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今年刚学做理发的人,冬天的时候洗头发,手伤起的都是水痘一样的东西~晚上理发好不好还很痒!!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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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穿成有了后娘的原配嫡女,那是一手不能再烂的烂牌了,不仅要时时警惕打压自己的后娘,还要面对心偏到十万八千里的后爹。
但如果穿成了后娘和后爹的亲女儿呢?那一定是前世贿赂了穿越之神!
但穿成继室女儿的王檀托着下巴表示:亲娘常常掉链子,原配所出的嫡姐磨刀霍霍时时准备逆袭,继室千金,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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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檀以为自己又要死了。
  一碗又一碗的汤药灌下来,又苦又涩,便是这样她也想要咽下一些来,她是那样的渴望活着。只是喉咙却像有什么塞着似的,汤药到了嘴里,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一口又一口的,全部又吐了出来。
  身体渐渐僵硬,感觉渐渐流逝,她甚至看到了通往阴间的那道白光。
  跟上一世临死的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她想她大约又要死一次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还有没有那样的好运气,能重生到另一副身体里。
  她上一次死亡是什么时候呢,是六年前。
  王家的八小……姐娘胎里带有不足,常年缠绵病榻,两岁时因一场风寒而逝,再醒来, 里装着的已是另一个灵魂。一个来自后世,因为心脏病而逝的女子。
& & 王檀不由在心里苦笑一声,这些年她努力锻炼身体,注意饮食,还以为将这具身体调理得强壮了一些。没想到,一场简单的风寒,仍是能夺走了她的性命。
  朦朦胧胧之间,她好似看到了她这一世的母亲,王家的三夫人,正抱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檀姐儿,檀姐儿,你将药喝下去,喝下去你就好了……娘的小心肝,你这是要娘的命啊……”
  她努力的想要挣开眼睛看清楚她的样子,却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身影。
  接着是她这一世父亲的声音:“……檀姐儿,你乖一点,把药喝下去。”接着又是一碗汤药灌下来。
  她心里不由的一阵难受。这对将她疼到了骨子里的父母,已成了她这六年来,牵连不断的眷念。
  她还记得母亲抱着她,宠溺的喊她“宝贝”“心肝儿”的模样。
  也记得父亲握着她的手,一横一竖一撇一捺,认真教她写下“檀”字的样子,而后声音温润的与她道:“檀者,檀木也,木质坚硬。檀姐儿,父亲希望你能像檀木一样坚强的成长。”
  而今看来,她到底要辜负了她们的期望。
  身边似又有人在焦急的说着:“……这样不行,药灌不下去,得有人用嘴帮她喂下去才行!”
  很快便有人道:“我来!”是她的五姐姐王楹的声音。
  接着就有人将汤药渡到了她的嘴里,使劲的吹着想让她将汤药咽下去。
  汤药流过她的喉咙,被堵着有大半又被吐了出来,但这一次,却有少量冲破了阻碍,慢慢的流进了她的肚子里。然后一口接着一口,许久之后才停了下来。
  身边似乎还有人说了几句什么,但她的脑袋已经越加的昏沉,完全再听不到说了什么。
  然后,眼前的白光渐渐消失,感觉消逝,接着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房间寂静,半人高的象鼻三足鎏金珐琅香炉正袅袅的吐着安神香,房间的四角处都放了熏笼,将房间烘得暖融融的。外面的光线从白色的窗纱上照射进来,房间里显得比平时都亮了几分。
  房间正东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张螺细拔步床,粉色的纱帐垂落倚地,从纱帐看过去,可看到里面正躺着一位j□j岁的少女。
  拔步床的前面,两个穿着桃红色比甲的丫鬟坐在椅子上,手托着下巴,正小鸡啄米般的不断的打着瞌睡。
  王檀缓缓的睁开眼睛,然后望着帐顶蜿蜒绵长的紫藤上一朵挨着一朵的紫藤花发呆。过了好一会,她空白的脑袋才慢慢有些回过神来,这似乎是她所居的汀澜院的卧房。
  她的脑袋还有些沉沉的,手指动了动,有些不舒服的轻哼了一声。
  这轻微的动静,却让外面正在打瞌睡的丫鬟立马跳起来。丫鬟急急忙忙的走到床边,拉开帐子,看到睁开眼睛的王檀,不由惊喜道:“小……姐,您终于醒了!”。
  两个丫鬟将帐子一边一个的挂起来,其中一个丫鬟对另一个丫鬟道:“快去禀告三夫人。”被吩咐的丫鬟便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王檀身体不舒服的动了动,房间里剩下的那个丫鬟连忙将王檀扶了起来。王檀看着她,声音沙哑的开口道:“莲雾?”
  丫鬟连忙道:“是,小……姐。”
  王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莲雾不觉得八小……姐话问得奇怪,反而心疼的哭起来:“小……姐……”王府里人人都知道,八小……姐娘胎里带了不足,小时候常年缠绵病榻,这些年好了些,但身子骨却仍是比别人弱上许多,随便一场风寒都能让她躺上几个月,这一次,更是差点进了阎王殿。
  莲雾是从小就伺候八小……姐的,亲眼看着八小……姐几次徘徊在生死线上,听着她连自己生死都不确定,心里只觉得难受。。
  王檀看着莲雾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还是活着的,心里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心道,活着可正好啊!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她也才活了二十几年而已,她是真的没有活够。
  莲雾在旁边愤愤不平的道:“都怪七小……姐,小……姐的身子骨本就病弱,这么冷的天,荷花池里都结了冰渣子了,却将小……姐推到了池子里。”
  哦,她想起来了,她是因为在荷花池边,八小……姐王椒过来要跟她抢一个玉牌,她不给,然后被王椒错手推到荷花池里,然后才生病的。
  八小……姐王椒是她二伯的嫡女,比她年长一岁。她的母亲原氏是祖母王老夫人嫡亲的侄女,母女二人在王老夫人面前一向很受宠爱。
  那玉牌是王老夫人送与她的,她落水那日,不知道王椒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以为那玉牌是王老夫人原本要送给她的,结果却被她抢先夺了去,所以才找她要将玉牌夺回来。
  房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她的母亲蒋氏和五姐姐王楹从门口踏了进来。看到醒过来坐在床上的女儿,蒋氏不由惊呼出声:“檀姐儿!”接着就快步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抱着她哭道:“檀姐儿,我的小心肝,你终于醒了!”哭了好一会才放开她,又有些关心则乱的问道:“你头还疼不疼?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这次可把娘吓死了,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娘就陪你一起去了,省得你来挖我的心肝……对了,你昏迷了好几天,肚子一定饿了,我让厨房给你做点粥。”说着就吩咐丫鬟去厨房传话。
  王檀想要弯弯嘴笑笑一笑让蒋氏安心,却因为病中虚弱,弯出来的角度怎么都显得憔悴。她声音沙哑的道:“娘,我好很多了。”
  蒋氏又抽泣起来,大骂道:“都怪二房的那丫头,母女两个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害得我女儿受这样的苦。要是你出了事,就是拼了命,看我不让她们偿命。”说着拿帕子擦了一下眼泪,接着帕子一甩,继续道:“那一房的倒是会做人,一出事就急哄哄的跑到你祖母那里去认错。你祖母也是,心都偏到十万八千里了,将你害成这样,结果却只打了七丫头五十手板心,再将她禁足就算罚过了。七丫头是她的亲孙女,难道你就不是了。”
  一直站在蒋氏旁边的王楹听到母亲絮絮叨叨的将这些事说给妹妹听,怕妹妹听了心有不平反而打扰了养病,不由道:“母亲,妹妹养好病要紧,说这些做什么。”
  蒋氏道:“我就是心里不服气,七丫头做下这样的事,怎么样也要将她送到庄子上才算数。她们就是欺我娘家远,若是在京城,她们怎么敢这样对你。”说着又握起女儿的手,继续道:“你放心,娘一定替你讨回公道,娘回去就给你外祖父写信,娘就不信,有你外祖父撑腰,她们还敢这样欺负你。”
  蒋氏出自京城威北侯府,王檀的外祖父威北侯掌管着御林军,是本朝天子靖晖帝身边的近臣。蒋氏是威北侯夫妇的独女,从小就被看作掌上明珠,金娇玉贵般的养大。以威北侯夫妇对蒋氏的宠爱,若知道女儿受了委屈,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蒋氏又关心了女儿几句,等厨房送了粥来之后,又亲手喂了女儿吃了半碗粥,这才离开了女儿的房间,然后回去准备给娘家写信。与蒋氏一起来的王楹却没有一起回去,留了下来陪妹妹。
  王楹坐到床边,握住妹妹削瘦的小手,关切道:“身体可好些了?你这次可把父亲和母亲吓坏了。”
  王楹是王三老爷的妾室刘姨娘所出,但因为自小被记在蒋氏名下,被蒋氏抱在身边教养,姐妹两人的感情向来很好,反胜似同胞的姐妹。
  王檀展开一个虚弱的笑容,道:“姐姐以前常说我有仙人保佑,几次进鬼门关而不入,凡事能逢凶化吉。这次也是虚惊一场,姐姐不用为我担心。”
  王楹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弯了弯嘴角道:“是,你向来是吉人自有天相。”
  接着见妹妹脸色苍白憔悴,更有倦怠之色,又道:“你躺着好好休息一会,我在这里陪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王檀为了让家人安心,强撑着坐了那么久,体力确实有些不支,闻言并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便躺了下来。王楹帮妹妹掖了掖被子,又放下帐子,然后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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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原氏跪在王老夫人的面前,一边拿帕子擦着眼泪一边哭道:“……娘,这次七丫头真不是有意的,七丫头虽被我宠得有些骄纵,做事有些争强好胜,但若说故意害八丫头,她是万万不敢的。她翻过年也不过十岁,又从小被我娇生惯养的,若被送到庄子上去,哪里还能活得了。她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就看在她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吧!”
王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的念珠突然停住,睁开眼睛将手里的念珠甩到原氏的脸上,怒瞪着她道:“你还有脸说,好好的姑娘家,瞧瞧被你教成了什么模样,就为了块玉,将自己的妹妹推到荷花池里去,她怎么狠得下去手。我当初怎么会将你这个搅家精聘进门来,上不能相夫下不能教子,没得让你败坏了我王氏一族的门风。”。  
原氏的心里一顿,她是王老夫人嫡亲的侄女,王老夫人没有女儿,做姑娘时有几年,她甚至是跟在王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后面做了婆媳,王老夫人几乎拿她当半个女儿待,她在婆婆跟前的脸面自来比其他两个妯娌大。做儿媳妇二十年,她还是第一次被婆婆这么数落过。。
原氏心知婆婆这次只怕是真的被气着了。好在她自来了解这个婆婆兼姑妈的 ,晓得怎样挑起她的怜悯之心,于是拿了帕子捂着嘴,嘤嘤的哭起来:“是,都怪我。我自生了源哥儿之后伤了身子,过了十年才又得了这么一位姑娘。偏偏七丫头命不好,托生在我的肚子里,老爷宁愿去疼那小妇生的也不愿多瞧七丫头一眼。我怜她不得老爷看重,平日对她多有娇宠,往常她犯了错,她若哭上一哭,我便也不舍得再罚她,却不想宠出她这样骄纵的性子来。女不教母之过,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我这就去给三弟妹和八丫头赔罪,今后我日日到八丫头床前伺候,直到她好起来。若三弟妹还不解气,就让我这个做母亲的代七丫头去庄子上……”。
  到底是自己跟前当半个女儿养大的儿媳妇,又是嫡亲的侄女,心里到底是疼的。她当年为了提携娘家,将她聘给了最不成器的次子,她当年又是被自己儿子气得难产伤了身子才十年再无所出,这些年来心中对她始终存了一二分的愧疚,此刻再生她的气,却也不由怜惜起来。
王老夫人不由的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几分,道:“好了,别哭了,先起来吧。”
  原氏立刻停止了抽泣声,然后撑着地站起来,站到王老夫人旁边。
“老三家的……”王老夫人说出这个称呼,语气不由的顿了顿,眉头不由自主的轻蹙了起来。对于这个将自己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当年为了她颓废得差点连功名都不要,进门之后又时不时顶撞她,动不动就请娘家人撑腰的三儿媳,王老夫人自来都是不喜欢的。奈何自己那个精明的三儿子,偏偏在她身上却晕了头,为了她连天理法度都不顾了,当初的秦氏……王老夫人心里再次轻叹口气,到底是儿大不由娘。王老夫人继续道:“老三家的向来是个护犊又不饶人的性子,便是我的话,她也未必会多听。我只替你在老三面前说几句话,余下的,你自求多福吧。”
  原氏激动道:“谢谢姑妈,姑妈的话,三弟自然会听的。他若不听,那不成忤逆了吗……”接受到王老夫人传过来的警告的眼神,最后一句说的声音慢慢轻了下去。 
  王老夫人本不想再搭理她,但到底又关心起七丫头的伤势,又问道:“七丫头手上的伤如何了?”她那日为了堵三房的嘴,先一步将七丫头罚了,虽只打了五十手板心,但未免让人觉得她太过偏袒七丫头,那五十手板心却是实实在在没有一点水分的。现在又是冬天,一个板心打下去,平日一分现在都要疼上三分。
  “哪里还有好的,两个手掌心,连带着十个手指头,全都肿得不成样子。昨天夜里疼得,连觉都睡不好,一整晚都哭着喊疼。”说起女儿的伤,原氏不由心疼起来,语气中不由还带了些埋怨,觉得王老夫人下手太过重了。便是要做给三房看,那也不用让人用十二分的力气来打。
  王老夫人瞥了她一眼道:“活该!” 
  原氏的嘴动了动,到底不敢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原氏偷偷瞄了王老夫人一眼,见她脸上余怒已消,便又开口道:“说起来我们七丫头也是心思太过单纯被人利用了,娘的那块玉牌七丫头早就看中了,本想找个机会求娘赏了她的。后面却见到那玉牌挂在了八丫头身上,又误听了她四姐姐的话,以为八丫头是故意要跟她作对夺走她所喜之物的,所以才会上前与八丫头争执的……”。
  “你胡说什么!”王老夫人怒着打断她道:“她自己不顾姐妹之谊,现在还学会推脱责任了,你是打量着我真不敢重罚你们是不是!”
  原氏连忙又跪下来,认错道:“儿媳知错了,儿媳再不敢乱说了。”
     
原氏从王老夫人的禧华堂里出来,在门口正好遇到来给原氏请安的大夫人裴氏。原氏用手扶了扶鬓发,然后笑着上前去给她行礼道:“大嫂!”
  裴氏看着原氏,笑里隐含意味的道:“二弟妹来得可真早!不过二弟妹服侍娘向来最尽心,日日早晚请安,哪一次都是来得最早去得最晚的。”
  原氏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一下,道:“我是闲人一个,又不像大嫂要忙着打理家事主持中馈,自然有时间能多来陪娘说话。”
  裴氏对原氏的话不以为意,又道:“对了,听说七丫头的手伤得不轻,昨晚疼得哭了一宿,连我院子的丫头都听到了。娘也是的,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教训一下也就是了,怎的下手这样重。等回去,我让人包些伤药给七丫头送去,七丫头可要快点好起来才好。”
  原氏看着裴氏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暗恨,面上却不显,笑道:“那我就替七丫头多谢大嫂了。我院里还有事,就不多与大嫂闲聊了。”
  “二弟妹好走。”
裴氏看着慢慢走远的原氏,神色不明。她身后的丫鬟桑红开口道:“也不知道二夫人这么早来老夫人院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找老太太求情呗。我那娘家势大的三弟妹昨日可喊着要将七丫头送到庄子上去呢。”裴氏“哼”了一声,又道:“瞧着吧,老太太向来偏心眼,这次说送庄子,怕又是不了了之。”
虽然不满老太太偏袒二房,但这次七丫头被罚,能让原氏得个教训,裴氏在心里仍是暗爽。
  她早就不满二房,这些年来,原氏母女在老太太面前讨巧卖乖,不知道从老太太这里顺了多少好东西去,这也就算了,她也不是什么眼皮浅显之辈。但原氏仗着老太太的宠爱,时不时的在老太太面前给她上眼药水,管家时给她下绊子,更妄想中馈之事,如何不让她暗恨。这些年若不是她强势,管家上又有些手段,中馈之事早不知道落到谁手上去了。最让她恨的,还是当年她连生两个娘胎,她在老太太面前吹耳边风,让老太太给她施压断了通房的断子汤,结果让她这一房庶长子先出生。
  等着瞧吧,兄弟三人,老 都不是读书入仕的料,只有老三是靖晖十年的状元,仕途不可限量。老三又是最护短的性子,便是这次老太太能护住她,以后也有得她好受的。
  裴氏心里想着,转头慢慢步入正房。
  而另一边,原氏心情不爽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看到二老爷的一个通房绿萝站在墙根下,正乐呵呵的跟另一个丫鬟说笑,原氏只觉得得刺眼,连绿萝脸上的笑容也被她看成了幸灾乐祸。
绿萝与那丫鬟发现原氏进来,连忙过来屈膝行礼。原氏狠狠的道瞪了绿萝一眼,然后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绿萝只觉得得莫名其妙,不由回想着自己是否有哪里得罪了二夫人。
  原氏脚步匆匆的进了女儿所居的厢房,掀了帘子进来便看到,椒姐儿正抬着手让她的丫鬟铃兰上药,绿色的药膏抹在她又红又肿的手指上,椒姐儿一边哭着呼疼一边大骂铃兰道:“让你轻点,你想疼死我是不是!”。
  铃兰见原氏进来,连忙屈膝行礼,原氏接过她手中的药膏,对她挥了挥手。铃兰行礼下去,原氏走到椒姐儿旁边,用手指沾了药膏轻轻的抹到女儿的手上。。
   椒姐儿看着原氏,一边哭一边道:“娘,你去求祖母了没有,我不要去庄子上。”
  原氏气道:“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说着又重重的在女儿的额头上按了一下,怒气不争的道:“我精明一世,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女儿。你便是要东西,哪有像你那样上去硬抢的,你祖母向来最疼你,你上去撒个娇卖个乖,她什么东西不给你。”
  椒姐儿反驳道:“这不怨我,是四姐姐……”。
  “四什么四,你脑袋长草了。她们继母继女在斗法,拿你当qiang使了你知不知道。四丫头说什么你就信了,还急哄哄的去找八丫头算账了,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听话过。早让你行事之前先过过脑袋,别让人一挑拨就上当,没脑子的丫头,活该!”
  椒姐儿一边哭一边委屈的大声道:“娘,你还是不是我娘……”。
  原氏道:“我倒是希望我不是你娘呢!”
  椒姐儿更大声的哭起来。原氏到底心疼女儿,不忍的道:“放心吧,儿子听娘的话天经地义,有你祖母帮着说情,你三叔也不敢将你送到庄子上去。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呆在屋里,等养好手上的伤,你给你祖母绣些小东西,等事情淡了,我找个机会送到你祖母面前去,再求她将你的禁足解了。”
  “那我要在屋里关多久?”
  “总要过一两个月。”
  椒姐儿有些不乐意的道:“那你要早些去求祖母。”
原氏有些没好气的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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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出了母亲所居的禧华堂,驻足看了看天色,然后转身从穿堂一路行到了小女儿的院子。
  王清进来时,王檀正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坐在床上,床中央支了一张小矮桌,桌上放了各色的琉璃珠子,而桌子的另一边,围坐着王檀的两个丫鬟莲雾和香橼。
  莲雾俯 子,眯着一只眼睛对准前面的一颗蓝色珠子,伸手用力一弹,便将前面的一颗紫色珠子弹了出去。香橼激动的拍起手来,道:“打中了,打中了,莲雾姐姐好厉害。”
  王檀身边四个贴身的丫鬟,莲雾,香橼,文竹和芜菁,跟王檀一样都是j□j岁的年纪,莲雾稍大一些,今年十岁,是这些丫鬟里面的领头羊。蒋氏让这些小丫鬟来伺候王檀,原本就是让她们身兼丫鬟和玩伴两职的意思。但j□j岁的小孩子,平常玩的都是什么呢?弹珠,跳格子,玩骨牌……
  王檀无语望天:真的好幼稚啊……
  没有小电,没有贴吧,没有 ,也不能逛街看电影的日子,真的好无聊!
  王檀前世虽然身体也不好,三天两头经常住医院,但前世有小电啊!小电在手,万事不愁!更何况前世的哥哥还会经常买些腐书给她打发时间,她就是在医院躺上一个月,也不会觉得无聊。
玩弹珠虽然幼稚了些,但总好过每日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的日子。 
王檀和莲雾香橼并没有发现王清进来,直到王清轻咳了一声出言提醒,莲雾和香橼才急急忙忙的下床穿鞋过来给王清行礼。
  莲雾和香橼低着头都有些害怕,丫鬟坐到主子的床上去,其实是不合规矩的行为,只是八小……姐待下人宽和并不大计较这些,八小……姐又喜丫鬟陪着玩,无外人的时候,汀澜院里的丫鬟便偶尔会有一些出格。只是三老爷却是个重规矩的。
  王清像是并没有发觉刚才于规矩不合之处,直接走到女儿的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小女儿的额头,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王檀的亲爹王三老爷是靖晖十一年的状元,如今因为父丧在老家金陵守孝。王三老爷是个长相不错的中年大叔(其实也才刚刚三十出头,看起来也很年轻啊,按现代的标准实在称不上中年),用一个词来描述他给人的感觉,那就是“温润如玉”。此时穿着一身白色的直缀,俊朗的面容很是可亲。
王檀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然后用力的点点头,道:“每天吃了喝,喝了睡,多少珍贵药材补下去,将爹爹和娘的库房都掏空了,若是再不好点,那简直是天理难容了!”
  王清眯着眼睛笑起来:“你这丫头,‘天理难容’这个词哪里是这样用的。”
  王清是文人,还是读书做文章都顶尖的文人,免不了就带着文人“字眼里挑刺”的毛病。比如说,王檀觉得“天理难容”这个词用在这里很是形象生动,偏偏王三老爷就觉得她用错了地方。
  王清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又开口道:“库房掏空了怕什么,只要你能好起来,将家底掏空了爹娘都愿意。”  
王檀道:“其实我这病就是娇养出来的,假如你们能让我多出去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保准比吃什么人参灵芝都好的快。”
  王清敲了敲女儿的小脑袋,道:“怎么,又想出去玩了?这可不行,上次让你出去散步,结果散到荷花池里去了。这次怎么也要在床上养上几个月才能出去。”
  王檀嘟了嘟嘴,郁郁不乐的转过头去。
  其实她真的就是身体有些弱,没什么大病。动不动就躺床上将养的,反而只会将身体折腾得越来越弱不禁风。之前若不是他们拦着,说不定她早锻炼成一副强壮的身骨了。
  王清看着小女儿不高兴的样子,不由的在心里叹口气。当初妻子生完次子不足半年,身子还没养好就又怀了这个小女儿,加上怀相不好,怀孕六月时又被猫冲撞摔了一跤,连大夫都说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全靠妻子强撑着,每日保胎药不断才将这个孩子留了下来。不足十月,早产生下一个女娃,却瘦弱得连哭都哭不响。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妻子虽日日精心的养着,却仍是三天两头的生病。
  做父母的没有给女儿带来一副健康的身体,这些年来他对这个小女儿总存了几分愧疚。又因为时常生病惹人怜惜,这么多儿女中,他总是最偏疼她几分。
  王清又道:“你乖乖的听话,等病养好了,翻过年元宵的时候,我带你去灵谷寺看花灯。”
  王檀立刻转过头来,眼睛亮闪闪的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王清又陪女儿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出了汀澜院。
  等出了院子,他却不曾回正院,反而转身去了他在内院的书房。他的小厮青铜正在整理书房,他挥挥手示意他过来,然后道:“你让人去将四小……姐请过来。”
  等青铜出去后,他自己则走到书桌前,铺了宣纸在写大字。
绿翊院里  
四小……姐王桢拿着针线筐在做缝一件袍子,纤细的手指在青色的绸布上穿针走线,表情专注而认真。
  坐在她下首小矮凳上的,是王清的一个妾室月姨娘,此时同样在拿着一个针线框子,拿着针在纳鞋底。
  王桢将针插在布料上,接着抬起头轻轻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月姨娘见了,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问道:“四小……姐可是累了?可要先喝杯水?”
  月姨娘不提还不觉得,她一说王桢也有些觉得渴了,于是点了点头。
  月姨娘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桌子上拿茶碗倒了一杯水,双手端着递到了王桢的跟前。等王桢喝完,她又接过空碗送回到桌子上,然后才重新坐回矮凳上,继续纳那面未纳完的鞋底。
  王桢见了问道:“姨娘,你这鞋底是给谁纳的?”
 月姨娘淡淡的笑了笑,道:“是给四少爷做的。”
  王桢看了看月姨娘的样子,本是姝丽出挑的容姿,偏偏却穿着一身朴素老气的衣衫,与她的模样极其不搭,连她身上的妍丽都掩盖了几分。王桢叹了口气,道:“姨娘,母亲去世前虽交代你要照顾我和四弟,但你毕竟是父亲的妾室,有时间你不如多去关心关心父亲。若你能分得父亲的几分宠,然后多看顾着我和四弟,这才是你对我母亲的忠心。”
  月姨娘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之后,才轻声的道:“是。”
  门口的帘子突然晃动,一个穿着青色衣裳,身材微胖的婆子从外面进来。王桢见了她,脸上不由带了两分温色,问道:“妈妈,可去看过了涵哥儿,他身子可还好些?”
  那婆子姓秦,原是王桢的生母秦氏的陪房,秦氏去后,则在秦氏的一双儿女王桢和涵哥儿身边服侍。
  月姨娘站起来给秦妈妈搬了一张小杌子,秦妈妈在王桢跟前坐下,一脸担忧的道:“我瞧着涵哥儿的咳嗽比之前还严重了些,脸色也比之前更差了。”
  王桢听着秦妈妈的回话,不由的蹙了蹙眉头。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道:“你去禀了父亲吧,让找个大夫来给涵哥儿看一看。虽说涵哥儿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只能慢慢养着,只是那原来的方子吃了许久也不见好,不如让换个方子试试。”
  想到四少爷这个小主子,秦妈妈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王桢接着又道:“涵哥儿心思重,我只怕他有什么事郁结在心里才带累了身体。我不好常去外院,妈妈替我常去看看涵哥儿,若他心里有事,妈妈帮我多多开解他。”
  秦妈妈道:“姐儿放心,您不说我也晓得。”
  秦妈妈想到回来时经过汀澜院,看到那一番人来人往的情形,再想到四少爷院里清冷的样子,不由愤愤不平的道:“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两边都是嫡亲的子女,那一院的生病,人前人后有人张罗服侍着,大夫更是日日守着,什么金贵的人参灵芝都往那一院送,我们涵哥儿却无人关心。三老爷的心,也太偏了些。”
  后娘没进门的时候,亲爹就已经是后爹,王桢觉得自己早已经是习惯了。听到这些事,王桢反而比秦妈妈平静许多。将旁边的针线篮子拿过来,低着头重新的做起了针线。
  秦妈妈继续刻薄的道:“那一院的三天两头的请大夫,几次三番都说要断气了,结果偏偏命大死不了。老天若开眼,就该将她收了去,省得活着扎人眼,也让正院的那一位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当初若不是她,哥儿和姐儿也不会没了母亲”。
  王桢不想听她说下去,连忙开口打断她:“妈妈,不要再说了。”
  秦妈妈长着的嘴巴动了动,到底没有再说话,只拿了帕子悄悄的擦了一下眼睛。
  王桢拿着针在袍子上戳了几下,接着有些心烦意乱的将针线放下,将针线筐拿到一边。站起来走到窗边站了好一会,才让烦躁的心情平复下来。
  华灯渐渐初上,天色暗下来。  
  王桢转过头来,对秦妈妈道:“妈妈,进屋里帮我取件大麾出来,我们去正院请安。”
  秦妈妈有些不高兴的道:“姐儿何必去给那位脸面,她也不见得高兴见你。”
  王桢道:“她高不高兴见我是她的事,我们在内宅无人护着,总要把规矩做全了,才不会让人挑出错来。”
  秦妈妈叹口气道:“姐儿做事比我周全。”说着就进了屋里。
  等秦妈妈拿了大麾出来给王桢系上,丫鬟云实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小……姐,三老爷身边的小厮青铜来传话,三老爷让您到他的书房去一趟。”
  王桢愣了一下,接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伸手理了一下衣服,又对秦妈妈道:“妈妈不用跟着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接着便出了门,跟着青铜一起去了三老爷的书房。
  王桢到时,王清还举着笔在案前写字。听到渐渐走近的脚步声,头也不动的在宣纸上将最后一笔写完,然后才放下笔,抬起头道:“桢姐儿来了。”
  王桢屈膝行礼:“父亲。”
  王清看着这个肖似秦氏的女儿,心里不知是何感觉。
  他挥挥手示意她上前来,待她走近后,指着宣纸上的字问道:“这是什么字?”
  王桢往宣纸上望了一眼,道:“‘王’字。”
  “是,‘王’字,那还是你的姓氏。”他慢慢的从书案前踱步出来,继续道:“桢姐儿,无论你喜不喜欢,你的姓氏都冠着一个‘王’字,你的前途荣辱全系于王氏一族。我不指望你们相亲相爱,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做危害同氏姐妹,毁己根基的事。这几个月不要出门了,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将家训抄三百遍。”。
  这就是要禁她的足了!
  她挑拨二房的王椒跟王檀对上,手段并不隐秘,有心人只要一查便知,她从不指望能瞒过他。她本没想过要王檀的命,挑拨也不过是顺手做下的,最后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后果,差点让王檀丢了性命,亦是她不曾想到的。
  但她却并不感到后悔,哪怕当时消息说王檀怕是救不回来了,她也只是心里忐忑了几分,却并不后悔。她就是讨厌那个女人,讨厌她所生的全部女儿,如果重来一次,她想她还是会这样做的。
  王桢身子不动的在那里站着,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屈膝对父亲行了一礼,接着准备出去。但行了几步时,她突然忍不住的停了下来,背对着他,声音有些哽咽的道:“女儿一直都记得自己姓王,记得自己是父亲的女儿。可是父亲,您还记得我和涵哥儿也是您的儿女吗?”她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她一直想忍着的,心里的那些委屈和伤痛,因为没有人会关心怜惜,所以她想一直忍在心里的。可是今天,他说的那些话,却像在她心里割了一道口子,让她忍不住的将藏在心里的埋怨说了出来。
  王清看着她慢慢跑远的身影,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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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清步履轻缓的进了正院。
  内室里,蒋氏正面带恼色的坐在炕上,蒋氏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秋葵和秋堂正围在她身边,低声劝解着什么。
  王清掀了帘子进来,蒋氏见了,“哼”的一声将头一扭,摆明了一副“我在生气,别想我搭理你”的姿态。秋葵和秋堂则站起来,纷纷给他屈膝行礼。
  王清对她们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待她们退出去后,自己则上前坐到蒋氏的旁边,脱了鞋子盘起腿,然后伸手放到蒋氏的肩膀,柔声道:“夫人。”
  蒋氏却将他握住的那只肩膀用力一甩,将他的手甩了出去,继续扭着头不搭理他。
  “还在生气呢?”  
  他自然知道她这是在气他不为檀姐儿讨回公道,为着这个,他昨晚可是被赶到了书房睡了一晚的冷被窝。
  王清将双手都搭到了蒋氏的肩膀上,欲将她的身体掰过来,继续道:“好夫人,别气了。看看,这气生多了,皱纹就多了,多不划算。”说完还确有其事的故意用手指划了划她的眼角。
  蒋氏看着丈夫这副息事宁人想就此划过的模样,越发的生气了。她一向又不是能忍的性子,立刻转过头来扑到丈夫身上,伸出手在他身上又扭又打,一边扭还一边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的道:“你这个混蛋,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檀姐儿受了多大的委屈,差点连命都丢了,你不为她讨回公道就算了,我到二房去说理,你为什么还拦着我。”
  蒋氏正在生气的时候,手上用的都是十二分的力气,加上王清又有故意引蒋氏心疼的意思,连连喊疼道:“哎哟哟,好夫人,你这是要谋害亲夫啊!”
  蒋氏扭打了一会功夫,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坐直了身体生气的看着王清。之后又觉得不解气,用力的又在丈夫的胳膊上扭了一下,接着扭过身子,准备继续不搭理他。
  王清从身后抱住蒋氏,蒋氏用力的甩了一下,没甩开,便也没再管他。王清道:“为夫知道你和檀姐儿受委屈了,只是母亲已经罚过椒姐儿了,母亲又亲口为椒姐儿求了情,长者之命不可违,若我们这一房再揪着不放,倒显得我们得理不饶人了。”
  蒋氏继续没说话。
  王清见她余怒未消,便有意拿一些能令她开心的话来讲,又道:“对了,父亲的孝期快满了,我已经写信给舅兄,让泓哥儿和浩哥儿回来参加他们祖父的除服礼了。想来过些时候,他们就能到家了。”
  泓哥儿和浩哥儿是蒋氏所出的二子,在兄弟中一个行五一个行七。年初的时候被威北侯府接到了京中去陪伴其外祖母,蒋氏也已经有半年多没见到儿子了。
  听到两个儿子要回来,蒋氏的眼睛亮了亮。但接着想到自己还在生气,又将亮光隐了下去。
  王清看到她的样子,便知道她的怒气消得的已经差不多了。妻子的怒气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将嘴巴凑到妻子的耳朵边上,轻轻的吹了几口热气,便看到热气吹过的地方,立刻起了鸡皮粒子,他继续添把火,轻声道:“夫人,好乖乖,宝贝儿,莫生为夫的气了,夫人生一会儿气,为夫心里可要难受上十分。”说完继续的在她脖子上呵着热气。
  蒋氏只觉得脖子又麻又痒,又听到丈夫对她叫着在晚上时才会叫的称呼,不由的脸红起来。过了好一会儿,蒋氏终于被 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眉目 的在丈夫身上轻轻锤了一下,嗔道:“死相!”
  王清又凑到她的耳朵上轻声的说了几句什么,惹得蒋氏连连对他嗔道:“不要脸!”
  王清却呵呵的笑起来,抱着蒋氏下了炕,一溜烟的进了卧房。。
  王檀这一病,整整被勒令关在屋里养了两个月才被允许出院子,而等王檀能出门时,年关已经近了。
  大病初愈,自然该给去给长辈请安。
  莲雾和香橼等人给王檀穿了白色镶狐狸毛的洋缎袄,同色的洋绉银鼠皮裙,脚穿羊皮小靴,梳了最简单的包子头,头上戴一朵素馨花式样的珠花,外面再披一件羽毛缎的大麾。这两月王檀被蒋氏又是人参燕窝又是灵芝首乌的养着,早已养得面色红润,连腰身都胖了两圈。她本又是眉目灵秀之人,此时穿着精致,一双眼睛灵动如水,越发显得她毓秀可爱。
  穿戴整齐之后,王檀便领着莲雾几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蒋氏所居的栖霞院。
  王檀到时,蒋氏正跟王楹坐在熏笼旁边,商量着要给外院的清溪斋添加家具的事情。
  清溪斋是蒋氏的长子泓哥儿的院子,泓哥儿和浩哥儿上个月已经从京城出发,不日就将到达金陵。而浩哥儿今年才九岁,还没搬出外院。
  蒋氏见女儿进来,连忙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冷不冷?”说着握着女儿的手试了试,见其并不冰冷,又见她穿得厚实,这才放心下来。
  秋葵搬了一张椅子在蒋氏和王楹中间放下,蒋氏拉着她坐下来,道:“快烤烤火!”
  坐在旁边的王楹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笑着道:“这两个月呆在屋里,快闷坏了吧?”
  王檀耸耸肩,回答道:“可不是,我都怀疑我再不出来走动,身上就要像番薯一样长毛了。”
  蒋氏瞥了女儿一眼,道:“胡说,人怎么会长毛。”
  王檀无语望天……她这是比喻啊比喻!
  王楹看着妹妹和母亲的样子,抿着唇笑起来。过了一会,王楹又道:“你出来可有去给祖母请安?”
  “正准备跟娘和五姐姐一起去呢!”
  蒋氏听到王老夫人,很是不高兴。她偏袒七丫头的事情,她一直都记着呢。
  王楹怕母亲耍起性子来,不愿意让檀姐儿去给祖母请安,连忙先开口道:“正好我跟母亲也该去给祖母请安了,一起走也好。”对于祖母偏袒二房的事,王楹虽然也有不满,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做周全才不会让人说嘴。
  蒋氏是大家出身,自然也是知道这些规矩的,她虽不高兴王老夫人的偏心,却也没有再说话。
  母女几人一起去了禧华堂,刚踏进院门,远远的就听到了屋里面有嬉笑声传来。
  大房和二房的人明显比她们早来,裴氏和原氏坐在两边的太师椅上,二夫人身边还跟着二房的两个庶女,分别是排行第六的王槿和排行第九的王栩。原氏一边人多,反衬得另一边的裴氏有些孤零零的。
  而穿着石青色银鼠褂的王老夫人则坐在上首的位置上,她的两边坐着王桢和王椒。王椒叽叽喳喳的在王老夫人跟前奉承着,另一边的王桢偶尔附和几句,将王老夫人逗得哈哈大笑不停,一派天伦之乐的欢喜气氛。而原氏对女儿能惹得王老夫人高兴,表现得很是得意。
  王檀看到王椒时愣了一下,不是说她被禁足了吗,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这关得还没有她久呢,这禁足禁得可真像注水猪肉。
  蒋氏看到被放出来的王椒也很有恼意,在心里又暗骂了一句王老夫人偏心。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到底不愿意再跟王老夫人起冲突,只狠狠的瞪了王椒一眼。王椒接收到蒋氏的眼神,心虚的缩了一 子,接着往王老夫人身前躲,王老夫人像是安抚她似的,轻轻的在她背上拍了几下。
  王檀跟着母亲和姐姐上前去给王老夫人行礼,王老夫人伸手对王檀挥了一下,示意她上来,道:“檀姐儿,来,到祖母这边来。”
  王檀依言上前去,蒋氏和王楹则坐到裴氏下面的位置上。
  王老夫人拉着王檀的手,温和的问道:“病了几个月,身子可养好些了?”
  王檀抿着唇笑着答道:“孙女已经好多了。孙女不孝,劳祖母担忧了。”
  王老夫人道:“那就好。以后也要好好养着,别怕费什么药材,若缺了什么,来问祖母拿。”
  王檀道:“是,孙女谢谢祖母关心。”
  王老夫人点点头,“嗯”了一声,接着祖孙两人一时无话。
  王檀对这个祖母一向很无感,既不多喜欢,也不觉得讨厌。其实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王檀也想过要讨这个祖母喜欢的,讨好卖乖,奉承吹捧,做得极为用心,王老夫人偶尔也确实能被她讨得一二分欢心。只是王老夫人和蒋氏这对婆媳的关系不好,每次王檀稍稍讨得她一点欢心,只要一被蒋氏气,王老夫人便又会重新对她冷淡起来。如此循环几次后,王檀觉得,她还是放弃这道穿越女光芒万丈能令所有人喜欢的金手指吧。
  而对王老夫人来说呢,蒋氏所出的几个儿女毕竟也是自己嫡亲的孙子孙女,她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就像爱屋及乌是人的本能一样,恨屋及乌也像是人的本能。她不喜欢将自己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蒋氏,心中忍不住的便会对她所出的几个儿女也冷淡几分。
  祖孙两人手握着手,偏偏却没话说,厅中气氛安静起来,一时显得有些怪异。
  过了一会,下面的原氏突然对女儿使了使眼色,王椒见了,嘟了嘟嘴,有些不情不愿的从榻上下来,别别扭扭的喊了一句:“八妹妹……”接下来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王檀却像是刚看到王椒一样,笑着道:“原来七姐姐也在啊!我生病的时候听说你被禁了足,还很担心你来着。那日虽然是你推我掉下荷花池,但我知道姐姐一定不是故意的,落水生病也只怪我自己身子弱。我还想着等病好了,定要向祖母替你求情,只是没想到,我的病还没好,你已经被放出来了。真是谢天谢地,没让姐姐吃太多苦。”
  原氏和王椒一时有些尴尬,王老夫人的脸色也不由的冷起来,只有下面的裴氏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偷偷的笑起来。
  蒋氏是个 子的,没想到生出来的女儿却是个心思十八弯的。
  什么病好了向祖母求情,感谢姐姐没有吃太多苦。这受害的人病还没好,这害人的就已经被放出来了,被害的人还在生病吃苦,这害人的反而没受惩罚吃苦头,句句都在暗讽惩罚七丫头惩罚得没诚意。偏偏她又是用关心的口气说出来的,别人还不能说她没有姐妹之谊。
  裴氏一向很高兴见到二房吃瘪,此时也端起茶碗假装喝茶,偷偷的笑起来。心里暗道:活该,二房就是欠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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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裴氏很明显低估了原氏的厚脸皮程度。
  原氏很快就从尴尬中恢复过来,笑着开口道:“檀姐儿,这件事都是椒姐儿不对。但你向来是个懂事宽厚的好孩子,姐妹生隙,只会让外人瞧了笑话,你定然不忍心败坏府里的名声,所以你一定会原谅檀姐儿的对吧?”说着又佯装不满的瞪了椒姐儿一眼,道:“椒姐儿,还不快斟茶给你妹妹赔罪!”
  蒋氏听了怒不可泄,这是什么强盗逻辑,难道檀姐儿不原谅,她就是不懂事不宽厚,败坏府里的名声了?再看看上首的王老夫人,却也直直坐着并不说话,由得原氏在那里逼迫檀姐儿,蒋氏暗恨,刚想站起来与原氏理论,王楹却伸手拉住了她,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站在王老夫人身后的丫鬟紫苏,见王老夫人对原氏的话并无异议,连忙斟了杯茶端到七小……姐身边。王椒接过茶碗,递到王檀跟前,道:“八妹妹,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原氏又开口道:“檀姐儿,喝了你妹妹的这杯茶,我们就当这件事过了,以后你们还是亲亲的好姐妹!”
  听着原氏的话,王檀也不恼,反而笑起来,道:“二伯母说的是,我和七姐姐本来就是亲姐妹,怎能因为这些事伤了和气。”说着又像是放下心来道:“我生病的时候,还一直担心七姐姐会因为对我心存愧疚而心有负担,如今看到七姐姐这样想得开,我也就放心了。其实那件事我也有不对,古有孔融为兄让梨,我这做妹妹的,知道姐姐想要我的东西,自该是双手奉上的,怎能还让姐姐上门来抢,实在是不该!”
  裴氏差点笑出声来,瞧瞧这八丫头把话说的,可真会噎死人。这一讽七丫头害了妹妹却没有愧疚,二刺她不懂礼让幼小,妹妹的东西不给就上门抢。真可惜没有外人在场,若不然这七丫头跋扈的名声怕很快就能传出去了。就连蒋氏和王楹都不由的面带上笑意。
  王檀又道:“妹妹原没有怪罪七姐姐的意思,只是姐姐亲自替我斟茶,我也不能不喝。妹妹先谢过姐姐的茶了。”说完从王椒手中接过茶碗。只是接茶碗时,仿佛是没有接稳,茶碗晃了一下,王檀“呀”的惊呼出声,接着 的茶水全部都洒到了王椒的身上,茶碗更是“钪铛”的两声碎在地上。
  王椒从地上跳起来,一边跳一边拍着胸口的茶水,哭起来道:“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其他人立刻被其他人惊得站起来,原氏更是快步上前去,用帕子帮着女儿擦着胸口的茶水,接着又抬起头来怒瞪着王檀,怒道:“檀丫头,你想害死椒姐儿。”
  王檀双手捂着嘴,样子惊慌失措,连连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王椒一边哭一边嚷着道:“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娘,娘,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蒋氏也先是被女儿的行为惊到了,但原氏一开口,她很快也反应过来,上前去将女儿护住,道:“二嫂,檀姐儿不是故意的,椒姐儿一定会原谅檀姐儿的对吧。毕竟姐妹有隙,外人只会看笑话,你一定不忍心让椒姐儿败坏了府里的名声的对吧。”
  “你……”原氏被气得面如猪肝色,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蒋氏拿着她刚刚说过的话来堵她的嘴,她却不能自打嘴巴的反驳。
  一直不说话的王老夫人终于开口道:“好了!”她的脸被气得也有些青白,瞪着蒋氏,厉声道:“一家人,瞧瞧这像什么样子!”接着又转头对原氏道:“还不快带着椒姐儿回去,好好瞧一瞧她伤得如何了。”
  原氏到底担心女儿,眼睛淬了毒般的再狠狠瞪了王檀一眼,接着领着女儿告辞回去了。
  丫鬟用帕子包着手在收拾地上的碎片,王老夫人烦恼的摸了一下额头,对剩下的人道:“都回去吧,我累了。”
  从禧华堂出来后,王檀牵着姐姐的手,脚步轻快的哼着歌。她向来信奉的是此仇不报非君子,报了仇的感觉果然是爽。
  王楹看着妹妹高兴的样子,不由的摇了摇头,果真还是孩子,一点亏都吃不得。王楹点了点她的鼻子,带点责怪的道:“你啊,也不怕别人说你没有姐妹之情。”
  王檀嘟嘟嘴,辩道:“是她先惹我的。而且我已经轻饶她了,那茶水我已经试过,顶多只会让她皮肤红上几天而已。”
  蒋氏也为小女儿说话道:“好啦,好啦,本就是七丫头先不对,你祖母又护着她,就是我也咽不下这口气,不能怪你妹妹。”
  王楹叹口气,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她转头又对蒋氏道:“母亲,回去让人给七妹妹送些药过去吧,虽说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该有的姿态还是要做足。”
  蒋氏道:“放心吧,我晓得。”
  王檀转过身来,一边后退一边对蒋氏道:“娘,我今天跟你一起吃午饭,你让人给我做蒜苗炒肉和炸鹌鹑。”
  蒋氏道:“蒜苗炒肉可以,炸鹌鹑不好克化,等你身体再养好些才能吃。”
  王檀过去拉着蒋氏的手,一边摇晃一边撒娇道:“娘。”
  寒冬腊月,冷风呼啸。
  这几日天气越发的冷了,虽不曾下雪,但冷风扑到人的脸上,像针刺骨一般的疼痛。王府门前洒扫的小厮放下手中的水桶,伸手搓了搓脸,搓了好一会才觉得好些。小厮正准备弯腰继续去提水桶,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忽远忽近的传来。小厮抬头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队穿着铠衣的士兵护着两辆马车远远的向这边驶来。略略瞧着,那士兵大概有五十人之数。
  门前的小厮纷纷让到一边,给马车和士兵让出道来。马车和士兵行至王府门前突然停下,守大门的小厮瞧清楚马车前面挂着的一面旗子上面写着的一个“王”字,连忙搬了凳子走近前面的那辆马车,又主动掀开了帘子。
  马车上出来两个清秀的少年,一个十一岁左右,一个则大约是九岁。两个少年俱无视了马车下面的凳子,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
  年长的少年走到领头的那个将士前面,拱手道:“杜大哥,多谢您护送我们兄弟二人回来。既到了家中,还请您和各位兄弟到府中喝一杯茶水再走。”
  那将士也未下来,直接坐在马背上,拱手道:“多谢两位公子好意,我们还要赶去与林将军汇合,还是就此别过,望两位公子保重。”说完不等那少年再说什么,调转马头领着将士绝尘而去。
  那少年又站了一会,等那将士行远之后,才转过头,又吩咐旁边的小厮道:“替我将马车上的东西搬回府中。”说完便与另一位年幼的少年一起进了王府的大门。
  洒扫的小厮是新近才从庄子上提拔上来的,对王府的人事还不熟,直到两位少年进去后,才疑惑的问了身边的同伴,道:“这是府中哪两位主子回来,这么大的排场?”
  他同伴道:“这是府中的五少爷和七少爷,我们三老爷的两位公子。年初的时候去了他们京里的外祖家,想来今日是刚刚回来。”
  那小厮这才了然的点点头。
  王府蒋氏所居的栖霞院。
  刚刚得知儿子回来消息的蒋氏焦急不安的等在厅堂里,她身边的王楹安慰她道:“母亲不要焦急,五弟和七弟很快就进来了。”
  蒋氏稍稍的安下心来,然后道:“我大半年没见你五弟和七弟了,也不知道他们变成什么样了,是胖了还是瘦了。”
  王楹笑着道:“母亲,他们是在外祖家里,有外祖母照顾着,自该是胖了。就算是瘦了,那也一定是想你想出来的。”
  话音刚落,只见两个身影突然从院门处晃了进来。蒋氏激动的扯着王楹的袖子道:“回来了,回来了,他们回来了!”接着就急急忙忙的站起来,快步的往门口去,一边走一边喊道:“泓哥儿,浩哥儿。”
  从门口进来的泓哥儿和浩哥儿自然也看到了母亲和姐姐,连忙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蒋氏和王楹面前,喊道:“娘,五姐姐。”
  蒋氏眼睛红红的,拍拍大儿子的肩膀,再摸摸小儿子的脸,看到比年初的时候都高了近两寸的两个儿子,道:“长高了!”
  泓哥儿道:“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他们将孩儿们照顾得很好。”
  蒋氏点点头,道:“那就好!”接着又问道:“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你舅舅他们的身体可好?”
  泓哥儿道:“外祖父身体还硬朗,现在每天都能打上三套拳,在京里的时候,外祖父还教了我们一套拳法。外祖母身体也好,平日喜欢养花草,或者请了人来听堂戏。大舅舅身体还如前一般,大部分时候都在自己院子里静养,孩儿们不常见到他。二舅舅上个月又升了一职,听说皇上还嘉奖了他。”
  听到父母兄长都好,蒋氏不由安下心来。至于唯一不大好的大兄,因为与她并不是同一个母亲,而是父亲与原配的儿子,他又从小不与她养在一块,蒋氏对他并无多少感情,因此儿子说的时候,蒋氏直接的就将他略过了。
  蒋氏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不是说要三天后才能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泓哥儿道:“林家叔叔正好要到金陵办些事情,送了我们一程,因此脚程快了些。”
  蒋氏这才了然的点点头。
  浩哥儿见父亲和妹妹不在,问母亲道:“娘,爹爹和檀姐儿呢?”
  蒋氏道:“你父亲今天出门会友去了,檀姐儿吵着要跟去,你父亲闹不过她,便带她一起去了。”
  王楹见两个弟弟衣服上还沾着尘土,显见是为了快点见到母亲,连衣服都还没有来得及换,不由出言道:“母亲,五弟和七弟一路风尘仆仆的,不如先让他们去梳洗。有什么话,等梳洗过后我们再慢慢说。”
  蒋氏仿佛这才想起来,拍了一下脑袋道:“对对,瞧我。你们快去梳洗,我去让丫鬟给你们准备热水。”
  泓哥儿和浩哥儿连忙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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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檀走进汀澜院的大门,莲雾等人将她迎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对她道:“八小……姐,刚刚五少爷和七少爷来过了,给您送了礼物,见您不在,他们又出去了。”
  王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今日跟着王清出门,刚进府门就已经有小厮告诉他们五少爷和七少爷回来了。为此她还先去了一趟栖霞院,以为能见到两位兄长,却被告知他们去给各位长辈请安了,于是她便先回了汀澜院。
  莲雾将泓哥儿和浩哥儿送来的礼物拿了出来,王檀将盒子打开,只见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串檀香木制的手串,手串里隐隐的还散发出檀香味,手串的旁边还放了一个平安符。而另一个盒子装的则是一排十二生肖的陶泥人,十二生肖的生态各掬,栩栩如生。
  王檀让莲雾先将手串和陶泥人收起来,自己则进了内室让人打水给她梳洗。
  这个时候的路都是土泥路,特别是冬天天气干燥,马车经过,尘土飞扬,身上不免的会沾上尘土。
  梳洗过后,莲雾等人给她穿上家常穿的厚袄衣,重新梳了发,又给她抹了冬天防裂的面脂。打扮齐整之后刚刚从内室出来,便见到浩哥儿从门口进来。
  浩哥儿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裳,见了王檀,开口道:“檀姐儿,你回来了。”说完又走到王檀身边,伸出手摸了摸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妹妹的脑袋,继续道:“听说你最近又病了,身体可好些了?”
  让一个只比自己年长一岁的孩子摸自己脑袋,王檀很不习惯,如果再想到算上自己前世的年龄,加起来她其实是这个孩子年龄近三倍的老人了,她则更不习惯了。你很难想象,一个九岁的孩子摸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的脑袋,用一种大人对待小孩的口吻问“你身体可好些了?”的场景。
  王檀抬手拨开了浩哥儿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不高兴的道:“七哥,你不要老是 的头,我刚刚梳好的头发,要被你摸乱了。”
  于是,浩哥儿便又用一张稚气的小脸,摆出了一个老气横秋,像大人看小孩的神态,笑着摇了摇头。
  要说王清的儿子有什么特点,那就是个个都少年老成。无论是年长一些的涵哥儿和泓哥儿,还是不满十岁的浩哥儿,局都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看到他们,王檀就想到了前世那些没有童年,只有补习班,戴副眼镜,每天拖着行李箱上学的孩子。
  看到这**长歪的少年,王檀一度很同情他们,甚至为此与王清探讨了一下现代的教育理念,认为少年在这个年纪就应该有少年的童真,强烈谴责王清将他们教育得暮气沉沉。但很明显,现在的人俱都认为稳重端方有礼才是好少年。而她先进的教育理念,则被人塞了一个苹果,用一种“果真还是孩子”的语气说一句“乖,去玩吧,这些事不用你操心”给打发了。
  浩哥儿又开口道:“我给你买了礼物,你可看过了,可还喜欢?”
  浩哥儿送的是那十二个生肖的陶泥人。
  在现代的时候,王檀那时的哥哥去北京旅游,曾经淘回来几个陶泥人送给了王檀,那陶泥人捏的是古代四大美人,王檀见了一度非常喜欢,将她们摆在自己房间放书的橱窗里,每天都要拿出来玩上一会。只是后来四大美人里的杨贵妃和王昭君被打碎了,王檀遗憾了很久。浩哥儿去京城的时候,曾说了回来要带礼物给她,问她想要什么,她便想到了现代的四大美人,便说了要陶泥人。
  王檀笑着道:“陶泥人捏得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七哥。”
  浩哥儿见檀姐儿喜欢,心里也很高兴,笑着又要去摸她的脑袋,道:“你喜欢就好。”
  王檀却将脑袋一闪,避开了浩哥儿伸过来的手,再次抱怨道:“都说不能 的脑袋了。”
  说起来,王檀的两个同母兄长对她虽然都很好,但浩哥儿对她却还要更好一些。当年蒋氏生下浩哥儿不久,身子未养好便又再次怀孕,因此浩哥儿自懂事晓事以来,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连累得妹妹生下来便带有不足之症。
  浩哥儿对妹妹心怀愧疚,从小对她就格外疼爱照顾。小的时候有什么吃的玩的,浩哥儿从来不会跟妹妹抢,自己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总是会先拿来给妹妹,别人欺负王檀的时候,他一定是第一个跑来保护妹妹的。而相比其他的兄长,檀姐儿自然而然也更亲近浩哥儿一些。
  浩哥儿拉着王檀一起坐到炕上,王檀又问起浩哥儿在京里的事情来,道:“七哥,外祖父家好玩吗?”
  浩哥儿道:“自然是好玩的。对了,雯姐儿可惦记着你呢,一直问我你什么时候回京城来。”
  雯姐儿是王檀二舅舅的女儿,比王檀年长两岁。王檀小的时候在京城常去威北侯府,作为表姐的雯姐儿便常常带着王檀一起玩。四年前,王檀的曾祖父猝死任上,王檀的祖父领着一家人扶柩回老家金陵守孝。王檀离开京城的时候,刚六岁的雯姐儿来送她,拉着她的衣服哭得稀里哗啦的。那时,作为芯子已经二十二岁的王檀安慰了她许久,又连连保证她很快就会回京城来,这才劝得她停了下来。雯姐儿当时还送了她一条帕子,至今那条阵脚粗糙,绣的荷花像石头的帕子在完完整整保存在她卧室的一个匣子里。
  其实王檀离开的时候也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的,老老太爷逝世,王清作为孙子辈只有一年的孝,那时王清刚刚做上太子的老师,前程一片大好,守完孝自然要回京复职的。只是三年前王清守完孝,打包好了行李正准备回京,结果王老太爷又突染重病,王清作为儿子,自然得侍疾在床。几个月后,王老太爷药石无医,最终还是去了,王清跟着又要守三年的父孝。
  “我也惦记雯姐儿呢。”说着,王檀“唉”了一声,又表无奈状,继续道:“雯姐儿在京里肯定还有很多其他朋友一起玩,不像我,一个人在金陵,什么朋友都没有。”
  浩哥儿拉过檀姐儿的手,安慰她道:“没关系,过几日父亲就要出孝了,等出了孝,父亲肯定要回京复职,到时候你就能回京见到雯姐儿了。”
  王檀这才无奈的点点头。
  兄妹两人又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直到华灯初上,蒋氏身边的丫鬟过来请他们一起去王老夫人的禧华堂吃晚饭,他们这才一起去了蒋氏的栖霞院。
  在栖霞院里,王檀见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五哥。
  泓哥儿穿了一身墨绿色的直缀,他的模样和气质都像父亲王清,虽然才十一岁,但已经很有如玉公子的气质了。见到王檀,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的笑着问道:“檀姐儿,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
  王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他们都喜欢用摸脑袋的方式来表达喜爱之情呢!
  泓哥儿看着望着自己不动的妹妹,奇怪道:“怎么了,檀姐儿?”
  王檀这才道:“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五哥。”
  泓哥儿道:“你喜欢就好。手串是我拿到寒云寺请寺里的主持开过光的,可以保你健康平安,手串里的檀香还有安神之用。还有里面的平安符,也是我请主持亲自写的。”
  一听便知,这礼物他是准备得很用心的,王檀很是感动,再次道:“五哥真好,我一定好好戴着她。”
  王檀又看到,自己的五姐王楹头上戴了一对崭新的蝴蝶式样珠花,珠花上面的蝴蝶栩栩如生,一边一个,戴在王楹头上的两个螺髻上,衬得她的颜色都明艳了几分。王檀想,这应该也是泓哥儿或浩哥儿送的礼物。
  过了一会,王桢也到了正院,进来对王清和蒋氏行过礼,又对泓哥儿和浩哥儿道:“五弟,七弟,谢谢你们的礼物,我很喜欢。”只是说的时候面无表情,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敷衍的味道。
  泓哥儿和浩哥儿也是淡淡一笑,道:“四姐姐喜欢就好。”
  三房里除了涵哥儿,其他人都到齐了,涵哥儿最近在生病,王清便没有让人去请他过来。王清见人齐,便和蒋氏领着自己一房的儿女,带上丫鬟,浩浩荡荡的往禧华堂走去。
  丫鬟提着灯笼在前头照着路,王檀叽叽喳喳的在说着话,偶尔将身边的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间或的时候,王清和蒋氏等人也会说上几句。
  王桢在后面慢慢走着,看着前面时不时传来的欢笑声,只觉得自己与他们这样格格不入,仿佛只有她们才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而前面哈哈笑着的父亲,仿佛早已忘记了她这个跟在后面的长女。
  夜晚寒露重,王桢紧了紧身上的大麾,抬眼望着这硕大的王府,只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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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清和蒋氏领着王檀等人到达禧华堂时,大房的人已经到了,而二房的人还没来。
  大老爷王洵领着几个儿子在偏厅里与王老夫人说话,裴氏则领着丫鬟们在花厅里摆膳。
  大老爷是个皮肤白皙,身材有些微胖的中年人,为人亲和。大房三个儿子,长子王锦添是易姨娘所出的庶子,家里排行第二。余下的二子和三子皆是裴氏所出,分别是排行第三的王锦涟和排行第六的王锦渝。锦添和锦涟今年俱都是十七岁,锦渝与泓哥儿同龄,今年十一岁。
  大房还有两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分别是排行第一的王榕和排行第二的王楠。王榕和王楠俱都是裴氏所出,王榕于六年前嫁给了年阁老的嫡长孙,现居在京城。而王楠则在五年前远嫁山东宛平,嫁入了当地的望族纪氏做了宗妇。
  王清领着一家人上前去给王老夫人见礼,接着又对大老爷见礼。
  大老爷点点头,道:“三弟,三弟妹,你们来了。”看到王清身边的泓哥儿和浩哥儿,又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来,道:“泓哥儿和浩哥儿,过来让大伯父看看。”
  泓哥儿和浩哥儿上前去,对大老爷恭敬道:“大伯父。”
  大老爷一手牵着他们一个,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长高了!”
  接着大老爷又问了他们一些问题,比如说“在京城过得如何?”“功课学到哪儿了?”“回来时可顺利?”等等。泓哥儿和浩哥儿一一答了,大老爷表达够了对侄子的关心之意之后,才将泓哥儿和浩哥儿放开。
  接着王清与大老爷又与王老夫人商量起王老太爷的除服礼和年后王清回京复职的事情来。
  过了不久,二老爷也领着二房的人也到了。
  若说大老爷的身材是有些微胖,王清是不胖不瘦刚刚好,二老爷则既不像兄长也不像弟弟,长得完全像是根竹竿,看起来就像是血气不足,被掏空身体的模样。
  二房仅有一个儿子,即原氏所出的锦源,今年十九岁,在兄弟中排行第一。当年裴氏一连生下两个女儿却未得一子,反而让 门的原氏生下了王家的嫡长孙,此一直都是原氏的得意事。
  二房的姨娘是最多的,与姨娘数成正比的是二房的女儿数。二房共有四个女儿,一嫡三庶。长女王桦是婢生女,家中排行第三,生母木姨娘原是伺候二老爷的丫鬟,于十五年前过世。四年前由原氏做主,王桦嫁给了原氏外祖家的表侄。次女王槿是丁姨娘所出,排行第六,丁姨娘是原氏的陪嫁丫鬟。三女便是原氏所出的七小……姐王椒。二老爷另还有一个排行第九的幼女,名为王栩,今年刚四岁,为湘姨娘所出。湘姨娘是二老爷的宠妾,连带着王栩也很得二老爷的宠爱,吃穿用度,几乎可以与王椒相比。
  只是今日,王檀却发现王栩并没有跟着二老爷他们一起来,而原氏自进门开始脸色就有些不对,眼睛红红的,仿佛是哭过。脸上遮了厚厚的粉,细细瞧着,却可以看到她的左脸好似比右脸肿了一些。
  王老夫人自然也看到了原氏的不对,在二房给她行礼时,王老夫人开口问道:“ 家的今日怎么了?”
  二老爷转头怒瞪了原氏一眼,接着“哼”的一声转过头去。原氏红着眼,张开口刚想说些什么,结果又想到什么,接着低下头,沙哑着声音道:“没什么。”
  王老夫人道:“没什么怎么眼睛红红的?”
  原氏道:“我是今日听到苗家来报讯的人说桦丫头怀孕了,心里一时高兴得哭了,所以才会眼睛红。”苗家正是原氏的外祖家。
  王老夫人自然不会相信原氏的说辞,原氏对屋里的几个庶女向来不待见,怎么可能会因为三丫头怀孕而高兴的哭了。所谓丑事不露于人前,原氏既然瞒着,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王老夫人也怕继续问下去会牵出二房的丑事,让其他两房看了笑话,便顺着她的话道:“桦丫头过门四年才第一次怀孕,明日你带上补品去看看她,记得多提点苗家的人,别让姑爷趁着桦丫头怀孕就乱来。”说着又加重了语气道:“别因为苗家是你外祖家,就觉得这些话不好说出来。”
  当初将王桦定给苗家,王老夫人原本就不同意,只是原氏先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偷偷的与苗家合了婚书,王老夫人知道时,亲事都已经定下了。王老夫人无法,只能认下这门亲事,只是这些年来,王老夫人对这门亲事一直都颇有微词。此时听到王老夫人的语气不善,原氏自然不敢反驳,连忙答应道:“是,是,媳妇一定提点姑爷。”
  王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裴氏从花厅过来,称晚膳已经摆好,请大家前往入座。大老爷和王清便站起来,一边一个扶着王老夫人领头,带着一大家子进了花厅。
  花厅里摆了两桌,男一桌女一桌,因着都是自家人,中间并没有设屏风。
  王老夫人坐下后,眼睛望着圆桌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似乎还少了一个人,于是便问道:“栩姐儿呢,栩姐儿怎么没来?”
  原氏连忙答道:“栩姐儿病了,我便没让她过来,免得吹了冷风加重了病情。”说着又多解释了一句,道:“她姨娘一直在照顾她,我将泽兰也留了下来。”
  王老夫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裴氏却看着原氏有些红肿的左脸,偷偷弯了弯嘴角,接着开口道:“二弟妹,栩姐儿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请了大夫没?你请大夫的时候可要小心些,别请了庸医进来,明明是这个病,却偏偏错诊成那个病,用错了药,反加重了病情。”
  栩姐儿病了倒是真病了,只是她却听说,栩姐儿明明是风寒,却被人买通了大夫故意说是风热,用了药性相反的药材,结果越治越严重。只是后被湘姨娘发现,一状告到了二老爷哪里。
  原氏看了幸灾乐祸的裴氏一眼,道:“大嫂放心,我自会注意。”
  裴氏又道:“那就好,我也是怕二弟妹被那些庸医给哄骗了。”
  蒋氏看着在餐桌上还刺来刺去的两位嫂子,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虽然原氏倒霉她很开心,但拿她儿子的接风宴做战场,她就显得不是那么高兴了。好在此时王老夫人瞪了裴氏一眼,警告裴氏不许再继续说下去。
  裴氏有些不服的撇了撇嘴,但到底顾忌着尊卑,不敢无视婆婆的警告。
  一顿家宴,王檀吃的没什么滋味。晚饭过后,众人又转到偏厅里去喝了茶,接着各房人便各自回去了。
  王清因为还要留下来与大老爷继续商量除服的事,三房便由蒋氏领着一起回了栖霞院,王桢早在禧华堂里出来时,便就先告辞要自己回自己的院子,蒋氏也不耐烦见到她,便就由着她去了。
  回到栖霞院,蒋氏顾及到两个儿子今日一路风尘仆仆,身体劳累,只拉着他们说了一会儿的话,便就让他们回去休息了。王檀和王楹则留了下来,陪着母亲说话。
  母女三人正说到高兴处,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蒋氏大声问道:“谁在外面说话?”
  秋堂掀了帘子进来,答道:“是刘姨娘身边的碧儿,她来问夫人回来了没有,刘姨娘有些事想与夫人说。”
  王楹听到刘姨娘的名字,心口动了一下。接着听到蒋氏开口道:“你去跟碧儿说,让刘姨娘过来吧。”  
  秋堂道是,接着出去了。过了没多久,刘姨娘便从外面进来。她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裳,衣裳上并没有繁复的花纹,看起来简单朴素。
  刘姨娘的容貌出挑,长得有几分像蒋氏。人人都说,王楹的模样其实是像了刘姨娘。而在王檀看来,模样像刘姨娘的王楹,长得却更加像蒋氏。王檀长得至少有七分像蒋氏,王檀虽然长得也像母亲,但与王楹比起来,仍是弱了几分。
  刘姨娘走到蒋氏的面前跪下,对蒋氏恭敬的磕了个头,道:“夫人安好。”
  蒋氏望着刘姨娘,问道:“刘姨娘,你找我可有什么事?”
  每个府中都有那么一两件奇怪的事情,王府也一样,就比如说蒋氏,蒋氏讨厌一切的妾室,但对刘姨娘却保持着几分客气。当然,刘姨娘也非常的“本分”,从来不往男主子跟前凑,男主子在正房的时候,从不到正房来,偶尔不小心遇到,也会马上找理由避出去。有什么事找的也是主母而非男主子。
  刘姨娘道:“是,夫人。明日是我娘家侄子成亲,我想求夫人让我出府一趟,回娘家参加我侄子的婚礼。”
  刘姨娘原是王府的家生子,从前一直在庄子上。王清纳刘姨娘前,曾放了刘姨娘一家的**。因此刘姨娘当年进府,其实是以良妾的身份进来的。
  “这样啊,那你便去吧,明早我让秋堂给你送出府的对牌。另外我再让秋堂给你送五十两银子,算是我随你侄子的礼。”
  刘姨娘也未推辞,磕头谢道:“谢谢夫人。”
  刘姨娘出去后,王楹突然站起来对蒋氏道:“母亲,我去看看姨娘。”
  蒋氏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你去吧,明日你记得过来跟我一起用早膳。”
  王楹道:“我知道了,母亲。”接着出去追刘姨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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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腊月十八,王府给老太爷举行了除服礼。王府大小的主子由大老爷领着,到老太爷坟前进行祭祀,请了灵谷寺的和尚来做水陆道场,再撤了老太爷屋里的灵堂白幔,老太爷的除服礼便算完成了。
  孝服一除,蒋氏便开始翻箱底找布料,准备给自己和王清裁新衣服。
  穿了近三年的素服,现在终于能好好捯饬捯饬了,蒋氏一连几天都显得兴致勃勃,拉着王檀和王楹一起选布料,讨论衣裳的样式。正好春节将至,蒋氏顺带选了些布料皮毛出来,准备给王檀和王楹,以及泓哥儿和浩哥儿每人也做了两套衣裳和一件大麾。
  栖霞院里,王楹摸着桌子上一匹牡丹穿花的缂丝,对蒋氏道:“母亲,既然要做衣裳,何不顺带给四哥和四姐姐也做几件。或者母亲嫌麻烦,挑几匹布料送到四哥和四姐姐的院子,让她们自己拿去针线房做也行。”
  蒋氏正拿着一块狐狸皮在王檀身上比来比去的,听见王楹的话,不高兴的道:“我用我自己的嫁妆做衣服,凭什么要给他们做。”她的嫁妆丰厚,自然不会心疼几匹布料,但要让她拿去送给秦氏生的那两个,她却不愿意。
  王楹道:“话虽这样说,但母亲毕竟是四哥和四姐的继母,若母亲给我们都做了衣裳,到时候我们都穿着新衣裳出门,独独衬着四哥和四姐穿的是旧衣裳,外人只怕会说闲话。”
  自古后母难为,若不做些面子功夫,外人见了,就只会说蒋氏薄待前头原配所出的嫡子嫡女。加上这些年蒋氏对王桢和涵哥儿冷淡,外面本就已经有些闲言碎语了。
  蒋氏自然明白王楹所说的,但要让她为了面子和名声,违背自己心意给他们送东西,她只怕会怄得半夜睡不着,她才不做自己膈应自己的事情。
  蒋氏不在意的道:“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谁耐烦管他们。”说着又继续拿皮毛在小女儿身上比着,摆出一副我不想听的态度。
  王楹本还想再劝,但见王檀在旁边,眨着一只眼睛拼命的对她使眼色,又知蒋氏性子向来固执,自己想定的事情是谁也劝不听的,便只在心里叹了口气,暂时放下劝服她的心思。
  从蒋氏院里出来,王楹回了自己的青筑院。
  一进门,王楹便吩咐自己身边的丫鬟福年道:“你去库房里将里面的一些布料找出来。”
  福年屈膝道是,接着出去了,过了没一会,便领着几个丫鬟抱了一堆的布料进来,放在房间里的一张大桌子上,整整齐齐的码了一座小山。
  蒋氏对她宠爱,时常会有好料子赏下来,她的库房里并不缺好的料子。只是,王楹看着桌子上花花绿绿的布料,看看这匹再看看那一匹,却怎么也选不出几匹合适的料子来。
  王楹看着手上这匹枣红色缠枝花纹的妆花缎子,紧接着摇了摇头,这缎子虽好看,给四姐穿也合适,但这明显是夏天用的,送过去只会显得太没诚意。
  放下来再拿起另一匹白色的云锦,再次摇摇头,太素了。
  王楹正对着一堆的布料犹豫不决,王檀从外面掀了帘子溜了进来。王楹见了,有些意外的道:“檀姐儿,你怎么来了?”说着放下布匹,走过来牵着她往箱笼的方向去,一边走一边道:“外面很冷吧,快烤烤火。”
  王檀望着桌子上堆着的布料,笑嘻嘻的问王楹道:“五姐姐,你是不是要挑布料送给四姐姐和四哥?”
  王楹点点头道:“嗯。”蒋氏性子倔,她总要帮她将面子功夫做全了才好。
  王檀“唉”了一声,装作苦恼道:“姐姐这样做虽然是为母亲好,但娘肯定要伤心咯!”
  王檀有些不解的道:“为什么这样说?”
  王檀道:“姐姐想啊,娘一向不喜欢四姐和四哥,哪怕坏了名声也不愿意将自己的东西送给四姐和四哥。但在娘心里,姐姐是该跟她同一阵营的人,但姐姐却不顾娘的心情,还是给四姐和四哥送了东西,哪怕初衷是为了娘好,娘知道了,也还是会伤心的。”这就好比跟人打架,人家明明想继续打下去直至分出胜负,但自己一方却突然有人跑过去跟对方讲和,哪怕双方休战确实是对自己最好的,跑过去的人也确实是为了自己好,但对自己来说,仍是会感觉到被背叛了。
  王楹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由着母亲的名声坏了。”
  王檀道:“哎呀,姐姐不做,可以让别人做啊!”
  “谁做,我们一房还有谁合适?”
  “爹爹!”
  王楹笑笑,道:“我们送会让母亲伤心,难道爹爹送,母亲就不会伤心了?你别忘了,母亲也是非常看重爹爹的。”
  “那不一样。对娘来说,我和姐姐是完全的自己人,我们送了,娘除了伤心,还会觉得被背叛。但爹爹毕竟也是四姐和四哥的父亲,父亲送了,娘虽然也会有不快,但却能理解,到时候爹爹再哄一哄,娘很快就能好了。而且让爹爹来做,爹爹自然知道怎样来全娘的脸面,还不用费姐姐的东西,这种事多划算啊。”
  这倒是不失为一条好法子,王楹点了点妹妹的额头,笑着道:“你这个机灵鬼,算计的倒清楚。”
  王檀故意夸张的摸着自己的脑门呼痛,惹得王楹连忙又伸手过来帮她 额头。
  等到晚上,王清一回到内院的书房,便看到自己的小女儿也狗腿子的溜了进来,还非常难得贴心的斟茶递到他的面前,笑眯眯的道:“爹爹,喝茶。”
  王清有些奇异的看了她一眼,接过她的茶喝了一口后,问道:“今天怎么这么乖,会想来斟茶给爹爹喝?”
  王檀作关心状,道:“爹爹太辛苦了,女儿想孝顺爹爹。”
  王清看着精灵可爱的女儿,本想抱着她道膝盖上坐着的,只是男女七岁不同席,檀姐儿已经八岁,便是父女也不好太过亲近,便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真乖。”说完又顿了一下,问道:“今天在家都做了什么了?”
  王檀心道,早等着你问这一句了。接着答道:“跟娘一起挑布料了,娘准备给自己,爹爹,五哥,七哥,五姐姐,还有我做新衣裳。”听清楚,没有四姐姐和四哥哦!
  王清“哦”了一声,跟着道:“快过年了,是该做些新衣服,到时候将我们檀姐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去拜年。”
  王檀有些敷衍的“嗯嗯”了几声。
  做完了提醒工作,王檀觉得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了,反正王清聪明,她也不怕他听不懂,便告辞道:“天黑了,我回院子去了,爹爹也不要留太晚啊。”
  王清点头道好,又叮嘱道:“让丫鬟给你打着灯笼,小心路。”
  王檀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跟王清挥手道:“知道啦!”
  王清看着从书房跑出去的小女儿,不由的摇了摇头。等王檀走后,王清吩咐身边的青铜道:“你让人去库房挑几匹好布,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匹缂丝和一些毛皮,你让人送到针线房去给四小……姐和四少爷做几套衣裳,就说是三夫人为四小……姐和四少爷准备的。”
  想到自己的长子长女,王清不由无奈的锤了锤脑袋。
  绿翊院里,王桢用帕子捂着嘴巴,轻轻的打了个喷嚏。
  秦麼麼停下自己说的要紧事,望了她一眼,关切的问道:“姐儿,可是受寒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一看?”
  王桢摇摇头,道:“不用了,你继续说。”
  秦麼麼便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愤愤不平的道:“那些子的下人,也不知道那里来的胆子,连主子的东西都敢偷偷顺了去。我去问了山药才知道,涵哥儿院里的东西是经常不见的,偏偏涵哥儿性子好,由着他们欺负不说,还让人瞒着我们。还有涵哥儿院里的炭也是,也不知道被哪个杀千刀的克扣了去,上好的银霜炭变成了中等的白炭,那白炭有烟,味道大又呛人,涵哥儿本就身子骨不好,被这些炭味熏着,身子骨怎么能好。”
  王桢听完,垂下眼道:“都是一**捧高踩低的小人,不过看父亲宠着那正院的人,冷落我们姐弟,又见涵哥儿性子软,这才敢欺负他罢了。”说完叹口气,道:“不能让涵哥儿院里再燃那些白炭了,以后你将我份例里的炭拨到涵哥儿院子里去吧。”
  秦麼麼道:“桢姐儿,你院里的炭都拔到涵哥儿院里,那你院子里烧什么?”
  “涵哥儿院里不是还有白炭么,将他们都送到我院里来用吧。”
  秦麼麼替她不平道:“姐儿何必这样委屈自己,我们何不拿着这些事闹上一闹,也让人看一看正院的那位是个怎样刻薄的性子,是怎样薄待原配的嫡子嫡女的。”
  王桢淡淡的道:“时候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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