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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樵 * 『生日快乐』--一本适合女孩子的小说.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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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二年级
「你不是要赶火车吗？那么再见！」不等李齐说话，他就挂断了电话。
一挂断电话，高烈才察觉手机因为通话太久了有些儿烫手。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想着刚刚他那样仓促的挂断电话，感觉像是落荒而逃。
他回想着李齐的话，说起来他对欧阳柔真的是很放心，不管他在那里，都不怕找不到欧阳柔，因为，她一直都待在他身后，只要转过头，他就可以看见她。
可是，小南只是一个他单纯关心的小学妹，欧阳柔却是他这辈子最深爱的人，两人怎能相提并论呢？
对了，刚刚好像是他打过去的，那为什么他要答应李齐帮他付电话费？
「唉，算了算了，不想了，还是去跑步吧。」高烈起身，套上球鞋。
他用甩头，似乎想甩去方才的事。
杨亚南天天都到操场报到。
高烈则是一个礼拜会来个两三趟。
因为系所不同，平常在校园很难碰面，所以杨亚南只能在操场见到高烈。
虽然一个礼拜只能见几次面，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明明警告自己不要太喜欢高烈，却又抗拒不了想见他一面的欲念，这样久久的见一次面，对杨亚南而言，是个很好的安全距离。
不知欧阳柔是有意还是无意，杨亚南经常可以看见她的身影，但她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可以感受到她的友善。欧阳柔只会在高烈一个人跑步时，才会悄悄出现在第一跑道，彷佛是怕高烈孤单。每次看到这样的画面，杨亚南就会深深感应到欧阳柔的无奈，因为她再怎么爱高烈，也没办法再陪伴他了，于是，她就会加入高烈跑步的行列，和他一起并肩跑。她想，如果欧阳柔怕高烈孤单，那她就代替她陪伴高烈，可奇怪的是，每次只要她一加入，欧阳柔就会消失。
这一天，杨亚南与高烈又在操场相遇，两人很有默契的一起做着暖身操，交换彼此的近况。
跑步时一向心无旁骛的高烈，今天却显得很不专心，常常会转过头盯着杨亚南的侧面看。
他最近时常想起李齐说的话，李齐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呢？难道李齐是在暗示他，认为他关心杨亚南是另有所图、或有下流的想法吗？
他又不是那种人！
「小南，妳会觉得我对妳有不寻常的感情吗？」跑到一半，高烈突然问杨亚南。
不寻常的……「什么？」杨亚南脚步一时错乱，差点跌个狗吃屎，她整个停祝
高烈还一直往前跑，发现杨亚南没跟上来，又折了回去。
「妳怎么不跑了呢？」他仍原地跑步。
「学、学长为什么会这么问？」杨亚南心里一阵不安，学长该不会是发现了吧？
「没有，只是李齐说我似乎太关心妳了，而我……」高烈讲到一半突然回神。
他是哪根筋不对劲，干嘛问杨亚南这种事？他凝视着杨亚南，她那么老实、那么单纯，听他说话时，脸上总有一抹真诚的专注，似是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当真，如果他说刚刚有飞碟飞过，她大概也是深信不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把他想成那种不良企图的人。
倒是他，他到底在迷惑什么呢？
「总之，我希望妳不要误会。」他伸手摸摸她的头。
杨亚南忍不住皱眉，她并不喜欢他当她是孩子似的摸她的头。误会什么？她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子，他是在暗示她什么？要她不要自作多情吗？这比甩她一巴掌还要令她难堪。为了姊姊，她早已经打算停止对高烈的喜欢，更何况她从来没打算要从高烈身上获得什么。
「学长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误会的。」她扬起头，定定的看着高烈。「不过，这也要怪学长你对人都太温柔了吧！」她还是忍不住责怪起他，说完，便从他身旁跑过。
高烈楞楞的看着杨亚南跑远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像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了。
他说错什么了？他不过想告诉杨亚南，他对她的关心是出自内心，绝对不是李齐暗示的那样。
话说回来，李齐到底在暗示什么呢？
「小南！」高烈追上去。「妳说我太温柔是什么意思？」
杨亚南眼睛盯着前方，不看他一眼。
「我忘记我说了什么了。」她只丢下一句，然后就加快速度，超到高烈前头去。
高烈追了上去，杨亚南又超前，就是不想跟他并肩，这样的情景一再重复。
李齐舔着甜筒蹲在草地上，有趣的看着杨亚南和高烈跑过一圈又一圈，那画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情侣在闹别扭，有趣极了。
第三圈了，当杨亚南与高烈迎面跑过来时，李齐站起来，把手往裤子抹了抹，然后向他们中间跑过去。
杨亚南与高烈，一人往左，一人往右，想让出位置让他跑过。
李齐从他们中间穿过，同时也一人勾住他们一只手臂，迫使他们两人停下脚步，被他拖着走。
「李齐学长？」
「李齐，你在做什么？」
「我肚子饿了。」李齐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俩。「陪我一起去吃饭吧。」
初中二年级
杨盼盼与几个同学一起踏出校门，由于她的车子进厂保养了，所以今天要坐公车回家。
她们几个女生在站牌下谈着最近的手机广告，热烈地讨论广告里的男明星与手机的款型。
杨盼盼的好友玉如望着对街的自助餐馆突然叫出声，「盼盼，是高烈学长耶！」
杨盼盼随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靠窗的那桌坐着高烈、小南与李齐三人。
「要不要过去？」玉如问杨盼盼。「妳不是说最近很少见到高烈。」
自从高烈跟她说了李齐的事，杨盼盼就没再去他们的住处了，因为不想打扰李齐难得的补眠日，加上高烈变得忙碌起来，真的是很难得才能见到他。
于是杨盼盼与玉如便动身穿越马路，一边闪躲着车子，她们走到一半时，一部车子驶过来，她们只好先停下来等车子过去，当车子驶离时，杨盼盼优雅秀致的眉突然皱了起来，因为她看见李齐不断地夹菜给小南，一副殷勤的模样。
原来李齐只对她一个人差别待遇，对其他女生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杨盼盼觉得好像被人当面甩了一个巴掌，感觉好难堪、好狼狈。
她觉得自己被李齐讨厌得很彻底，有点没面子，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个骄傲的女生，虽然不求每个人都喜欢她，但也不喜欢被人那么讨厌。
「我不去了！」
杨盼盼举手招来一部出租车，绝尘而去。
「李齐学长……」
杨亚南苦着一张脸，望着眼前堆成一座小山的蕃茄与另一座青椒小山。
「你不要老是把你不喜欢的菜丢给我嘛，如果不喜欢蕃茄炒蛋、青椒炒牛肉，你可以不要夹呀！」
「我喜欢吃炒蛋，但不喜欢蕃茄；我喜欢牛肉，但不喜欢青椒。」李齐还不断攻击杨亚南餐盘里的菜，他夹走炒玉米粒中的玉米粒，把葱留下来：夹走韭菜虾仁中的虾仁，留下韭菜。
这是什么缪论！杨亚南瞪视自己餐盘里残余的菜色。
「那如果你不喜欢吃面，该不会跟老板说要牛肉面不要面？」她开玩笑的问。
「咦，妳怎么知道？」
「不会吧？」杨亚南瞪大眼睛，把李齐的话当真。
「对呀，上次我还跟老板说，我要鱼不要刺哩。」
要鱼不要刺？！那不是故意找老板麻烦吗？杨亚南嘴巴张得大大的，不过以李齐学长这种个性来说，搞不好真的这么问了。
「结果呢？」她好奇的问。「老板真的卖给你了吗？」
「哈哈哈……」李齐抱着肚子狂笑起来，一旁的高烈也忍俊不祝
杨亚南看看李齐，又看看高烈，一脸不明白。
「妳被李齐骗了。」高烈同情的看着她，知道李齐又找到一个可以捉弄的新玩具了。
「妳真的很好骗耶，杨亚南。」李齐取笑她。「妳该不会被人卖了，还一脸快乐的帮人数钞票吧？」
「是呀，搞不好人家想杀我，不必等他们动手，我自己就挖个洞跳进去了。」杨亚南没好气的说，然后又埋头吃着自己的饭。
耳边又听到李齐的大笑声。
唉，她喜欢的虾仁都被李齐夹走了，亏她还跟老板要了两人份的量说……咦？她从眼角瞥见高烈把他自己的虾仁全都夹给她，她抬起眼，迎上高烈温柔的笑脸。
「妳喜欢虾仁对吧？」他说。
杨亚南楞楞地点头，然后，她突然转头向李齐横了一眼，不服气的问：
「高烈学长也有虾仁，你为什么只夹我的，不夹他的？」
「有差别吗？」李齐的唇边扬起一抹笑，令杨亚南跟高烈全身毛了起来。
只见李齐故意吊人胃口，慢吞吞的咀嚼着嘴里的饭菜，然后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汤，才又继续把话说完。
「因为不管我夹谁的，你们一定会把自己的让给对方。」
最近，杨亚南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因为她怕碰见姊姊。
一开始，她就是经由发现姊姊对高烈的心情，才渐渐注意起高烈来。
她知道愈多高烈的事，就对他愈来愈在意，渐渐的，渐渐的，这种在意慢慢累积，最后形成一种恋慕。
遇见他，她的心情会特别好，有时还会脸红。在校园里，她会不自觉的找寻他的身影；吃饭或和同学说话时，会突然发起呆来；晚上躺在床上，她会不停地回想她与高烈见面的情景，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微笑，都深刻的印在她的脑海里。
原来，她喜欢高烈……
可是……姊姊也喜欢高烈……
从没想过自己第一次喜欢人，竟会像一出老套的肥皂剧，感觉好差劲！
发现自己的感情后，她一直避着姊姊，毕竟是姊姊先喜欢上高烈的。
姊姊对她愈好，她的罪恶感就愈深。
她从没这么厌恶过自己，她甚至不敢照镜子，不敢看镜子里那张可鄙丑陋的脸。
这晚回家，杨亚南一爬上二楼，她一心要闪躲的姊姊，就坐在二楼楼梯旁的沙发上，那神情与姿态似是在等人。
「过来这里陪我坐一下，我们姊妹俩好像很久没有好好聊一聊了。」
杨盼盼拍拍身边的位子。
杨亚南硬着头皮坐下，心里祈祷姊姊不是要跟她谈她对高烈的情感，只要她不说出来，那她就可以继续假装下去。
「妳好像常常跟高烈、李齐在一起，你们感情很好吗？」杨盼盼问。
姊姊在怀疑什么吗？「还好吧，我们只有跑步的时候才会遇见。」这倒也是实话，不过杨亚南口中的「我们」，指的是自己和高烈两个人，并不包括李齐。
「高烈很关心妳。」
「那是因为我是姊姊的妹妹呀。」杨亚南很快地说。
「那李齐呢？」
「咦？」怎么会扯到李齐？杨亚南反应不太过来。
「李齐在追妳吗？」
「追、追我？李、李齐学长？」杨亚南惊讶的有些结巴，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姊，妳别开玩笑了！」她大声的否认。「我实在很难想象李齐学长去追求女孩子的画面，就算他会追，对象也肯定不是我。」
「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杨盼盼心情突然大好。「也对，那个人还没追求到人家，女孩子八成就会先气到走人了。」她拍拍杨亚南，「这家伙这辈子注定是要打光棍了，有哪个女孩能受得了他的个性！」说完便起身，开开心心的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李齐学长是不是对姊姊做了很过份的事啊？」杨亚南纳闷的猜想着。
因为不管我夹谁的，你们一定会把自己的让给对方。
李齐学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学长要我不要误会他，我也想呀！
都怪学长大温柔了，为什么老是要做那些令人误会的事呢？例如溯溪那次的电话、例如为什么知道我喜欢虾仁，就把自己的份分食给我……
学长，可不可以不要对我那么好？这样只会让我愈来愈在意你。
学长，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只是因为我是杨盼盼的妹妹吗？
初中二年级
很快地，圣诞节到了，平安夜一向是情侣们约会的大日子。
这一天，杨亚南是和登山社的人一起度过的，他们去爬北投的山，晚上就在那里泡温泉。
杨盼盼则和她的朋友们去饭店租房间开派对，她有邀高烈，但是被拒绝了。
李齐则是在KTV里工作中度过，他忙翻了，连哈根烟的时间都没有。
徐爱罗则列出一串约会行程表，逼冯大观白天陪她逛街，晚上吃圣诞大餐，更晚些再杀去阳明山赏夜景。
而高烈呢？
晚上他陪父亲在家吃饭，然后看电视、上网打电玩，过了午夜十二点，他不顾外头冷冽的温度，提着一盒蛋糕爬上住家的顶楼。
他在蛋糕上插上二十一根蜡烛，然后望向星空中那颗最亮的北极星。
「生日快乐，柔。」
过了午夜，就是欧阳柔的生日了。
不吃甜食的高烈，一口一口吃掉了蛋糕，蛋糕是甜的，他的心却是苦涩的。
圣诞节过后就是元旦，再接着就是一连数天的期末考。
终于，期末考结束，寒假到了，接着就是农历春节。
一过完年，高烈又回到租赁的住处。
这天，高烈接到杨盼盼的电话，要他二月十四日这天把房间借给她一天。
高烈问李齐的意愿，李齐的神情很奇怪，唇边泛起神秘的笑意，反问高烈：
「你知道二月十四日是什么日子吗？」
「我当然知道，情人节不是吗？」说到一半，高烈像是想起什么似，他用手按住手机，小小声的问李齐，「你想盼盼会不会是偷偷交了男朋友，所以想借我们的房间跟男朋友过情人节？」
李齐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打他一顿。「算了，」他放弃似地叹了口气。「叫她尽管过来吧。」
「盼盼，房间可以借妳。」他告诉杨盼盼。
「谢谢学长。噢……我还要请学长再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高烈好脾气的任她予取予求。
「请学长二月十四日晚上七点整，一定一定要出现在门口喔！」
高烈十分好奇。「为什么？」该不会想要把男朋友介绍给他，让他帮忙鉴定吧？
「秘密。」杨盼盼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登山社规画要在十五、十六、十七日去爬合欢山，回来还可以赶上隔天的开学日。
要出发前一个礼拜，杨亚南就先跟父亲报告了，父亲也答应了。没告诉母亲是因为她正出国洽商，而且除非她功课被当，要不母亲根本不会关心她做了哪些事。
出发前一天，母亲回家了。傍晚，杨亚南在房间里打包行李，心里还挂念着今天是高烈的生日，她也是在整理登山社社员资料时才知道的。学长的生日竟然在情人节！杨亚南扬起嘴角，但没多久又垮了下来，她知道这一天对学长来说一定很难受，过去他应该都是和欧阳学姐一起度过的吧？
整理到一半，倪淑如走进她的房间。
「妳在做什么？」她冷冷地看着杨亚南床上的东西。
「妈，」杨亚南一看到母亲，脸上的神情马上黯淡了几分。「我在准备明天要登山的装备。」
「不准去。」
「可是爸爸他……」
「我知道妳爸爸说了什么，他就是太宠妳了。」倪淑如严厉地打断她。「我说不准去就是不准去！」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杨亚南在她背后问道。她想要理由，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一直以来，母亲总是不准她这样、不准她那样，却从不曾问过她的意愿。
「什么？」倪淑如缓缓地转身看她。
「我想问，为什么我小学的母姊会妳从来不来参加，可是妳却特地请假一天陪姊姊去参观钢琴展示会、选购钢琴？」
「妳在说什么……」
「我想问，」杨亚南打断母亲的话，又继续说：「国中时，我初经来了，是欧巴桑去帮我买卫生棉，还带我去买生理裤；但妳却可以为了要买姊姊礼服要搭配的鞋子，鞋店都已经关门了，妳还打电话请他们经理打开门让妳买。」
倪淑如冷冷的看着她。「还有吗？」
初中二年级
「我还要问，」杨亚南直视着母亲。「为什么妳不来参加我的高中毕业典礼？为什么姊姊的事总是比我还重要？为什么妳不喜欢我……」
「妳到底讲完了没有？」倪淑如大声的打断她。「妳已经满十八快十九岁了，是个成年人了，不要老是像个孩子一味地巴望着别人为妳做些什么！」
「原来……哈哈哈……」杨亚南突然笑了起来，「妈妈还知道我的年纪，我还以为……哈哈哈……」她又干笑了几声，然后用手背擦去眼角溢出的泪，她抬眼看了母亲一眼。「我还以为妳连我现在念哪个系，哪个班级都不清楚呢！」说完，她如风般冲过母亲的身旁，冲出房间，冲下楼。
她冲出大门，跳上停在门前的机车，油门一催，像火箭般冲了出去。
「南南，妳不吃饭要去哪里？」
在庭院里整理花草的杨震看见杨亚南神情不对劲，连忙追了出去，等他追出大门时，却已经见不着车子的影子。
杨震回身走进门，看见妻子站在客厅落地窗前。
「妳对南南说了什么？」他问。
「我不准她去合欢山。」倪淑如面无表情的转身走开。
望着妻子倔强固执的背影，杨震轻叹了一声，他喃喃道：
「为什么不承认妳不准她去是因为妳关心她、怕她出意外呢？」
在华灯初上的冬夜里，杨亚南身上只着一件套头毛衣，她缩着身子，迎着冷风，骑着车子在市区里漫无目的到处乱钻。
她一直都很努力做个好孩子，但不管她怎么讨好母亲，就是得不到她的赞美。
从小，她就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她非常非常需要爱，像是父亲的爱、母亲的爱、姊姊的爱、朋友的爱……当然，父亲和姊姊对她的爱是不容置疑的。
那……母亲呢？那是杨亚南这辈子最大的想望。
她当然不是在抱怨母亲，她只是有个小小的愿望，希望母亲能多喜欢她一点、多注意她一点，能够以她为傲。
「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呢？」
从小，她就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直到父亲的姑妈脱口道出：
「南南呀，妳为什么不是男生呢？」说着，姑婆深深叹了口气。「唉，我们杨家代代单传，没想到却断在这一代。」语气显然对母亲有诸多抱怨。
母亲听了姑婆的话，面色变得很难看，她才知道自己这么不讨母亲的喜爱，原来是因为自己不是男生，也才明白爷爷当初帮她取名字的意义。
一切都是为了香火传承！
母亲一直都是个很骄傲的女人，读书时，她是学校里的菁英份子；进入社会后，她自己开了家公司，仍旧是个呼风唤雨的女强人。
母亲一路走来都是这么优秀，直到嫁给在乡公所担任一个小小图书馆馆长的父亲，然后生了两个女儿。
父亲是杨家的独子，所以尽管是身为新时代的女性，一向强势的母亲也不免要背负起传承香火的包袱－－重男轻女。
由于姊姊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理所当然的拥有了家人对她的关心与宠爱。
可是，到了生她的时候，母亲却因为难产而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她的出生，只能用「愁云惨雾」四个字来形容。
她的存在，一定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母亲没有为杨家生下一子，她，应该是她完美人生里的一个败笔吧！
对于她，母亲是失望透顶了吧！
小时候心情不好时，她就会跑到父亲的图书馆，让自己沉浸在童话故事里，然后幻想自己是故事里的主角。
记得有一次，她读了灰姑娘的故事，自然又把自己幻想成苦命的灰姑娘，然后懵懵懂懂的问父亲说：
「爸爸，我是不是你们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
父亲听了不禁莞尔一笑，然后回答她说：「傻瓜，当然不是。」
还好，当时她安心的拍了拍胸脯。虽然她老是把自己想成故事里的人物，但她并没有真的把母亲当成灰姑娘的坏心继母。谁知，一向爱开玩笑的父亲竟又接着说：「其实呀，南南跟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她当时真的相信了，「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声音之大，让父亲跟图书馆里看书的人都吓了好大一跳。
「不要、不要！我要当爸爸的孩子，我要当爸爸的孩子，我要当姊姊的妹妹……」她哭得眼泪与鼻涕齐流。
「唉，别哭、别哭，爸爸坏，爸爸是吓妳的！」父亲没想到他的玩笑话竟然会把她吓成这副模样，赶紧把她揽进他怀里，急声的安抚道：「乖乖，南南是爸爸的孩子，南南永远都是爸爸的宝贝……」
想到这里，杨亚南的眼泪就像坏掉的水龙头关不住水，在脸上不停地奔流，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她不断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呢……」
初中二年级
李齐的钥匙才插进门孔，都还没转，门就自动开了。
「学长，还有二十分才七点，你还不能进来……」杨盼盼一脸灿笑的挡在门口，抬眼一见是李齐，她的语气一转，「怎么是你？」
「我不是高烈妳很失望？」李齐嘲弄的扬起嘴角，说完，便推门进去。
「等一下！」杨盼盼赶到他前头，满脸通红的挡在他身前。
越过她的头，李齐已经把屋子里的摆设看得一清二楚了。
房间里没有点灯，床和书桌都被推到墙边，让屋子中间空出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摆着一张长形的小桌子，讲究的用温暖的黄色桌巾铺在上头，上头摆着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美食，一旁地上立着两只高脚杯和一瓶红酒、还有一盒蛋糕。
房间的四周都摆着蜡烛，这也是屋内仅有的光源，藉此制造出昏黄浪漫的氛围。
「嗯，妳把我们的房间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新婚夫妇的蜜月套房喔！」李齐明知道这是杨盼盼特别为高烈布置的烛光生日庆祝会，他还故意恶作剧的问道。
「我、今天是……」厚！被李齐看到这样的情景，杨盼盼已经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了，又看到他一脸笑咪咪的神情，她着恼的横了他一眼，「我是来帮学长庆生的，你回来干嘛，不是要上班吗？」
「我只是先回来换个衣服，妳放心，我会在七点以前离开的，绝对不会碍着妳跟高烈的约会。」李齐大笑的走到自己的床边，把外套脱下丢到床上，从披在椅背上的三、四件衣服里，随手拿出一件，嗅嗅味道，再换另一件闻闻看。
一件飘着清爽香味的衣服被拿到他眼前，他侧过头去看拿着衣服的主人。
「你们男生很脏耶！衣服换下了也不洗，非要等到没有衣服穿才要洗衣服。」
杨盼盼皱着一双秀眉，一手扠腰、一手拿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衣服。星期天送早餐给高烈时，她都会顺手整理房间、送洗衣服：而李齐的衣服，则是看她心情好不好，才决定要不要处理。手上这一件衣服，是上次送去的，今天来这里的路上，她才顺路去拿回来的。
李齐将衣服拿来套上，嘴巴还不忘嘲弄她。
「因为我没有可爱又勤快的学妹来帮我洗衣服呀！」
杨盼盼的脸又红了起来，她转过身，不想理他。
「记住这个日期，六月十八日。」
「咦？」杨盼盼转过身看他，一脸不解。
「我的生日是六月十八日，下次也来帮我办一场吧。」李齐对她挑挑眉。
「为什么我要帮你？」杨盼盼眼睛瞪得好大。
「因为我没有可爱又善良的学妹来帮我庆生呀！」
高烈从便利商店出来，手里提着微波过的国民便当。
他走到机车旁把便当放到置物箱里，看看手表，快七点了，该回住处了。
他才跨上机车，就听到对街传来「碰！」地一声，接着听见有人喊：「有人出车祸了！」
高烈立即把车立好，从置物箱里拿出急救箱，急急跑向对街。
杨亚南骑着机车，因为一路掉眼泪，结果没看到前面有一辆要转弯的机车，迎头就撞了上去，与另一位中年骑士双双摔倒在地上。
「对不起，您有没有怎样……」杨亚南赶紧爬起来，走过去想扶他站起来，结果却被推了一把，她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手心被地上的石子划出几道伤口。
「妳到底有没有在看路啊！」对方破口大骂。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杨亚南只是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不停地道歉。
中年人又骂了一串不堪入耳的脏话，然后才愤愤的骑车离开。
中年人骑走后，杨亚南才走回自己的机车旁，吃力的把车子扶起，脚步蹒跚的牵到路边。她拿下安全帽，在地上坐下来，抱住冻僵的双臂，颓丧的垂下头。
她觉得好冷、好饿、好孤单。
「刚刚这边是不是有车祸？有人受伤吗？」
走到对街，高烈随便问一名路人，路人指了指坐在路边的女生。
高烈走到那名女生面前，发现女生的裤子都擦破了。「小姐，妳受伤了……」
杨亚南慢慢的抬起头。
「小南！」高烈惊讶的蹲在她跟前。
「学长……」杨亚南一看到他，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又像沙漠里将渴死的旅人看见了绿洲，她用力的抱住高烈，像个孩子似嚎啕大哭起来。
高烈和杨亚南不顾冷冽的天气，飚车上阳明山，同时，高烈把杨盼盼叮咛的事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高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杨亚南穿，还把便当让给杨亚南吃，自己抱着双臂忍着寒冷与饥饿，盯着杨亚南一口一口把饭吃完。
杨亚南吃完饭后，就一直沉默着。
高烈一直都没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静静的陪在她旁边。
发现仅着厚衬衫的高烈在发抖，杨亚南赶紧脱下外套还给他。「对不起，学长。」
「妳穿。」高烈把外套披在她肩头。
杨亚南摇摇头，又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唉，别争了，我们一起披着吧。」高烈向她靠坐过去，一手揽住她的肩。
体温熨着体温，果然温暖了许多，他们就这么静静的凝视着脚下台北城的夜景。
不知坐了多久，高烈才柔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愿意告诉我吗？」
杨亚南摇摇头。「我没事了，对不起，让学长担心了。」寂寞跟悲伤有时候并不适合分享，这是属于她和她母亲之间的问题。
这么冷的天气没穿外套、钱包也没带就跑出来，怎么可能会没事呢？但她不说，高烈也不勉强，他静静地凝望着台北城的灯光点点。
「从这里看出去，夜晚的台北很美丽吧！」他说。「但是，每个亮丽的城市，一定有灯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人的心也是。」他转头看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微笑的看着她。「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个阴暗的角落，如果妳愿意，我会是妳心中的那盏灯，照亮妳，妳不会是孤独的。」
杨亚南咬住唇，差点哭出声。学长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呢？她别过头拭去眼角的泪，重新以微笑的脸面对他，「我也愿意当学长心中的灯。」她说。
高烈笑了。这家伙就是这么单纯，你对她如何，她就傻傻的献出自己的整颗心，或许就是如此，他才会忍不住想跟她亲近。他一直都很享受和她相处的感觉，跟她在一起，他总是显得特别放松与愉悦。
「好，那就让我们互相照亮对方吧！」他用力的握紧她的肩头。「对了，妳明天不是要去合欢山吗？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去了。」杨亚南摇摇头。不管对母亲有多不满，她最终都还是会服从母亲。
「为什么？」高烈看着她。
初中二年级
「我很怕冷的，尤其是指尖都特别冰冷，想想，还是别去了。」杨亚南轻描淡写带过。
「指尖冷？」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嗯，真的好冷呢！」接着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将她的手包裹在他温暖的大手里摩搓。
杨亚南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他是如此的专注、如此的温柔。
她真的好喜欢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出现了，一举攻破她一心想筑起的城墙，她没办法阻止自己喜欢他了。
「学长。」
「嗯？」高烈抬眼看她。
她瞇着眼睛对他笑说：「生日快乐。」
高烈怔了怔。「今天是我的生日……」对喔！高烈这才想起来，他的生日在情人节，又遇寒假期间，所以很少有人会帮他庆祝。一方面大家都计划跟情人约会，一方面他自己不爱提、也不爱过生日，因为觉得男生在情人节这天生日很别扭，久了以后，他自己也几乎忘了。　过去两年，他都和欧阳柔的生日一起过。「哈，」他重重的拍了一下头，「我自己都忘了呢！」
「对不起，我没准备礼物。」说着，杨亚南拿下脖子上的「项链」，说是项链，其实是一条红线绑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瓶子里放着一颗红豆。红豆代表「相思」，一颗则意味「单相思」，这是徐爱罗知道她的心情后，特地做来送给她的，用来讽刺她的胆小与单相思；同时，也是为了要鼓励她勇敢地向高烈告白。但，她一向不是个勇敢的人，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如果不介意，我这条项链送你。」
「红豆？红豆生南国……」高烈接过，他喃喃念道，把玻璃瓶拿到眼前，凝望着那颗红豆。「很有意思！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妳就是这么介绍妳的名字。」
「嗯。」杨亚南庆幸黑夜掩去她脸上的臊红。所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把相思送到他手上，这样，算也不算也是一种告白呢？
「谢谢。」高烈接过来把项链戴上，他喜欢这样一个简单又特别的小东西。他把项链放进衣领，那颗红豆就熨着他的胸口。「妳呢？什么时候生日？」
「七……」不能说！杨亚南突然顿祝不能说的，欧阳学姐是她生日那天死的，虽然现在高烈看起来好多了，但她不想再引起他悲伤的回忆。「是十一月二十九日。』
「十一月……已经过了……」高烈很失望。「妳怎么都没说呢？」他反责问她。
「哪有人会把自己的生日挂在嘴边，应该是由旁人发现，然后再给寿星一个surprise吧？」杨亚南笑道。
「说得也是。」高烈突然站起来，顺手也把她拉起，然后帮她穿上外套。「虽然已经过了，但我还没帮妳庆祝、也没跟妳说一声『生日快乐』，虽然不好意思，妳就委屈点，跟学长凑和着一起过吧。」他催杨亚南坐上机车后座。「走，我们去选妳的礼物。」
「不用啦，学长。」
「不行，妳送了我一个这么特别的礼物，我当然也要回送妳！」
「咳咳……」
李齐其实感冒有些天了，但今天变得更严重，因见他一直擤鼻涕，还不到十点，一向很照顾他的经理，就要他赶紧请假回去休息。
同样的事，在这个晚上第二度上演，李齐才要把钥匙插进门孔，门就开了。
「学长，你好晚……」杨盼盼一看见是他，笑容便从嘴角逸去，眼里有着掩不住的失望。「是你喔。」她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间。
房间仍维持着李齐离开时的模样，小桌子上的食物都没动过，蜡烛也快烧完了。
杨盼盼坐在高烈的床上，她手里拿着高脚杯，脚边的红酒只剩一半了。
「妳喝太多了！」李齐走过去，把她手上的酒杯拿开。「高烈还没有回来？」他皱着眉头。「妳一直都没吃在等他？」
杨盼盼着恼的抢走他手里的杯子，仰头把剩下的酒喝完。她痛恨自己等待的可怜模样落入他眼里，那只会让她更狼狈不堪。
她从床上跳起来，酒意使她摇晃了一下，李齐急忙抓住她，她甩开他的扶持，摇摇晃晃的走到小桌子旁，往地上一坐，赌气似地开始吃起那些冷掉的菜，塞得满嘴都是。
「妳要自己一个人把这些吃完吗？」李齐蹲在她旁边，玩味的盯她鼓鼓的脸颊。
「对，我可以一个人把这些都吃完！」孩子气的神气与语气，似在炫耀。
「不分我吗？」
「不要！」她用手臂保护住那些菜。「你讨厌我，所以我不给你吃。」
看来她已经醉了。李齐轻笑出声，看她的眼神变得很温柔很温柔。「谁说我讨厌妳？」
「你讨厌我、你讨厌我、你讨厌我……」她说着，还委屈得掉下眼泪。
李齐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我讨厌妳让妳很难过吗？」他试探的问道。
杨盼盼哀怨的抬眼睨他。「从来没有人会讨厌我！」
「我喜欢妳、我喜欢妳、我喜欢妳……」他学她的语气。「这样妳的心情好多了没？」听起来像是在哄她，但其实也是他的真心话。
他喜欢杨盼盼很久了，从她不时出现在高烈身旁时，他就注意到她了。一直到去年暑假，她进入他和高烈的生活，见她努力的付出自己的感情，他由同情、欣赏，最后转成爱怜与疼惜。他听说杨盼盼喜欢「蓝色多瑙河」，所以一有时间他就去寻找，最后终于让他找到奏着「蓝色多瑙河」的八音盒；他明知道杨盼盼不喜欢他捉弄她，他还是恶意去逗弄她，想逼出她真实的个性；他像傻瓜一样，一直留着她的生日蛋糕，舍不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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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齐支着下巴，凝望着杨盼盼百看不厌的脸，觉得她鲁起来的个性比清醒时还要可爱迷人。
一想到只要灌醉她就可以看到她这副模样，他的嘴角就不自觉地露出奸诈的笑意。
其实他的头很沉、眼皮也很沉，整天都很不舒服，连骑车回到住处都显勉强，但这时的他，却甘愿忍着不舒服，陪她发酒疯。
「骗人！你都欺负我。」杨盼盼当真一点菜都不留给他，似乎是想藉吃东西来发泄情绪，说着又把蛋糕盒拆开，开始大吃蛋糕。「你一定在心里取笑我。」
李齐看了直皱眉。「妳吃这么多，会胖死喔！」
「我才不会胖！就算变成了大胖子也无所谓，反正学长喜欢胖子，欧阳柔就胖胖的。」杨盼盼噘起嘴。
杨盼盼是不能沾酒的，一喝酒就会变得很鲁、还会起酒疹。她不知喝了几杯，整个人已经醉得一场胡涂，竟向李齐坦承起自己的感情，说她有多喜欢高烈、多嫉妒欧阳柔，说她一点也不喜欢学妹这个角色……
「我可不喜欢胖子。」李齐知道她隔天醒来一定什么都记不得，但他还是很高兴地在一旁提醒。「喂，我好饿，蛋糕分一点给我吃好不好？」
「不要，我要自己一个人通通吃完。」杨盼盼又切下一片，「而且你又不喜欢堤拉米苏，还嫌它有苦味。我听学长说了，你不喜欢吃苦，所以不给你吃、也不准你吃，你要跟我抢，我会打你喔！」她凶巴巴的警告他。
李齐静静的看着她。
杨盼盼在意他对她的感觉，尽管醉胡涂了，她还是牢记着他不嗜苦。
也许……她有些喜欢他也说不定呢……
这是杨亚南这辈子最开心的一个夜晚。
高烈载她去饶河夜市，他们沿着摊子边吃边玩，有捞鱼、射汽球、弹珠台……
喜悦就像泡泡般，不断地由心底升起，升起，杨亚南觉得脚步轻飘飘的，好像置身在梦境里，她永远都会记住这一天的。
夜市的人潮很多，杨亚南对一摊专卖仙人掌的小摊子很有兴趣，所以没注意到高烈已经走到很前面去了。
「老板，这真的会开花吗？」杨亚南蹲在小摊前问老板。摊子前摆了很多张仙人掌开花的照片，有的娇艳、有的淡雅。
「真的。」老板随即拿起一盆给她。「这株不错喔！妹妹妳买一盆回去吧，仙人掌很好养的，如果没开花，妳再来找我，我会加倍退钱给妳。」老板拍拍胸脯保证道。
「学长……」杨亚南抬头想问高烈的意见，却没见到人。「学长！」她站起来，四处张望着。
在另一头的高烈，以为杨亚南还在她身后，所以一直大步大步的往前走。
「小南，要不要吃药炖排骨？妳怕冷，要多吃些补才行。」他问，连头都没回。原以为会听见杨亚南的回答，结果问了好几声，却一直没人应声，高烈狐疑的转过头，「小南妳……咦，小南？」人呢？
「小南！小南！」他看看四周的人，却没有看见杨亚南的脸。
瞬间他有些慌乱，有个领悟在心头掠过，杨亚南不是欧阳柔！欧阳柔永远都会在他身后，默默的跟着他的脚步，当他记起来的时候，只要回头就会看见她的笑容，所以他总是可以尽情的往前走。　别人说他很体贴，但并不完全是，有时他是很自私的。
但对于杨亚南，他却没办法如此确定。就像刚刚，她明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但下一秒却不见了人影，这样的情形竟然令他有种手足无措的慌乱感。
她总是很腼腆、很认真的听他说话，偶尔眼里会闪过脆弱，有时却又坚定无比，让他无法对她放心，忍不住想去关心她。她并不是那种需要人家保护的女生，她其实很坚强，但她的坚强总会令他心疼。
高烈往回走，他避开一群年轻人，然后终于看见杨亚南一脸慌张的走过来。
「学长！」杨亚南跑过来，嘴里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看仙人掌太入迷了，没注意到学长先走了。」
「对不起，是学长太不体贴了，只顾着自己走。」高烈也自责的说。「妳喜欢仙人掌？」他问。
「嗯，仙人掌开的花很漂亮喔，我带你去看！」杨亚南说着就要走。
「等一下！」高烈把她的手紧握在他手心里。「这样就不会走散了。」他对她笑了笑。
那一夜，高烈买仙人掌送给杨亚南当迟来的生日礼物。
那一夜，高烈牵着杨亚南的手，整晚都没放开过。
今天，跟学长一起度过了情人节、度过了他的生日。
那是我从来没想过的事，我真的好高兴！
对不起，学长，我对你撒谎了。我的生日是七月二十九日，但那对你来说是个不快乐的日子，所以，我宁愿不要过生日。
爱情有时是一种情绪、一种心情，莎士比亚在「仲夏夜之梦」里提到：
恋人们受到折磨，似乎是一条命运的定律，那么，让我们练习着忍耐吧，因为这种折磨和意念、幻梦、希望和哭泣一样，都是可怜的爱情，缺少不了随从。
或许就像爱罗说的，感情世界没有所谓的对错，就像相遇这种事。
有很多事，遇上了就遇上了，我不想再挣扎了。
对不起，姊姊，我喜欢高烈，情不自禁的。
我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妳喜欢高烈，比我还要早喜欢……
怎么办？姊姊，我可不可以喜欢他呢？
我只要在心里偷偷的喜欢，这样可不可以呢？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碍…
初中二年级
逛完夜市后，高烈送杨亚南到便利商店牵她停放在那里的车。虽然她说不用送她，但还是骑车跟在她身后，一直到看着她进了家门，高烈才放心的返回住处。
回到住处，已经近十二点了。
一走进房间，灯没开，只有书桌上将灭未灭的烛光迎接他。
「怎么不开灯呢？」高烈伸手摸索着墙上的灯座。
「咳咳……」
墙壁投影着一个巨大的身影，高烈转过头，看见李齐倚在另一面墙注视着他，手里还抓着一罐啤酒。
「你回来得真早，今天没班吗？」见到他，高烈有些讶异。
「咳咳……」李齐掩嘴又咳了几声。
「感冒还没好吗？」高烈走上前，关心的问。
李齐直起身子，走到书桌前，「你过来。」他对高烈说。
高烈走过去，只见蜡烛的周围以及书桌上滴落了一圈干掉的蜡油。
「像不像眼泪？」李齐注视着烛光。「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他喃喃地念道。等了高烈一晚，杨盼盼一句抱怨也没有，但心里肯定是伤心透了。
「点蜡烛、又喝酒、又吟诗，没想到你也有感性的一面。」高烈啧啧称道，也没打算开灯。「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好事？」他笑问。
「你今晚去哪里了？」李齐问，声音和今晚的低温有得比。晃动的烛光在他脸上制造出忽明忽暗的阴影，使他看起来有些深不可测。
「我呀……」高烈想起今晚，不由得扬起微笑。「我遇见了小南，说来有点丢脸，要不是小南提醒我，我还真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呢！」他伸手摸摸胸口，那里有一个突起，是杨亚南送他的礼物。r《下晚，我过了一个难忘的二十二岁生日。」
「难忘是吗？」李齐冷笑，手一用力，捏扁了手中的啤酒罐。
「怎么了？」高烈终于感觉到他的异样。
只见李齐突然转过身，用力地对他挥出一拳。
高烈没有防备，硬是吃了这一拳，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最后跌坐在地上。
高烈吃痛的瞪视他。「你是哪里不对劲？」
李齐又扑了上来，提起他的衣领，又挥了一拳，当李齐要挥第三拳时，高烈抬手挡住那一拳，然后抬腿用力的踹他一脚，再往旁边一个翻滚，然后敏捷的站起身。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他喘气的问。
李齐仍不作声，又向他冲了过来，高烈也不再白白挨揍，他大步上前，墙上立即投影出两个扭打的身影。
不知打了多久，两人仍分不出胜负，但双双都挂了彩，连屋子里的家具、书本都遭了殃，翻的翻、倒的倒，弄出了巨大的声响，吵得隔壁的房客还搥墙抗议。
蜡烛用它最后一丝气力燃尽，火熄灭了，房间顿时陷入黑暗，高烈和李齐突然失去视力，同时也累了，便一起倒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喘气。在静默中，除了两人的喘气声外，还有其它的声音，那是高烈和李齐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无数个夜晚都听得见的声音。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高烈很有默契的举起手表，借着表面的夜光灯开始计时。
那是隔壁的房客在做床上运动的声响，床铺规律的撞击着墙面，一阵阵，一阵阵，由小到大，然后声响愈来愈大、愈来愈短促，隐隐还可以听见男人的粗喘与女人的申吟……过了一会儿，撞击声终于停止了，四周又回复平静。
「这一个多久？」李齐问。
「三分钟不到。」
「呿，比上次那个差多了，这一个身体比较虚喔！」李齐话说得很刻保他们隔壁住的是一个想效法「欲望城市」里莎曼珊的女孩，男朋友一个换过一个，黑夜似乎永远比白天还要美丽。「把时间写下来，我明天贴在她门上，叫她赶紧换个男伴。」
初中二年级
两人相互交换别有深意的一眼。「哈哈哈……」然后，爆出大笑。
「碰碰碰……」隔壁又在搥墙抗议了。
高烈和李齐不知收敛，反而笑得更大声，刚才发生的不快，也在这一笑中化解了。
「你真丑。」渐渐熟悉了黑暗，李齐盯着高烈嘴角的瘀血和眼角的黑轮说道。
「呿，你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高烈得意的看着他制造出来的杰作。李齐原本就有黑眼圈，现在更深更浓了，像是在他白净清秀的脸上特意画上「烟熏妆」似，在不开灯、只有隐隐月光下看起来，倒也算是美人一个。
「咳咳……」李齐又咳嗽了。
「你生病了还不休息，只为了专程等我好打我吗？」高烈起身开灯，顺便倒了杯水给他。「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要打我也该给个理由吧？」
李齐喝了口水。「我是替杨盼盼打的。」他的语气一转冰冷。「你伤了她的心，今天……」不，已经过了午夜了。「昨天是你的生日，杨盼盼想给你一个surprise，结果你根本完全忘了跟她的约定。」
高烈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记起几天前杨盼盼那通神秘兮兮的电话。「啊，我忘了！」他用手拍了一下脑袋，「盼盼呢？她很生我的气吗？」
「我已经送她回去了。」李齐没好气的说。今晚是他送杨盼盼回家的，她已经醉得无法开车了。「不气才怪，她等了你一个晚上，谁知道你却在某处跟她妹妹一起快活。」
「你在说什么！」李齐的口吻让他觉得不舒服。「干嘛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好像我跟小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所以你不需要用那种语气说小南，她根本什么事都不知道。」
「你倒是挺护着她的。」李齐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够了！本来就是我的错，真搞不懂你干嘛老把小南牵扯进来！」高烈有些不悦。「不过盼盼也真是的，」他不免也责怪起杨盼盼。「要帮我过生日直说就是，就算等不到我也可以打手机给我呀。」说着，他拿过背包取出手机。
李齐伸手把他的手机抢走。「杨盼盼的手机号码多少？」
「你做什么？把手机还我。」高烈把手伸向他。「你不是觉得我对盼盼做了很过份的事吗？我现在要好好跟她道歉。」
「杨盼盼手机号码多少？」李齐仍是这一句。「背出来！」
「号码都输在手机里。」高烈摊摊手。「你知道我记不住电话号码的。」
「0932……」李齐接着背出一组手机号码。「你知道杨盼盼喜欢吃什么蛋糕？喜欢什么音乐？喜欢什么颜色？」
「你是怎么了？」高烈听得一头雾水。「从我一进门你就怪怪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李齐把手机丢还给他。「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你的温柔是一种残酷。」
「温柔？残酷？」高烈重复着他的话，然后皱眉不解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记忆中，小南也说过类似的话。
李齐定定的看着他。「你是装蒜还是真不懂？」
「你干脆直接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令你生气的事好了。」高烈双手抱在胸前。
李齐向前走一步，他盯住高烈的眼睛，眼里一向的促狭不见了，有的是少见的严厉。
「杨盼盼喜欢你。」
「啊？」高烈微愕。
「我说杨盼盼喜欢你，她已经暗恋你将近三年了！」
「暗恋我……」高烈又是一愣。「你别说笑了，我跟盼盼就像兄妹一样。」
「这话你自己跟她说去！」李齐瞪视他，眼里写着愤怒。
高烈这才发觉李齐是认真的。「你是说真的？盼盼喜欢我？她告诉你的？」
「这种事不用说大家都看得出来。」李齐看起来又是一副想扁他的神情。「用膝盖想也知道，有哪一个女生会闲闲没事跑去帮男人整理房子、做饭的？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我对盼盼根本没有那种感觉，我也没有做出什么令她误会的事啊！」
「没有吗？」李齐盯着他的眼睛。「你让她为你做了那些该是女朋友会做的事，如整理房间、做饭、撒娇……或许你是无意，但你绝对要负最大的责任。」
「我不知道……柔死后，盼盼一直都很担心我，我不想她因为我的消沉而难过，所以没有拒绝她的关心，我不知道她是以那种心情……」高烈喃喃念着。
「好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打算拿杨盼盼怎么办？」李齐抱着双臂睨他。
高烈一脸茫然。
李齐上前一步，与他眼对眼、鼻对鼻。
「你喜欢谁就尽管去喜欢，不喜欢也早点表示清楚，不要再随便对人家温柔，该拒绝的时候还是要拒绝，一时的受伤害，总比让人家一直陷下去来得好。」
开学了，又是一个新学期的开始。
开学那天，杨亚南、徐爱罗、还有冯大观约好一起去看电影。她们俩先约在网咖，杨亚南上网找资料，徐爱罗则在玩丢水球打发时间，顺便等着冯大观来这里跟她们碰面。
寒假期间，徐爱罗和家人去日本度假，她的外婆定居在北海道，所以徐爱罗每个寒暑假都会去那里陪她外婆。
一碰面，杨亚南就把寒假里发生的事一字不漏的跟徐爱罗分享。
「太好了！亚南。」徐爱罗替好友感到开心。「我敢肯定，高烈对妳也有感觉，妳再加把劲，很快就可以跟『单相思』说拜拜了。」
「我不会告白的。」杨亚南还是很坚决。
「是因为盼姐吗？」徐爱罗翻翻白眼。「为什么要那么在意盼姐呢？」她不懂杨亚南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就算盼姐喜欢高烈，她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跟他说，既然她没开口表白，那妳又为什么要感到愧疚与背叛呢？妳为什么不放开自己，痛痛快快的去追高烈，轰轰烈烈的爱一场！」
「我不想伤害姊姊。」
「借口！」徐爱罗很不以为然。「村上春树说：『我们尽可能的不去伤害对方，不过有时候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她的神情有着难得的严肃。「逃避不是最好的办法，除非妳只是想玩玩暗恋的游戏，搞不好妳很快又会去暗恋其它人了。」
「我不会的！」杨亚南反应极大。「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学长！」
「那妳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不要等高烈被追走，妳才哭哭啼啼的来找我，说妳有多懊悔。」徐爱罗对她吐吐舌头、做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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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亚南也对她吐舌头、做了一个更丑的鬼脸，两个女生笑成一团。
「对了，」徐爱罗探头看她的计算机。「妳到底在找什么数据？」
「有关仙人掌的。」杨亚南一副很伤脑筋的模样。「夜市的老板叫我『青菜』养，记起来的时候再去浇水就好。前几天，我看到仙人掌头上结了一个小蓓蕾，我想让它赶快开花，于是早晚都浇水，结果花不但没开，根部还有一点点腐烂了，我问我爸爸，他说我浇太多水了。」她一脸忧心，这是学长送她的，是她的宝贝，她可不想把它养死掉，要不就太对不起学长了。「我想找找这方面的信息。」
「开花？」徐爱罗不太相信夜市买来的东西。「妳不会是被骗了吧？有些仙人掌养了很多年还是不会开花的。」
「真的吗？可是老板看起来不像会骗人的样子。」
「哪一个坏人会在脸上写『我是坏人』？妳太容易相信人了。」徐爱罗睥睨的横了她一眼。「算了，我也来帮妳找吧。」说着，她开启新的网页，键入「仙人掌」搜寻。
两人默默工作着，不一会儿，徐爱罗叫了起来。
「这实在太有意思了！」她对着屏幕啧啧称奇。「天意、天意，这一定是天意！」
「妳是看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杨亚南将头往她那里探过去。
「妳看！」徐爱罗把计算机屏幕转给她看，上头写着：
七月二十九日出生的人，代表植物是仙人掌；花语是燃烧的心。
花箴言：你是个沉默寡言、害羞内向的人，但是非常渴望拥有一段火热的爱情，如果你现在正好有喜欢的人，提起勇气去追寻心目中的爱吧！
「提起勇气去追寻心目中的爱吧。」徐爱罗念着最后一句。「妳看，妳的生日是七月二十九日，高烈又送妳一株仙人掌，冥冥之中，好像在暗示什么……妳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她愈说愈兴奋。「所以，妳不要害怕，尽管去追高烈吧！」
又来了又来了！杨亚南暗暗在心里叹气。「妳想太多了，这一切只是巧合。」她故作冷淡，其实心里还是震了一下，她的个性和里头的叙述还真像。
「杨亚南，妳真是教人生气耶！」徐爱罗觉得彷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我问妳，如果高烈喜欢上别人怎么办？妳还能笑得出来吗？」
「我会祝福他。」杨亚南挤出笑容。「我会庆幸没有真正的拥有过他，那么，也就不算真正失去。」
「放手跟祝福不过都是逃避的借口，一点也不伟大！」徐爱罗说完，刚好看见冯大观走进店里的身影，便用力的对他招招手。
走到她们桌前，「要走了吗？」冯大观问。
「嗯。」杨亚南跟徐爱罗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那我先去帮妳们结帐，待会在门口等妳们。」
冯大观向柜台走去，不到一分钟，他突然又走回来，一脸气极败坏的样子。
「徐爱罗，妳在我皮夹里贴了什么鬼照片，害我丢脸死了！」他白净的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红潮。
「很难得喔，未来的冯大律师也会害羞呀！」徐爱罗掩嘴咯咯笑。「你好俗喔！那叫大头贴，没有常识也要常常注意流行趋势。」她毫不客气的损他一顿。「还有，什么叫鬼照片？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本小姐的玉照吗？」
「要妳的照片干嘛？避邪吗？」冯大观马上反唇相稽。「总之，请妳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避邪？」徐爱罗杏眼圆瞪。「好，这是你说的！」说着，她从包包里拿出上次照的大头贴，随意撕下一张，口中念念有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斩妖缚邪，杀鬼万千，魔王束手，凶秽消散，护卫我面前之人，急急如律令！」啪地一声直接贴在冯大观的额头，又撕下一张贴上他的胸口，接着，其它如手机、背包、裤子、鞋子……无一幸免。
「妳到底在干嘛？」
「你身上有一股妖气，我正在持咒帮你除去身上的邪魔妖怪呀！」
「徐爱罗！妳不要太过份……」
杨亚南笑看他们俩吵吵闹闹的在斗嘴，眼里透着欣羡，她一直都很喜欢徐爱罗与冯大观他们这对冤家相处的气氛，恋爱，应该就是这样子吧！
提起勇气去追寻心目中的爱吧！花箴言如是写。
而爱罗则说，放手跟祝福不过都是逃避的借口，一点也不伟大。
但是爱罗妳知道吗？放手跟祝福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呢！
初中二年级
高烈约杨盼盼在校门口对面的茶坊见面。
「那天……李齐说妳等了我一个晚上，」一见面，他双手用力一拍，合掌举到额前，连声道歉。「对不起，都是学长的错，我真的忘了。」
虽然李齐要他跟杨盼盼说清楚，但拒绝的话他还是说不出口，只好当作他不曾听过杨盼盼喜欢他的事。
这应该是最不伤害人的方式吧？！他宁可当她永远的学长，永远关心她。
只要杨盼盼不说，他也装不知情，总有一天，她会喜欢上某个耀眼的男孩，谈一场很棒的恋爱。或者几年后，她会遇到一个好男人，生几个萝卜头，很幸福很幸福的过一辈子。当有一天她老到牙齿咬不动东西时，也许会突然想起他，然后十分庆幸当初没跟他告白。
「对呀，我等你等很久耶！」杨盼盼故作生气样，唇噘得很高。不过，她说的都是实话，她已经等高烈很久很久了。「女人的青春是无价的，学长你要怎么赔我？」她埋怨地问。
「妳想要什么，我都答应妳。」无法响应她的感情，高烈对她有份歉疚，所以什么都愿意应允她。「一顿大餐？一场电影？还是钢琴演奏会？」只要他做得到的，他都愿意答应她。
「太没诚意了。」杨盼盼摇摇头，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狡狯的笑。「我要学长陪我，是陪伴的陪喔！」
「陪？」高烈楞了楞。
「人家说大三拉警报，眼看着我就要升大四了，却连一次恋爱也没谈过，好可怜喔！」她支着下巴，张着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高烈。「再过三个多月，学长就要毕业了，可不可以在这段期间里，请学长假装是我的男朋友，一直到你毕业那天？」
执拗如她、顽强如她，那天晚上之后，杨盼盼就已经清楚的知道她在高烈心中根本没有位置。从遇见他到现在，她一直都不曾真正拥有他，现在他就要毕业了，就让她任性一次吧，让她使一点小诈，让高烈像男朋友般陪在她身旁，直到他毕业那一天，然后，她会结束一切对他的爱恋。
「男朋友？」他是不是听错了？「盼盼，妳在开玩笑吗？」高烈一脸严肃。
「学长骗人！」见高烈一脸为难，杨盼盼猛眨着眼睛，水汪汪的眼睛好像随时会拧出水来。「你不是说什么都答应我吗？」
「盼盼，这一点也不好玩……」高烈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因为他发现杨盼盼放在桌上的手正在发抖，他抬眼看她，杨盼盼噘着唇好似不满，但她的手早出卖了她的紧张。为什么她会喜欢上他呢？高烈伸出手，握住她发抖的手，微笑的对她说：「好。」他就要毕业了，如果在毕业之前，能为她留下美好的记忆，他愿意。
「谢谢。」杨盼盼绽放出很美丽的笑容。「放心，我只想要学长待在我身边，我不会要求学长做很过份的事的。」
当天，高烈陪了杨盼盼一整天。晚上，他送杨盼盼回家，在大门前，杨盼盼要求他吻她。
「给我一个kissgoodbye？」她任性的提出要求。
高烈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倾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祝妳今晚有个好梦！」
说完，他跨上机车离开。
杨盼盼一直站在门口目送他渐骑渐远的身影，眸底映着莹莹的泪光。
曾有心理学专家说过，只要看对方第一次吻你什么部位，就可以知道你在对方心里的地位。
如果吻的是额头……那代表他把你当家人。
「对不起，我还是无法拒绝盼盼。」
高烈把答应杨盼盼假装当她男朋友的事告诉李齐。
「跟我对不起什么？」李齐的反应竟意外的平静。「你干嘛一副抢了我女朋友的模样？」他还有心情调侃高烈。
李齐毕竟是懂杨盼盼的，她终于主动出击了，虽然她的方1d有点迂回、也不够正大光明，但他知道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真佩服她，连这种要求她都敢说出口！她一定不知道高烈已经知道她的感情，否则骄傲的她根本说不出口。
不过她也真爱找罪受，为了让自己真正死心，她用了最笨的方式。难道她不知道，当妳拥有一个人后再失去他，那时的悲伤与痛苦是加倍的吗？
这个傻女人！
李齐好几次在校园里遇见高烈与杨盼盼，她看起来一副很快乐的样子。
李齐什么都看在眼里，也什么话都不说。
杨盼盼太痴心了，他又何尝不傻？
这是她的心愿，他愿意等她，等她找回她的心。
等她的心再度属于她自己的时，他会去向她索取的。
登山社的学长、学姐都在说高烈和杨盼盼交往了。
而杨亚南早在开学那天就知道了，因为高烈送姊姊回家，然后还在大门前亲吻了姊姊。她都看在眼里。
果然被徐爱罗说中了！杨亚南虽然替姊姊开心，但仍难免心伤。
接下来的日子，操场上，不再看到高烈的身影，因为，他都跟杨盼盼去约会了。
杨亚南总是一个人跑步，她总是沿着内圈的第三跑道跑，因为第二个跑道是属于高烈的。她保留他的位置，正如同她的心里仍留恋难忘高烈。
「亚南，」徐爱罗也听到消息了。「要不要去剪头发？」她小心的问。
杨亚南噗哧地笑出声，忆起了爱罗第一次得知她的心情时，曾经说过的承诺：
如果被拒绝了，失恋了……我的长发可以借妳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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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舍得呀？」她问。
「当然舍不得！」徐爱罗老实的说。「但是为了妳，我愿意。」她说得很有义气，神情有如壮士断腕般的悲壮。
「爱罗……」杨亚南感动的无法言语。「我才不敢要妳剪，冯大观会杀了我！」
谢谢，我很好，因为有妳这个好朋友，她在心中默默地说。
说完，她们一起大笑。然后，爱罗拉着她去唱KTV，还特别点了梁静茹的「分手快乐」。
「我无法帮你预言委屈求全有没有用，
可是我多么不舍朋友爱得那么苦痛，
爱可以不问对错，至少要喜悦感动，
如果他总为别人撑伞，你何苦非为他等在雨中……」
唱到副歌时，杨亚南大声的跟徐爱罗一起唱：
「分手快乐，祝妳（我）快乐，妳可以找到更好的，
不想过冬，厌倦沉重，就飞去热带的岛屿游泳，
分手快乐，请妳（我）快乐，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唱着唱着，最后声音只剩下杨亚南一个，徐爱罗心疼的看着好友。
「分手快乐，祝我快乐，妳可以找到更好的……」
微笑唱着歌的杨亚南，脸上的眼泪不停地流着。
如果高烈喜欢上别人怎么办？妳还能笑得出来吗？
我会祝福他。
真可笑，说这句话的我，根本不懂爱情，还说得一副很伟大的样子！
我应该开心才是，一个是我最爱的姊姊，一个是我最最喜欢的学长。
但……我却哭了，心里头的某一个地方死掉了，死掉了，死掉了……
初中二年级
这天，杨亚南意兴阑珊的坐在客厅里翻杂志，突然，门铃声响起。
「请问找哪位……」她跑去开门，一看见是高烈，她微微一愣。「学长……」
高烈看到她，也是一怔，怎么才一个月不见，小南竟瘦了一圈！
「小南，妳怎么瘦这么多、脸色那么苍白！」高烈眼里有着心疼。「好像很久没看见妳了，妳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她心里大喊着。
「我很好。」杨亚南勉强笑了笑。「学长是来接姊姊的吧？我去叫姊姊！」她连茶都忘了倒，就咚咚咚的冲上楼。
果然，杨亚南脚软的蹲在姊姊的房间门口，她还是无法若无其事的面对高烈。
「小南，谁来了？」杨盼盼在房间里问着。
她站起身，用力的拍了下脸，想让自己看起来有点血色……哇，好痛！
「姊，学长来了喔。」她打开房门。
「小南，妳看我穿这样可以吗？」杨盼盼转了一圈，让杨亚南看看她的打扮。
每天看着姊姊这样愉悦的打扮自己，心里虽然心痛难过，但她还是都报以微笑。「嗯，好看，没有人比我姊姊更漂亮了！」
「厚，妳现在会亏姊姊了喔。」杨盼盼捏捏她的鼻子。
杨亚南笑着躲开，然后抬眼认真而专注的看着她。「姊，妳现在很幸福吗？」
杨盼盼垂下眼，神情有一瞬间缥缈。「现在……」她抬起眼，对她递出笑，眼角弯弯的。「是的，我很幸福。」
「太好了，去年为姊姊许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杨亚南也笑了。「姊，我先回房间去了，祝妳约会愉快！」
说完，她转过身，在转身的那一剎那，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杨亚南车子骑到一半时，引擎突然熄火。
她把车牵到路边，东摸西摸一阵，又蹲下来捏捏轮胎，最后才发现是没油了。
「唉……」杨亚南叹了口气，忘记加油了，早上才提醒过自己的说。最近她总是如此，老是忘东忘西的，吃饭吃到一半就发起呆来，教授点名没听见，还差点被记缺席。
杨亚南环顾一下置身之处，这里是山区，离加油站还有好长一段路……
「唉－－」她又是叹气，只能低头认命的牵着车走。
过了清明节，天气愈来愈热了，才走了一小段路，杨亚南已经流了满身的汗了。
一部机车从她身旁急驶过去，突然在她前面几公尺停祝
「小南！」
杨亚南讶异的抬起眼，看见高烈向她大步走来。「学长……」她停祝
高烈站在她面前。「怎么用走的？机车怎么了？」
「没油了。」杨亚南伸手擦抹额头上的汗，结果因为刚刚摸轮胎时手上沾到尘土，这下把脸都给抹黑了。
「妳看妳，变成小花猫了。」高烈看了忍不住笑，顺手拉起衬衫衣襬，想帮她擦脸。
杨亚南直觉躲开。「学长……今天没约会吗？」她别开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高烈不太高兴的看着她的举动，突然用力的抬起杨亚南的下巴。
「跟人家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这礼貌妳不懂吗？」他发现杨亚南最近都在躲他，去杨家的时候，她总是躲在房间里；在学校遇见时，她总是匆匆点头就走过；好不容易逮着她说话，说没几句她便随便丢了个借口就溜了，好似他是洪水猛兽，他不舒服极了！
杨亚南被抓住下巴，动弹不得，只好迎上他愠怒的注视。
「车子没油了，怎么不打电话请朋友或同学帮忙？」高烈问。「太阳这么大，妳不会傻得要这样牵着车走下山吧？」
「我忘记了……」杨亚南小小声的说，她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解决事情了。
初中二年级
「傻瓜！」高烈忍不住要骂她。
我们家南南呀，虽然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其实骨子里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固执倔强……脑海里突然想起杨伯父说过的话。
高烈喜欢去杨家坐，因为杨伯父总会说她们姊妹小时候的趣事给他听，还会拿她们小时候的照片给他看。照片里，杨亚南的眼睛总是避着镜头，显得自卑而畏缩；团体照里，她也总是站在角落，不是被别人的头或手挡到，不然就是镜头拉得太远，看不清她的脸；其中有一张是被偷拍的，没有防备的脸上，有一双带着叛逆与倔强的眼睛，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杨伯父很喜欢说杨亚南的事，而他也总是听得很入迷，彷佛看见了杨亚南的另一面。
高烈看她低下头，声音便软了下来。「把妳的手机给我。」他将手伸到她面前。
高烈要她的手机做什么？杨亚南不知道他的用意，不过还是乖乖的把手机递了出去。
高烈接过，在上头按了一阵后，「喏。」把手机交还给她。
杨亚南狐疑的接过，她看看他，然后又垂下眼看看手机。手机的屏幕停在电话簿，她按进去，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往下看，最后竟看到了高烈的名字！
「学长为什么给我电话？」她按捺住心中那份快要克制不住的悸动。
「以后若需要帮忙，就打电话给我。」高烈宠溺的看着她。「妳在这等着，我去加油站帮妳拿些油过来，妳是九二还是九五？」
「学长……」杨亚南心里冲上了一股想哭的矛盾情绪，渗透了胸腔，浸润了喉咙。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很想大声的对他这么说。「学长你不要管我了啦，你有约会就快去吧！」她催赶着他。
高烈又想生气了，他有这么可怕吗？「我有说我有约会吗？」他凶巴巴的瞪着她。突然成为她姊姊的男朋友，他想小南一定会觉得很别扭，所以有好几次，他都想跟她说他与盼盼之间约定的事，但又觉得不妥，再怎么说，这都是盼盼个人的隐私。
「你应该跟姊姊有约吧？」杨亚南别开眼。
「跟人家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我刚不是已经告诉过妳了吗？」高烈把她的脸转正。「罚妳的眼睛不准离开我的眼睛一分钟，谁先离开了，谁就要请吃中饭。」
杨亚南也不高兴起来，她狠狠的瞪着他，心里想，明明已经有姊姊了，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温柔？想到这里，她就瞪得更用力。　比就比，who怕who。
这么一瞪，两人竟谁也没移开视线，足足对视了五分钟，直到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令高烈分了心，瞥了一下旁边。
「厚，你输了。」杨亚南指着他，笑得很得意。
「妳赢了。」高烈笑道。他把她的车牵到旁边停好，又抓着她的手到他机车旁。
「学长，你在干嘛？我的车……」杨亚南不断回头看自己的车。
「我输了不是要请客吗？我们先去吃中饭吧，吃饭皇帝大，回头再来牵妳的车。」
这一回合，高烈胜！
吃完饭，高烈跟老板要了一只汽水空瓶到加油站装汽油，然后再回到杨亚南机车停放处，将油加进去。杨亚南试着发动车子，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分手前，高烈跟她要了手机号码。
「喔。」不知道高烈要她的手机号码做什么，但她也没打算要问。「我抄给你。」
「不用，妳讲，我会记下来的。」高烈的手机忘了带出来，无法直接输入。
「0939……」杨亚南念了一串。
高烈反复念了几次。「好，我记住了。」他对她笑了笑。
杨亚南回到家后，便直接回房间，她坐在书桌前，握着手机，盯着电话簿里高烈的名字与手机号码。
她知道她永远也不会打这通电话的。
杨亚南按下删除选项，想把高烈的名字从电话簿里删去。
正想按下确定时，手机突然响起「圣诞老公公来了」的铃声，吓了她一大跳，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一年四季，杨亚南的铃声都是这首歌，一向跟着流行歌走的徐爱罗总取笔她「俗死了」！如果她的手机响起，而徐爱罗恰好在她旁边，她一定会到旁边躲起来，假装不认识她。但，杨亚南却很喜欢这首歌，总觉得它有一种充满「希望」的感觉。
她查看来电号码时，屏幕上闪着高烈的名字。
「喂、喂！」她慌乱地接起。
「这是杨亚南小姐的手机吗？」
高烈低沉的声音响起，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还加小姐，听起来好陌生。
初中二年级
「是、是我，学长。」杨亚南的心怦怦跳，说话还有些结巴。高烈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吧，怎么她才想删除他的号码，他的电话就来了？「学长找我有事吗？」
「太好了！」高烈松了一口气。「我只是想确定号码有没有记错。」他解释着。「我一直很依赖手机，从来没有好好记过别人的电话号码，上次还被李齐说了一顿。」他笑着说。
「这就是学长的不对了！这是诚意问题，学长若有心，就会记住对方的号码。」杨亚南也责备起他。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那小南有记住我的号码啰？」他挑衅的问。
「当然。」她只看了高烈的号码一眼，就记在心里了。「只要对方说过一次，我就会记住了。」她自夸的说。
「好，那把我的来电记录和号码从电话簿里删除。」他命令道。
「删除后，妳拨电话过来，我要看看妳是不是真的如妳所说的那么厉害。」说完，他便挂掉电话。
杨亚南听着那端传来的「嘟嘟」声发怔，刚刚她是不是说得太过了，所以学长在生她的气啊？
她照高烈的话把号码删去，然后一字不差的按了号码，但却迟迟没拨出去。
「唉－－」她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刚刚还在想自己应该永远也不会打这通电话的。」她好笑的想。明明已经把高烈的手机号码刻在心版上了，要怎么删除？真是好笑！
她按下传送键－－
才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起。
「妳好慢！」高烈一开口就这么说。「我已经等了两分钟又十五秒了。」
「啊，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咦？等一下！她为什么要跟他道歉呢？
电话那头早已传来高烈的笑声。
这样透过手机听着他的声音、他的笑声，杨亚南突然觉得好满足。
还是好喜欢他！
她把高烈的名字储存进电话簿，铃声则是用了滨崎步的新曲「剎那」：
如果我像花朵般剎那短暂，相信会在你身旁灿烂绽放……
如果我可以像小乌一样的飞翔，相信我就会飞到你身旁……
如果我像风一般的飘流，相信我就会吹向你的身畔……
如果我可以像明月一样的发光，相信我将会永远照耀着你……
她觉得这首歌词完全写出了她的心情，尽管高烈选择了姊姊，她还是好喜欢他，只要他开心，那么她就会觉得开心；只要他幸福，她也会感觉幸福。
「啊，没电了！」徐爱罗无聊的玩着手机里的贪食蛇。「亚南妳的手机借我玩。」
「好呀。」杨亚南把手机拿给她，又埋头认真地看自己的书。下个礼拜是期中考，今天她和徐爱罗约在图书馆看书。
徐爱罗是看书看得有点烦，才会玩起手机里的游戏，玩了一会她又觉得腻了，可是又不想看书，于是好奇的按进了电话簿里浏览，看着看着，就看见了高烈的名字。
她知道杨亚南还是无法忘记高烈，每次与杨亚南在校园里遇见高烈与杨盼盼，杨亚南故作轻松的笑容总教她心疼。四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五月中旬就会停课，六月就要毕业了。徐爱罗总觉得有些事情一定要做个结束，不然就会永远停在原地，无法向前走。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也一定要传达出去，如果不好好处理，心里会永远留个遗憾，那么就很难再去喜欢一个人了。
在高烈毕业前，她一定要让他知道杨亚南的心情。
徐爱罗转头看杨亚南专注的侧脸，心里打了个主意。
她悄悄走出图书馆，打了一封简讯，按下高烈的号码，传送出去。
高烈和杨盼盼约在他们常待的茶坊看书。
「我去厕所一下。」读到一半，高烈对杨盼盼说。
杨盼盼唇边的笑容在高烈消失在转角处时，倏地隐去，眸底染上了轻愁。
跟高烈在一起，她总觉得像身处梦境里、脚踩着棉花，一切都好不踏实。
他对她很好，是哥哥对妹妹的好，她都知道。
每次跟高烈讲完电话，她总是等高烈先挂掉电话；每次跟高烈道别时，她总是要高烈先走，自己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的身影，他的身影总透着一种无情，因为他从没回头看过。
够了，这两个月里，她得到的已经远比过去这几年还要多很多，她该满足了。
杨盼盼决定今天就跟高烈提出「分手」，结束他们之间的约定。
再继续眷恋下去，占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她怕自己会迷失掉，然后再也找不回原来的自己。而且，她隐约感觉到高烈心里有人，他常常会想到什么似地笑出来，且眉宇间也洋溢着一股愉悦，神情、脸色都比去年失去欧阳柔时，好了很多很多，也不再穿那些沉重的深色衣服，感觉像又变回从前那个高烈了。
她非常清楚，不是自己让他露出那样的笑容与飞扬的神采。
该放手了，该放手了……
「哔，哔！」
一个声音打断了杨盼盼的思绪，是来自高烈放在桌上的手机。
一种奇异的驱使，杨盼盼拿起高烈的手机看，上面显示他有一封新讯息，她心跳有些加速，吞了口口水，仍按了进去，寄件人是－－小南？
她再按进去－－
我喜欢你，学长。
初中二年级
徐爱罗回到座位上，若无其事地把手机还给杨亚南，唇边有着神秘的笑。
杨亚南接过，直接把手机放在桌上。
「哔，哔！」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在宁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有些扰人。
「爱罗，妳怎么没帮我设定静音？」杨亚南尴尬的看看四周后，才拿起手机查看，然后她的眉扬了起来。「咦？是学长传给我的讯息。」
她打开－－
小南，傍晚六点，在无名桥见。盼盼。
「是姊姊……」杨亚南很讶异。「奇怪，姊姊为什么要用学长的手机传简讯？，」
「什么？！是盼姐传给妳的，不是高烈？」听到她的话，徐爱罗大叫，惹来其它桌看书的人责怪与好奇的眼光。「难道盼姐看到那封简讯了……啊！」惊觉自己说溜了嘴，她赶紧摀住自己的嘴巴。
「什么简讯？爱罗！」杨亚南警戒的盯着徐爱罗做贼心虚的神情。「或者我该问，妳到底做了什么？」
「对不起，亚南……」徐爱罗自知自己闯大祸了。「我私自帮妳传了封简讯给高烈……」
「妳传简讯给学长？」杨亚南将手机按了几下，一看，差点昏倒。
她闭起眼睛，耳边彷佛听见远处敲起了丧钟。
姊姊知道了，她知道了……
傍晚六点，杨亚南一个人来到无名桥。
这座桥在家里附近，因为很偏僻，平常很少会有人来这。可是每到暑假就不同了，因为桥下的溪水很深，所以会有很多国中生和高中生跑来这里戏水、游泳。
杨亚南一走上桥，就见到姊姊站在晚风中，望着远方。
「姊……」她走到杨盼盼身旁。
杨盼盼转头看她。
杨亚南垂下眼，不敢注视她，怕在她眼里看到厌恶与责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不断重复这句话。
「对不起什么？妳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杨盼盼的心里也是复杂万千，她怎么也想不到妹妹会跟她喜欢上同一个人。「妳为什么都不说？」她沉痛的问。她和高烈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小南又是怎样的心情呢？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杨亚南还是这句话。
好看，没有人比我姊姊更漂亮了！
姊，妳现在很幸福吗？
太好了，去年为姊姊许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姊，祝妳约会愉快！
杨盼盼不禁想起小南说过的那些话、还有她脸上的那些笑容。
她又想起她曾问高烈，「无缘无故的，你在笑什么？」
「我是在想妳父亲说的那些关于小南的事，她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回答这些话时的他，脸上笑盈盈的，眸底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愫。
她真笨，怎么现在才领悟！高烈心里的那个人其实就是小南－－她亲爱的妹妹。
是小南让高烈有那种炫目的笑容。
杨盼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狼狈，她倏地转过身，背对杨亚南，手用力地握紧桥身，用力到指尖都泛白了。
「姊，」杨亚南双腿跪了下来，抓住她的衣角。「妳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好不好？我不会喜欢学长的，再也不会喜欢他了，高烈是姊姊的，好不好？妳原谅我好不好？拜托妳不要不理我……」
这是什么话？杨盼盼听了更光火，什么高烈是她的？她当高烈是物品吗？还是想学孔融让梨？真是太瞧不起人了，她这是在可怜她、施舍她吗？
高烈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啊！
「不要碰我！我怎么会有妳这样的妹妹！」
再也受不了，杨盼盼用力甩开杨亚南的抓握，忿忿地走开。
杨亚南的眼泪掉了下来，姊姊生气了，姊姊不爱她了，不爱她了……
「姊，不要丢下我……」她虚弱的请求着。
杨盼盼僵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
杨亚南突然一骨碌地爬起来，爬到桥上，站得直直的。
「姊，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妳会不会原谅我？」
杨盼盼转过头，差点没昏厥。「妳这个笨蛋！妳在做什么？快下来！」
杨亚南摇摇头，眼泪直掉。「妈妈不爱我没关系，但是如果连姊姊也不爱我了，那我什么都无所谓了……」她用手背抹去眼泪。「对不起，姊，我真的很爱妳。」
说完，杨亚南纵身往桥下一跳，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她写在日记里的头一篇－－
姊姊，我最爱最爱妳了。
所以，我，杨亚南发誓，绝对绝对绝对不做任何让妳伤心的事。
以血封缄。
没想到一语成真，真的是要以血付出代价！
杨亚南扬起嘴角，微笑着。
病床上，杨亚南一脸苍白的躺在上头，眼睛紧闭着。
「我是一个坏妈妈。」
倪淑如握着杨亚南虚软无力的手，一向干练严厉的脸，突然老了许多。
「不要再苛责自己了。」杨震把妻子的头揽进怀里。「南南没事的，医生不是说她只是喝了几口水吗？幸好我们盼盼泳技好，才能够实时救了南南这条命。」杨震庆幸意外没有造成。「老婆，妳先去睡一下，妳已经守了她一夜了，等她醒来，我再去叫妳。」
「她一定不想见到我，她恨我。」早先，杨盼盼已经把杨亚南的话转述给倪淑如。「是我太忽略她了。」由于自己的一意孤行而对小女儿造成的伤害，倪淑如有满腹的愧疚。
「她一直都爱妳。」杨震安抚的拍拍她。「我们南南跟她妈是一样的脾气，妳们都倔强、对感情都不够老实，连跟姊姊喜欢上同一个人这件事都遗传到。」
杨震与倪淑如的爱情故事比起现在的年轻人是一点都不逊色。当年倪淑如与好友陈盼盼情同姊妹，而陈盼盼与杨震则是一对令人称羡的情侣，当时倪淑如也爱慕杨震，但却只能将这份心意深埋心中。后来杨震与陈盼盼结婚，不久就怀了孩子，但是陈盼盼有心脏病，生产可能会危及她的性命，可她仍执意要生下孩子。其实陈盼盼一直都知道倪淑如喜欢杨震，所以临盆前，她把倪叔如、杨震叫到身前，嘱咐他们万一生产时有状况，无论如何一定要先救孩子；又私下对倪淑如说，如果她死了，请她一定要帮忙照顾她的丈夫，并把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喜爱，倪淑如答应她了。
虽然顺利产下孩子，但陈盼盼还是死了，于是倪淑如如她所承诺的照顾起杨震与孩子－－也就是盼盼。长久相处下来，杨震爱上她，也娶了她。倪淑如本来是打算不生孩子的，想全心全意把盼盼当成她唯一的孩子来疼爱，杨震也从没要求她为他生个儿子继承香火，但，她还是不小心怀孕了。她本来想要拿掉，但被杨震阻止了，于是还是生下了孩子。也就是亚南。
初中二年级
倪淑如承诺过好友，所以对盼盼总是百般呵护，但却刻意忽略亚南，因为她怕辜负了好友对她的托付，所以便把生活重心全都摆在盼盼身上。久而久之，她与亚南之间有了一道隐形的墙，面对亚南时，她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尽管心里是关怀的，却怎么也摆不出温情的脸孔与柔软的态度。
「你想……我和亚南之间，」倪淑如凝视着杨亚南沉睡的脸庞。「现在还来得及吗？」
杨震亲了亲妻子的脸颊。「永远都不会来不及的。」
李齐与杨盼盼站在医院门口。
「我从来不知道妳这么会演戏！」李齐笑看着她。「嘿，那样吓他不好吧？」
「真是稀奇啊，你什么时候变善良了？」杨盼盼刚挂断电话，她先前打了一通电话给某人，送了一个假噩耗给他。昨天她在小南的背包里发现她送给她的日记本，一整夜，她都在看那本日记，看完后，她才知道小南有多么迷惑与痛苦。所以，她决定整整那个人。「太好了！医护人员、父母亲我全都安排好了，到时一定要让那人发现自己真正的感情。」
「妳真是个坏女孩！」
「他让我和我妹吃了这么多苦头，我当然要趁机报一下仇！」
李齐莞尔。「难怪人家说最毒妇人心。」
「所以呀，你们男人最好不要随便招惹女人。」杨盼盼凶巴巴的睨了他一眼。
「怎么办？」李齐一脸伤脑筋。「我现在超想惹一个女人耶……」他靠近她，倾身，影子罩住她整个人，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她的眼睛。「我说，杨小姐，妳要不要来当我的女朋友？」
杨盼盼白皙的脸蛋立即红了起来。可恶，他一定又在捉弄她了！
「那你得先追求我啊，李先生。」她迎上他的眼光，语气净是挑衅。
说完，她转过身子，像个高傲的女王要离开。
李齐眼神饶富兴味的注视着她窈窕的身影，嘴角噙着笑。
属于他和杨盼盼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吧！
李齐抬腿追了上去，像个登徒子般搭讪地说：
「嗨，美丽的小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喝咖啡呀？」
高烈慌乱的赶到医院，耳边仍回荡着方才那通电话－－
「学长，小南快死了，呜呜呜……」
「死？！小南怎么了？……盼盼！妳别只是哭呀；
「呜呜呜……小南在ＸＸ医院，603病房，学长你快来，不然……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小南了！」
他站在电梯前，焦灼地看着数字往下掉。「可恶！」
他实在等不及了，直接往安全门奔去，一路冲上六楼。当他来到603病房前，正好遇见一群医护人员走出来。
「真可怜的女孩，还那么年轻就……」为首的医生说。
高烈一听，赶紧推开那些人冲进去，赶到床前，却看见一名护士用白布盖住杨亚南的脸。
「妳在做什么！」他怒斥那名护士。
「先生，请节哀顺变。」护士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摇着头走开。
和那时一样……高烈脚一软，整个人跪了下来。
关于杨亚南的记忆，此刻一一浮现在脑海－－他们一起跑步、她腼腆的对他微笑、那双总是专注注视着他的晶亮眼瞳、她的眼泪、她的悲伤、她送给他红豆项链，对他说生日快乐……
高烈抚住胸口，那里有一个突起，是杨亚南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一想到杨亚南不能再对他笑，他的胸口就疼得要命。
他不相信！
「小南！」他激动的拿开白布，捧住杨亚南的脸。「妳给我睁开眼睛！」
老天爷不可以对他这么残忍！
「小南，醒过来，别睡了！我在跟妳说话的时候，妳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礼貌，妳怎么老是记不住！」他用力的摇晃杨亚南的身子。「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可恶！祂已经带走欧阳柔了，不可以再带走小南，他绝对不答应！
为什么老天总要把他身旁最重要的人带走？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高烈悲恸愤慨难抑的瘫坐在床上，他摀住脸，痛哭了起来。
杨亚南是被一种类似动物的呜咽声唤醒。
她缓缓张开眼睛，看见高烈就坐在她的床边。
她一定还在做梦，不然高烈怎么会在她的房间里呢？
学长，你怎么了？她将手伸向高烈，一滴眼泪落在她的手心上，她疑惑的看着那颗晶莹的眼泪，再看看摀着脸的高烈。
学长哭了……他为什么在哭呢？
她努力将手伸向他。「学长……」
是谁在唤他？
高烈听见了微弱的声音，是他的幻觉吗？不然他怎么听见小南萨声音。
「学长……不要伤心……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悲伤呢？」
是小南的声音没错！高烈的心紧了一下，他缓缓的抬起脸，刚好迎上杨亚南担心的注视，他先是怔愣不敢置信，接着一把扯住杨亚南往怀里带。
「学长……」杨亚南接下来的声音全被高烈的拥抱给掩去。
「小南！」高烈紧紧地抱住杨亚南。「不要像欧阳柔那样离开我！永远不要放开我的手！」不管杨亚南是真实的、还是一缕幽魂，他都不让她走！
「死……」杨亚南想起自己往桥下一跃的画面，她的心突然抽紧，原来，是她让这个男人为她哭泣的。
她差点就见不到高烈了。
杨亚南好后悔自己做了这样的傻事，因为她若是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为她伤心，爸爸、姊姊、爱罗……尤其，她一想到如果她真的死了，就再也见不到高烈了，而这个认知令她更难受。
「学长，我没事，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杨亚南握住高烈的手，放到胸口，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她也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胸口，感觉他的。
活着，真好！
他们就这样互相凝视着对方、感受对方的心跳。
久久，当杨盼盼、李齐、徐爱罗与冯大观、还有杨家夫妇一行人回到病房，一看见眼前的画面，不禁莞尔。
病床上，杨亚南与高烈相拥而眠，像小贝比一样，脸上有着满足与纯稚的神情。
他们的手，始终紧紧相握。
谁先动情，天人五衰－－
一者衣垢腻；二者花凋萎；三者体臭秽：四者腋下汗；五者不乐本座。
如果连神仙都甘冒被打入六道轮回也要动情，更何况是平凡的人类如你我。
所以，该爱时，好好去爱，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虽然学长没有对我说过喜欢，但，我已经不在意了。
永远有多远？
未来太缥缈。
我不去想太多，重要的是，我现在很幸福呢！
初中二年级
七月二十九日这天，杨亚南与高烈攻顶上了玉山。
高烈把欧阳柔的骨灰洒在山头。
杨亚南合掌闭起眼睛，神情很虔诚。
「妳在做什么？」高烈好奇的问。
「我在问候欧阳学姐呀，问她喜不喜欢这里。」
高烈一脸兴趣。「柔怎么说？」
「她说她很喜欢，还要你活得开心。」杨亚南仰头看着他，唇边绽出一朵笑花。「我替你答应了！」
高烈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住她的唇。
他似乎有些明白老天爷将他留下来的原因了，是为了眼前这张纯真信任的笑颜，也是为了让他寻回重新爱人的勇气。
他们并肩伫立静静享受这片自然的山色美景，然后踏上回家的归途。
走到一半时，杨亚南回头看去，她看到一个女孩站在山头看着他们。
她对她挥挥手。
女孩也对她挥挥手。
「我就要去当兵了，怕不怕兵变？」男孩问。
「学长，你放心去当兵吧，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兵变的！」女孩信誓旦旦的说。
「我是问妳伯不怕我兵变？」男孩特别加重「我」的语气。
「啊？」女孩一副怔愕状。
「哈哈哈……骗妳的啦！」男孩一溜烟跑得远远的。
「学长！」可恶，老是喜欢逗弄她！
「对了，我忘了跟妳说一句话。」男孩停下来，转身看着女孩。
「什么话？」女孩眼睛闪闪发光。
学长终于要说那句话了吗？哇，好期待好期待！
说不在意是骗人的，开玩笑，女孩子都是需要靠甜言蜜语来滋养的。
来吧，学长，不要害羞，我已经准备好了。
「生日快乐！」
远方，某个城市一栋房子的窗台上，搁着一盆小小的仙人掌。
开花了……
初中一年级
好长啊&&慢慢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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