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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黑TXT [出书版]_第5章_全集TXT-书包网电子书
第5节_我的名字叫黑TXT [出书版]
我说过,凶手必须要让陈泉来我们警局吗?我刚才让你们仔细听的响声,就是翻新施工的噪声。重点就在于我们的警局正在进行翻新施工,这为凶手杀人提供了必备的条件。”
  孟大雷让张积仔细看看窗台的外檐,在发黑的外墙上,且能清晰看见高压电线曾经固定在墙上的痕迹。
  “我们警局的高压电线恰巧位于审讯室这层的高度,凶手用搭建脚手架的长竹,将高压电线固定在窗户的外檐下,不管陈泉进入这一层的哪一间审讯室,只要将手伸出窗外,就能碰到这根高压电线了。剩下的,凶手只要骗陈泉说审讯室的窗外放着某件陈泉十分渴望得到的东西就行了。案发后,用来固定高压电线的长竹,自然会被挪走用于施工,绷直的高压电线也就远离开窗户,回到了现在的位置。”
  等验尸报告出来后,就能证明孟大雷的推理正确与否了,然而死者的身份现在又出现了新的问题,既然陈泉不是风行快递的,那死者是谁呢?
  按照常规逻辑排查,那么没死的陈泉顺理成章地成了本案头号嫌疑人。
  孟大雷安排张积先去确认陈泉的身份,就先从风行快递查起,让他再去风行快递店中查一次。而对于“黑”这个人,自从听了宁夜的话后,孟大雷的想法就不停地摇摆,如此高明的犯罪手法,也许只有幻想出来的小说人物才能办到吧!
  “宁先生,如果‘黑’真的来到我们这个世界里了,您觉得他会去哪儿?”
  “不论他去哪儿,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的,是我创造了他,而他想要篡改的文稿,也在我手里。”没有谁比作者更了解自己笔下的人物了。
  孟大雷派人先送宁夜去医院探望女儿,暂时留下了宁夜后半部分的文稿,他打算再研究研究“黑”到底是怎样一个角色。
  “老孟,凌薇在办公室里等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看来你的桃花运来了。”张积嬉皮笑脸地说道。
  “这么晚了,她来警局能有什么事情呢?”孟大雷掸掸身上的灰尘,在走廊的镜子前整理头发。
  “老孟,”张积突然想到什么,骤然收起笑容,“等你和凌薇小姐聊完,我有点儿事要私下和你谈谈。”
  “你小子,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想问我借钱?”孟大雷捏了捏张积的脸蛋。
  “去你的!我在大门口等你。”
  “对了,去快递店带上家伙。”孟大雷凝重地说道。
  张积怀着重重心事走开了,心里盘算着该不该和孟大雷说在医院看到凌薇表现出的那一幕。
  疼痛如滚滚潮水一波一波撞击着孟大雷的胸口,医生开的药也不如刚开始吃的时候见效了。从走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独自在办公室里的凌薇,孟大雷揉揉痛处,直起身板走进了办公室。
  “凌薇,找我有事?”孟大雷在饮水机前倒了两杯水,朝凌薇走去。
  为了掩盖昨天摔倒的伤口,凌薇特地戴上了手套。
  “关于上次我接听的报警电话,你还记得吗?”凌薇问道。
  孟大雷点点头,把一杯水递给了凌薇,不忘提醒一句:“小心烫。”
  “谢谢。”凌薇接过杯子,不领情地放到了桌子上,继续说着那个报警电话的事情,“当时以为是恶作剧电话,后来证实那个报警电话跟之后发生的案件有关,后来通过来电显示我找到了电话号码所注册的地址,是一家名叫‘风行’的快递店。”
  “我知道你一个人去过那家快递店。”孟大雷记起自己当初为了凌薇没有告诉他这事,还生了无名之火。
  “你怎么知道的?”
  孟大雷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插科打诨道:“我也找到了线索,案子跟那家店有关。”
  凌薇“哦”了一声,说道:“不过那天我没找到打报警电话的人,只是见到了快递店老板,不过我感觉打电话的人应该不是他。”
  “你怎么知道?”
  “我是靠耳朵吃饭的。”
  “呵呵!”孟大雷傻傻地笑了起来。
  “我之前见过宁夜了,他状态似乎不太好。”
  “一分钟前,我刚刚和他分开。”孟大雷笑道,“打电话的人应该也不是他吧?”
  凌薇红起了脸,点点头,再没出声。
  孟大雷试图将几起案件支离破碎的细节片段和线索,拼凑成完整的事件,不知不觉一个人想得入了神,突然想起旁边还有凌薇在,从没跟凌薇单独相处过的他,有点儿口吃地问道:“我一想案子就走神,我再去倒杯水,你要不要加一点儿?”
  凌薇端起水杯小酌一口,笑道:“好的,谢谢。”
  孟大雷为她倒满,自己又灌下两杯,他好像嘴特别干,也许是干吞了那些苦涩的药片的缘故吧,他这样想道。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我去医院探望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孟大雷张开双臂,憋气收起肚子上的赘肉,摆了个健美的造型。
  凌薇抿嘴甜甜地笑了起来,不小心呛了口气,她佝偻着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孟大雷想替她拍拍背,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只是递了块手帕给她,关切地问:“我刚才就看你气色不太好,现在都这么晚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
  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点了。
  凌薇慢慢掉转轮椅,孟大雷看着她艰难的样子,才帮忙推了轮椅一把,凌薇就倔强地拒绝了。
  “我不习惯别人走在我后面,你还是到我边上来吧!我自己能行。”凌薇又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孟大雷知趣地听从了,他知道凌薇并非对他冷漠,只是她争强好胜的性格使然,而顾忌自己的心脏病,孟大雷始终下不了决心,迈出那关键的一步。也许真的像张积那小子说的,自己会打一辈子光棍吧!
  这次破案后,给自己好好买套衣服,豁出去向凌薇表白。孟大雷捏紧双拳,在心里暗暗起誓。
  凌薇在走廊上偶遇了张积,他缩着脖子:“凌薇小姐,我来帮你吧。”
  凌薇出人意料地点点头:“张积警官,正巧有件事需要您的帮忙。”凌薇的声音听起来很扭捏。
  “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张积豪爽地说道。
  “这事你不要和其他任何人提起,可以吗?”凌薇小心谨慎地提醒道。
  “没问题!”
  确信张积的承诺后,凌薇才说出所托之事,是让张积替她调查男友蒋博文的开房记录。
  “就这小事呀!你把他的身份证号码报给我,一会儿我查完再告诉你。”张积本想问一问原因,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种事别人一定不愿意说。
  张积让凌薇稍等片刻,一溜烟跑去了信息技术部门。
  凌薇也收起了客套的笑容,如假面般毫无表情地注视着某个点,心里反复重播着在医院看见的那枚戒指。
  烧成灰凌薇也认得它,那本是自己送给蒋博文的生日礼物。
  视为珍物的感情,实质是绚烂外表下的无耻谎言,蒋博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带着对曾经山盟海誓恋人背叛的不甘,凌薇不由得感叹自己对男友知之甚少,该是怪恋爱中的自己不上心,还是怪男友隐藏太深呢?许多谜团的解开尚待时日。
  假如曾经幸福过,为何我却从来不知道?
  和蒋博文在一起的日子,约会的时间总是他定的,去什么地方,看什么电影,吃什么饭,甚至聊什么话题,都是蒋博文决定的。不能说是凌薇受其管束,只能说凌薇的性格太过随和,以至于对蒋博文的职业、背景、家庭都不清楚,如果不是那个护士说漏嘴,连他和山姗的事情也还蒙在鼓里。
  张积受托的调查很轻松就完成了,通过警局内部的计算机系统查出了凌薇死去男友蒋博文生前的开房记录,但这次小小调查意外收获的惊人真相,却让张积处于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凌薇小姐,抱歉,你让我做的事实在帮不了你。”张积表示职责所在,不便徇私。
  “就不能告诉我结果吗?”凌薇请求道。
  “没办法,现在内部这方面监管很严厉。”
  “那好吧。谢谢你。”凌薇也就不再勉强。
  “实在不好意思了。”张积看着凌薇倔强的背影,偷偷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蒋博文的开房记录。
  在这张纸上,张积发现与他一同登记的竟然是山姗的身份证号码。如果让凌薇知道最亲密的同事搞上了自己的男朋友,对双腿瘫痪的她来说,又增加了一重巨大打击。对山姗有好感的自己,也十分受伤。
  除此之外,一个隐藏在深处的秘密从蒋博文的开房记录里被张积挖掘出来了。
  就在一夜之后,张积在开房记录上看到了陈泉的身份证登记记录,根据记录,两个人经常深夜单独出入宾馆。要不是这个名字出现的间隔时间短,张积很可能疏忽这一点。
  换而言之,蒋博文很可能是个走私贩毒产业链上的犯罪者。
  冥冥之中,命运戏谑般地交织到了一起,在凌薇的情感问题上,张积把调查蒋博文的这一条线索任务布置给了其他同事。
  在军械枪弹库办完申领手续,张积将四只子弹夹揣进了风衣口袋里,警局采取的是枪弹分离的管理方式,所以张积只能领到弹夹,要老孟也办理了登记申领,才能领到手枪。换而言之,必须两个人在一起才能凑齐完整的枪弹,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孟大雷和凌薇一路无语,路过领取军械枪弹的窗口时,孟大雷让凌薇稍稍等了他一下,他申请了两把六四式手枪,管理员寒暄了几句老孟的身体状况,将他领的两把枪编号登记了一下。
  “老孟,你可别忘了保持警局的纪录,争取退休前别用上这玩意儿。”管理员将两柄擦得锃黑发亮的64式手枪推到了孟大雷的面前。
  “放心吧!”孟大雷道别后,熟练地把枪插在了后裤腰上。
  走出申领枪弹的房间,外套下隐约可见的枪让凌薇不免紧张起来,她捏紧了拳头问:“是有危险的任务吗?”
  “有备无患嘛!”孟大雷告诉凌薇,从他参加警察工作以来,林林总总配枪行动也有不下三十次,可是他一发子弹也没射过,至今保持着局里不开枪的纪录,“所以你放心吧,我可没有用这枪的好运气。”
  警局对面的路灯下,张积双手插在口袋里,手心里的弹夹已被焐得温热,他百无聊赖地吹着口哨,看见凌薇和老孟一起走出大门来,他迎了上去。
  “你帮一下凌薇小姐,把她的轮椅放进汽车后备厢,我忘记取宁夜的文稿了,回办公室取一下,马上回来。”孟大雷说完将一把枪塞给了张积,独自转身又冲进了警局大楼。
  张积拉动枪栓,检查武器是否存在问题。
  “你们的枪都不装子弹吗?”凌薇补充道,“我刚才没看见孟警官领子弹。”
  “子弹在我这里呢!”张积拍拍鼓囊囊的口袋,掏出一只弹夹,说道,“按照局里的规定,我领子弹,老孟领枪。每个弹夹不会装满,只装五发子弹,所以我们每人有十发子弹。”
  “你开过枪吗?”
  “开过。”张积自豪地回忆道,“那次是抓毒贩的时候,对方居然有武器,朝我们乱开枪,还打伤我们一位同事,混乱中我开了四枪,不过可惜,一枪都没打中。”
  凌薇羡慕地看着弹夹:“我还从没看过真子弹呢!”
  张积眼珠一转:“你仔细看。”
  他动作利索地将弹夹装进手枪里,潇洒地一拉枪后的击锤,做出瞄准射击的动作。
  “可以让我摸摸它吗?”难得一见的手枪,凌薇也想过一把亲密接触的瘾。
  张积片刻犹豫后,叮嘱道:“这不合规矩,不过……这是保险栓,你可千万别去拔它。”
  凌薇接过枪,感觉手里沉甸甸的,完全不像张积拿在手里那样游刃有余,她只是笨拙地转着它。
  “小心!”取回文稿的孟大雷大步流星地跑过来,劈头盖脸责骂起了张积,“你刚来的吗?懂不懂纪律!枪能离开你的手吗?”
  “孟警官,你别怪张警官了。是我非要让他给我看枪的,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不过现在物归原主。”凌薇的轮椅在两个男人之间,双手从下奉还了手枪。
  张积在孟大雷严厉的批评声中,收起了手枪,并把老孟的两只子弹夹递给了他。他两只鼻孔赌气般地张得老大,也没和老孟打招呼,只是和凌薇道了声晚安。张积必须赶去风行快递,那间充满了奇幻色彩的店铺。
  “这小子,没我在的时候总瞎来。”孟大雷扶额而叹。倒不是真心骂张积,他心里更担心的是自己因病退居二线后,张积那不守规矩的作风,自己生怕缺乏经验的他惹上什么大麻烦。
  身边,凌薇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她摊开远离孟大雷的那只手,灰色的阴影中,在粘汗湿透的手心里,一枚黄灿灿的子弹熠熠生辉。
  回忆之殇
  这两天以来,凌薇请假去了趟蒋博文所用手机的电信公司,打印出蒋博文和自己认识以来,所有手机通话的号码记录。
  山姗的手机号码不出所料地高频率出现在了通话记录中,可除了凌薇和山姗的号码,蒋博文拨打另外一个号码的频率几乎为她们两个人的总和。凌薇尤其注意到,在车祸发生之时,蒋博文接起的来电,并不是原先猜想的山姗打来的,那通伴着车祸而来的电话,正来自这个神秘的手机号码。
  山姗之外,蒋博文还有别的女人?
  凌薇试着拨了几次这个号码,对方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凌薇回忆着车祸发生时,蒋博文接电话时分心的表情,从后视镜中能看见他爱意绵绵的眼神,旋即而至的车祸来不及让凌薇捕捉那转瞬即逝的惶恐不安。
  车祸的罪魁祸首,不是轻骑上的违章超速少年,而是隐藏在电话另一头的神秘人物,究竟这个人在电话里对蒋博文说了什么,会让他驾驶汽车冲向人行道上的行人?
  凌薇从电信公司的登记数据中,找到了蒋博文注册手机号码时使用的住址。这间房子,给凌薇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痛苦回忆。
  房子正在挂牌出售,凌薇预约了看房,在房产中介的销售员陪同下,进入蒋博文曾经住过的地方。
  蒋博文收藏的影碟和书籍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房间,凌薇却从不曾听他提起过这个爱好。房间里找不到任何有关蒋博文生活的资料,他像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不起眼地隐于这座城市内。
  唯一的相框,照片里的人却是山姗。
  凌薇送给他的所有礼物,都装在陈旧的皮鞋盒里,被丢在阳台不起眼的角落里,而当面的时候蒋博文总夸赞她的礼物,原以为属于彼此的美好回忆,原来只是凌薇的一厢情愿,在一瞬间变得一文不值。
  “和你比起来,我什么都愿意放弃。”
  藏在凌薇内心温暖处的承诺,竟是从蒋博文的嘴里说出,凌薇恶心得都要吐了。
  凌薇发了疯般地滚着轮子,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失去理智般地冲出门,轮椅飞速轧过一级台阶,向一边倒去,那只放满礼物的皮鞋盒散了一地,凌薇雪白的手臂被轮椅的金属片刮出一条条血道子,她不顾伤痛匍匐在地,艰难地伸长手臂,试图去收拢掉了一地的礼品。
  滚烫的眼泪与地上的尘土,合为一颗颗灰色的水珠,连同凌薇的一切美好消融在暮色的大地上。
  答应给她一辈子幸福的男人,满口谎言,和自己最好的朋友鬼混在一起,凌薇真恨蒋博文在车祸中去世,没有机会亲口问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她的余生在伤心中度过吗?
  耳边仿佛听见某种崩塌的声音。
  他真的没有爱过我!
  哪怕只是一秒。
  一连调了几天的班,上班之后,组长为凌薇重新排了班,最近三天,凌薇都和山姗一起上班。
  山姗一逮住机会就找凌薇一起去洗手间,忙里偷闲地和她聊着孟大雷的年轻搭档张积。
  “这个男人挺有意思的,你看到他上次听到我声音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把别人的腼腆当作笑柄,凌薇不冷不热地讥讽了山姗一句:“你这样的情场女杀手,别耍人家了,手下留情吧!”
  “谁说的!我挺喜欢他憨憨的样子。”山姗做小女人状,抱着白嫩的双手放在胸口。
  凌薇恶心她卖弄风骚的样子,在蒋博文的事情上,永远不可能原谅她,而现在山姗又恬不知耻地去和张积约会,更是对蒋博文的背叛和侮辱。
  他为什么会爱上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呢?蒋博文家中那张山姗的照片,如挥之不去的阴云,她蔑视的笑容如一柄匕首,一遍又一遍刺穿着凌薇的心。
  凌薇怕自己会突然情绪失控,在山姗的面前哭出来,她不由自主地加速滚动轮椅。
  “我来帮你。”山姗伸手想搭一把。
  “不用。”凌薇态度恶劣地打掉了山姗的手。
  山姗呆呆地看着自己微红的手背:“今天她吃错什么药了?”
  蒋博文临死前接到的电话,凌薇最近一直在拨打它。今天她再一次拨过去的时候,听筒里不再是无人接听的提示了,而是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哪位?”男人谨慎地问道。
  “请问您认识蒋博文先生吗?”凌薇反问道。
  “你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凌薇连忙接上了事先编好的对白:“先生,请您等一下。我是蒋博文去世时所在的医院,我们从他的手机里找到了您的号码,不知他的一些遗物,您可否来领取?”
  “他提到我的名字了吗?”
  “这倒没有。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没等凌薇问完,就被挂了电话,急忙再打过去,手机已经处于关机状态。
  男人的声音似曾听过,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天天和电话打交道的凌薇,作为一名资深的报警电话接线员,她练就了一双无与伦比的耳朵,如同过目不忘的刑警一样,她可以用耳朵分辨出每个人的声音。
  山姗正打电话和张积约定周末看电影的事情,凌薇听见她正提高分贝叫着张积的名字,凌薇并不是有心偷听别人的电话,而是山姗在电话里提到了电影预告片之类的话题,凌薇受到了启发,想起了这个男人的声音在哪儿听见过。
  可她仿佛看到了美杜莎的眼睛,被石化成了一座雕塑,吃惊地问着自己:为什么会是他?那个曾经打来报警电话,预告死亡事件的男人。
  声音是同一个男人错不了,可是语气上的差异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很明显,这个男人拨打这些报警电话时,刻意伪装了自己的声音。
  复仇的机会来了,令蒋博文失去生命,令凌薇失去下半生行动能力的人,也许正是这个男人。在他宏大的计划中,凌薇的双腿也许算不了什么,可她的复仇绝对是彻彻底底的。
  山姗一阵风骚的笑声后挂了电话,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回了工作岗位。凌薇把耳麦套到头上,似乎就将整个世界和自己隔绝了。
  这里是倔强的凌薇用来逃避现实而躲进的没有纷争的极乐空间、无声的灰色地带、抵御侵袭的避风港湾。
  在这里,才不会有伤心的泪水。
  连夜被从警局送到医院的宁夜也没有想到,医院门前出奇地热闹,满满当当停的都是汽车,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
  宁夜刚一下车,就明白了发生的事情。人群呼啦一下围了上来,长枪短炮各种拍照录音设备举在了宁夜面前,闪光灯照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宁先生,听说最近多起死亡事件跟您小说里的人物有关!这是真的吗?”
  “宁先生,请您谈谈对为您出版小说的公司主编离奇死亡一事的看法!”
  “您小说里的人物是叫‘黑’吗?他是怎样来到现实世界杀人的?”
  “听说您的小说尚未出版,所以警方是否已经锁定凶手就是‘黑’了?”
  在一块写有“静”字的提示牌下,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宁夜耳朵都快被吵聋了。
  两名护送宁夜的警员看傻了眼,用车载无线电呼叫,将突发状况立刻汇报总部,请求指示。
  宁夜没有开口说只字片语,怒气腾腾地杀出一条血路,把各路赶来的记者甩在身后,警局方面事先和医院联络过,门卫确认了宁夜身份后,将锲而不舍的记者驱散开来。
  记者转而蜂拥向车里的两位警员,疯狂地挖着明天的城市头条新闻。
  已经过了医院规定的探访时间,涂着指甲油的值班护士,极不耐烦地告诫宁夜探望女儿时,尽量不要惊扰其他临床的患者,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
  宁夜蹑手蹑脚地进了病房,一个声音吓了他一跳:“宁先生,我等您很久了。”
  借着病房医疗设备指示灯的微弱光源,宁夜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坐在自己女儿的病床边。
  这个男人的样子,让宁夜想到了死去的主编夏文彬,难道他死而复生了吗?
  “离我的女儿远一点儿!”
  “不要激动,您女儿的治疗费已经解决了,明天她就会被转到市里最好的医院,三名专家会会诊她的病情,尽快实施手术。”
  听声音这男人不是夏文彬,宁夜稍稍安心了一点儿,可他立刻又警觉了起来,眼镜男所说的话,充满着宁夜不可拒绝的诱惑,但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呢?
  “你是谁?”宁夜不由抬高了嗓门。
  “嘘――”眼镜男看了眼熟睡的宁小樱,起身走向宁夜,“宁先生,我们别打扰您女儿休息了,借一步说话。”
  走廊上的光线明亮了许多,宁夜仔细打量着眼镜男,对方身高和自己相差不多,大约一米七五,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一只手潇洒地插在面料高档的烟灰色西裤里,有意无意地露出手腕上的金表。
  “宁夜先生,我谨代表我的公司,正式打算签约您最新的那部小说,这是我们的报价……”
  眼镜男漂亮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现金支票,宁夜看清了上面的公司名字和一个签名,竟是出版界的龙头老大企业找上了自己,支票上写的金额,哪怕将一生的文稿都卖给他,宁夜都愿意。
  宁夜的不知所措,被眼镜男误认为是不为所动,他不忘提醒一句:“哦,对了,您女儿的治疗费用,是除了稿费外,额外提供的,全部由我们公司承担。”
  看了看支票,又回头望了望女儿的病房,脖子上被抢劫时造成的伤痛逐渐麻木,宁夜整颗心变得空空荡荡,就像夜晚医院的走廊。这些天来的苦楚,只是别人手里一张不足两克的纸就能够轻易解决的。宁夜激励自己,不该用眼泪来迎接自己事业的成功。
  妻子离开的日子里,宁夜的生活里没有笑声,他尝试挤出一丝笑容,却发现自己已经忘了如何去笑。
  “一个月之内,把小说的结局交给我。”
  眼镜男拿着宁夜签字的合同,满意地离去了,路过护士台时,随手甩给值班护士几张百元大钞,值班护士低头哈腰向他道了半天别,与刚才和宁夜说话的态度判若两人。
  护士冲着走廊的挂钟指了指,努了努嘴,提醒他探望时间就快到了,随后,又低头埋进了护士台里,护理起她十根纤纤细指上的指甲来。
  几日未见的宁小樱,仅是靠几瓶葡萄糖点滴在医院维持着弱小的生命,原本澄澈明亮的眼睛,现在眼皮紧合眼眶深陷,如病重的老人。
  是宁夜的小说毁了他的家庭,又是宁夜的小说,挽救女儿的生命于危难,这或许就是小说家的宿命。
  除了梦中朦胧的错觉,在警局录像中看见“黑”的样子和想象中的一样,宁夜始终无法挥散头脑中的那片黑。一切事情皆由自己的小说引起,最后面对“黑”的人,只会是宁夜自己,他知道,要完成最终的篡改,“黑”必定会来找他。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抢在警察之前找到“黑”,化解一切恩怨,放下所有的罪孽,警局里惨绝人寰的死亡场景,宁夜不愿让它再出现了。
  崭新的生活已经触手可及,就算小说中的“黑”已经死去,宁夜可以修改被抢走的结局,但既然决定和过去一刀两断,决心要找到“黑”,宁夜相信身为创作他的作者,自己一定能猜到“黑”究竟在哪儿!
  推理小说只是娱乐大众的读物,成为真实的生活,就会恐怖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位作者为了说服笔下的小说人物,能够回到自己的小说中,如书所述般死去,接受已知的命运,这真是一件疯狂的事!
  可医院门外的记者们,签约宁夜的老板,不正是为此而疯狂吗?
  也许,这本就是个疯狂的世界。
  透过现象看本质,孟大雷必须找出案件背后的动机,才可能让真凶无处遁形。于是,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调查走访,头一个目标,便是之前毫无了解的于滔案。
  于滔的住所位于面临拆迁改造的老城区,成片成片低矮的房屋,交织出一条条狭窄的弄堂,于滔就住在弄堂尽头一间平房内。
  孟大雷走在羊肠小道的弄堂里,身边不时经过倒痰盂的家庭主妇,孟大雷反倒多了几分亲切感,想来自己的母亲也还住在被称为“棚户区”的旧巷内。
  虽然于滔的妻子居住环境不理想,但她的打扮形象还是很符合这个大都市的。她对孟大雷的到访颇感意外,误以为孟大雷是来归还遗物的。
  “对不起,我是想来了解一下你丈夫死前的个人情况。”孟大雷解释道。
  于滔妻子的眼神中闪现出希望的光芒:“你是说有人害了我老公吗?”
  “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孟大雷打起了马虎眼,不想自己的私下调查引起太大动静。
  于滔妻子略感失望,出于礼貌,她还是热情地将孟大雷邀请进屋,为他沏了杯茶,于滔的妻子虽身居陋室,家教修养还是十分得体的。
  因为潮湿,屋里的墙壁都鼓起了一个个不规则的小包,斑驳的墙皮奄奄一息地垂挂着,像麻风病人的皮肤一样让人头皮发麻。陈旧的家具几乎都超出了使用寿命,在连接处都加固了部件。
  “孟警官,我还有十分钟就要去上班了,有什么问题你就直言不讳吧!”
  孟大雷看了眼挂在墙上的于滔遗像,对这个困难家庭产生了一丝恻隐之情。
  “于滔在出事前的这段日子里,有接触过什么人或者事吗?哪怕是一件反常的小事你也努力回忆回忆。”
  “完全没有。”于滔妻子毫不犹豫,回答得很干脆。
  孟大雷换了一种方式,继续问道:“你的丈夫是干保安的吧?”
  “是的。”于滔妻子故意看了看时间,提醒孟大雷她的上班时间就快到了。
  “你对他的工作情况了解吗?”
  “就在出事前一个星期,我丈夫刚刚被换到了新的工作地点,他还很高兴地跟我说,以后下班可以提早半小时回家。”提到丈夫工作时,于滔妻子的回答没有了先前的利落。
  对于滔离奇死亡的动机孟大雷一直无法明白,毫无污点的童年以及稳定的工作状况,都不可能是导致这次死亡的原因。在见到于滔妻子后,孟大雷发现了唯一的疑点。
  丧夫之痛在这位装扮时髦、光彩照人的妻子身上没有一丝痕迹,在孟大雷过往的调查中,通常警察来复查自己丈夫的死因,妻子总会问长问短,缅怀之情令她们想了解去世家人生前的每一件事,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可于滔的妻子一丁点儿都不关心丈夫的事,她心事重重地想撵走孟大雷,所以她的每一句回答都简短而且让人无法接话,逐客的态度十分明确。夫妻之间的关系,也可见一斑。
  孟大雷不想多和此女纠缠,他走出弄堂时的心情就和弄堂墙上的性病广告一样恶心,没想到今天第一个调查对象,是位红杏出墙的寡妇。
  “出轨?”孟大雷的嘴里突然蹦出这两个字。
  想象于滔留在轨道外的断手,不正是暗喻“出轨”的意思吗?
  弄堂通行的道路一个月前刚被翻新,过江隧道的工程建设使得原本根基飘摇的棚户区,全部成了不宜居住的危房。而从隧道钻出的汽车和公交车,对棚户区的牺牲视若无睹。
  孟大雷慢慢走向地铁站,他想起于滔上班应该乘坐过江公交,并不需要搭乘地铁,这绝不会是意外事故。他的妻子居然没有怀疑丈夫的死亡地点,或者说她不愿去怀疑,因为自己出轨行为而自杀的丈夫,于滔的妻子选择了缄默。毕竟依靠于滔的收入,是绝对买不起刚才孟大雷在于滔遗孀身上看见的首饰的。
  如果调查结果真的只是一位为爱殉情的丈夫,那么多起离奇死亡的背后,是否真的站着一位可怕的凶手呢?
  只有了解了所有被害人的背景后,孟大雷才愿抛弃这个想法。潜意识中,他期望着能够与正凶直面交锋,而不是在疗养院里过碌碌无为的退休生活。
  再度走访上泰大厦的命案现场,想看看鱼缸杀人的离奇现场能不能给自己点儿灵感。
  从上泰大厦气派的旋转门走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孟大雷松了松衣领,从裤袋里拿出小药丸,囫囵吞下两粒。
  一整个下午对巨狮文化主编夏文彬的调查,让他错过了吃药的时间,不过收获还是颇丰的。
  孟大雷拨打了警局内部的电话,对同事说:“我马上就回来了,麻烦先帮我查一件事情。”孟大雷要核实关于夏文彬的一件事。
  死者夏文彬在四年前刚刚被晋升为主编时,利用自己职务上的权利硬生生逼走了一个私下结怨的同事,却不料这个同事是家中的经济支柱,住院的岳父及上学的孩子,每个月都有大笔的花销。丢了饭碗,这位同事心灰意冷,离职后的第四天,在家自杀了。
  这件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死者的家属跑来巨狮文化大哭大闹,矛头直指变相开除他的夏文彬,当时死者家属的过激行为被上泰大厦的保安制止,但几乎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夏文彬的所作所为。
  最后自杀者亲属将巨狮文化和夏文彬告上法庭,要求严惩罪魁祸首夏文彬并进行经济赔偿,最终法院认定离职和自杀之间不存在普遍的因果关系,死者家属被判败诉,而巨狮文化通过调解,自愿支付一笔赔偿金给死者家属,才得以让此事告一段落。
  这些都是刚才在巨狮文化公司内闲聊八卦时听到的消息,来源渠道不是很可靠,所以才需要再次核查。
  现在,孟大雷正是要去核实当初这位自杀者,是用了哪种自杀方式。因为这其中,可能包含了一系列死亡案件的潜在规律。
  “还有,”孟大雷补充道,“还记得那个坠楼身亡的唐泽森吗?你们找一找他前妻和孩子去世那次事件的资料,我想看看。”说完,孟大雷挂了电话。
  他之所以不愿意亲自去唐泽森的家里走一趟,主要是因为唐泽森是凌薇的邻居,孟大雷不愿意出现在她的面前,让自己分心,他自嘲地低头瞧了眼自己这身打扮,更不愿意像个落魄的流浪汉出现在凌薇眼前。
  因病退居二线的未来,孟大雷一想起来就忧心忡忡,讨厌的孤独感,一定会让一个人的日子变得不好受。他总感觉在有好感的女人面前底气不足,刻意与之保持距离。
  孟大雷发现自己竟能够理解夏文彬自杀的同事,失业并不仅仅带来经济危机,而是失去人生价值的可怕念头,就像传说中那种落地即死的鸟,它的生命是为飞翔而生,如果不能飞翔,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孟大雷发现自己正走在这个案件冗长的甬道上,看起来只是一条平坦小路,也许下一个路口转角,将会别有一番洞天,孟大雷似乎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异样的分子,他的最后一案,远远不止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
  警局里,头一次独立面对凶案的张积,已经被肩上的担子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他也是实在无暇顾及老孟的心脏病,一心期待孟大雷能赶快回来为他分忧解难。
  摆在他们面前的命案,已经超出了正常思维能力的范畴。
  和孟大雷的推理一样,被主编夏文彬逼走的同事,在自家的阳台上结束了生命。算上被烧死的陈泉,和宁夜小说里的死者一样,三名看似意外身亡的死者,他们的过去都与命案有所纠葛,而死者们的死法和小说中描写的一致。
  第一个死者唐泽森当年妻儿被歹徒杀害的案件,张积为孟大雷找来了当时的结案报告,两名最终落网的歹徒承认抢劫的犯罪事实,对将唐泽森妻子推下楼一事也供认不讳,但两名歹徒一口咬定那只是意外,面对歹徒手中的凶器,唐泽森的妻子反应激烈,拉扯中被推下楼身亡。
  但至关重要的一点是两名歹徒否认杀害了唐泽森的女儿。据验尸报告记录,唐泽森的女儿是被人捂住口鼻,导致呼吸困难窒息死亡的。最终,两名歹徒因为入室抢劫杀人,性质恶劣,被判处死刑,上诉二审后维持原判,被执行枪决。
  孟大雷对此感到困惑不解的是,为什么两名歹徒至死都不愿意承认杀死唐泽森的女儿呢?在死刑不可逆转的情况下,为何还要固执地否认一起谋杀呢?
  小细节上的停滞,对案件的整体推进影响不大,单看每个案件,都处于模棱两可的朦胧地带,容易迷失在凶手设下的迷宫中。孟大雷在迷宫华丽的大门前退后一步,云山雾罩的迷宫全貌一览无余,谋杀的轨迹如天空划过的流星般明显。
  可孟大雷还缺少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一件能够串联起几起案件的金钥匙。
  从头到尾地读了一遍宁夜的小说,孟大雷更是将宁夜小说所说的人物“黑”与案件紧密联系起来了。嫌犯的装扮宛如书中的形象,几名被害人的死法与书中的命案也极为相近,溺死、坠楼、焚火无一例外地出现在了现实生活中。不仅如此,更具说服力的是,书中情节除了作者宁夜外,不论书里书外,所有知晓情节的人,都已死于非命,除了“黑”一个人之外。
  不对!卧轨自杀的于滔,完全和本书无关,他又为何丧命呢?
  不过,所有死者的内心,都有黑暗的过去,在面对“黑”的时候,这是最大的弱点。
  孟大雷希望张积能够从风行快递处有新的斩获,否则他真不知该用哪种语言告诉所有人,追查的嫌犯是个凭空捏造而又真实存在的小说人物了。
  孟大雷看完整部小说后的最大改观,就是再无疑心地将所有意外事件定性为谋杀案侦办。宁夜的小说开拓了孟大雷不少思路,在对命案现场搜查到的证据进行整理分析后,凶手短时间内杀死夏文彬的方法,终于被孟大雷抓到了破绽。
  一件被所有人都忽略的东西,起到了关键作用。在案发现场时,孟大雷曾看到过泡在鱼缸里的尸体手中握着某件东西,那其实是他的手机,只是现场太过古怪,所以一个泡在鱼缸里的人拿着自己的手机,一点儿都不让人感到奇怪。
  可假设死者是为了去捡手机呢?凶手也许是开玩笑似的将他的手机丢入鱼缸,死者慌忙趴到鱼缸上面伸手去捞,凶手趁机按住他的脑袋,灌了他几口水。受到刺激后,导致死者夏文彬猝死,身体自然跌入盛满水的鱼缸里了。
  这个假设更有两个有力的证明条件:一、对于一名混迹人际圈的主编来说,储存了所有社交电话号码的手机,绝对有让他不顾一切去捞的价值。二、正是死者之前有间接害死同事的经历,所以才让他的身体经受不住突然刺激,凶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轻易地迅速杀死了他。
  在现场找到的灰烬,确认是宁夜小说的文稿,可孟大雷读完全部文稿,并没有发现文稿有缺失。难道凶手杀人真的只是为了调包文稿吗?为了篡改小说结局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不惜犯下多重谋杀案,真是个凶残而又滴水不漏的难缠对手!
  上级已经给了指示,因为本案侦破难度颇大,孟大雷又是从一开始接手案子的,所以特准他办完此案再回医院治疗心脏病。而在警局内部,孟大雷职务的调动工作已经展开了。虽然没人正式通知孟大雷,可这确实是他的最后一案了,不管他愿不愿意。
  手边的六四式手枪,黑色光泽中隐藏着惴惴不安的躁动。这一次,孟大雷会打破自己的纪录吗?
  灰色离别
  在能够看到“风行快递”招牌的地方,张积回想着渐渐被梳理出来的案情:凌薇听出了前阵子预告命案的报警电话和凌薇男友蒋博文车祸前接的最后一个电话,是同一个男人打来的。张积还记得,当初调查报告上说,报警电话正是从风行快递店里打出去的。
  也许是蒋博文与毒贩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才让他命丧车祸的。案件中凡是和风行快递沾上边的人,都没有落得好下场,这地方让人感觉很奇怪。
  张积拉开枪上的保险栓,迈着小碎步走向了快递店面,从门上灰蒙蒙的玻璃朝里看去,一览无余的店铺里不见人影。
  他一试,居然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门。
  没有搭档在身边,想起之前案件的惨象,还有孟大雷危言耸听的警告,心里难免会自己吓自己。他的手在口袋里握紧枪,才敢踏进店铺里。
  谁知,才跨出了一小步,裤兜里调成振动的手机就嗡嗡作响,被吓了一跳的张积,愤愤地骂道:“不知道人家在执行任务吗!”
  正想劈头盖脸训一顿来电者,却发现电话是山姗打来的,他把腿从店铺里收了回来,先接电话。
  “张积警官,我是山姗,想和你商量件事,你看行吗?”
  “不用这么客气,你直说吧!”张积边打电话,边往店里走,转了个圈,店里没有异常情况,他放心地换了只手拿电话,另一只手摸索着一排靠墙的柜门,就像只发情的小猫。
  山姗转而寒暄起来,避开了张积的热情:“你现在在哪儿忙呢?”
  张积说出了自己的位置,又追问了一遍山姗要和他商量的事。
  “是关于周末看电影的事情……”山姗欲言又止。
  张积顿时听见一个花瓶在心里打碎的声音,难道约会要取消吗?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就被宣判死刑了吗?
  “你不会是有事来不了了吧?”张积试探道,这是女孩儿拒绝约会的常用借口。
  “这倒不是。”
  张积耳边响起美妙的清扫碎片的声音。
  突然,山姗的主管找她有事,山姗让他别挂电话,她一会儿就办完事了。
  心里被勾得痒痒的,张积在快递店铺里漫无目的地东摸西蹭,察看着四周的状况。等人的时候,五分钟简直长得像半小时,张积再换手拿电话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手指上有血迹,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伤口。
  他不由得把视线转到了刚才碰过的门把手上,那把手上的一抹深色,分不清是什么东西。
  “喂!张积警官,你还在电话旁吗?”
  一下子,山姗的声音传来,又惊出张积一身冷汗。
  “你这么一惊一乍的,我都快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了。”张积拍拍胸口,定了定神,眼睛顺着那个把手一路往店铺内扫去。
  “周末看电影的事情我跟凌薇说了,她说她也有兴趣,我带她一起去行吗?”
  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电灯泡,张积自然不会高兴,可凌薇又不同于其他人,于是张积假装比山姗更高兴:“太好了,凌薇小姐平时不怎么娱乐,一起出来玩玩也好。”
  “你答应就好,我之前还怕你生气呢!那就这么定了,我去告诉凌薇,再见!”
  “我怎么会生气……呢!”张积话只说到一半,山姗就挂了电话。
  张积苦笑着收起手机,一句话能讲完的事,居然让他等了这么久。
  顺着地上的痕迹,张积小心翼翼地摸进了店铺,来到三个并列一排的柜子前,每个柜子差不多能装下一个人,不知里面藏了什么。
  张积给自己壮了壮胆,开始逐一打开柜子。
  第一个柜门很干净,里面堆满了一只只褐黄色的纸箱,拆开一看,张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箱子里竟是满满当当的白色袋装粉末,虽然还没鉴定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心里猜得已八九不离十了。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张积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清点起数量来。一箱约装了近两百袋,一个柜子里就放着八只纸箱。这些东西的数量和价值,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张积挪步来到第二个柜门前,发现门上有淡淡的痕迹,他试着用手指沾了沾,是血迹,并且已经干涸凝固了。
  柜子里依然是八只纸箱,箱子里毫无空隙地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从箱子全部没有密封的情况来看,这些物品不可能是客户代为快递的,而是属于这家快递公司的东西。张积心想:一定又是走私的违禁品。
  第三个柜门,同样有污损的痕迹,当他打开第三个柜门时才明白柜门上那些血污的真正来源了。
  和之前两个柜子里的箱子不同,第三个柜子里的八只箱子,全都裹着厚厚的黑色胶带,包裹得严丝合缝。
  看着这样的包装,张积不知为何想到了“滴水不漏”这个词。在柜子内部的侧面,印着一只清晰可见的手掌,几滴淌下的鲜红液体,让掌形变得更像一朵盛开的鲜花。
  对于箱子里装的东西,张积有了可怕的猜想。他戴上手套,拿起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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