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气球的言情小说,女主角江花翎,男主角谢青叶,叫什么《……忘了》书名我已经想不起你的脸了,求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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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们一起去把气球绑到屋顶上]  那夜的医院充斥着不安的空气,手术室的红灯明明灭灭,惨白的天花板像一张张发青的脸。江花翎惶惶地隔着一道门守候着,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隔成两个世界。  不仅是他们和陈妈妈的阴阳相隔,也会是她和谢青叶毕生难以跨越的鸿沟。如果陈妈妈因为她而丧命,她会内疚一生。  当医生推门而出,放松的眉眼疲倦地笑着说“没事了”时,江花翎直接跪到地上,腿麻得再也站不起来。  她在心里默默说着,知道吗,谢青叶,我们还有未来,原来我那么害怕失去你。  这和陈妈妈安然无恙相比,同样令她感到无比战栗的庆幸。  当天她很丢脸地昏迷了过去。她醒来的时候躺在病床上,陈安守在一边,嘲笑她被医生诊断为情绪激动而导致的昏厥。她不甘示弱地回嘴,当时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大男生眼泪啪嗒啪嗒就下来了。陈安脸一红,冲她大吼一声“闭嘴”,转身就跑。  江花翎慢悠悠地下床,走到陈妈妈的病房,陈爸爸和老爸都在里头守着,可怕的是老爸还端着自己煮的汤。  江花翎很汗颜:“我下楼去买点粥吧……”  老爸很不解,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煮的汤的味道,对于一个手术完的病人来说有多么残酷!  医院楼下,一个兔子布偶在分发气球,圆滚滚的眼睛,三瓣嘴,傻萌傻萌的。江花翎路过它的时候还被拦住,它递过来一只气球。她环顾四周,拿气球的都是小孩子,不免有些尴尬。她搔搔头,还是接了过来。  一只大红色的气球,让她想起那片屋顶,想起谢青叶那个傻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收集的气球,想起那些气球如今孤独地盘旋在城外的低空里。  之后接连好多天,江花翎帮陈妈妈去楼下买粥时,都会得到一只兔子布偶手中的红色气球。  但是江花翎发现,这只兔子布偶有一点可疑。  起因是她发现陈妈妈的病房里多出好多小布偶,小猪、小鸡、小猫。陈妈妈看了很高兴,总是捏着布偶的脸玩,像一个小女孩。但江花翎一问,发现这些小布偶既不是陈安拿来的,也不是陈爸爸或者自家那个缺心眼老爸拿来的。  她偷偷观察,终于在某个无人的时间段蹲守到了“凶手”——那个兔子左摇右晃着大脑袋潜进了病房。  待它出来后,江花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一直跟到男厕所。  她趴在男厕门口一本正经地偷窥,等着那头盔慢慢被摘掉,露出满头的湿发,装着星星的眼睛,浅浅的梨涡。  还有他脸上连绵成片的,被捂出的热痱子,触目惊心。  身体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地颤抖了,江花翎使劲眨眼,但视线却牢牢钉在谢青叶的脸上,灼热发痛。  这个混蛋……她指责他不该来,于是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默默守在这里,哪怕三伏天捂出痱子。但是更混蛋的,不就是她自己吗?  她一声不响地推门进入,谢青叶还没来得及把头盔戴上去,呆若木鸡地看着镜子里多出来的面孔。  “你干吗这副打扮?”她说得很用力,仿佛这样他就听不出她在心疼。  他一愣,匆匆把头盔戴上:“兼职而已,和你没关系。”  “兼职而已?那是谁每天偷摸着给陈阿姨送小玩偶?”她浑身发抖地上前,踮起脚尖用力地拔起他的头盔,一把扔到地上,“你真的想热死自己吗?!”  谢青叶脸色苍白,喃喃:“连这样都不被允许吗?我只是担心……阿姨她的身体,我没有想打扰她。每次我都等到她睡着,等到你们都看不见我的时候,才……”  江花翎恨不得赏自己两嘴巴,她突然真正意识到,她的逃避和软弱带给谢青叶多么大的伤害。  她放轻脚步走上前摸他的额头,谢青叶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些汗水全都擦掉,一边说:“那些红色的气球我全都保管着,你看哪天有空的话,我们一起把它们绑到屋顶上吧。”  谢青叶呆呆地蠕动嘴唇:“你知道了?”  “做得很好看,很好看。”  他懊恼地嘟起嘴:“我要回去揍胖子,肯定是他泄漏的!”  突然,一阵冲水声响起,一个男人从隔间拉着裤链出来,男人和江花翎对视了一秒,转头确认了一下小便池……立马捂着裤子又进了隔间。  江花翎涨红了脸从男厕逃出来,谢青叶随后走出来,已经套上了兔子脑袋。  他越过她,她抓住了他圆圆的短尾巴,他不得不停下来。  “对不起。”  “是我软弱、自私、怯懦。退学的事不该让你来扛,陈阿姨的事也不该怪你,都是我想心安理得,所以把责任推到你头上。我简直不能更糟糕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谢青叶沉默地转过身。  他拿起江花翎的手贴在他的锁骨上,问:“记得这里有什么吗?”  “我的名字?”  他点头:“所以无论这个人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她的。因为我早就决定了,这一生,她就是我的一部分。”  终于和谢青叶冰释前嫌,江花翎心情好得不得了,傻坐在病床边都能不由自主地“嘿嘿”发笑。陈妈妈问她发生了什么好事,她就油嘴滑舌地说因为阿姨的身体越来越好了。  某天陈爸爸来接班后,江花翎拿上了气球,放心地和谢青叶坐上了斑驳的公车。午后三点,气温闷热,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及她手上的一摞红色气球。  下了车,穿过那片小树林,棕色的小房子和红色的气球海洋在日光下绚丽多姿。谢青叶将扛着的梯子靠在墙上,江花翎在下面扶着,他捧着气球爬到房顶,开始一个一个系上去。  江花翎闹着说:“我也上来了!”  谢青叶大惊失色:“下面没人,你会摔的!”  “不会……我平衡力很好!”  说着她就直接跨上梯子,往上抬头就看到谢青叶慌张的脸,他用双手撑着梯子的最上端,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  “我看是你比较容易摔下来好吗?”  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口却暖洋洋的。如果身后是悬崖,只要抬头看到那双盛满担心的眼睛,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往上爬。  爬上屋顶后,江花翎细细品味谢青叶刚才特别笃定的语气,狐疑地问:“看来你摔了很多次?”  谢青叶干笑:“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  江花翎眼疾手快地拉起他的T恤,只见他的后背上是密密麻麻的乌青。她狠狠地按住其中一片青紫,谢青叶浑身一激灵。  “疼吧?”  他用力吸气,委屈地撇撇嘴。  “下次别一个人爬梯子……你万一摔个半身不遂,我可惨了。”  江花翎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T恤,抢过谢青叶手中的气球,眼观鼻鼻观心地系在屋顶上。  看着这片红色的气球海洋,江花翎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好想去看看真正的海啊。”  “上次春游的时候不是看过了吗?”  “那海不够大!我听说从北京到我们这儿的公路上有一片好大的海,有机会我真想去看一看。”  “那我带你去啊。”  两人聊着天,然而不专心的结果,就是手中的气球根本没绑紧,有一只晃悠悠地飞上了高空。  “糟糕!”  江花翎用力伸长手臂,反而将气球越推越远。  那一抹红悠悠地往远方飞去,与阳光重合的刹那,投下的阴影盖住了他们的脸。  [梦太好,别相信]  恍惚之中,江花翎总有一种回到临毕业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日子单调乏味,压力接踵而至,总是惶惶然,睡不好觉。但是最近她又觉得熬出头的日子越来越近,和某人不再闹别扭,陪他在便利店打工,忽略掉一个休学、一个退学的事实。陈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好,脸色日益红润,出院的日子大概不远了。陈安那小子连熬夜也熬得精神焕发。  仿佛即将迎来放肆的暑假,知道现在很苦,但心里有着充盈的期盼,幸福和自由正在远处踮着脚朝你招手,告诉你,快来。  陈妈妈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天气特别好的时候,江花翎会推着轮椅陪她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步。  远处有小孩子在草地上玩捉迷藏,江花翎忽然想起了自己少儿时代的事情。那时候要开家长会,但老爸上班脱不开身,她就一个人咬咬牙去了。结果全班只有她一个小孩子局促地坐在座位上,其他人都有爸爸或妈妈陪在身边。  老师很奇怪,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陈妈妈风尘仆仆地推开教室门,说了一句“我来迟了”。她一屁股坐到江花翎身边,抱住小小的她,亲昵地说:“对不起,小翎,我来晚了。”  独自坐在那么多幸福的家庭面前,她没哭。而在陈妈妈的怀抱里,她却忍不住哭了。  从那以后,虽然嘴上依旧喊着陈阿姨,但在她心里,早就把她当作了亲人。  江花翎捏捏陈妈妈的肩,由衷地期望:“阿姨快点出院,我想吃你做的辣炒年糕和粽子!说得我都馋死了,好想现在就吃!”  陈阿姨眉眼弯弯,笑得特别和蔼:“阿姨教你怎么做,好不好?”  “我做饭不行,连做蛋炒饭都会炒焦……”  陈阿姨一本正经地说:“这可是陈家独门烹饪秘籍,一般人我不告诉她!”  江花翎失笑:“好啦,你说!”  “胡萝卜和白菜切丝,年糕要切成长段,别太厚……”接着陈妈妈就絮絮叨叨地讲了起来,末了还叹了口气,“安安也喜欢吃这个,要是我再也做不了了,就要麻烦小翎了。”  江花翎听得心里毛毛的,刚想说点什么,就见陈安从楼上探出头朝她们喊:“妈,你没事就来床上躺着!身体还没完全好呢!”  陈阿姨笑眯眯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陈安,又看向江花翎:“他啊,就是太毛躁了,粗神经。要是没个人在他身边帮衬着啊,指不定以后怎么吃亏。”  江花翎暗暗腹诽,那也是他活该。  陈安不耐烦地催道:“妈!”  “小翎,我们上去吧。”陈妈妈无奈地笑着,让江花翎推她上楼。在密闭的电梯里时,四下无人,陈妈妈突然拉住江花翎的手。带着体温的粗糙的手,牢牢地包住她的一双小手,令江花翎感觉到一瞬间的窒息。  “小翎,阿姨知道现在年轻人谈恋爱都是你情我愿,我干涉并不好……但我看得出来,陈安那小子最喜欢的人是你,而你也一直憋着不说,当局者迷,阿姨是过来人,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我才想将那小子托付给你,他是我生的,我知道他一定能让小翎一直幸福。”  “阿姨……你,你都知道……”  江花翎一阵窘迫,她这么多年的心事居然被陈妈妈毫不避讳地捅破,而且还变相地撮合他们。要是以前的她听到这番话,绝对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暗爽,然而现在的她只是觉得……特别遗憾。  在她已经不再奢望陈安的时候,在她沉默守候陈安辗转于很多人之间,终于感觉到了疲惫的时候,他却顺理成章地向自己走来。  可是很多时候,错过了那个瞬间,很多事早已不动声色地翻天覆地。陈安曾经是她永恒的太阳,可谢青叶却是百年一遇的日全食,遮天蔽日,挡住陈安的光辉,铺天盖地侵占她的世界。  日还是日,月还是月,可看的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了,只因为她感受到了最美丽的遇见。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话题戛然而止。  陈妈妈躺到床上午睡,江花翎翻来覆去地琢磨着刚才的那一段话,内心七上八下。  但幸好一周过后,陈妈妈就被通知可以出院了。  医生说出消息的那一刻,简直可以和老师宣布考试完毕那一刻重合,热烈的暑假就要到来,黑暗沉抑的日子让它有多远滚多远。  老爸坚持要做一桌子的菜庆祝陈妈妈出院,但在江花翎的坚持下,才去饭店打包了菜回来。陈家好久没有人烟气了,陈妈妈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铺满了可口的饭菜。电视被陈爸调到她最喜欢看的CCTV6电影频道,陈安一大早就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要知道平时最不爱收拾房间的就是他。  四个人对着她鼓掌,异口同声地说:“欢迎回家。”  陈妈妈抹了抹眼眶,问:“家里有年糕吗?”  陈爸爸一愣:“还有一点……”  “我下厨做一盘辣炒年糕吧,大家分着吃。谁都不要拦我啊!”  大家默契地面面相觑,都没有阻止她,只不过每个人都如临大敌似的站在厨房门口,偷偷地往里张望,生怕她的身子受不住。  陈妈妈躺了这些天,厨艺却没有丝毫退步。一大盘香辣的年糕出炉,江花翎一闻到那味道,哈喇子就下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正准备把年糕送到嘴里,突然被人剧烈地晃醒。  她迷茫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惨白的医院墙壁,鼻端是难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她弯着头坐在走廊里,嘴巴微微张开,口水流成一小滩。还来不及感到丢人,陈安便扭曲着脸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陈妈妈要撑不住了!  江花翎瞳孔一缩,连滚带爬地跟着陈安跑到病房门口,眼睁睁看着医护人员神情紧张地把陈妈妈从病床挪下来送往手术室。急救室的灯在空旷的楼道里一闪一闪,像海上的灯塔,召唤着迷途了便再也不回来的人。  医护人员推着陈妈妈从门口出来,江花翎看到她吃力地睁开眼睛,期盼地看着自己,嘴唇上下蠕动,似乎说了四个字:辣炒年糕。陈妈妈又用最后的眼神凝视着陈安,然后很慢很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太累了,需要睡一会儿。  陈爸爸今晚刚好身体不舒服,接到消息后才赶来的医院,但是太迟了。他跑得只剩下半条命,听到的只是医生语带歉意的坏消息,他甚至来不及见上陈妈妈生前的最后一面。而之前的每个晚上,陈爸爸基本都会守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他说好要陪她一辈子,他们走过动荡的少年,终于成家,把彼此的一生交付给对方。接着有了他们相守的结晶,虽然孩子大了也是留不住的,可是没关系,在老去的时候,他还在。他也会紧紧拉着她的手,像十七岁时那样。  但在最后一秒,他不得已地失约了,他没有陪她度过她一生的最后那一秒。而差一年,一个月,一分,一秒,都不能算是一辈子。  他一直想做个言出必行的男人,但是造化弄人,他失约了。  江花翎想,也许就是这种无力感击垮了陈爸爸。陈妈妈走的那天凌晨三点,陈爸爸突然被送入了急救室,诊断出了心脏病。  陈安收到消息后意料之内地陷入崩溃边缘,江花翎在急救室门外毫无章法地抱住浑身颤抖的陈安,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才是梦,这才是梦,这才是梦……只要闭上眼睛,就又能吃到陈妈妈做的辣炒年糕了。  “陈安,你不要哭啊。”江花翎抖着手,连一个简单的擦掉他眼泪的动作都完不成。  江花翎,你简直就是个废物。她不断在心里痛骂着自己。  最后是还没有倒下的江爸爸,操持着陈妈妈的葬礼。  陈爸爸还在留院观察,江花翎陪陈安回家收拾陈妈妈的东西。他除了唯一一次的哭泣之后,就特别安静,安静到可怕的地步。不说话,不笑,不哭,像面部神经一夜之间尽数断裂。  陈安看着电视机上的全家福,怔怔地看着一会儿,然后坐下来,打开电视机,频道是CCTV6,此时正放着《杀手莱昂》。  “我妈住院后,我爸一直只放这个频道,这是我妈最爱看的频道。他说她回来一打开电视机,就能看见了。”  “以前我老和她抢电视看,还嫌弃她为什么老爱看电影。”  电视机上正播着莱昂第一次见到小女孩的场景,他拿着牛奶,她捻灭烟,叫住他:“人生总是这么艰难吗?还是只有童年?”  莱昂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总是如此。”  陈安在这残酷的对白里,摘掉了墙上的全家福。  他把相框抱到胸前,看着电视笑道:“老妈,这部电影你看过吗?”  房间里安静无声,电影里传来一声枪响。  江花翎毫无防备地心头一颤。“砰”的一声,像隔着屏幕击中了陈安的泪腺,他把头轻轻磕在相框上,肩膀微微颤动。  而照片里的陈妈妈还毫无察觉地微笑着,眼睛眯起来,手中握着陈安的小手。他淘气地冲着陈爸爸做鬼脸,而陈爸爸宠溺地把手放在陈安毛茸茸的脑袋上。  久远的、泛黄的、已被定格的幸福。  [她轻轻抱住他发抖的身体]  陈妈妈下葬的那一天,是个特别好的天气。  仿佛是昨日的下午,陈妈妈还在,她推着轮椅陪着陈妈妈在花间散步,鸟儿芬芳,梦里花落。  谢青叶也来了,一身黑衣挺拔,手捧着一株带露水的鲜花,是大清早特意跑去山上摘的。  他在晨光里出现,背后带着一圈光晕,轻轻给了江花翎一个拥抱。  江花翎神色恍惚:“我本来以为一切都会好的,就像考试完了,一定会迎来的暑假那样。但是这之后还会有高中啊,有更复杂的功课和更多的习题。假期总是那么短暂,一眨眼就没了。为什么讨厌的东西总是会不断轮回,渴望的东西哪怕拥有了也会过期?人真的会有幸福吗?”  如果人真的能拥有幸福,那为什么像陈阿姨那么好的人,会等不到呢?  谢青叶拧紧了眉头,这个问题显然也难住了他。  “别人我不能保证……但你一定会拥有的,因为有我在。”  江花翎听着他笃定认真的语气,一直很悲伤的情绪不知不觉间竟有点消散。就像是经历了连绵的梅雨和盛大的暴雨,总算迎来了一缕阳光,温暖得让人想掉眼泪。  她重新打起精神,招呼也来参加葬礼的章泽和桃嘉珍。章泽耸了耸肩,表示来探看江花翎这个班草有没有枯死了。  桃嘉珍左右张望了一会儿:“怎么没看见陈安?”  江花翎一惊,这才发现陈安不见了。  桃嘉珍提出了个很不好的猜想:“他……不会想不开吧?”  江花翎立刻打断她:“你胡说什么!”  桃嘉珍脸色不太好地住嘴,江花翎忙说:“不是,我不是想凶你……刚刚心里有点乱。”  “没关系。”桃嘉珍笑笑,“要不我去找找他吧……”  “我也去,我们分头找!”谢青叶也要跟来,却被江花翎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这两个人相见,就算没事也会弄出点事来。  她搜遍了陈安家,以及门口的小公园、杂货店,还有医院……都没有找到人。桃嘉珍找了学校以及她曾经和陈安一起去过的地方,也没有收获。她们一直找到天黑,连陈妈妈的葬礼都没能参加。  江花翎的心越来越慌,她打陈安的电话直打到手机的电量不足,可电话中一直传来显示对方关机的声音。突如其来的来电提示令她的整个心都吊了起来似的,她手忙脚乱地打开一看,失望地发现打来的人不是陈安,是桃嘉珍。  “有情况了吗?”  “我在酒吧街这里看到一个很像他的人……你赶紧过来!”  酒吧街?!  江花翎吃惊地挂掉电话,火速赶到了桃嘉珍口中的酒吧门口。还没踏进去,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便强烈地贯穿着她的耳膜。她朝里面张望,只能看清一片无比闪烁的灯光,以及摩肩接踵的人。  身子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她扭头一看,是桃嘉珍。  “我刚刚看到他进了这里……但不确定是不是陈安……”  “别管这么多了!进去看看再说!”  她们掀开帘子准备往里冲,一个高大的男人拦住她们,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眼:“两位小姐,如果你们没满十八岁,至少也要穿得像个十八岁的人。不然条子来了,我们可不好交代。”  两个人之前从没去过酒吧,彼此面面相觑。江花翎挺起胸膛,向前走了一步,虚张声势:“我们都二十了!”  男人笑而不语,给她们身后一个衣着暴露,身材火辣的女人放行。她们想趁机溜进去,又给他拦了下来。  江花翎气急败坏地拉着桃嘉珍出来。桃嘉珍叹了口气:“要不还是算了吧……里面也不一定是陈安。”  “不行!如果他真的在里面……我一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他发什么疯,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花翎越说越来气:“我想办法进去,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她跑进不远处的商场,给自己抹上专柜试用的口红,脱掉上衣露出里面的黑色小背心,又把脚上的帆布鞋一脱,发绳一摘,披头散发地重新走到男人面前。  男人盯着她,无奈地侧过了身子。  江花翎重重松了口气。  她踩着冰凉的地板在声色犬马里穿行,有一个人故意撞到她,然后不怀好意地凑过脸来,酒气喷到她脸上:“一个人?我请你喝酒啊。”  江花翎嫌恶地瞪了他一眼,立刻远远跑开。她跑到角落,果然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影。他很罕见地穿着黑色衬衫,领口大开,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好像手中的不是酒而是汽水。  她凝神定睛,确认自己没有认错,顿时怒火中烧,大踏步走到陈安面前,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恶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你还没醉到忘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吧?”她一字一句,声音用力到简直可以穿透酒吧里强劲的音乐。  陈安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哦……是你啊……”  他低下头,继续无动于衷地往杯里倒酒。  江花翎气得浑身发抖,抢过他手里的酒,干脆地往他的脑袋上倒了下去。陈安狼狈地抬起头,黏腻的酒水滑过他的眼角,像一汪眼泪。  他哈哈大笑:“是什么日子?重要吗?”  “你这个不敢面对现实的胆小鬼!陈阿姨已经走了,你能做的只剩下和她好好道别!但是你却在这里鬼混,你觉得很开心是吗?!”  “我爱怎么样,是我的自由!谁还能来管我?我老爸?他还躺在医院里。现在……没有人来管我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冷着脸,擦掉脸上的酒,直直地看向她,眼神中深藏的悲伤和绝望像他们头顶刺眼的霓虹。  江花翎不由得叹了口气,心软下来:“你还有我。”  “你?”他呆呆地看着她。  江花翎耐心地说:“对,我。走吧,我们回家。”  她连哄带骗地把醉醺醺的陈安拉出了酒吧。这个时刻的陈安居然和谢青叶有些相似,呆呆傻傻,特好哄。  她把陈安带回了自己家,让他住在原先他住过的那间客房。  他抓着她的手,喃喃自语。江花翎凑近听,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他像个小孩子似的,在喊爸爸、妈妈。  平常顶天立地的人脆弱起来,简直要人命。  陈安忽然剧烈地呕了一声,污秽物混着酒气吐了江花翎满身。  天……她捏着鼻子迅速跑进了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陈安已经睡着了,他全身蜷缩起来,特别没安全感的模样。  江花翎蹲下来看着他。记得上次看到他的睡颜时,她还对他怀着隐秘难言的心事。如今她的内心光明磊落,但依然觉得心疼。  即便在睡梦里,他也没有眼泪,眉头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江花翎的妈妈很小的时候就离家了,所以那些伤心她早已记忆模糊。她和老爸凑合着过,虽然残缺,但也习惯了。  可是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那个家一夜之间却支离破碎,那种巨大的失落感会令人窒息。  她轻轻抱住他发抖的身体:“振作起来,陈安。”  她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突然听到夜色里有人在轻轻叩门。  这么晚,还有谁会来?  江花翎咕哝着打开门,见谢青叶站在门外,满脸闷闷不乐地说:“什么叫我别跟来比较好?我也会担心啊,打了无数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接。”  她一看到是他站在那里,一刹那便浑身松懈,裹挟着铺天盖地的疲惫直捣她的神经,但她还是耐心解释:“因为我的手机没电了。陈安现在不能受刺激,你跟来没什么好处。”  谢青叶听到她没精打采的声音,皱起眉头:“难道你以为我对他有恶意?”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只是你不了解他现在的心情,他现在……特别脆弱。”  谢青叶身形微颤,突然面无表情地说:“对,我是不了解他的心情,谁叫我没有妈呢。”说完,他扭头就往门外冲。  江花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有些生气。她完全没有中伤他的意思,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还是要故意曲解她,让本来就一塌糊涂的现状变得更加七零八落……他的行为简直太孩子气了吧?!  她反手气愤地关上门,强迫自己去睡觉,艰难的明天还等着她。  但奇怪的是,明明刚才都累得眼皮卿卿我我地不愿意分离,但一想到谢青叶受伤的脸庞,眼皮也似乎吵了一架,让她难以入眠。  [青春不动声色地死死扼住她的喉咙]  江花翎不知道自己的上下眼皮什么和好的,只知道她昏昏沉沉醒过来的时候,窗外下着好大的雨。天空被一片阴霾笼罩,像是凌晨三点的模样,但床头的闹钟却实实在在地指向七点。  她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老爸已经烧好了早饭,招呼她过去吃。  他指了指客房说:“把这粥给陈家小子端进去。我先去上班了,你和他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回学校,你们的课业已经落下太多了。”  江花翎头疼地想,这绝对是个艰巨的任务,让陈安振作起来若无其事地重返学校……她正陷入恼人的思绪里,忽然听到打开门的老爸短促地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她猛地跳起跑到门边,顺着老爸的视线,看到门口的角落里蹲着一团黑影。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耳边,他却依旧狼狈又高傲,像只皮毛黑亮的波斯猫,旋转中一个打滑,随着大雨不小心跌入凡间。  他轻轻扬起头,下颌到脖间绷出一条极倔强的曲线。江花翎轻触到谢青叶的视线,眼睛里一下子着了火……惊讶、心疼、自责、愁肠百结,全都交代在他的这个眼神里。  老爸看了看谢青叶,又看了看江花翎,了然于心地说了声“我赶着上班”,就善解人意地赶公交车去了。江花翎一动不动地看着谢青叶,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进去,不要把自己淋到。”  “你好意思说我?”  江花翎什么都没问,赶紧把他拉进来推到洗手间里,让他洗个热水澡,免得感冒。  她去老爸的房间搜罗了一件老头衫,拉开一条门缝递给他。结果却听见门内一声巨响,谢青叶委屈的声音传来:“地太滑了……屁股好痛。”  江花翎下意识地打开门想看看他摔得怎样,结果一眼就看到谢青叶光裸的身体,吓得把老头衫往他脸上一扔,匆匆退了出来。  她靠在门外的墙边,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个笨蛋总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和好,笨拙得令人没有招架之力。外头大风大雨,但他的头顶却好像能让人看见一个小太阳。  忽然,江花翎的眼睛扫到客房门口的陈安,笑容卡在嘴边。她整了整表情,若无其事地说:“啊,你醒了。”  陈安怔怔地站在客房门口,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水声哗哗的卫生间,问道:“里面是江叔叔?”  “不、不是。”  奇怪,她为什么有点心虚?  “对了,桌上有粥,你先吃点吧。”  “那我也得先刷牙。”  江花翎一想到卫生间里面的人是谢青叶,两个人以这样的方式打照面……清晨,在她家,一个刚出浴,一个刚睡醒,总觉得气氛无比暧昧和尴尬。  陈安面无表情地说:“难道他在里面?”  她只能轻轻点头。  他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闪过:“你们已经进展到这样的关系了?”  “你说什么?”她一头雾水。身后的大门突然被拉开,谢青叶穿着老头衫,热气腾腾地从里头走出来。陈安瞥了他一眼,万念俱灰地说了一句“打扰了”,便拉开大门快步消失。  江花翎总觉得那一刹那陈安好像误解了什么,她刚想追上去,谢青叶却拉开衣服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有没有药,好痛。”  她顿了顿,没法撇下这个背上带伤的死小鬼,只得匆匆地在客厅里翻箱倒柜搜出一贴跌打损伤的药膏扔给谢青叶。等她再追出门的时候,陈安早就消失了,他也没有回家。  江花翎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走向哪里,也不知道陈安去了哪里。  但是他临别前的眼神……总让她有点害怕,和说不上来的难过,那个眼神仿佛在说:你抛弃了我。  那时江花翎没有想到,只是一念之差,她没有立刻追上去,居然就像一颗偏了一毫米的卫星,坠出了既定的轨道,失控了。  因为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她在陈安心中的地位,就像被埋入矿井万念俱灰时的一盏灯,若骤然熄灭,会让人绝望至死。  她明明是想拯救陈安的,却偏偏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她最后才知道这个真相。  过了好几天,人间蒸发的陈安才重新出现。江花翎认为自己一定要好好跟他谈一下,连带着和他商量返校的事情。  江花翎见到陈安的时候,一瞬间有点认不出他来。  胡楂没有清理,一头乱乱的杂毛,眼窝深陷,脸色很差劲。  她急火攻心地问:“你去哪里了?!”  陈安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嘲讽地说:“你管得着吗?”  江花翎深吸了一口气,劝自己一定要冷静。  “好,我不管你到底干了什么,但是从明天起,你跟我回学校上学。”  “哇,这是哪里来的圣母大人,操心自己还不够,还来操心我了?”  “陈、安!你给我正经一点好吗?!”  察觉到他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轻蔑,江花翎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到底哪里招惹到他了?还是他已经自暴自弃到这种地步,不接受任何人包括她的接近?  陈安停止了油腔滑调,板起脸说:“我就是不想见到你,你滚远点行不行?”  滚?远点?  江花翎细细地咀嚼这三个字,实在忍无可忍:“哈?我还懒得理你那破事儿呢!”  陈安笑了:“这就是你的真心话吧,你早就觉得我很烦了吧,干吗还一直假惺惺的呢?”  江花翎热血冲头,说话也口不择言:“我是觉得你烦!不就是陈阿姨走了吗,你至于天都塌下来似的吗?你干脆割腕自杀啊,在这里做戏给谁看?!”  “不就是……”陈安冷冷地呢喃这三个字,“你小时候你妈就不要你了,你当然感受不到如果妈死了你会有多难过!”  江花翎一下子被点中了死穴。  她不再大喊大叫,试图以嗓门压过陈安,而是很轻地说:“对……你说得对,我就是没妈要的孩子,我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她冷冷地看了陈安一眼,“真是谢谢您提醒我。”  她转身往前走,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曾经那么亲近的人,彼此知根知底,明明清楚她的软肋,却还揭开她的伤疤……不知者无罪,但知者只会留下被背叛的伤悲。  而对于这样一个人,她还曾经深刻地喜欢过那么多年,还在他跌下谷底时掏心掏肺地想拉他起来。  其实自己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发泄愤怒的对象。  江花翎没有回头,所以也没有看到陈安凝视着她,接着像散架似的跪倒在地,发狠地敲打自己的太阳穴,揪着湿润的头发,像个不会说话的妖怪,只会发出痛苦的呜咽。  江花翎负气地独自重新返校,她和陈安之间开始渐行渐远。  她干脆把他当一个陌生人,当他从来没出现过。管他堕落也好,振作也好,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她照旧上课,课间和章泽插科打诨,蹭桃嘉珍的笔记,放学去谢青叶打工的便利店,等他换班后的深夜,两人去街市吃碗热腾腾的麻辣烫。  卖麻辣烫的对面是一个烤串摊,一男一女挨着头坐在一块儿,要了好多串羊肉串。江花翎偷看着他们,居然有点入神。  谢青叶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奇怪地问:“怎么了?”  江花翎说:“那一对肯定是哥们儿,那个男的一点都不绅士,还和她抢肉串。”  谢青叶撇撇嘴说:“那可不一定啊。”  他出其不意地探过头来,咬住她筷子里的鱼丸,笑眯眯地说:“你是我的,所以这个也是我的。”  她捶了下他的头,没有继续争辩。其实是因为刚才那一幕,触动了她的敏感地带,她无可救药地又想起曾经和陈安一起在街头混迹的日子。  那小子,到底在哪里。  虽然那混蛋那么说自己,但小时候,他曾是保护自己不让别人伤害的那一个。所以,就算他伤害了她,就算两人大吵了一架,她还是会选择一笑泯恩仇,就像他们曾经那样。况且陈爸爸还躺在医院里,不给他带去陈安的近况,她根本没脸去见他。  思考再三,江花翎没法再自欺欺人地假装陈安不存在,她发誓就算把整个城市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找出来。但她找遍了所有他常去的地方,最后只得无奈地摸到了酒吧。  这一次她驾轻就熟地换好装,畅通无阻地进入,比起第一次盲目地进酒吧时多了几分镇定。她左右张望,没发现陈安……总算有点欣慰。  但是当时以为他没有在鬼混的江花翎实在太天真了。  她正打算离开,一个人迎面走得特别急,猛地撞上了她,手里的针管掉到地上。他没道歉,反而气急败坏地爆了句粗口,然后就小心翼翼地拾起针管往拐弯的厕所疾走。  江花翎揉了揉肩,觉得刚才的脸特别面熟……啊!他是一早就被学校开除的混混秦天!  他也在这个酒吧里?江花翎心里涌上一股不太妙的预感,原本走向大门的脚步一个变转,朝秦天离开的方向走过去,跟他到了男厕门口。  门虚掩着,缝隙中漏出的灯光影影绰绰,可以辨认出有好几个人窝在里面。  江花翎趴到缝隙后,看到的情形差点让她一口气没上得来……  陈安蹲在最旁边,眼巴巴地等着旁边一个人将从胳膊上扎好的针管递给他,迫不及待地往自己的血管里扎,异常焦虑的表情在针刺进肌肤的那一刹那,变得醉生梦死。  酒吧里劲歌依旧,灯光迷离,少年不动声色地堕落,像暗夜里的昙花,暮生朝死。而她原本有阻止这一切的可能,她明明察觉到不对劲了,却任由其疯长。  江花翎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疯狂地叫嚣着:带陈安离开这里。  她用力地推开门,里面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拉起陈安的手跌跌撞撞地往酒吧外跑去。  深夜的街头人烟稀少,陈安猛地停下来,特别狂躁地质问她:“你在干什么?!”  “我要问你在干什么?!”  “和你有关系吗?”  “你知不知道那种东西不能碰,会上瘾的?!”  陈安忽然展颜一笑:“不能碰?那是因为你没碰过。它可以让你忘记所有的事情,能让你一直很开心。要不你也试试?”  “你够了!总之……总会我不会让你碰的!”  陈安冷冷地盯着她:“你?你为什么还要管我啊?我都那么说你了,你犯不犯贱?你明明已经有谢青叶那小子了不是吗,又何必假惺惺地对我嘘寒问暖?”  突然,江花翎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陈安的独白。他瞥了一眼来电的名字,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江花翎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铃声依旧固执地响着。  在陈安吐露心声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天的雨声,以及他临别前的眼神。  那个眼神所隐藏的真正情绪,并不是厌烦自己,而是太过在乎,在乎到只剩下她这一块浮木,而她却不能给予他一心一意的扶持。  那么,他宁可不要,宁可独自沉入湖底。  陈安替她按下了接听键:“不用在意我的感受,你不是一早就选择了他吗?和我妈一样,你们最终都离开了我。”  话落,他脚步一深一浅地往黑夜里走去,背影单薄无助。  电话里谢青叶不解地说:“刚刚那是不是陈安的声音?他什么意思?”  江花翎窒息得发不出声,青春在这片黑夜里不动声色地死死扼住她的喉咙。  [未来是个食言而肥的负心汉]  眼前是一片灰色的海潮。  江花翎孤独地站在海边,一个人慢慢向她靠近,她一看,竟然是陈阿姨。她满脸愁容,哀伤地注视着自己,质问道:“为什么陈安会变成这样子,阿姨不是拜托你好好照顾他吗?”  她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这么多年来,陈阿姨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我呢?”  “小翎,你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幸福,就可以让陈安一个人堕落下去,从此被毁掉一生?你让我怎么能够放心地离开?”  陈妈妈痛心疾首的话在空茫茫的海天之间不断地回荡,似魔音贯耳,转瞬又消失。海面上,有一个人在不断地挣扎浮沉。她一惊,拼命地跑过去拉住他的手。他在海水中抬起头,是陈安,他冷冰冰地凝视着她。  她想拉他起来,但手上有一股反作用力压着,让她有心无力……转头一看,谢青叶正抓着她的手。  她只有放开他,才能全力把浮沉的陈安从海面中拉上来。  可她根本不舍得松手。谢青叶安静地握着她的手,混杂着童真和桀骜的眼神,不带一点祈求,故作高傲的睥睨里却又藏着小心翼翼,令人心疼。  另一边,陈安绝望地笑着,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她顿时心惊肉跳地想伸手阻止,指尖却险些离开谢青叶的指尖。他向后踉跄了一步,水花溅湿了他的眼睛。  进退不得的窒息。  头顶好像有不知名的压力,压着她的脑袋,让她一头扎进冰冷的水里,海水逐渐灌满眼睛、鼻子、耳朵,肿胀得无法呼吸。她在水里扑腾,却死活都跃不出水面。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憋死的时候,她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弹起,大口大口喘着气。  好可怕的噩梦,江花翎伸手摸了摸额头,有一层密密的冷汗。  窗外的天空还是鱼肚白,一只野猫在夜里发出凄厉的叫声,不远处陈安家的灯……居然是亮的。  她惊得立即跳下床,穿着睡衣跑到陈家门口,抬手刚要敲,门却一推就开。  陈安满头大汗地倒在地板上,浑身痉挛,混乱地呢喃着:“我要吸……我要吸……”  她急得嗓子冒烟,不停地在他耳边翻来覆去地说:“不怕,有我在,我们不需要那个,有我在……”  她看着他狼狈的面孔,下巴上是稀疏的青涩胡楂,像突然老了好几岁。而那个单手骑车意气风发的少年,喜欢取笑她没女人味的少年,在晨光里眉毛都仿佛镀上一层金的少年,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陈安逐渐地恢复神志,他本来就刚刚接触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情绪下去得很快。现在他整个人湿淋淋的,无助地拉着她的手,定定看了她好几眼,不确定地说:“花翎?”  “是我。”  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安心地说:“我好累,我想睡一会儿……”  他枕在她的腿上,呼吸安静,一瞬间,少年从前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江花翎用力地看着陈安的眼睛、鼻子、嘴唇,想将他的模样牢牢地刻进心里,也许这样就能把另一个深驻里面的人赶出来。  陈安一觉睡到大天亮,他迷迷糊糊地看着四周:“我怎么会在这儿……”  “那你觉得你应该在哪儿?酒吧,还是某条阴沟小巷?”  陈安又转换成消极对应的模式,不说话。  江花翎异常坚定:“我不能再看你这样下去了。”  “这是我的事。”  “不,也是我的。”  陈安愣愣地看着她。  “如果你非要堕落,那我就和你一起……非要一个女孩子和你告白,你真是差劲透了。”她特别坚决地说。  陈安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别闹了,你早就不喜欢我了。”  “我原本以为是这样的。”  他语气严肃:“江花翎,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如果你这是可怜我,真的没必要。”  “那你也清楚我不会因为可怜你而赔上我自己,我又不是白痴。”她故作轻松地还嘴,像从前一样。但她心里却有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在说:江花翎,你就是个白痴。  陈安的语气慢慢松动,狐疑地问:“谢青叶呢?”  江花翎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轻轻摇了摇头。她想假装坦率地说:“我不再喜欢那个人了。”可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到这一刻才明白,人和人之间是有气数的,哪怕她依旧深刻地喜欢着那个人,但他们之间的气数……已经尽了。  她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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