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墓碑披红绸木并闪光看见

中篇纪实《河流与山的秘密》(三万字)发表于《中国作家.纪实》2013第5期
《中国作家.纪实》2013第5期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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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与山的秘密(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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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07年起,历时至2011年12月,全国各地按照国务院的统一安排部署,开展了声势浩大的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共投入人员5万余人……
中国是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陕西是一个孕育中华文明的文物大省,而作为陕西最南端的安康市,虽不拥有关中平原厚重的“黄土文化”,也不拥有陕北高原鲜活的“红色文化”,但在千年汉江的滋润中,却造就了一个多元文化融汇的地方,文物资源别具一格。
陕南安康,作者亲身参与了轰轰烈烈的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其中所涉猎的生动而震撼的场景真实再现了来自民间的田野文物、风物的调查,从中也可以看出当下中国民间的一种生活现状。
国家地理曾经给了横亘过安康的秦岭这样一段评价:秦岭(Tsinling
Mountains),横贯中国中部东西走向的大山脉。大秦岭,指西起甘肃南部,经陕西南到河南西,主体位陕西省南部、四川省北部交界处,东西走向,长约1500公里,为黄河最大支流渭河与汉水和嘉陵江的分水岭。秦岭因为山势险峻,仪表华岸更被尊为中华文明的。
长江、黄河、淮河、汉江曾被称为中国古代四大河流,汉江(汉水 ,Hanjiang
River),自古也称为,它长1532公里,流域面积17.43万平方公里,是最大的支流。它发源于陕西省西南部汉中市北的,东南流经陕西、安康、湖北西部和中部,过、等市,在汇入长江。汉江是南水北调中线引水工程“一江清水供北京”的重要水源涵养地。
中国最早的地理沿革史著作《禹贡》,曾经将全国分为九州,这是大家经常引用九州的最早来历。《禹贡》书中称“黑水西河为雍州,华阳黑水惟梁州”,而诸多史学界推测认为梁州为今陕西汉中、安康、商洛一带。所以,史书上据此记载,安康曾属于古梁州的一部分。
 世代更替,至公元前202年,秦国灭亡,楚汉相争,西汉建立政权,因刘邦曾在汉江岸边驻扎,封汉中王,西汉建立后,中华民族被命名为“汉朝”。汉江是中国汉文化的发源地。
汉江流经的安康“东接襄沔,西连梁洋,南通巴蜀,北控商虢”,交通便利,地势险要,背靠秦岭与巴山,内蕴滚滚而逝的汉水和众多内河,丰富的地理与文化,孕育了独特的文物资源。
在安康全市范围内发现众多属于原始社会旧石器文化和新石器文化早期的李家村文化、仰韶文化、屈家岭文化、龙山文化遗存。其后历经新石器、商周、春秋、战国、秦、汉等等,至宋、元、明、清这样悠久历史的各个时期,都留下了重要的遗迹和遗物。
安康出土的著名文物史密簋,是1988年在安康汉江北岸关庙镇王家坝发现的,它的重要历史价值在于器物的铭文,全铭文共93字,记述西周时期师俗和史密将帅同受周王之命进行东征之事。这篇铭文,不仅为研究西周王朝与南夷及东方国家的关系提供了重要资料,而且也弥补了史籍关于这次重要战役的缺载。
安康的春秋战国时期,为巴、庸、楚、秦诸文化的交汇之处。其区域形式被这些国家反复争夺和占用……
文物普查·汉阴·普查日记
今天,是我参加这次文物普查体验生活及采访的第一天。一大早,6点钟就需要起床,6:30分准时出发,两辆车,汉阳文化站的杨昌胜站长妻子开着车,带我们走在前面,文化站工作人员王家兴开车带其他队员随后。这两位在文化站工作的人开的都是自己的私家车,却如此勉力为公事服务,着实让人感动。
车子在晨间寂静的公路岔口停下来,需要徒步上路了。我们7个人,普查大队第一分队队长张树军、汉阴文管所的陈连军老师,西大考古专业研究生习朝,安康学院中文系大三学生李珍珍,我,还有随行做向导和协助工作的汉阳文化站站长杨昌胜,工作人员王家兴等。
凌晨的山间小路湿漉漉的,扬花的玉米泛出一股清甜的香味,一眼看去,一切都是那样茁壮,欣欣向荣,此消彼长,鸟叫之声不绝于耳。我们拾级而上,奔上我们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这是一座石碑雕花考究的古墓,立碑于清朝光绪3年,可以看出是一尊女坟,至今还有祭祀她的人。后来听队长和队友们讲,考察古墓葬,主要就是为研究安康近现代的石雕艺术,另外就是作为研究清代陕南移民的一种辅助性的资料了。
离开这个古墓,我们又走了两处冤枉路,只要有一线希望,队友们总是精神抖擞的去找寻。
我们离开逶迤的山林,汽车终于又行进在滨江如画的坝地区。最后,我们在一片有着清清汉江水和浅浅的河滩,有着童话般优美的房子缓坡地交通村停下来。据1988年的文物普查记载,此地,这个交通村小名叫做冉家坝的地方,就是较为著名的阮家坝(也称冉家坝)遗址。不过,现在这片地方都种满了茁壮的玉米,蓬勃生长的豇豆和番茄。
村支书和村长指着那片油绿绿的庄稼说,这就是你们要找的阮家坝和庙坪的遗址了。我大吃一惊,这不过是普通的田地,是否一切都被湮灭了?我深深地担心和失落。
张树军队长带领我们走向田间。突然,他在一块竖插在地上做围界的青砖前停下来。他蹲下,用手摇晃着青砖,不能移开。再一用力,终于,一块大大而稍薄的砖呈现在我们眼前。他用手铲小心地把湿浮的泥土刮开,露出了砖上一条一条斜斜的绳纹。张树军队长坚定而轻轻地说了声:“南北朝砖”。“啊”,我不禁叫了一声。“南北朝”那么多么远,远的早已远过贞观之治、大唐盛世,我逐渐地推知年代。就是这儿,在这么露天的,普通的田地里,发现了南北朝时候的砖!那是距离现在多么的长久啊!简直,不可想象。那时,曾经在这儿,建造过伟大的建筑?我充满羡慕与悠远的心情,用手指触摸了那砖,仿佛那种凝重透过时间的烽烟,传递到我现在这光滑的手指上。
没想到张队长随即站了起来,把砖往地上一放,说,走吧。就这样丢弃了?他说“嗯,就还放在这里,遗址嘛。”他站起来轻松地走了,我却觉得很凝重,仿佛那可爱的宝贝,就这样暴殄天物,抛于荒野,被人偷去了,消失了可怎么办啊!
一路,接着,我们却发现了更多的砖,有整块的,有半截的,有碎块,也有一些瓦片。据说,有的砖和瓦,还有可能是汉代的!真是非常悠远。哈,我们仿佛走进了一个古文物的宝藏中。在我们心中,充满了震撼,在我的眼前总是出现张队长俯身下去拾那块砖的情景,那么笃定,自信,一无反顾,带着一种在我们外行看来,由知识武装所带来的镇定与轻松。呵,帅呆了。
我们不由在田间唱起歌来。接着,我们又在村支书所指的地里,发现了他收藏的新石器时代的一个小石锛,形如小小的斧头,拿在手里,因为光滑而极端温润。一路上,他们用文物袋收集了一些瓦片,器物的残片等等,同行的队友,考古学专业在读研究生习朝也很多次细致地停下来,用手铲细致地刮开田埂上的断层,看看有没有堆积的文化层。
我们在一片玉米地里穿梭了一阵,当我们行进在一个坡道的时候,有一些砖头随意磊进路肩基。张队长站在地下,伸手揭开一块半截砖,他一边揭一边说,呵,宝贝。我连忙俯下身子看,只见在一块砖上跑着几只蜈蚣样的小虫,张队长笑对身边的队友说:“你们是不是怕这虫”。虫因曝了光,迅速地跑走了,而那翻开的砖面,天那,有一朵像太阳,却远比太阳繁复多样的富丽的“花”。我说,啊,好漂亮!在我看来,神奇极了。张队长说:“宝相花”。那是跟佛教有些关系了?张队长说:“是的,是受佛教装饰艺术的影响”。我蹲下来仔细看那砖上的雕花,确实是非常富丽而漂亮。砖的侧面也有花纹,我不由感叹,与之相比,现代的砖真是太简陋了(红砖、青砖、水泥砌块砖,框剪结构砖),正应了文明和艺术的那种概论:并非一切发展都是向前走的,艺术的停滞就会造成荒废和后退。
我们住在汉阳小镇的一个小旅店里,还算是不错,有些标准间。每天吃饭,都由文化站的人陪同,在一个汉阳酒家吃饭。常听他们讲,由于稍上游的喜河电站经常在夜半关水,下游碧绿的水流常常会突然切断。这样,就有许多来不及奔跑的鱼被搁浅到浅滩上。只要到水边,捡上来就可。这简直残酷得很,但是,也是一件盛世的浪漫。当地的人们认为,鱼的生命就是一种随机状态,河流历来如此,鱼群从未消失。他们生命力顽强而且鲜活,就如坡地上年年窜高生长的小草。
那里的饭也很可口,不过讲起来可笑得很,汉阳这采菽之地,小店里的米饭却常常不够。再煮点面条,也是稀汤薄水。不过菜的数量极丰富,大概小城久已度温饱关,回到新的瓜菜代。新鲜的瓜菜维生素、微量元素、纤维素都超标,符合新的饮食习惯,环保。
7月4日这天,我们张队长说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分为两队,唯恐我和他去了较远的地方累着,便让我和陈连军老师,和女学生李珍珍一队。
文化站的工作人员王家兴带着我们,去到了很远的山上,在那里,根据1988年的文物普查记载,有一些古墓葬等,但是,在行进的过程中,却差点迷惑了。当地的村民有人说,已毁了,有的却不太知道。后来村长带领我们去到一个大山脚下人家屋后的一座古墓。
不能不说这座古墓,这真是一个雕刻非常漂亮的古墓,墓碑沿是圆润逼真的海浪,碑文字上方,嵌着一块依然明光四射的方镜。再向上,啊,是这座古墓碑最精华处,雕着一块神气活现,笑眉颜开的弥勒佛。温润而毫不夸张的弥勒佛像,显得青涩而睿智,敞开的衣服下坦露着两只圆圆小小的乳房。我敢说,这的确出自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年之手吧,在清宣统年间,整个国家面临着倾覆的危险,而年轻的小伙还留着齐腰的长辫,表情专注于斯,汗水默默流淌,五官清正端凝……呵呵,想象是美好的,可是片刻后我还是回到了这寂静的山林中。
坟前有两棵高大的桂花树,坟后是无尽的松柏,恰似形成了一个穹窿。而坟前另有一个物事的雕刻也极尽精美。是一方棱角严明,造型清爽、坚固、简洁的上香炉。香炉呈长方形,中间有直方的凹槽,用来插香,实在再理想不过。香炉底端有几个支脚,虽经岁月腐蚀,但却丝毫未损。
听到我们的声音,坟前人家的主人连忙迎了上来。可以看出,明显有一点点弱智的。他告诉我们,墓中埋的是他的公、婆(爷爷奶奶)。领队笑了笑,开始详细地量墓碑。宽、长、高、方位,海拔……多日后,我看过他们造表,真是甚为惊叹,所描述内容的详细比我们眼睛所看到的还要多得多。
从坡路向下走,我一直心里都充满伤情。总想到,在这寂静的山林,年老的夫妻曾经那样考究,还想着后世的香,而后代却似乎完全没有顶天立地的人出来。在寂静的山林,他们有知,会想些什么呢?山外那繁华的红尘物事,有谁会体会了这寂静山林曾经会有的那绚烂生活的年轻夫妻。
沿坡道向下,又走向了向导指向的一座古宅基,其实这宅基已基本毁坏了,然而,他还是让我十分震撼。因为,在这古老的山林中,在我激荡三十年的人生履历中,我第一次看到了那样整齐,长度那样长,那样颜色清正纯洁的青条石,几乎没有一丝损毁,数十只长条石,最长可达一丈四(村农讲),约4.6米长,他们铺就了整个院子,在湿润的晨露间,湿湿而清洁,更别说那长长的门槛,也有近2米长,40公分宽的门槛,一整块,依然纹丝不乱地矗立在院子的入户方。青石的门槛边是青石的两方门墩,可能是以前便于立门的,除此,还有青石的高高台阶,似乎是过天井后,进大屋,两边分别雕刻的梅花喜鹊、睡莲鸳鸯。
猎猎山风从我眼前吹过,我一时寂寞无语。这样美丽的青石,我是多么喜欢啊!如果可能,真愿移植到我家里的院子里。日日坐在青石上,在那里饮酒赋诗,谈论爱情。夜露像天空的甘霖,默默抚摸在我的头发梢上,一片水幻的迷离。
然而,我不可移走,我只是感叹,是谁让它们搬到这儿来的,从何处运来?还是本地产的,修这样气派的房子,何许人?秘密和疑问像雾一样袭上心间,我们一时都飘于山涧间了。
今天去看一个山间旧匾,传说是清朝的。车在村道边停下来,沿土基而下,渐渐看到一处红砖的建筑,就看到天井、中厅,在中厅的门楣上,悬挂着一方牌匾,上书“望重端人”,标明光绪三十一年兴安府汉阴厅某长官送给一邹姓保长的。而现在,这里居住的,就是他的后人。
主人男的不在,女的立即为我们端来泡茶。她是位娟秀的山间少妇,养有两个花朵一样的小女儿,对我们好奇含笑。女主人说:这块匾是她丈夫的祖上传,也有两个兄弟,其中住到对面的是老人,丈夫的弟弟在县科技局当局长,他常常回来,总说早晚要回来修葺这房子。女主人的丈夫是哥哥,自己的这一院房子是新建,很特别的是,在他们的一个侧厅里,竟然墙到一半,没有和檐顶相连。这就等于形成了一个半敞开的厅,在夏天,风是可以自由地流进来,这让我想到,我曾去安徽看过的徽式民居,基本上厅也都是敞开着的,檐下建着能接雨水的设置。
辞别了女主人,我们再次来到一个古墓,这个古墓太让人感动了,这是一个母子连葬墓,一个是母亲尹□氏,生于乾隆五十年,卒于道光十二年(立碑),来源于合肥人氏,而姓故意被刮掉了,眼见是后世为了躲避什么。还有一个是儿子尹相臣,生于嘉庆二十年,卒于光绪四年(立碑),在他和母亲之间,隔着漫漫46年的时光,在母亲安葬的时候,她可曾想到儿子,那还粉嘟嘟的小孩有着她充满幻想还不能预测的命运。而儿子,便是当年更不能想到,母亲死地就是他的归宿,他何曾有云外之致呢?不可预期地走进了某种归宿。
两座墓挨得很近,仿佛母亲护卫着儿子,儿子依赖着母亲,有一种温暖的水乳交融。
阳光很大,近旁就是锄地的农民,锄禾日当午,这人类生存的艰辛和寂时不可推卸的圆融与伤感同时袭上心头。愿这对母子安息。
为要去看一个庙,我们要穿越很远的路,这条路需要越过山川、丘陵、小河、拱桥。一路上我们都在开玩笑,这样的所谓普查的场景,太容易让人想到美国电影《廊桥遗梦》了,一位美国国家地理杂志记者,因为看到介绍,希望到远处乡间去拍摄一座漂亮的廊桥。因难以寻到路,他不得不去问一位闲居在家的农村妇女。山上方三日,世上已千年,世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故,股市更迭、楼市倾覆,明星变脸,国家机器。而山间,它是那么忧伤,宛若清新的小露珠。一个男子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女子顾念着自己的家庭,两难之间,左右为难,千回百转。爱与欲的诱惑,情与理的斗法,虽则卑微,但却实际,无助红尘,难以抹煞。啊,好一个缠绵了得。
言归正传,我们嘲笑车上的男子,一边不得不眼睛不放过任何一座绿墙外飞逝的廊桥。可是,道路实在是太恶劣了,因为打路面,路完全是首尾不能顾,一会是青龙鳞爪,一会是白龙伏背,尤其要穿过一些山间公路,由于是村道,那道路是逶迤而又狭窄啊!要穿过一些陡坎,涉水而过,盘旋而上,土路轰鸣。总之,至此,我们算是体会了未修成的山路的艰险。
用的人家的私家车,可是嶙峋的山路已经把人家车挂的四处是口子,我们皱眉说,把这样轻型的小卧,开成“悍马”。
开车的人辛苦,我们坐车的人也不轻松。随即张队长说这没什么,对普查队来说,似乎遇到什么艰险都是应该克服的。曾经有很长的时间,去年冬天,他们在雪地里走路,一天行程不低于70华里,还有在塌方的泥泞边,完全是泥泞的路,光脚伸在污浊而尖利的泥地里,脚掌都被划伤了,还需要趟过水流凛冽的小河。
张树军队长很少谈自己,却向我谈了很多其他的队员。他向我介绍,在山区普查的时候,尤其在镇坪和岚皋,靠近巴山山脉,潮湿多雨,有时走在有的路上,树叶上栖息着旱蚂蝗,稍不留意,蚂蝗都会钻到人的身上去,有时候蚂蝗竟然能穿过厚厚的一层牛仔裤和秋裤,直接吸到肉上去,又痒又疼。普查队员胡兰英,有次在岚皋的时候,竟然蚂蝗会透过穿的厚厚的牛皮鞋,透过袜子,钻到脚上去,由于蚂蝗吸过血的地方,会向外流黄水,吸多少血就会流多少水,所以,袜子一连几天都一直粘着……他讲的情景真让人“毛骨悚然”。
张树军队长还向我讲了很多其他人的事,比如他谈到张侃,有次去紫阳一个寨子,跑了很多的冤枉路。普查大队副队长刘康利,在镇坪去了浪河三天,那里手机没有信号,几乎与世隔绝,真让大家担心。还有平利文管所所长周方林,当时在镇坪普查,离自己的家平利县城有50公里路,当时母亲即将病逝,他却不能赶到家里,后母亲去世,早上安葬,中午他又赶到了普查现场。还有很多,普查队里年纪最大的江宏山,为了普查,一天竟然走了160华里的道路,在这次汉阴普查的过程中,普查队长沙忠平,因下大雨家里房子垮了些,他也一直没回家,而只让妻子独自打理。
还有很多很多,张队长一边在路上讲,一边我们就听到汽车轮胎的沙沙声。
开车的文化站长杨昌胜妻子蒲桂兰气定神闲,汽车在玉带一样的山路上疾驰,完全是不断地上坡,不断地急转弯,仿佛我们要开到天上去。
终于,我们要去的地方在一个山顶上的四郎庙,在1988年的文物普查中,队员们曾做了这个记录,想一想,现在我们开车走了两个小时,而在20多年前,普查队员们如何艰辛的全靠人力,走上了这构建于山顶上的人文风景。
可惜,我们将很难再看到这美丽的人文风景,和这构建于田间野外的文物点了。不知何时,据说古庙毁于某场密切的山洪雹灾中,其实,本来也可以保护下来,把那些房子略微的修葺一下,大雨来时,把古庙四周的排水沟略微挖上一挖,但是,人们没有这样做。我们所将要看到的文物美景,历史风物,毁于一旦。
这使我又不断地想起前几天去找的一个尼姑庵。
在一个废弃,如今只是一个五保户住着的房子边,就连院子,也是栽了玉米,由于空间逼仄,我们站在其中都觉得有一种被压抑的感觉。终于,我在一个开着南瓜花的残墙边,看到了那曾经雕刻精美的石碑。历史,也就算是民间的文化吧,湮灭于这一片没有文化的土壤中。
是谁能够这样残忍,消解和丢弃了人类自己曾对于自己珍爱的文明。
抚在几乎没有残垣存在的离离荒草上,我们几个普查队员几乎潸然泪下。远处有户人家在放音乐,开始一听以为是山民在唱民歌,仔细一听,却是录音机里放的现代赝品。离离山风,不断吹过寂寞的山顶,不怕苦不怕累的普查队员终于流出了自己的第一滴眼泪。
今天一大早,喜鹊就在枝头叫,哈哈,这是张队长跟大家开的一个玩笑。由于我们在汉阳小镇的普查即将结束,我们准备转点,去下一个小镇,而在这之前,我们普查大队的大队长,也就是总在普查启动仪式上接受旗帜的我们的专家,施昌成大队长要来了。此前,我有几次见过他,一次是在紫阳文物普查的启动仪式上,一次是在汉阴文物普查的启动仪式上,还有,记忆犹新地就是一次在桌间敬酒,他带我一起走向普查队员,希望队员们把自己最动人的故事告诉我。
施大队长看上去还很年轻,中等偏高的身材,皮肤轻黑,但是却闪动健康而明亮的光泽,他戴着一幅遮阳的浅色墨镜,神态静郁,看上去虽很阳光,但也具有很多艺术气质。施大队长早年毕业于西北大学文博专业,他也是安康博物馆年轻的副馆长。
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工作,就是不断要巡回于各个不同的文物普查点,检查工作,同时给还不能确定的文物点初步定性。我们笑说,这样的工作,不是等同于“钦差大臣”吗?施大队长笑笑不说。
很快,紧张而愉悦的检查生活开始了。队员们都急于展现自己的成果。打开电脑,各种数据哗哗向外倒。施大队长只是紧张而认真地看着,逐一给以检查和指导。有时,大家会为一个数据争论起来,有时会哈哈大笑,有时又会蹙眉不语。我真的,都很久没有见到这样认真工作的人了。
除工作外,稍有的空余时间也变得丰富起来。大家已经在这个山沟里呆了将近整整十天,虽然接触的是让自己喜悦的文物和青山,但小镇封闭的精神生活还是让大家觉得有点憋闷,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他又可以带来外面的信息,什么别的队啊,别人队里的轶事,都是队员们关心的物事,真的不瞒你们说,作一个普查,由于过于紧张和封闭,已经让人觉得这似乎就是我们最重要的工作,我们唯一最需要关心的事。
施大队长在美丽的汉阳小镇呆了两天,又带领我们几人一起去了临近的漩涡镇。
听说漩涡镇是汉阴最大的镇。关于县辖下的镇其实分为一类镇、二类镇、三类镇。这我以前并不知道。
到达漩涡镇只需离开汉阳小镇沿江边公路似乎越过十几公里的距离,后来曾听人说汉阳小镇和漩涡镇也就是在地理上,几乎是沿汉江隔河而望。
明媚的漩涡镇建在汉江岸边,据说这里甚为繁华,还有着夜店、酒吧等等设施。我们同行的李珍珍和在漩涡镇普查的女孩范新可是上次普查的老队员,因此两人一见面,特别亲热,几乎行了一个西方的礼,抱了一下。
由于镇周围有临近的稻田,我不由在他们谈话时,走到四周去看看。正是七月稻子茁壮的时候,午后的稻田里飞扬着红色、紫色、蓝色的蜻蜓,甚为漂亮。我站在这样的稻田边流连忘返。微风过处,碧绿稻苗随风翻卷,那刀形清秀的叶面正面和负面的对照,就像锦缎一般!
漩涡普查队的肖永坪是我的老熟人,曾经在我的家乡文化站工作,这次他乡遇故知,自然是格外的亲热。他便连忙来叫我,说是附近有刚听别人介绍发现的吴氏祠堂,不远,我是否跟他们去看看。那好啊,反正我正想去走走。
出小镇,越农家,沿山岭,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却突然迷失了方向,因为指引的人没有来,而我们只是一路问着,避着山狗,询问人家,亦步亦趋,终于什么也找不着了。这时天气十分炎热,天空中落下了豆大的雨滴。我们进退尤难。雨滴非常大,砸在土里,是“噗”的一个深深的印子。而砸在叶上,譬如说荷叶上,就是一大块一大块的晶莹,悬悬欲坠,不甚娇羞的诗意。不过我们是来不及欣赏诗意的,雨前的空气非常热,汗水已经粘湿了头发和部分的衣衫……已经有人去前面打前站,而我们正准备后退时,施昌成大队长和分队长顾亚乐已经勇敢地走了上来,他们告诉我们,不要退缩。
于是我们就向前跑。
雨水终于清晰地下来,而我们也看到了花木掩映之下的吴氏祠堂:在高高的山岭,一座清代的建筑傲然而立,虽已显斑驳,但姿态尚存,又加有后人修葺,整个可以看到清丽的姿态。
山民们正在重建某一种信仰,很多人默默地捐资,修葺着他们曾经废弃的一种关于家族的概念,祖上的荣光。这修葺信仰的结果虽然尚无定论,当我相信,时间和岁月能做出很好的证明,生活在有希望的概念下是一种幸福的概念。就像此时的我们。
7月7日晚间,我们曾返回汉阳小镇。这小镇,曾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乡。很多年前,他离开这里到省城西安,在那里,他做了本风声鹤唳很有影响的流行杂志,但他后来还是娶了这里走出去的女孩为妻,也算是不离故土……记得刚到汉阳小镇的当晚,我曾发短信给他,他一看,大为吃惊,啊,你去了我的家乡!他说对面就是冉家坝遗址,不远的地方就是古安阳县城(他所说的安阳这个地方,我始终没有搞清楚)。而他们家却也完全离开了这个地方,兄弟去了更大的地方买房,这个他童年光着腚游泳的地方,永远成为了一个男子的记忆……
生活常常是这样,当我们离开的时候,才觉得它的美好,心里不觉有一丝依恋。所以在那天早上,当我要离开汉阳小镇的时候,我给大家唱了几首歌。唱的全是回安康后突击学的几首紫阳民歌《郎在对门唱山歌》、《哥在上河放竹排》、《姐儿歌》。我的老师储成梓,也算是安康著名的民歌表演家。她曾把金玉一样的声音带到我年少少女时的记忆之中。还有我现在的同事屈秀萍,她常常需要在不同的地方演唱,工作相当的辛苦,她唱的歌声很清亮,我也很喜欢听。
我们唱完歌,在汉阳小镇的街上匆匆惜别。张树军队长和陈连军老师、习朝、李珍珍随来接的人去了上七镇。而我和施昌成大队长等一起又去了漩涡。
车上,施大队长和我说,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各处去巡检。而我突然想,那我以后只要跟着他,就可以接触更多的队员了!以前,到底怎样采访,一直是困扰我心中的一个难题(由于普查队特别艰苦,又有很多问题需要协调,因此我一直不想让自己的工作给他们添麻烦)。而现在好了,终于找到了一种途径,这让我忍不住又想唱起歌来。
一直以来,写作文物普查纪实这样一本书,对我来说,真是个艰巨的任务,由于业务的完全不熟,由于时间真的非常紧迫,我虽很自信,但也棘手。仿佛站在了一个开满鲜花和绿树的山坡前,我只能仰望它的美好,却难以进入。
我把这种想法和施大队长说了,我说这样就能接触更多的队员,不能说有的采访了,有的没有采访。施大队长说,那他们决不答应!意思是,所有的队员都是那么辛苦,都有一颗闪光的心灵,他怎么能够厚此薄彼,而对每一个优秀的普查队员不作以同等的重视、宣传和肯定呢!他这样说,真的很让我感动。
今天,我跟着施大队长等一起,考察漩涡队队员们曾经考察过的文物点,堰坪梯田和凤江梯田,和吴氏花屋等。
清晨的山上,有着浓烈的晨雾,那些雾,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儿,一会儿在我们指尖,一会儿又跑开,它们显得调皮而又丰盈。
我们先走进一家农户,看一个老房子。
房子显然已经陈旧,雕花的窗扇上依稀可看出过去的痕迹。主人正在小卧,听见我们来,慌忙从床上跳下来。隔壁闻声的邻居也走了过来,想必是久居深山小村,听到人声便是见到客人了!邻居娘子见我们拍照,也连忙拿出自己储藏的东西,原来是一陶罐和一瓷壶。经施队长鉴定,一个是清时,一个是民国时的,可惜都有些残了。女主人便是有些不甘心,说以前也没在意,就这样打残了。我好声安慰她,便只说收着。谁知那女士越来越说,竟说这屋下的石坎年代久远,竟也可说是文物吧?老百姓常常有这样的误解,由是对于这个工作行左及右。
有时候我在这里笨想想,其实文物,它到底是什么呢?它是人类和物质在无数的漫长的生产和生活中所创造的价值文明的一种体现吗?一定是价值文明吧,否则,可以这样说,我们所赖以生存的土地,也已经成长成型很多年了,从历史时间上来说,不比任何一个人类形成的文物历史更为短促。所以,我认为是一种价值文明的体现,说到底,是一种文化的体现。正像多日以后,我在一个流逝的行车途中对亲爱普查队员们所说的一句话:小说是民间的野史,而文物是历史的一种证明。科学创造了文化,文化同时也保存了我们创造的成果。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只想讨论的,是民间一种对于文物的概念,它应该不仅仅是物质的,是利益……
宁陕普查:城·镇·乡
在宁陕参加启动仪式&
在宁陕参加启动仪式,居住在宁陕县城内的新桥宾馆。8月17日,没想到宁陕的夏天这样凉爽,一点不用开空调,夜晚睡觉还盖着被子。而在我们宾馆外面,有一条绚烂的长安河,水一天到晚哗哗啦啦的,都从山边流过,让人觉得好像老在下雨,非常诗意缠绵清凉,此后这种小河的水声也一直伴随我在宁陕普查的乡乡镇镇。
宁陕县有着良好的区位优势,210国道和西汉高速纵贯全境,西成高速铁路、宁丹高速公路即将破土动工。东接商洛,西接汉中,背依安康,毗邻西安,通达的交通网络,使近年宁陕的旅游发展在安康蔚为可观,甚至宁陕的旅游招商工作在陕西省都处于前列。宁陕的秦岭峡谷漂流、朝阳沟休闲度假区、南京沟青少年科教基地、汶水河漂流、苍湾溯溪探险、碾盘生态苑、金鸭浮舟城隍庙、石佛台、寨沟朱鹮野化放飞基地、十八丈瀑布、平河梁大草甸、上坝河森林公园国际狩猎场等等令人耳目一新的场景早已深入人心。
在安康时,我们早已风闻了宁陕的这些变化,到宁陕县来一看,果然不同一般。
从石泉往上,一路都是郁郁苍苍的森林,仿佛绿树长往青天,即使经常置身于巴山的我,也不由要感叹了。
8月17日清晨,在宁陕文物普查启动仪式之前,我先随市政协李启良副主席、市文化文化局赵万里纪检组长等一起,去了宁陕县周自然胜景十八丈瀑布,人文景观城隍庙和大鲵养殖中心等地感受。
十八丈瀑布在距离县城很近的地方,早上下过雨,等我们出门雨却停了,公路和山岭上充满了湿漉漉格外清新的气息,有些画眉在林间叫,才一抬头,它只飞遁了,我便想起宁陕处处传闻的朱鹮,问同行的当地人,他远远地指给我看,他说,在宁陕,朱鹮等于是随处可见,不过是有的地方多点,有的地方少点而已。这样珍稀的鸟儿在这里却这样多,这真是一个传奇。
我远远地凝视朱鹮消失的身影,想起:朱鹮已随天空去,徒留千载空悠悠。谁也不能阻止鸟儿有如思想般飞翔的自由。
十八丈瀑布距离210国道只有很近的距离,从一路边小径进去,瞬间便被罩于一片茫茫的原始森林下了。下过雨的小径格外潮湿,不过因是人工用碎石锻了,这脚下便走的充满了清幽和自如,这便很有情趣。又是秋天刚来的时候,曲折小路边尽是刚熟的果子,板栗、核桃、金红的柿子树,还有一些不知名熟透的红果。小溪的河床也端的奇怪,有很多段河床的底部,都只是一整块岩石做的底,这样映照的溪水格外清,溪底像一个温暖的手臂整个托着细小然而生动着的河流,就像母亲抱着孩子一样。
我忍不住用手指去撩拨了孩子的面颊,清清凉凉的,然而却很温柔,温柔的像丝一般从手臂上跳跃而过了,我抬起身,却看到眼前的树梢突然的一晃悠,一只巨大的松鼠从我的眼前一跳从一棵树跳向了另一棵树,我还以为是一只毛猴,随即随行的人笑说,这山林是有的毛猴的,还很调皮,一点不怕人。
十八丈瀑布像一个森严的老人站在面前,水珠飞沫奔腾而下,站近了,一定是湿衣,然而我又不舍得站远,我便只是站着,用一只手搭成凉棚,徒劳地遮掩着这奔腾而下,不顾一切的河水,我走在河中间去了,青苔的石下面有小鱼浮游,一跳一跳,很怕见人似的。
李主席和赵组长在瀑布前快乐的留影,我在相框里一看,不觉是乐了,这飞流直下的瀑布看造型,太像是一个风流倜傥潇洒玉立的人形了,样子很像是一个高处的隐士,又非常像我前段时间在高丽参罐子上看到的人参造像,非常卡通而干净的人体,带着一点拙朴而笑容可掬的神态,特征外露。我忍住没敢笑,也不敢说出来,怕人家说作家想象力太丰富,看到的瀑布都带有暖意。
水的飞沫也当然是非常莹洁了,白的如一丝丝,如烟,如霰,如霞,有如地生暖的暖气,犹如只在云烟缥缈间的清冷和距离。
从瀑布撤回来,我们去了县周闻名遐迩的金鸭浮舟城隍庙地带。宁陕人真是可爱,跟我说这城隍庙真是太古怪了,是惟一一座清建在城外的城隍庙,并且它的地形更是奇特,长在两条河之间。两条河长得如此之近真是奇怪,直到我多日以后,又再次路过这里,又走到了城隍庙的上游,这才知道,然而所谓的两条河,却只是一条河的分流,城隍庙实实切切是建在一条河两边分流中间的沙洲上,辟除了神秘感。不过这城隍庙也是建的胆大,怪不得由此又有了新的谣传,城隍庙是建在了金鸭浮舟上,有两只金色的鸭子一左一右背着这城隍庙,以至于即使涨了再大的水,城隍庙也不会跌到地上去,也不会落到水中了。真是高!
几进的城隍庙里依次排列着很多的石碑,除了这里土生土长的以外,还有很多都是从附近的庙宇、老宅、田间地头里收集来,也是为了保存。如此,城隍庙便成了一个收集碑刻和思想的集聚地了,这使它显得俨气森森。有点庄重和满,满的不容轻视。
我们慢慢,从那些碑刻前走过,看到当年陕西总兵的题款,当年陕西巡抚的题款,当年对于苛捐杂税的认识,当年对于良士贞民的拥戴,这信息是那样满,满的这个小庙装不下,满的浓缩了宁陕的历史,浓缩了中国的那个时代。
与之相比,院子里的环境却是过于幽静的,从一个庙院到另一个庙院,院子和院子之间有一些回廊,还有一些秋天落得过于早了一些的落叶,还有果子,叮当一声,从高处落下,虽把人吓一跳,又是想到寂寞无人。
遂想起当年国学大师南怀瑾写的一篇文章:
一位大德问怀让大师说:“如果把铜镜熔铸成人像以后,镜原来光明到哪里去了?”
让大师答:“譬如你作童子时候的相貌,现在到哪里去了?”
又问:“那么,何以铸成了人像以后,不如以前那样,可照明了呢?”让大师答:“虽然不会照明,但一点也谩他不得!”
这是一个我很喜欢的故事,虽是一个佛教故事,而城隍庙按我的理解就是一个道教圣地,而中国人似乎向来是释道儒不分的,我便也在这梵音缭绕的道院里,冥想了一回。
离开城隍庙,而很快到达了一个现代而明媚的地方,仿佛瞬间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纪。我们去参观了声名显赫的大鲵养殖场。
大鲵俗称娃娃鱼,就是啼声宛若婴儿一般,清脆、孱弱、娇柔。这样的一个声音混合在一只徘徊在水中的大鱼身上,不知道观者的人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大鲵原本野生于宁陕境内的沟沟豁豁,它是属冷水鱼,必须常年在一个恰当的温度,由于宁陕天生的地理位置气候的接近,以致于养大鲵成为了一个新兴的产业,还有很多的金鳟、虹鳟鱼等我们去看,在水里宛若铺天盖地一般。
城隍庙附近的大鲵养殖场金鳟虹鳟鱼特别多,在那像堰渠一样流动的清水里,漂亮的金鳟和虹鳟仿佛赶集一样,鳞次栉比,摩肩接踵,仿佛你伸手一捞,就是湿了衣襟,满了胸怀。而更多的养殖大鲵幼苗却仿佛数以万计的小蝌蚪一般,在流动的清水里潺缓游动,听说一只小苗就要卖到300元钱,确实令资本都要大跌了一个跟斗。
还有一些围堰里的小鱼是要作为那些名贵鱼的饵料的,它们这活的诱饵也一点不觉得危险将近,总是快乐地在阳光下游啊游。
抬头远望,一只接一只的堰渠,几乎一眼望不到边,在这泉汩汩的地下水滋养中,微风吹来,水波粼粼,宁陕的初秋醉了我们的心。
而关于文物普查呢,市政府吴德珠副市长做了政策和方向上的支持,市文化文物局当然是义不容辞的管理局,一直跟进。宁陕的县长也都很重视,分管副县长刘云还将自己的手机公之于众,请大家如有困难当不吝拨打。宁陕的文广局长吴大斌,纪检组长许竞乃公布自己是当然的服务者。
最后,我们普查队在听了李主席介绍的务必要领会的宁陕文物概况后,慨然上路了。
李主席说:宁陕的东子午古栈道可能是一个更大的研究课题,这次大家都要注意了。还有摩崖石刻、宁陕濒危的资料、宁陕的民俗文物、红军在宁陕9进8出,要找到红军标语。
经过宁陕文物普查启动仪式,8月18日,我们从宁陕城关去距离县城非常远的广货街镇。美丽的广货街单听这名字就先吓人一跳,广,而且是货,多少印证的是一种繁华。广货街镇坐落在210国道旁,是经210国道到达西安,宁陕所辖的最后一个镇,也就是说,宁陕在广货街与西安毗邻。广货街镇向北大约只有几公里,就是西安长安区地界了。
从城关往广货街,据说那段路也算是著名风景区,因为路两边的树木非常逶迤,连绵不绝,高大巍然,让人惊叹。
这次我分在了宁陕普查二队,也就是和沙忠平队长、孙安东、程豪杰、范新可一个队,沙队长我早已见过,但一直没有与他近距离工作的机会,范新可以前去汉阴漩涡时见过,但孙安东(安康博物馆办公室主任)、程豪杰,我真的都还不认识,几乎就是从来没有见过面。
不过这次认识了孙主任,他车开得非常好,非常平稳,汽车在优美如画的山间穿行,他的车技和风景共同让我们感受到旅行是一种享受。
从宁陕县城经旬阳坝镇到广货街是一个漫长而美好的过程,因为行程有110公里,路上需近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还要路过深山中极富诗意的回民小镇江口。不过,当天最让我感动的还是路上的大树了。谢谢大地,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那样连绵、高大、逶迤的树群了,又是在森林中,树木和山势都一样是嵯峨,让人震撼,我真的好感动,我不知安康原来是有这么漫长广大的森林区的。前在上海,每次回家乡听人说我们这里山清水秀,空气特别好,而我总不以为然,原因我当时虽呆在中国广大的城市上海,但上海的空气其实是比较清新的,由于那里靠东海,喜欢下雨,有点灰尘也会冲走的。而当时的家乡,恕一点直言,由于有的道路硬化不够,是土路,这样每车经过,都是风尘扑面,衣襟全灰了。而现在这种情况完全得到了改观。
而宁陕让我震撼的远超如此了。
我真是还没有见过这样浩瀚的森林,以前在浙江天目山,看到整面山的竹子,就已经很激动,虽然从小也在安康其他县的城镇长大,但那里的山、树,显然是不能和宁陕相比了。宁陕的树太锦绣,太霸道,都是扑面而来。它们不断在我们车前形成风景,形成穹窿,形成手牵手的兄弟和姐妹,程豪杰说:在这样的路上开车真是一种享受啊!
我们在广货街的街上转了几圈以后,终于找到镇政府了。
让我用官方激情的笔调来介绍一下广货街镇吧。
位宁陕县北部,秦岭南麓,距省会西安市78公里,是西安、商洛、安康三市中长安、户县、柞水、宁陕四县的交汇处。广货街镇自古就是人流、物流的咽喉地段,如璀璨明珠镶嵌在秦岭项上。广货街境内群山连绵,峰峦叠起,物产丰富,素有“西安后花园,安康北大门”的美誉。
我们走进广货街的脚步非常轻,我们走到镇政府,见到了接待我们的文化站长吴冬霞。这是一个29岁的女性,身材苗条,一双大大的眼睛总是透露出一种探询和清新。
她是个很单纯的女性,总跟我们谈到学校,老师,感觉她好像是才走出学校的女孩。而此后,她陪伴我们走过了广货街镇的山山水水,她曾与我们朝夕相处,起行都有赖与她,而现在,她却与我们的生活一下子分开,远到很难触及了。
8月19日这天,我们开始了在广货街镇的第一天文物普查。
我们的队长沙忠平、队员孙安东、程豪杰、范新可。至于我,算是一个随机的队员,因为写书需要采访和了解,我总是随机地跟着各队转悠。
那个雨后宁静的清晨,我跟随沙队长等普查队员一起走向了广货街附近一个叫息马台的卫星地佛爷庙遗址,在那里,据说曾挖掘出了一个完整的佛像。跟随队员们走到那个农家的屋场附近菜地,果然就见到一尊半人高的坐式佛像。佛像保存的非常完整,采取轻轻有背置物的坐姿,他的两条腿自然垂下,两手自然垂在膝前,一手被袖笼笼住,一手露出自然垂放,整个神态拙朴端庄。由于贪恋那迫人的风景,我真不知道这个佛像雕于何时,大概是清。屋主说这佛像本在屋后的菜地,掘出来,便觉得很敬,便将他放置于更加开阔的平台菜地,周围用土石稍微夯了一下,以致显得像一个小小的拜台。
佛像端庄而坐,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在我们眼所能及的地方,望着我们所不能知道的远方,他在想些什么呢?就这样,日复一日,迎着朝露和晚霞,见证了多少年的风雨,见证了小小沟寨的变化,时间有如凛冽的清水,就这样走到现在和未来。
我们一时都摒住呼吸,默默的围绕佛像拍照和记录,用GPS给他定位,告诉他他在哪一时哪一处,但其实我们是拙劣的,佛化于万物,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呢!
佛像周围的菜地屋居可说是非常殷实,在这个初秋的早晨,在我们面前至少呈现着十种可吃的东西。正在灌浆的核桃和板栗,微微露红的柿子,已经秋红艳艳的苹果和梨,菜地里结的碧绿的黄瓜,一块大石头周围还有一大架悬缀的黑珍珠一般的野葡萄,周围硕果累累的枣树,还有,最为可喜的,是在一块大石头边上长着一架非常不小的野生五味子。正是五味子成熟的时候,珠珠悬缀,粒粒饱满,晶莹剔透,红艳逼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在藤蔓上长的野生五味子,我用手一拉着它,心里满是欣喜。
开车的司机一见,连忙拿了一个袋子来摘,瞬间就满了一袋。
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回头看队友们和佛像,队友们都在辛勤地工作,忘我地登记记录和测量,而我……还好,佛像,他依然是那样端庄,一幅普济众生的样子。感谢佛,让我们民间如此饱满。
这一天的下午,我们又去了以前登记过的赵光寺遗址。
由村支书带我们,缓缓而紧张地向更高的山上走去。一路上,恰好遇到正要来山下办事的尼姑。
我很喜欢这个尼姑,因为很喜欢和她交谈,她带着那种虽置身佛家但依然没有泯灭的世俗童心。尽管是一位六十八岁的老人了,但她的身体却十分硬朗,走路腰不低,气不喘,还很健谈。当我问她法号何如时,她说,她的法名叫“宽广”,而姓释,佛家子弟嘛,都姓释。真有趣哉。
可尊敬的女尼原是宁陕当地人,后去了长安的兴教寺,看到当地以前的赵光寺已成遗址无人管,便很有责任心地回来了。她带我们走向大殿,如今的大殿便只剩下几尊塑过的佛像。女尼说因没人管,都是她亲手塑就,那样庞大的佛像,真难为她了。宽广又带我们走向田间,在那个漫漶的田边坎子上,我们看到了当年普贤菩萨座下的骑兽,一头雕刻精美的白象。
昔人已乘白云去,只留白象野中泣。看到那雕刻精美的白象,我真是很喜欢,忍不住拍了个照,又用手在它的身间抚了一抚,算是沾点白象的佛气。
宽广摘了些田间成熟的向日葵给我们吃,一掰开清洌洌的,葵的清香掩口,我们都很雀跃,我从来没有吃过从葵柄上刚采下的葵瓜子,入口是那样的甜。宽广还拿供果给我们吃,我赶紧拒绝了,真不敢碰撞了神。宽广告诉在不远处就是赵匡胤练武时遗留下的栓马桩,栓马桩我是见到了,但我真不敢相信那就是宋代的皇帝登临于此了,大概是赵匡胤的部队,或者赵光寺的赵字以讹传讹的结果吧。
离开赵光寺,夕阳西下,宽广和我们一起同行。
回望高高的山岭,一片圣洁的辉光,愿民间有更多的信仰,我心宽广。
8月20日,下了一天的雨,清晨我们和沙队长,普查队四人一起开车去了较近的秦岭峰边,看有没有可采摘的文物点,结果一路上风景十分的美,溪流瀑布、嵯峨山势、流云如烟似黛,拍了很多照片,在大自然中,每个人都像孩子,终于可爱起来。
在这天晚间,施大队长来到我们队,大概也是想来指导一下,带队员们跑一下最艰苦重要的区域。夜里无事,很久没有见面,广货街镇的接待极为诚挚。
8月21日,这几乎是我在广货街跑的最为紧张的一天。这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开始寻访子午古道的遗址,子午就是南北的意思,宁陕县境内子午古道的遗址是古西安越过秦岭至汉中的道路,从汉代到清代一直在使用。子午古道有两条路,一条老路自汉代开始,沿洵河和池河分布,北接长安子午道,向南经广货街、江口、旬阳坝、太山庙、龙王、铁炉坝、池河经石泉县至汉中;一条新路却是从南北朝时期改道,经广货街、江口、旬阳坝后则越平和梁,沿长安河向西南,经老城村、关口(宁陕县城)、华严、汤坪镇等地至两河、出黄金峡到汉中。
据说子午古道全长约420公里,到达汉中市后,子午道再向南穿过巴山,抵今日四川绵阳涪城区。传说中的四川很盛产荔枝,如杜甫所做:“忆过泸州摘荔枝,青枫隐映石迤俪”。又如杜牧所作:“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传说中快马加鞭运送荔枝的古道,就是今日的子午故道了。想来一定就是四川的荔枝吧,古代交通不便,闽粤岭南都过于遥远,再说现在的四川泸州等地,荔枝已经上了国供,其中的带绿品种已经是百元一颗了。
子午古道带给我们无尽的遐想,然而只有亲自丈量才能知道它的崎岖和味道。21日一早,我们普查二队和施大队长、广货街吴站长、向导等动身一起去探寻子午古道。天空飘着零星的雨丝,但我们还是出发了。我们先去寻访广货街镇沙沟村梯子沟中的那段子午道,这条道路连接广货街镇到西安市长安区的长坪村。
走到沙沟村一条小溪的入口,再向前走了一段,突然,道路几乎进入了一个
“绝妙”的境地。这里的草大概有近人高,而地上却是一片汪洋的石泽,要小心地跳在石头上,规避水,同时还要分开齐人的草,这几乎是摇曳,而前面是无路。施大队长和沙队长对我和吴冬霞站长说:“作家和吴站长你们两位就不要去了,心情体会到了,的确是太难走了”。可是,倔强的我们俩都走着,持续前行。终于,又走了一段,我陷入了前无接应,后难帮忙的绝境,用力在地上水里的石头上跳了一下,没想到一滑,脚踝顿时撞在了石头上,鲜血汩汩地流出来,真是出师未捷身先伤……
由于受了伤,两个队长又一直劝说,我和吴冬霞站长只好怏怏地撤退下来。开车的师傅小王连忙给我喷了消毒药水(就是这样的小伤,以后一直留疤,在宁陕回来了还没完全好)。
下午,我们去了蒿沟,我和沙队长、孙主任、小范、吴冬霞站长等一起去了塔儿坪舍利塔遗址,施大队长和程豪杰去登记红莲寺遗址。在这之前,我们还去了以前登记又传闻的闻名遐迩的“曹碑石”,据说这个摩崖石刻是曹操当年路过刻下的,可我们走过去一看,碑文已漫漶不可考。曹碑石在一条公路的沟边,施大队长十年前来过,真佩服他,一眼就看准了那时就记住的进“曹碑石”的岔路。那是一个有小溪流过稍微宽阔的河床,其实根本就没路,而是沿河床而上,这样大约走了六七百米,就见到一个已经变成黑色的摩崖石刻。由于年代久了,崖石上渗出的泉水含有矿物质,崖面已经全部变黑。施大队长爬上去,我们不断递纸巾和青草上去,希望把水和杂质擦干净,以期看见碑文,但是非常遗憾……不过施队长等还是清楚地判断,这是一个曹姓的人为这片树林做的一个石刻,好像说这块树林归他所有了,是一个凭证。
看来“曹碑石”以前的认定是个天大的荒谬,科学的探索调查是那样的必要而又坚实。
奇怪的是“曹碑石”崖下的路却更见的宽敞了,我正奇怪,施队长说这上面还住着人,那没有路怎么走呢?他说,以前这里有一条林场拉木料的车路,但是现在不能运木料了,又经了山洪,沟口的路被毁了。向导补充说,山里还住着一户人家,一挨涨了水,就完全与世隔绝。我不能想象那样的生活,只是一时间怔怔地望着远方,不可奢望。
去塔儿坪的路非常远,大概有七八里,来回就是十几里了,不过我们还是决心去。除我们的人外,还有村里的鱼支书陪我们,鱼支书是位女性,年纪不到四十,自己在沟口开着农家乐,她带着我们,一路唱着歌。
那天下午的路行真是非常美,路其实是大路,以前是车路,后来过河的木桥断了,便需要步行。沙忠平队长一路上也给我们唱歌,他以前是秦剧团出身,简直是非常专业。一路上盛开的都是野花,野花千娇百媚的,以白花和那种粉红色摇曳的野棉花居多。不知为什么野花总让我想起“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友人如花花似梦”。
塔儿坪的舍利塔周身披挂着红绸,可见当地村民对它的重视,据说这塔建于明朝,原始何处已不可考,而曾被毁了,分放多处,后来毁塔的人都遭受了噩运,便吓得托人和自己将佛塔渐渐地恢复了过来。这种塔是葬埋得道高僧佛骨的一种塔葬,塔边居住的一户人家媳妇说塔上雕刻的是鸡和猴。我说不对,是仙鹤和猴。谁知我们沙队长说:是仙鹤和灵猴。唉,可见我们知识的浅陋。这位娶的新妻是山外辽远渭南人氏,可见宁陕子民的通婚确已走向了州省化。
从塔儿坪回来那天黄昏也非常浪漫,我们一路唱着歌,唱歌走向远方,雨后初晴,夕阳西下,要走较远的路就要心灵精神,所以我们就一路唱歌。
回到鱼支书家的农家乐,她连忙煮青玉米给我们吃,又叫人擀了十分味美的手擀面。我们吃的饱饱的,赶紧回宾馆,这一天回到家,天已经黑定。
美丽的广货街有许多动人的传说,烂漫的故事,如今我已经不能一一复述,只记得离开广货街镇的当晚,真的是依依不舍。
在那一天,我采访了经常来关照我们的广货街镇镇长姜涛、采访了一直陪同我们普查的文化站吴冬霞女士,我愿意把他们的心声,凝聚成最璀璨的文字,以期表示普查队员对他们深切的感谢!
我想,离开广货街镇到龙王镇这段路途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因为,这条路,它是那样漫长,又未可知,而且,还是一条逶迤旖旎的古道。
日早,我和施队长、司机小王一起离开广货街,前往副大队长刘康利和分队长陈世斌所在的宁陕普查五队。
那天早上,我其实是很懵懂的,并不知道后来之所以选了那样一条路线其实是蛮有讲究的,而之前,吴冬霞站长告诉我之所以那样走可能是为了走近道。
传说中,从广货街镇到龙王镇需经过县城再折返,然而我们那天走的却不是那条路。
汽车在清新而宽广的山间公路上奔驰,突然,我们在走到月河坪之后,却道路急转直下,不再沿210国道继续向前,而是返身向左走入了一条林间的便道。之所以要说是便道,是因为道路甚为狭窄,而路面也是坑坑洼洼,基本是没有经过任何修整的土路。
我一时疑惑起来,但也不好相问,以为就是为走近道。很多日以后我看宁陕地图才知道,原来从广货街到龙王,就是整个的从宁陕最北走到了最南,宁陕向来是地大人稀,几乎是安康版土最大的县,我们在那个上午却完成了穿越。
大概早上八点多动身,依依惜别了宁陕普查二队,沙队长等对我说,一定还要早点回来,因为他们马上转点去条件较为艰苦的丰富乡,而似乎我没有能力承受这样的辛苦,沙队长说,只等他们回到江口,就一定要来。我诺诺答应着,但心里知道回来已不可能,还有那么多队在遥远的地方,我要去采访他们,了解和观察,不能只停留在一个美丽的地方……我的心里充满情愫,静静凝视着一晃而过,而又持续不断的森林。8月的整个中国城市,还有很多地方在高温预警,而我所在中国宁陕小城的乡下,空气却是那样那样的清新,清凉的风从玻璃窗外一路灌下,我终于禁不住冷,而给自己的手臂带上袖套。
从便道下来,人家已是越来越少,开始行进在一个平凹地带,还有房舍,以及路边种植的少许蔬菜,渐渐地一直到山顶去,完全进入了林区。
我们迷了路,遇到开矿的骑摩托车的人,我们问人家,人家就告诉,但是从这里向前走,走着走着又是岔道,不知道怎么走了。一位老人告诉我们沿道一直上山顶,上到不能上了,向走转,如果不向左转,继续在路上,就是到商洛了。
向左转得早了一点,这样盘旋到一个山顶,已是没有路了,后来那里开矿的工人说,只能是沿路返回,再继续前行。
我有点不耐起来,我说,施队长,怎么我们为了走近路,这样的路真是太难走了,得不偿失吧。他说:谁告诉你走近路了,这是沿子午道的旧址,李主席早在启动仪式上就讲了,你不知道?我听起来就像是至若惘然。他说:这是在汉代走的老路,南北朝时期改道别处了,沿老路修了些林间小路,多少年来我就想走,以前一直没有车不方便……
我一听,顿时精神起来,这就是千百年前的子午古道了!让我来看看。
我将身子探出车窗,像一个“专家”一样尽力搜寻,看看有什么不一样。山川和大地顿时在我们眼前浮现出迷离的颜色,我的心顿觉兴奋了起来。讲到这里的时候,有个笑话,以后再讲。
车一直持续前行,终于,他们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我赶紧跑到小河边,已经行进了四个小时!我在小溪边的水中洗手,水清凉渗骨,有许多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一时有些迷幻起来。突然听到司机小王在喊:王作家,王作家,快点上来啊!你在哪?我一听他的声音那样急促,顿时吓坏了!有什么事啊?突听他的声音又慢条斯理地响了起来,他说:唔,我就是问问你,赶紧上来吧,别让小熊把你拱了。小熊!我四野环顾,真的也有点怕起来,四周都是郁郁的森林,没有一个行人,那盘根错节的古老植物,你们的身下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动物。突然很可怕,仿佛小熊野猪顿时就可以从树林中窜出来!我赶紧走上大路躲进车。
汽车依然在繁密的林间颠簸前行,由于说到了观察,我和司机小王这样的业余“专家”,便也眼观六路,这就是我要讲的笑话了。我说,突然看到对面山上一大段裸露的高台,似乎有建筑,我的心立即热了起来,啊,那是什么呀!惟愿自己有什么重大发现。施队长仔细看了两眼说:开矿的。哦,我的心顿时又凉了。走着走着,施队长让停车,他快速地跑向后面。司机小王连忙挂倒档也向后退了一点,小王回头就向我说:看,古栈道,那还有砌的石坎呢!真明显啊!我说,你还确认。他说:没问题,我经常看。
稍许,施队长回来了,我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兴奋,小声问:是什么啊?他说:以前修的引水渠。
用我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看见小王回头偷看了我一眼,我赶紧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我们俩彼此同情,赶紧乖乖的,一句话都不敢再说。看来,跟着普查,偷偷想拜师学艺,再把人都弄成了神经质。人家也不肯教,我们,哪是这两天能够学得会。
所以,当我们走到另一处美丽触目惊心的古栈道遗址时,我们一时都不敢相信。在高高往下盘旋的山路上,在清澈美丽小河奔流的溪水边,古人登攀的遗址一不小心跟我们猝然而遇了。它们,静静地凝望著,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几千年,它们,那幽深栈洞的遗址依然周正和方圆,身下的河流依然清纯如处子,它们在明媚阳光下,在宁陕八月清凉的山林间,就在我们对面,在溪水的对面。透过斑驳林间的空隙,我们清晰看见了古栈道的遗址。
关于子午古栈道的遗址,实际上我们普查队已经采迹了很多天,在此,我就做一个详细的资料说明,以后不再提。
发端于西安长安区的古子午道,始建于中国汉代,为穿越秦岭的六条道路之一,同时亦是当时的商道和官道,向南的路线为:子午镇(豆角村)——子午谷(“子口”)——金仙观——清华山、翠微寺——土地岭——沣峪、喂子坪——关石(石羊关,即古子午关)——秦岭梁——宁陕……道路宽度有的有3米,道路以碥路(石板路、蹬道)和局部栈道组成。
当地人把栈道叫做“石桥”,就是在石头上凿孔搭桥。沿牛尾河到江口的路,听说也是当年红二十五军走过的路线。江口镇人称作“白岩”的一块绝壁上,河边靠水很近的石岸上有一排整齐的方形石孔,这应该是旱季水量较小时候的通道;而在几十米高的陡峭绝壁上又是一排参差不齐的石榫,垂直插进了石壁!很难想像古人如何在半空修建出这样令人胆战心惊的栈道。也只有这些石质的栈道才能保存至今。而即使在石榫上铺好石条或木板,要想从上面通过也需要过人的胆量。
沿途经过的一些地名很容易让人想像到当年这里曾发生过的故事——“江西营”、“武关驿”、“青桥驿”、“马道”无不让人联想到“火烧栈道”、“寒溪夜涨”、“萧何月下追韩信”这些典故……
以上是朋友对古栈道的一段说明。我由此引用过来,是想说明我们看到的子午古栈道的模样。
我们见到了子午古栈道,实际上,我们的领队们都已多次见到。这不由得让我回忆在广货街的一段。09年8月22日,那天一大早,7点多钟,施队长、沙队长和孙主任就离开广货街镇街道,随向导去踏查他们认为最重要的一段子午道。那天天空下着濛濛细雨,我们只去了很近的地方看两个古墓。而几位队长们一早就走入了茫茫的山岭中。
中午12点了,广货街文化站长吴东霞来到我们住的地方,可是,队长们还没有回来。打一位队长的电话,在隔壁楼下的房间里响起了铃声,另外的两位,结果也是电话全无法接通。再等了一会,还是踪迹全无,看着濛濛的烟雨,我们不觉有点担心起来。正是秦岭山间8、9月初秋的雨天,是泥石流,秦岭滚水最肆虐的时候,而就在不久以前,广货街还发生了其情甚惨,令人大吃一惊的突发伤害事件。秦岭山边,这些都不是传闻,曾经四亩地镇一半的湮灭,甚至宁陕县城也有一次惊人的大泥石流。这真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我们越来越担心,长期的没有信号,以至我们几个在家的普查队员整个心灵都变得惶惶起来,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是我自己,好像一想到,心里就有些沸腾,眼眶一热,恨不得掉下眼泪!
终于,直到下午两点钟,他们才回到宾馆,各位队长从肩以下,几乎是全湿了,传闻过了二十几条河流,沙队长脱下鞋子倒水,水哗哗地流到了路边的沟坎……
所以,我相信施队长这时候在月太路上(实际在太山庙乡的境内)看到古栈道的遗址,他再一次,是在想象之中的欣喜,而我们,就是好奇了。我随行队长走下车,一直不停拍了很多照片,圆圆的栈孔在河的对面,远处已有静静的村庄,淡定而清远。又想起我们在路间的一次停留,那时候,已经走到了整个行程秦岭梁的中断,可以看见山顶略微的平地,还有一个很小的水库,水从桥下轻缓地流过,绿色和渐红叶的倒影缓缓印在波上。我们终于是走到路途的下游。快要到了……
施队长慌忙下车,说要做个记号,让队员们再来登记。他找来找去,找不到东西,小王递给他一张碟片,他想把碟片挂在树上,又恐别人看见明光闪闪拿走了,又放在路边,惟恐被风吹了,用一枚小石压上……有一点笨拙,还有趣,我想,那藏着根本不注意就看不见,还不如直接看对面的栈道遗址,它们是那样的清晰。
结果,一路再往下走,我们有点释然了,又这样走了不到两公里,突然,看见一大片古栈道栈洞,几乎是张扬的一字排开,大约有十几米远,非常暴露,非常清楚。河面很开阔,不看也难。呵呵,我看他们怎么能不登记(后来知道这就是队伍坝栈道遗址,为子午古道局部走向及研究提供了依据)。
山川很美丽,河流那样清澈,我们的行程虽超过漫长坑坑洼洼的五个小时,但也不能说没有收获,走在几千年前前人走过的道路上,我看到他们的文明,人类让人熏然的历史。这样的道路从南北朝就开始改道,那么只能在汉代,或者还在更早的秦。始皇帝也这样走过吗?
一路上我们还看到独自驾车的山地探险一族,看到农家丰硕的梨树,满满黄橙橙的梨应证了丰硕的秋天,看到一个小孩守在一辆拉满碧青松果的车边,施队长说,采这有什么用呢?小孩说:不知道。施队长说:能给我一个吗?小孩点点头,我小心用面纸把松塔包好,那醉人清香就这样弥漫秦岭绚烂的秋天。
终于,我们经过太山庙,经过火镰砭,到达了龙王镇。
驻扎在龙王镇的普查五队队员正在龙王镇上端一个小村普查,电话打通让我们去他们所在的村等候。去那村要过池河水上的一座吊桥,吊桥年久失修,走到上面只觉非常可怕,面板都已朽腐,仿佛只要轻轻一踩,就会断裂,而桥下就是粼粼一眼可看到底几十米高的河水。其实很多面板已经断裂,我们走在上面,等于是走在悬空,清清河水的上端,施队长告诉我们,一定要脚印按照下面的钢筋走。我倒是还罢了,小时候岚河上也有一座吊桥,我们经常去散步,而司机小王就难堪了,他年纪轻,但有点胖,走路的样子啊,跟小熊一样。
终于,我们走到那个村子。村子的条件较为凋敝,似乎和我们以前看到的小村相比,还有一些差距,可是,就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我们普查队,竟然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有着十几座像样规模的古墓群!谁在这里建设,他们(这样的古墓当然是富贵人家)又为了什么会流落到这如今看来荒凉的地方呢。
五队队长陈世斌看来较为兴奋,他连忙拿相机里的图片给我们看,果然,看到的古墓都蔚为高大,甚为精美。由是根据他们的推测,这里原是子午道的旧址,尽管改道,仍有些支线须行,这里曾经是一个驿站吗?
午餐在村长一个亲戚家里吃,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从早八点行程到此,真是非常饿,然而就是吃不下。我将筷子擦了擦,被普查队员一阵恶视。尽管不善酒,也被逼喝了一点啤酒,有一点晕,有一点惆怅,有一点欣喜,终于走到龙王,开始在一个新镇的普查生活。
驻扎在龙王的普查五队,由陈世斌领队,他其实还挺年轻,供职于旬阳博物馆。在普查五队里,其实还有非常资深普查大队副队长刘康利同志,但是普查大队的安排,大概是要年轻人多锻炼,多担些担子,于是陈世斌就做了普查五队分队的队长,刘康利副大队长、李长海、李珍珍是队员。
他们已经在龙王镇呆了好几天,有时下雨,只好在宾馆里填表格。一直陪同给他们带路的是一位老文化站长,姓马,马同志虽是国家干部,但甚为有趣,他妻子有工作在另外的乡镇,他就一个人住在龙王,每天还喂着好几头的牛和猪,我们开玩笑地说:早晚要实行创收,陪他来喂牛吧!
龙王镇的领导班子似乎正在调整,那天镇长见了一下我们就又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我们施队长说,这镇长长得挺帅的,有点像周瑜啊。龙王镇还有位副镇长接待我们,还有位办公室主任也有时陪同,有时他就亲自驾车,带我们去普查。
到龙王镇的当晚,副镇长招待我们普查队聚餐,他是位年纪较大的领导,不知怎么谈到我们敬爱的市委书记刘建明。刘书记曾在宁陕工作了很长时间,他的工作作为和领导一地惠泽于民的作风,至今仍在宁陕的官界民间传颂。
龙王镇是个较小的乡镇,后来我采访太山庙乡的乡长时才知,由于交通对于宁陕各乡镇来说实在太重要,起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宁陕县对乡镇的考核,14个乡镇,不再分一类镇,二类镇,而是对沿西汉高速和210国道的和不沿国道的这样分别的7个乡镇一档,这样就很公平。
所以,我们看到的龙王镇和沿210国道的乡镇似乎是有一些区别,这也不足为奇。
龙王镇只有一条主街道,静静而紧凑地依偎在河流旁边,这里车声人稀,较为安静。我们所住的地方,听说是龙王镇惟一的住宿地,就是老粮站所在地的招待所。在这个小镇上,也仅有一家饭店,在我们对面,只卖面条饺子等小吃,夜里卖点麻辣烫,没有炒菜。这在我看到的小镇上真的不多。
不过,龙王镇自然有自己的风韵,我们一来的当天,就看到我们所住招待所的台阶。那台阶,有好几层都是以前不知是哪里的古建筑拆下,有的台阶上还有非常精美的雕花,有一个是道士还是官员的绣像,还有凹凸浮雕的几条青龙。也还有石阶是由石碑铺的,有依稀可辨的字迹,似乎是为哪所庙里捐款记事。
第二天清早,施队长起得早,就在那些台阶上研究,由于雕刻非常的精美,我有一天也拿着相机,横撇竖直地把它们拍摄了一番。
来龙王镇的第二天,下着大雨我们也不能出门,夜里晾在院外的衣服全被淋湿。回想当晚收衣服的情景还有些惊险。那晚,原是和李珍珍一起去镇政府的办公楼洗手间洗澡,夜里全黑,然而也没有灯,好心的工作人员说帮我们找个蜡烛也不能寻见。还好是夏天,洗手间也没有门,一人只能站在门口观望,水流在依稀的眼睛前,头发上的泡沫不知道能不能冲掉,将身体整个沐浴在花洒下,想象自己还很青春。
夜里都是幽静的虫鸣,仿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与世隔绝,与我的家乡隔绝,远到忘记了我曾在上海生活了那么多年,想起来就像一个谎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突然,霹雳雳的雨来了。我推开窗子,雨下得非常大,混合着电闪雷鸣,哗啦一下,让人顿时被惊悚。可是,我看到我的衣服还没有收回来,已经很久都是阴雨天,再说房间里也没有晾衣服的地方,也没有换的,衣服快干了,再不收回,还会彻底的被淋湿。
我穿好衣服,冲向雨中,跑的非常快,感觉中就像一个战斗英雄。
直到第二天清晨。由于一直下着较大的雨,我们普查队也不能出门,只好在小街上转了转,登记了一个较为古老的民宅。也被破坏的有些厉害了。
于是在那天晚上,我先去采访两个年轻男士了,陈世斌和李长海。陈世斌显得有点年轻老成,责任心很强,他在陕西省文物局汉唐网上经常发帖,帖子都质量很高,汇报及时。李长海是西大的研究生,安徽人,那天他在宁陕见到了好几座墓主标明籍贯为他家乡安徽潜山的古墓,李长海告诉我,潜山并不是他的家,而是他曾经上学的所在地,是著名诗人海子的故乡。他家乡的海子很让我感动,我忘不了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忘不了他的:“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关心你。”
第二天虽然下着小雨,但我们振作精神出行。我们离开龙王镇政府所在地,下行到一条小河的支路,听说好像是到桐木台。可是,走着,突然,我们坐的小面包车竟然自动熄火,它再也不能启动了!镇政府办公室主任当驾驶员,可是车怎么也发动不了,连忙打电话去问行家,回说,可能是什么间隙进了水,需要等半小时渗漏风干。自学驾照以来,才知道车还有这样的特性,可是,在这样的深山小镇里,似乎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坐在车里,雨便是越下越大,像瓢泼一般,这样车门都不能打开,天地间成了一片茫茫的雨线。我们真的有点担心,担心车是停在崖下的一处,看看我们的车顶,是否能有足够的结实。经得住那可能会来的巨石一击。
等着,雨终于又小了些,斜斜雨丝,在翦翦风中,我们驾驶员又终于发动了车,车子终于很尖利很吓人地慢慢启动了,只是开动起来似乎很没有力气,仿佛真人性化了,像一个人累着一般。由此,它开得弯弯扭扭。走了一截,终于又歇火。我的心里充满了不适,总是很担心,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车况,仿佛有很怕人的事情发生一样。施队长说还是向前走,终于,连他自己都犹豫了起来,他不能首肯,询问车上的人员。其实我很明白大家的心思,时间多么紧张,呆在房间里,是会把人急坏了,可是这样的雨天……镇上和文化站的人都让回去。突然,施队长说:那回去吧!安全第一。
我们怏怏地乘车回招待所,心里有说不出的郁闷。我站在屋后的阳台上,从这里看出去,可以看到紧迫的密密的青山,而雨的针脚是那样细密,仿佛斜风细雨不须归一样。
我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写来宁陕后的第一篇日记,不知怎么心思老不能集中。我回身看着那样的窗子和雨天,很奇怪,眼前老是晃动我们普查队员的身影。每天早晨,由于他们都要从我的窗前路过,去楼下提水、洗脸、刷牙、散步,而我的窗子窗帘不够严,我总是将自己严严裹住。我看到那些男子,在其实已经不再炎热的夏天,他们全都光着上身,鱼贯而过,这样的场景,很有点艺术性,很像电影《红高粱》里的某个镜头,它代表着一种原始的男人味,即使连他们看起来很羸弱的男子也是这样,遂忆起那天去那户农民家里午餐,他们也都表现的很粗砺,不知是普查锻造的,还是他们原本如此,这在我以前所接触的男人形象里几乎很少,在我的小说形象里也,没有。看来我小说中的男子实在是太贫乏了,有单一的倾向,又想起年前曾去曲江影视电影编剧班学习,接触的艺术大多是很光滑的一种。
就在那天晚间我接到一个去省作协开小会的通知。
早上我告诉施队长,他轻轻地首肯了,嘱我注意安全,我很想再随他们去跑上一段,但是可能时间来不及。我就这样很惆怅,在心里左右为难了一番,我就要离开龙王镇,而这个地方的文物普查很遗憾我还没有跑过一天,记得昨天晚饭后我曾和普查队友们一起去河边漫步,大家谈到一些社会上的很现实的问题,然而,我却在想,龙王镇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呢。虽然很短暂,也是很清晰的回忆。在来之前,从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譬如一段缘分,它还没有开始,就面临离开。
我还想可能再回到这里,施队长说,你不用了,从西安回来后,你就直接去城关,我们一队昨日已离开汤坪镇,今去城关了。
我不知道,突然,又把我派给张队长他们队了,我们原本还有这样庞大的体系,可以去另外的仿佛“兄弟省市”一样的地方,真是很有集体感啊!
宁陕城关镇
宁陕城关镇,是我曾经来过的地方,在安康,似乎所有县城所在镇都被称为城关镇,安康所辖汉滨区不同,而其他更大的城市划分区也不同。乐于辩分各城镇的的称谓,是我的一项爱好,比如,我很喜欢研究城市的分区,研究每个城市的机场的名字,为什么叫这样,而不叫那样!这其中到底有怎样的原因?
关于宁陕城关镇的历史,有这样的描述:
清同治四年(1865),大地主卢监生在两河韭菜坪一带开铁矿厂,年产生铁十余吨,是第一个在宁陕办工业的人。清末,沿新旧子午道相继开设客栈和小本营生。进山的货物以食盐、火柴、毛巾、袜子之类的“洋货”为主,出山的货物则以漆、麻、耳、焙和药材、枋板等“山货”为主。
五十多年过去了,宁陕这片苍桑土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迁。到处楼房林立、商铺栉毗。纵贯境门南北的西万公路代替了昔日的子午古道,昔日的“南山老林”成为了都市人休闲观光的“后花园”。
当我来到城关镇宁陕文物普查一队时,一队已跑过一些地方,宁陕一队队长,同时也是整个文物普查大队的副队长张树军,他对工作有着相当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经验,他参加了安康全部各县区的普查。宁陕一队还有队员赵杰、李康、兰梁斌、陈雨梅。其中赵杰同志虽然在此队是队员,但他却也是整个文物普查大队的副队长。赵杰副队长是安康市汉滨区文管所的所长,在文物这行爬摸滚打已近30年,两鬓渐渐染霜,而知识更加渊厚,精神更为矍铄,之所以这次屈居队员,是因为年纪稍大,应该照顾点,再说每个县的城关镇都是重要的普查区域,只有配备多名资深元老才可担此重任。
一队中的李康是来自宁陕文广局的资深工作人员,曾是办公室主任,后是文化股股长。还有兰梁斌和陈雨梅,都是来自西北大学文博学院的研究生,兰梁斌来自湖北,很有才华,陈雨梅来自陕西延安,非常聪明乖巧的女孩子。
宁陕城关镇的文物普查在这样的5名队员的勘察下,逐渐地露出了清晰而美丽的端倪。
我来到宁陕城关镇的那天,普查队员们已经探访了老母台等等文物点。队员们正抖擞精神,准备去宁陕重要的文物点城隍庙和老城墙、老城村等地勘查。关于这几个很重要的文物点,日后在宁陕普查的验收仪式上,也都成为宁陕重要文物点的代表其一。
8月29日,从这天开始,我在宁陕城关镇普查一队呆了好几天时间,亲身体会到队员们的辛苦、才情、豁达与深浓的友爱。
8月29日的清晨,那天,其实还下着濛濛细雨,我们一行数人就这样冒雨出发了。
宁陕文物点城隍庙,我初来宁陕参加启动仪式时,就来过这个深广的院落,但这次和那次不同,那次是游览,这次,是文物发现。我们需要不断蹲在每个碑前查看,那些刚劲端朗的文字,有的秀挺端凝,而有的漫漶不清,需要反复看,使劲看,使劲地猜,这就需要很长的时间。那些宋、元、明、清朝的碑刻和文字记载,深深浸透了那个时期的历史,带来那样神秘和清新的感受,一时让我们忘记了这山川、这河流,这旖旎的时代背景,这夏日的清晨人群,我们甚至忘记了自己,只想象我们是那碑刻所记录的一员,细心地猜摹,精心地描画。登记这一溜烟排开的几十处碑刻,还需要很多其他的文字和图像描述,普查队员登记了很长时间,我看到当他们站起来的时候,几乎哗啦一下,晃倒了,蹲的太久,就累了!
接下里,我们去了老城墙,建于清嘉庆年间的老城墙今已废弃,但还默默记载着那些年的历史。宁陕老城曾经有东西南北四个出入口,而今仅存东门。但仍可非常清晰地看到老城墙的残垣,以及在坡上攀爬的向度。
与此相比,还有宁陕更为市井的老城村的普查。很喜欢宁陕老城村的普查,因为这里的普查,有热度,有旖旎的空气,有丰富的人情,更有烟火的暖味,世俗的情趣。
走进老城村,这里曾经是宁陕老县城城关镇,后来,在1936年的时候,整个县城城关镇突然迁走了,徒留了这里大片的房屋,还有老城的部分遗民,所以他们继续在这里生息,守着一方古老家族的祖业、房产和田园。这简直是另一个时代生活的遗民,真是很有文物标本味啊!
走进老城村,我们欣喜地看到,这里还遗存着大量的古房屋构建,张队长说,这里很多都是井八间的结构,就是本来四横四纵墙,但中间留了个天井,形成紧紧依存的八间,这样既很通风,又很紧凑,古人的房架结构,真是特别养生的。
我们走进老城村,简直可说是挨次登记,那青滑的天井院落,凝聚着岁月的幽香,融合着一点青涩的温存,让人顿生感动,普查队员宁陕文广局的李康老师,就这样在天井打点时,突然摔了一跤,但他很快站了起来,虽然疼的龇牙咧嘴,但还很要坚强的。
我们还去了宁陕老城村闻名遐迩的武衙门,所谓武衙门,顾名思义,就是以前某个时期某种军事建制管理机构的所在地,我们普查队猜测,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军分区一类。
走进这古古的院落,颓废的院墙门还有着昔日威武的态势。宁陕多屯兵,这也是个明证。
其他我们还见到很多老房子的屋脊脊饰,刻着黄州馆等等字样的各种古砖,简直砌了几面墙,还有很有趣的,文革时期在墙上画的画像,无非说谁谁偷懒什么的,画像淘气逗人。
不过在宁陕老城村最让我感动的却是现实温热的风景,也许,一个文物普查队员不觉得感动,而我觉得很感动。城关镇的老城村,有家卖豆腐的,应该说远近有名,他们家计量豆腐的量具也非常有趣,可以一次卖出,而换取豆腐的凭证竟然是,在中国六七十年代非常流行的工分票,有10分的,1分的,1厘的。众所周知,工分票是中国在六七十年代提前推行共产主义的一种有力见证,随着更加客观的时代发展,那种票面早已在全国销声匿迹了,这还和布票、粮票等不同,布票、粮票仅仅见证计划经济,而工分票,那是多么热火朝天一种体制上的证明啊,体制是一种哲学,有着很深的象征意味。
而,可以这样说,中国现在的孩子大多数都是没有见过所谓工分票的,至少像我这样从小生活在小城镇的人生活到三十岁都从来没有见过,而,现在,在宁陕,并非收藏,而是猝然在市井中撞见,混合着温热热的豆腐香味,还在市民间流通,这是多么古意而让人哑然失笑的一件事啊。
李康老师帮我们要了工分票,我小心地藏在衣袋,再次看了看在21世纪这个如此喧嚣的时代如此纯朴生活的村镇。
刘康利副大队长从安康来宁,施队长说,要我随行送他的车一起去太山庙乡,一来采访在我们普查队来说非常先进的刘康利副大队长,二来去采访下太山庙乡的书记李忠华和乡长王新。他讲,太山庙乡也是很重要的一个乡,工作条件尚可,更重要是太山庙乡的领导都很重视此次文物普查,那里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古戏楼的情况可以了解,当然还有乡政府旁边叫太山庙的古庙残址,暨太山庙乡也因此得名。
等我去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我们上次路过看到子午古道最触目惊心的一段,也就是在太山庙乡的队伍坝一段,而此后有关这一段还上了宁陕普查验收大会的重要发现。
乘坐小王的车,随行刘康利副大队长一路乘车到太山庙。路上,与刘康利副大队长也有一些很愉快的交流。早就听闻过刘大队长的大名,他的事迹在普查队里,似乎早就成为了一个传奇,有关这个传奇,我还问过很多其他的队员,大家讲的还比较简略,直到后来问到与他同行的孙主任才有了更多一些的了解。
传闻中的镇坪县浪河,古代是因为有盐道才有人居住,而现在生活的发展,这些道路早已废弃,区域也就完全成为了无人区,刘大队长和孙安东主任是因为听说浪河的深区有一个保存尚好的悬棺,因而义无反顾上路的,谁知路上十分辛苦,手机没有信号,而此行竟需要在几乎无人区穿行三天,而与外界音讯无通……
在太山庙乡因为只是采访,没有时间亲去文物点跑点,只是饱览了这里的美丽风光。
从太山庙乡回普查一队城关镇所在的地方,正好那天,李主席和市文化文物局的吴少华局长等再次来到宁陕县调查普查进度,探望大家。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见到他们觉得非常亲切,仿佛太山庙乡党委书记李忠华说的一样:国家没有遗忘我们,省上……而我们现在的工作呢,就是市文化文物局没有遗忘我们,非但没有遗忘,反而特别重视。
血染的江口
有天早晨,我跟随慰问团,去了皇冠镇,由于采访的时间紧迫,我不得不在皇冠镇停留下来,而不再能跟随慰问团去到我很想去的江口、筒车湾等地。
我在钟灵毓秀的皇冠镇停留下来,然而,我真忍不住很想谈谈江口镇,实际此次文物普查江口我已没有机会再去。
江口,是宁陕县著名的回族镇区,可能在安康其他县这样的设置,殊为不易。难以有居住这样集中的回民,更难以有行政的规划,这使江口回民镇这绚烂的名字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也许在其他大城市,这样的设置不至为奇,但在安康宁陕,尤其这样的深山小镇,总不由让我们想探探它的因循。
沿210国道从西安南行103公里,便到了宁陕县江口回民镇。这里青山滴翠,河水清清,尤其在江河的东岸,一座高耸的纪念碑尤为醒日,这就是张文津、吴祖贻、毛楚雄三烈士的纪念碑。
调查点资料,有必要回顾一下那段光荣的历史:
  日,王震将军率三五九旅攻克距西安仅200多公里的镇安县城,使国民党十分惊慌,胡宗南迫于压力,要我南下中原野战军派代表赴西安谈判。
  为表我军诚意,王震将军电请党中央同意,派张文津(干部旅旅长、突围前系军调部汉口第九小组中央代表,公开身份是上校参谋),吴祖贻(干部旅政治部主任),毛楚雄(毛泽覃之子,中原军区干部)三同志为中原解放军和谈代表,携军调部第九小组符号、旗帜、证件,公开去西安谈判。三同志自镇安出发,由镇安战士肖善义作向导,经月河、黄金美沟、沙坪,于8月10日抵达东江口镇。先遭守敌胡宗南部61师181团4连哨兵阻止,张文津出示证件和介绍信,说明是赴西安和谈的代表。哨兵立即上报,团长岑运应闻讯带人到魁星楼列队欢迎,但一面电告胡宗南,秘密扣押审讯我和谈代表。
  党中央非常重视事态发展。正在南京和谈的我方代表周恩来、叶剑英向国民党当局提出严正抗议,第三十二调解小组我方代表任士舜在西安提出要到东江口进行调查。国民党方面矢口否认事实。就在我方积极设法营救时,胡电令岑运应将我和谈代表“就地秘密处决”。
全国解放后,党和政府虽经多方努力寻找三烈士下落,终因年代久远缺少线索而未获进展。直到1984年12月,在烈士亲属和各级组织的不懈努力下,才在浩如烟海的历史档案资料中找到了当年审讯敌团长的一段纪录……长埋地下数十年之久的一段历史大白天下。为纪念三位烈土,宁陕县江口镇在魁星楼对面绿林丛中修建了烈土纪念碑,深情缅怀三烈士为宁陕解放所做的贡献。
这样的一段历史,即便放在教科书里作为学习的教材也丝毫不过。
而有关宁陕战争的历史,更还有一个闻名于整个陕西的“陕南人民抗日第一军”。
也是因为宁陕地理位置特殊,由于处于关中平原通往山地军事要塞的首要关口,宁陕安宁既是陕西安宁,这也是最早宁陕(曾称关口)这个名字的由来。
由于充满敬仰,多数人走到江口,都要停留一叹,宁陕江口镇物质繁华,是具独特色彩的回民镇,去时正是回民传统的封斋日,带了很多当时国际上正在大呼宣传的时尚新闻元素。
宁陕文物普查二队,在江口又有了重要发现。
安康网讯报道: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宁陕二队,在江口回族镇经过7天的努力,发现了子午古道菜子岭段和磨子沟左氏墓群两处重要遗迹。
子午古道菜子岭段分布于江口回族镇江镇村,该古道地处洵河东岸山岭,长约2公里,溪谷陡峭处有明显的石栈孔,直径约10厘米,深达10~12厘米。在菜子岭山坡上还有残缺古道遗迹,地面用整齐的鹅卵石铺筑,险要处用块石垒砌护坎,均宽约2米。在古道旁边的猫儿梁又发现有一摩崖石刻,上书“吉星高照”四个大字。据文物普查人员介绍,该古道的发现对于确定子午古道在该地区的具体走向有重大帮助。
在该镇沙坪村发现了一处左氏墓群,三棺墓群,坐北朝南,背靠山岭,碑文载墓主为“左承贵”,埋葬于光绪十一年。最大的为左承贵墓,旁边的为其两个夫人“左伍氏”和“左闻氏”墓。左氏墓群规模较大,显示出墓主人生前的富足。该墓群的发现对于研究宁陕县乃至于陕南的大户墓葬形制、习俗有重要的考古意义。
终于来到皇冠镇
皇冠镇的名字非常美,2007年,偶尔回到安康的时候,就常常听人提到宁陕皇冠镇,2008年初我刚从上海回来,为了对久别而归的新安康有一个尽快的了解,我常常会到安康政府网站去瞭望,这一看,也看到宁陕皇冠镇了,记得当时的新闻报道,宁陕皇冠镇的旅游开发项目,几乎是安康整个招商引资最大的项目,涉及投资7个多亿。
而同样,他们那秀美神奇朝阳沟景区的建设项目,也一样深入人心了。
这次到宁陕来普查,见到以前并不认识的宁陕文广局长吴大斌,他极力地鼓吹我到皇冠镇去,似乎在他们官员的心目中,皇冠镇比宁陕还要有名,还要值得去,真的是这样吗?
2009年9月的一天,我终于跟随普查慰问的团队来到了皇冠镇。
驻扎在皇冠镇的宁陕普查四队,由胡兰英队长带队。胡兰英是个年轻的女孩,当时还未婚,她的工作单位在石泉县文管所,后来得知,她参加过安康10个县区几乎全部的文物普查,这除了安康历史博物馆的人外,其他队员几乎殊而不易,而在女性普查队员里全参加的,她是惟一的一个。
皇冠镇位于秦岭南岭腹地,镇政府所在地南距县城75公里,北距西安91公里,西汉高速公路由北向南纵贯全镇32公里,设互通立交一处。
皇冠镇境内森林覆盖率92%,生息着大熊猫、金丝猴、羚羊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及其它多种野生动物,旅游资源呈现出兼有自然原生态风光、陕南民俗风情和历史文化遗存等多层次、多视角、高文化内涵的特点。
漫步在皇冠镇所属的镇政府中心,我们可看到在秦岭南屏一片青枝绿叶的丛林中间,一个正在兴起的欣欣向荣的小镇。由于宁陕皇冠镇面临着对一个镇来说超大型的朝阳沟开发项目,使得整个皇冠镇都要发生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皇冠镇的各项设施和机构整体进行拆迁,涉及朝阳沟附近的民居也都要进行拆迁,并入整体规划。
皇冠镇距离省会西安1小时车程,随着西安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区居民的周末休闲需求将逐步增加,而西安周边尤其像这样居于秦岭深处,具有良好绿色生态资源,同时又具交通便利的地段并不很多,随着镇区多家四星级酒店的建成,皇冠镇正在试图打造陕西省的尤其是夏日,一方清凉的会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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