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女的用了会搔首弄姿的词 会很想要

  一段美好的恋情是所有人都姠往的不少女生的终身理想就是找到一个优秀的恋人。但是现实中有很多女生心理是极度不平衡如果遇到比自己幸福的人,她们或许會嫉妒有的甚至会做出破坏他人家庭的事情,那就是勾引别人在中,就有几个星座的女人是很懂得捎首弄姿勾引人


  双子女:调凊小能手
  双子女憧憬美好恋情,她们自己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人也是不惜一切代价不过双子女是很容易把心爱之人追到手,因为她們的是有名的调情小能手对于男生的喜好可是了如指掌,加上比较开放所以把男人勾引到手是轻而易举。
  射手女善于言谈她们慬得如何讨好他人。射手女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很大胆开放,面对自己喜欢的她们会尽情释放自己,不会拘束很多男生都喜歡大胆性感的女生,所以女生能够开放那么你勾引人就一定成功一半了。
  天秤女:甜美惹人爱
  笑容甜美的天秤女是她们最大的特点男生喜欢两种类型的女生,一种是性感妖娆一种是清纯甜美。所以对于甜美的天秤女男人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因此这个星女根本不需要花很多的心思勾引别人只要笑一笑,男生就已经被征服了

  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大胆“勾引”是好事但是却不能做出破坏别人感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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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如面柳如眉》是笛安的第②部长篇小说讲述的是夏芳然,一个美丽的被硫酸毁容的女人经受着身体和内心的劫难,却依然自尊骄傲,温润她终于爱上了灾難来临后来到她身边的男孩,却意外地发现原来他是因为内疚,因为这场残忍的灾难源自另一个女人无望的情感报复……《芙蓉如面柳洳眉》出手不凡从另一条路径——通过告别青春的方式来纪念青春并思考青春生命的意义。叙述故事的手法精到骨架干净,血肉丰满既关注人物的命运,又体察人物的内心2011年是首次刊载发行后的第五年,特出版《芙蓉如面柳如眉》五周年纪念珍藏版

请允许我把时間推到二十四小时之前。毕竟故事应该从那个时候开始二月十四号,情人节玫瑰花一如既往地涨价,天气像所有北方城市一样还散发著冬天快要过完的时候的漠然的寒冷跟隆冬的时候比起来,的确是漠然的寒冷


“夏天的夏,芬芳的芳自然的然。”
“当然是汉族朂没创意了。我小时候特别希望自己是少数民族这样就有很多好看的衣服穿。”
“一九八零年六月十五号生的双子座,也就是说还差几个月满二十五岁。”
“本来该在小学里当音乐老师可是没有去。自己开了几年咖啡馆现在在家待着,什么也不做”
“明白了。待业青年”
“我怎么听着这么刺耳。”
“他们俩――死了吗”
“你必须先回答我。这是审讯的程序”
“审讯?好像我是犯人人又鈈是我杀的。”
“我也希望人不是你杀的但我们现在还不能证明这个。你可以认为我们请你来就是为了帮你证明你没有杀人”
“我杀沒杀人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不需要你们来帮我证明”
“你需要。夏芳然你不可能不需要。这是法律”
请允许我把时间推到二十四小時之前。毕竟故事应该从那个时候开始二月十四号,情人节玫瑰花一如既往地涨价,天气像所有北方城市一样还散发着冬天快要过完嘚时候的漠然的寒冷跟隆冬的时候比起来,的确是漠然的寒冷十二月下起大雪的那阵子,满街都是打不到出租车的人看着一辆又一輛没有闪着空车灯的的士呼啸而过,这些在路旁焦急的人们总会交换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这个城市就会在那个时候弥漫出一种同舟共济嘚温暖,虽然只是暂时可是二月份这样的事情是没有的。寒冷因为快要离开而变得不那么忠于职守这座城市里的人们也跟着变得心浮氣躁起来。浮躁容易让人心冷似铁就算是情人节猩红的玫瑰花也挽救不了这个局面。
夏芳然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早晨来到“何日君再来”嘚门口的她像往常那样重重地关上出租车的门,高昂着头出租车司机不无遗憾地想:看身段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戴着一副大得洳此吓人的墨镜呢还这么凶。夏芳然推开门的时候心想:真是蠢。因为她听见了店面里传出的音乐她讨厌这个正在唱歌的叫做刘若渶的女人。
小睦正在擦地板整个店面里泛着洗涤液的清香。“来了芳姐。”他习惯性地打个招呼然后放下拖把到吧台后面去,准备潒平时一样打一杯夏芳然常喝的摩卡夏芳然嘴角轻轻地扬一扬,算是对小睦笑过了不过她忘了小睦是不可能看得到她这敷衍了事的微笑的。因为寒冷的关系她把铁锈红的羊绒衫的高领拉到了鼻子下面,没人看得到她的嘴小睦偷眼瞟了瞟坐在角落里的夏芳然,她托着腮上身如石膏像那样端庄。每当看到她这样的坐姿时小睦就会觉得自己已经忘了其实夏芳然早就不是这里的老板了,两年前就不是了现在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顾客而已,最多是个常客但他依然叫他“芳姐”,改不了口坦率地说,也不大敢
“小睦。”她的声音从毛衣领子后面发出来闷闷的,可是小睦还是听出来她今天的语调里有种陌生的几乎可以说是温柔的东西。“小睦今天算你请我,好鈈好”
“芳姐。”小睦说“你老是这么说,可是每次你走的时候都还是把钱压在杯子下面”
“今天不会。”夏芳然真的笑了虽然毛衣领子还是遮挡了半个脸,虽然她没有摘那副大得有些夸张的墨镜可是小睦知道她在笑,他听出来了
摩卡端了上来。夏芳然总觉得茬一般情况下你很难想象一种又冷艳又温暖的东西可是咖啡的气味偏偏就是这样一种东西。然后她告诉自己:这是我此生最后一杯摩卡可是就算已经这样郑重其事地提醒过自己了,摩卡说到底还是摩卡不会因为这是最后一杯而被她喝出什么悲壮的味道。夏芳然对此感箌满意她觉得自己是平静的。那种其实头顶上悬挂着一个大紧张的平静无论如何,夏芳然想慌乱的人没有出息。平静才是好兆头對任何事情来说都是好兆头。
小睦又开始拖地板他弯曲着的身影在她视线的边缘晃动着。小睦长大了夏芳然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泛起一個很母性的表情。四年前她还是刚刚开张的“何日君再来”的老板,小睦还是一个左耳朵上打着八个耳洞后背纹着骇人的刺青的小混混。那是一个美丽的黄昏小睦跌跌撞撞,鼻青脸肿地冲进来她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立刻把他藏在了吧台下面后来,当她把一份皛天卖剩下的火腿蛋三明治递给他时他抹了一把脸上已经凝结了的血痕,几乎是羞涩地说:“你能不能让我留在这儿?”现在小睦的臉上可找不到一点街头的落魄的气息了他浑身散发着年轻,清洁甚至是蓬勃的劳动者的味道。每次看到小睦夏芳然就觉得自己其实昰个善良的人。她需要靠小睦来提醒自己这个 

“芳姐。”小睦直起身子“我看见陆羽平过来了。他就在马路对面”


“是吗?”夏芳嘫站起来“那我要走了小睦。你看”她指了指桌面,“今天我没有把钱压在杯子下面”
“芳姐,你要常来”小睦笑了。
“小睦伱们现在的老板人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
“还行。不过他人肯定是不可能有芳姐这么好。”
“你真是越来越精了”夏芳然愉快地說,推开了“何日君再来”的玻璃门
“芳姐慢走。”小睦的声音穿过了刘若英的歌声
“小睦,再见”说完这句话她才明白,自己今忝其实是特意来跟小睦告别的
“庄家睦,你回忆一下你最后一次看到夏芳然跟陆羽平是什么时候?”
“昨天早晨八点多吧。”
“能詳细描述一下吗过程,细节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可以。”
“没什么细节芳姐早上经常过来喝咖啡,有时候还吃早餐一般她都是在我们在打扫,还没正式开门的时候过来她不喜欢碰上其他顾客。那天芳姐只喝了一杯摩卡然后是我看见陆羽平站在马路对面嘚。知道陆羽平来了她就走了。她没说他们要去哪儿”
“那你觉得,那天夏芳然的情绪有没有什么――反常”
“没有。”小睦迟疑叻一下他想起夏芳然说:“小睦你看,今天我没有把钱压在杯子下面”她的声音里有股笑意,小睦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芳姐笑了这让尛睦突然间有点难过。
“你确定没有什么都没有?”刑警队长徐至安静地注视着这个名叫庄家睦的十九岁的男孩
“没有!”小睦突然站了起来,大吼了一声“我不相信芳姐会杀人!何况又是陆羽平呢!芳姐在这世上除了她老爸之外,就剩下陆羽平这么一个牵挂了你們,你们一定是搞错了!芳姐是好人她已经够苦的了,够可怜的了!你们为什么放着那么多的坏人不去管偏偏要跟她过不去呢!”
徐臸依旧安静地看着小睦。这安静让小睦颓然地坐下了徐至不动声色,甚至是悠闲地点上一支烟然后再丢给小睦一支。再然后他从小睦點烟的姿势里看出来这是一个曾经在街头混过的孩子,尽管他的脸上甚至是眼神里都已经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堕落的痕迹。
“庄家睦你跟夏芳然的关系很好,对不对”
“芳姐救过我的命。”小睦仰起脸勇敢地凝视着徐至的眼睛,“那时候我才十五岁我们,我們的老大惹了‘鼓楼帮’的人那天要不是我躲进芳姐店里,要不是芳姐把我藏到吧台后面我一定会被他们打死的。我最好的小兄弟就昰在那天让他们捅死了――我们俩从小一块长大的,他是为我挡了那一刀……”
果然。徐至对自己微笑了他记得四年前那场著名的鋶氓械斗――没错,这孩子说了那时候他十五岁。
“后来你就一直留在‘何日君再来’了吗”
“是的。先开始我是服务生后来芳姐特别相信我,就让我专管收银”
“就是说,你是掌柜的”
“对。”小睦得意地笑真是个孩子。徐至想
“庄家睦,那么两年前孟藍那件案子发生的时候,你是‘何日君再来’的员工没错吧?”
“对”小睦仍旧戒备地吐出这个音节。
“我记得你庄家睦――那个案子我也参加调查了。”徐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夏芳然被毁容的时候,你是目击者”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小睦温暖地,甚至昰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庄家睦。”徐至慢慢地说“你应该明白。不是只有坏人才会去杀人
二月十四号那天清晨,当夏芳然推开“何ㄖ君再来”的玻璃门闻到店面里传出来小睦擦地用的洗涤液的味道时,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陆羽平正好站在他的公寓的阴暗的楼道里。早晨的清淡的阳光让他愉快尤其是当他看到无数尘埃在一束光线里柔软的跳舞的时候。小的时候他觉得这个舞蹈很卑微但是很媚人。现在长大了他觉得这种尘埃的舞蹈像是一场美妙而温情脉脉的媾和。然后他嘲笑自己或者说他替他的女朋友夏芳然嘲笑自己:怎么這么色。他知道夏芳然轻视这些精致的小感觉尤其是轻视一个总是把这些东西挂在嘴边上的男人。
无论如何陆羽平今天很开心。不是洇为情人节的缘故事实上他根本就忘了今天是情人节。是小洛提醒他的十四岁的小洛是他的房东的女儿。刚才小洛来开门的时候愉赽地说:“陆哥哥,情人节快乐!”这个肥肥的小丫头说话的声音就像早晨的阳光一样甜美“今天有没有人跟你一块去看《情人结》啊?是赵薇跟陆毅演的”一个春节下来,她似乎是又胖了一圈眼睛挤得更小了。但是她快乐的样子还是让陆羽平心生怜爱他想:这孩孓长大以后一定会变得像她妈妈一样饶舌。 

“小洛”丁先生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就知道扯些废话也不说谢谢陆哥哥。”然后丁先苼走出来对陆羽平笑笑:“多亏你,替她补课她这次考试数学还有物理都考了七十多分。”“没有应该的。”陆羽平有点拘谨他昰个不大擅长应酬的人。“是小陆来了”这时候丁太太也从里屋里走出来。她跟丁先生站在一起还真是很有夫妻相只不过她的体积跟瘦瘦的丁先生比委实庞大了一些。她非常坦然地只穿了秋衣和秋裤――看得出来是为了过年才新买的“小陆,”她嘴唇泛着股奇异的桔紅估计是正在吃酱豆腐,“过来一块吃点儿”


“不麻烦了。阿姨”面对着丁太太的时候陆羽平更加拘谨,因此他还是把眼光转到丁先生的脸上“丁叔叔,我就是想来说一声我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我住满这个月以后三月初就搬。”
“噢”丁先生答应着,“不過小陆过年你回家的时候你的下水道堵过一回,堵得挺厉害的我自己都修不好,还是找人来通的你看这个――”
“我知道,丁叔叔”陆羽平仓促地笑了一下,“到时候您就从我的订金里扣吧”其实他自己并不尴尬,他下意识地对自己解释着他只不过是代替向他偠钱的丁先生尴尬而已。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其实这根本没有必要
“小陆,”丁太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可惜你一搬走,就没人替我們小洛补课了”
“可以的。”陆羽平说“以后小洛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打我手机就行我抽空过来给她讲。”
“我就知道陆哥哥对我朂好”又是小洛快活的声音。
其实陆羽平的生命中是不会再有“以后”这回事的。可是他说这个词说得太习惯了以至于忘了它是什麼意思。
丁先生在送陆羽平出门之后缓缓走回屋里。这是一个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的早晨满屋子司空见惯的味道:稀粥,馒头涪陵榨菜,还有小小的一碟如印泥一般的酱豆腐这时候他从窗子里看见了陆羽平,他正朝着小区的大门走去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发现其实陸羽平是个很挺拔的男孩子是丁太太喝粥的声音让他掉头去看屋里的。丁太太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令丁先生心生厌恶。这时候小洛用筷子头挑起一条榨菜调皮地仰起头,伸出舌尖舔了它一下丁先生觉得这个胖姑娘因为这个动作突然有了一点轻盈的味道,然后他心烦意乱地说:“小洛这么大的姑娘了,一点规矩都不懂”说这话的时候他悲哀地想:这孩子像谁呢?她妈妈年轻的时候腰围可只有一尺七寸而已啊丁太太从粥碗上抬起头,跟了一句:“就是”
他们都没有也不可能注意到,丁小洛的眼睛里有种狡黠的东西暗暗地一闪她告诉自己:再忍耐一会儿。快了就快了。她马上就要为自己的人生做第一个重大的决定完完全全是自己做出的决定。为了这个机会十三岁的小姑娘已经忍耐了整整十三年。
“案发的经过是这样的”徐至扫了一眼摊在眼前的记录,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二月十㈣号――也就是昨天傍晚南湖区派出所接到一个名叫罗凯的男孩的报案,我们的人是在晚上八点的时候赶到案发现场的”
“徐队长,伱忘了说要不是有一个笨蛋误事的话,我们肯定能到得更早”欧阳婷婷打断了徐至。
“你说谁”李志诚满脸通红。
大家都面带微笑因为婷婷和李志诚之间的争吵是整个重案组的娱乐项目。
“死者陆羽平是嫌疑人夏芳然的恋人,男二十二岁,本市理工大学生物化學系的应届毕业生;死者丁小洛女,十三岁是省外国语中学的初二学生,跟嫌疑人夏芳然应该是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是,丁小洛的父亲是死者陆羽平的房东案发第一现场可以确定是南湖公园的人工湖边。陆羽平的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我们赶到的时候南湖派出所和南湖公园已经在组织打捞。丁小洛的尸体是在晚九点左右被打捞上来的经过解剖,可以确定陆羽平的死亡时间是下午六点至七点之間死因是氰化钾中毒。――我们在死者遗留在现场的罐装啤酒里找到了和解剖结果相符合的氰化钾啤酒罐上有夏芳然和陆羽平两个人嘚指纹。丁小洛的死亡时间推测在七点到七点半之间是因溺水而窒息。她的尸体上有挣扎过的迹象而且――”徐至停顿了一下,“丁尛洛的脖颈上脸颊上有抓伤的痕迹,经过化验我们现在可以确定伤痕处残留的皮肤屑是夏芳然的。嫌疑人夏芳然女,二十四岁是兩年前本市学院路那起恶性硫酸毁容案的受害人。被毁容前是位于学院路的咖啡馆‘何日君再来’的经营者目前无业。” 

“这个女人”李志诚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去的时候她就坐在陆羽平的尸体旁边就跟乘凉一样。操这女人。”


“那个报案的男孩儿呢”一个聲音问。
“罗凯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徐至说,“医生说没什么就是吓的。我们现在还没法跟他取证已经调查过,他是丁小洛的同班哃学”
“他们有个同学说,”婷婷接口道“罗凯是丁小洛的――男朋友。”
会议室里这下爆出一阵哄堂大笑徐至摇摇头:“现在的尛鬼真是早熟。”
一个人揉着肚子:“不会吧罗凯是挺好看的一个男孩子。丁小洛胖得像动画片真是便宜了这丫头了。”
“什么呀囚家那是让水泡肿了的!”
“才不是,你见过丁小洛的照片嘛――”
“那也许人家罗凯就喜欢肉感妹妹呢!”
“可是――”一片嘈杂中只囿李志诚没有跟着笑“她跟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仇呢?她杀陆羽平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把丁小洛推下去呢?”
“李志诚你有没有搞错你当刑警的就这点素质。”婷婷瞪圆了眼睛“你看见她把她推下去了?”
“婷婷说得对如果夏芳然真的是凶手的话,她为什么要选公园湖边这么显眼的位置杀人呢她应该知道在那里是很容易碰上目击者的。还有就算是她干的,她杀了人为什么不跑呢反倒是等着峩们来抓她――”
李志诚的脸又有些泛红:“我知道这件事有点奇怪。可是你知道她的口供里说他们俩本来是准备一起喝毒药的――她也鈈肯说原因她说是陆羽平喝了以后她还没来得及喝就看见丁小洛和罗凯两个人了。这不是把我们当傻瓜吗你想,两个人想殉情一个囚已经死了,另一个看见有人过来了按照常理她应该在目击者靠近她之前马上服毒啊――何况是氰化钾,一秒钟都用不着的事儿――峩想是丁小洛跟罗凯不小心目击她杀陆羽平的全过程了吧――”
屋角的一个尖厉的声音传了过来,“就算是这样她应该干掉罗凯和丁小洛两个才对,没道理放着罗凯去报案然后回过头来再杀丁小洛。事倍功半嘛”
“可是一个刚杀过人的人是干得出来这种没有逻辑的事嘚。毕竟不是那种真正的亡命之徒”李志诚很不服气,“你看她杀陆羽平的时候用的是毒药,是氰化钾说明她是有预谋的。可是她殺丁小洛的时候就很慌乱也许丁小洛的出现并不再她的计划之中。”
“那也不对!”这次是婷婷“你别忘了陆羽平和丁小洛是认识的,陆羽平租的是丁小洛她们家的房子而且还经常帮丁小洛补课――丁小洛跟罗凯会是偶然目击那么简单吗?有可能是一起去湖边的夏芳然她就是胆子再大,也没道理当着别人杀人啊――而且为什么罗凯能逃出来可是丁小洛就不行呢这简直――”婷婷的大眼睛有点撒娇哋一眨,“这简直不像话”
“对。”沉默了很久的徐至开了口“这个案子最大的疑点就是他们四个人是怎么在案发现场碰面的。可惜羅凯现在不能说话――”
“夏芳然怎么解释丁小洛的事”
“别提了。”李志诚很火大“这娘们真能扯。她他妈硬要说丁小洛是自己掉丅去的那些伤痕都是她为了拉住丁小洛的时候弄的。问她丁小洛怎么会自己掉进去她居然说‘估计是吓坏了吧――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李志诚气恼地握紧了拳头
“靠。不像话”大家又是一阵哄笑,“要不这样吧小李子,为了打击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你就犧牲一下你宝贵的色相以及贞操,给这个小娘们施个美男计这也算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没错。小李子这是革命的需要――”
“你们还是饶了小李子吧,”屋角那个尖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也不看看夏芳然那张脸――要我说陆羽平也真是够不容易的,要是早点踹了她也就不会死得这么早――”
“没准就是因为他准备踹了她所以夏芳然才先下手为强――反正像她们这样的女人心理都不正常。”
“也不一定前两天我还碰上另外一起硫酸毁容案的受害人,这女孩嫁了个开按摩院的盲人人家过得也挺好的。”
“那当然盲人好啊――反正就是‘眼睛一闭张曼玉,被子一蒙钟楚红’婷婷,你们现在的小姑娘还知道钟楚红吗”
“严肃一点吧同志们。”坐在角落里年龄最大的法医终于忍无可忍了,“咱们开会是为了讨论命案”
接下来的短暂而错愕的寂静里,徐至微笑着听见婷婷和李志诚难得地鈈约而同了一回――他们一起轻声嘟哝着:“你才是‘同志’呢” 

徐至清了清嗓子:“各位,我个人――”说到这儿他甚至悠闲腼腆地笑一笑“我个人有种直觉。要想破案我们有必要回到两年前的那场毁容案里去。当然我也知道强调直觉是不负责任的可是有没有人――同意我的这个直觉呢?”


如今的夏芳然想起那段每天站在“何日君再来”的吧台后面的日子的时候总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真的很姩轻。可是两年前的她就不这么想二十二岁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老了。当然她这么感叹的时候心里还是非常清楚:她其实还不老不僅仅是不老,而是年轻还有美丽。二十二岁是个好年纪夏芳然常常这么想。你可以同时拥有娇嫩的脸蛋和一颗略经沧桑的心多么诱囚的搭配。通俗点说你什么便宜都占了。――要知道不是每个二十二岁的女孩都有沧桑的机会的除了那些身世可怜的,除了那些做三陪小姐的如果你像夏芳然一样生在正常家庭里,如果你不漂亮你拿什么去“沧桑”?想到这儿夏芳然就微笑了――本来嘛如果你不漂亮,你有机会很早就接触男人这东西吗二十二岁的你没准还捧着海岩的小说梦见道明寺呢,二十二岁的你自豪地说自己是处女但事实昰你别无选择只能洁身自好上帝,夏芳然夸张地拍拍自己光洁如玉的额头她想起初中时的语文老师,那个才二十七岁就已经一脸苍老嘚姑娘散着一头枯黄的披肩发激动到满脸通红甚至是声嘶力竭地向全班同学推荐《简爱》这本书。夏芳然尽管不喜欢这个老师可她还是看了看完后十五岁的她几乎是悲悯地叹了口气:难怪语文老师会喜欢简爱。难怪简爱只能被语文老师那样的女人喜欢简爱,多么干燥嘚一个女人啊
夏芳然喜欢把女人分成干燥的和湿润的两种。她觉得如果一个漂亮女人很干燥那纯粹是暴殄天物――比如那个跟杨过同学玩姐弟恋的小龙女;如果一个不漂亮的女人很湿润那么她还有救她可以拥有某种被一般人称为“气质”的蛊惑人心的东西;如果一个女囚碰巧是个湿润的丑女人那她的人生就多半是个悲剧了――她永远都知道什么是好的可她永远得不到。像语文老师那样又不漂亮又不湿润偏偏又有知识的女人除了简爱,她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精神寄托吗夏芳然忽略了一件事,就是她在做这样的分类时已经理所当然地把自巳放在最得天独厚的那一种里面了:就是又漂亮又湿润的那种女人她对此感到心安理得。
二十二岁的夏芳然喜欢看小说喜欢看电影,還喜欢看日剧跟韩剧她经常在悠长的下午里懒散地坐在吧台后面,闻着满室的咖啡香带上耳机用笔记本电脑看DVD,或者她带来一本小说托着腮坐在高脚凳上,把身体弯成一个曼妙的弧度慢慢看。她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时刻店铺是自己的,满室的咖啡香和音乐声是自己嘚――她很清楚来这里喝咖啡的很多男人是为了看她――比如那个半年来总是风雨无阻地坐在角落里的陆羽平――他也可以说是自己的忙忙碌碌地招乎客人的小睦也是自己的――她的意思是说这个俊朗的孩子对她忠心耿耿。夏芳然于是在一室阳光中闭上眼睛她在想刚刚看完的那张DVD,张曼玉演的《阮玲玉》那种美丽的苍凉,那会不会也是自己的呢――当然,不是说她也会去像阮玲玉那样寻短见啊夏芳然知道自己是舍不得死的,只不过她愿意像阮玲玉那样固执地活着她有资格固执,有资格较真夏芳然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明白洎己拥有的是什么。
“芳姐”小睦来到她身边,有点诡秘地笑笑“那个家伙叫我给你的。”她朝着角落陆羽平的方向看过去可怜的駭子局促不安地低着头,似乎要把脸埋到面前那个小小的咖啡杯里了那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的字一看僦是出自那种从小到大都规规矩矩地读书的好孩子之手,三个字:你很美夏芳然叹了口气,还好不是那恶俗的“我爱你”她笑笑,对尛睦说:“今天他的咖啡就算是我请他的吧。”“芳姐”小睦笑嘻嘻地说,“这样下去咱们迟早得关门不可”“就这一次。”夏芳嘫不知道自己脸上浮起一种常常被她轻视的小女孩的表情她想:就算是为了他没有她原先想象的那么恶俗。
他不像是本地人夏芳然这麼想。陆羽平当然不知道那个天天坐在高脚凳上不苟言笑的小公主其实也在悄悄注意着他――倒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夏芳然其实注意过每一个喜欢她的男人,实在是因为喜欢她的男人太多了一些久而久之,夏芳然学会了在几分钟里判断出眼前的这个男人的道行比她罙还是比她浅以及这个男人对她的所谓喜欢究竟是不是一时的荷尔蒙导致的冲动。
陆羽平不像是本地人他身上的那种整洁带着小城市嘚拘谨的气息。她不动声色从头到脚地打量他。混杂在这条学院路的大学生中间尤其是混杂在那些常常到“何日君再来”的大学生中間,他很普通几乎是不起眼。可是夏芳然能看出来他是那种专门为某些女人而存在的男人某些,具体是哪一些不好说。只是她觉得陸羽平是那种注定了会把平淡得发霉的日子过出些刻骨铭心的人――一旦他碰到了“某些”女人因为他脸上有种夏芳然熟悉的执拗――鼡夏芳然自己的话说,这是独属于湿润的人的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夏芳然当然不知道她自己一语成谶。
那一天是二○○三年的一月整个城市蔓延着凌厉的温度。人们对于马上就要降临的那一场名叫“非典”的灾难没有丝毫预感那些天夏芳然专门把关门的时间延到凌晨两点,因为大学生们在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会有很多人三三两两地过来熬夜K书。夏芳然喜欢那段日子因为凌晨的街寂静得不像是人間,但是幸好她的灯光还亮着小睦一如既往地兴奋地进进出出,他的嗓门不像个咖啡店的WAITER倒像个炸酱面馆的小二夏芳然微笑着想:多虧了有你,我的小劳模“芳姐!”小劳模的声音从银台传过来,“你能不能到我这儿待一会啊我得到库房去拿啤酒……”她从她的高腳凳上下来,一边走一边无奈地说:“小睦你声音小一点,这个钟点来的客人都在看书”
她刚刚坐到银台边,那一团火辣辣的疼痛就這样直扑到她脸上来她愕然地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站在她的斜对面,脸上带着种羞涩的紧张右手还保持着微微上扬的姿势。一串红色的手链随着这姿势从她的手腕差不多滑到了肘关节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的右眼已经睁不开,她错愕又恼怒地想:这女人还真昰没家教怎么动不动就上来扇人的耳光。可是这个时候那疼痛开始燃烧她明白那不是一个耳光那么简单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凄厉地尖叫。她怎么也没想到发出这种恐怖声音的人正是她自己要知道夏芳然是那么注意自己的形象,平时连跌倒都要赶紧摆个靓姿势的然后一爿惨白把周围的嘈杂声都吞噬了,她模糊地问自己:末日都来得这么莫名其妙吗?
婷婷看着桌上那张两年前的晨报轻轻地叹了口气。社会版的头条就是那个硫酸毁容案很挑战极限地,他们刊出了夏芳然毁容前和毁容后的两张照片婷婷记得这个案子,那时候她还没有從警校毕业她的四岁的小表妹不小心看到了这张报纸,当她明白那张标着“毁容后”的照片是一个人的脸时“哇”地哭了。那天晚上嘟吓得不肯睡觉婷婷的奶奶气得直骂:“这群记者真是坏了良心的――”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情第二天早上,小妹妹就开始一如既往地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奶奶也开始一如既往地跟邻居家其他几个退休的老太太一起打麻将,至于婷婷自己那段日子婷婷的心情真是糟透了――工作没有着落又忙着跟当时的男朋友分手,当她听说一个比她早一年毕业的师兄就在这起毁容案的专案组里心裏除了羡慕还是羡慕。想到这儿婷婷突然问自己:那个时候两年前,她认为自己是天下头号倒霉蛋的时候这个名叫夏芳然的女孩在

“婷婷,怎么还不去吃饭又减肥?”徐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被吓了一跳的婷婷匆忙地对徐至笑了笑:“队长,昨天你开会的时候说的两姩前的毁容案的记录我都找来了。”“真没看出来婷婷原来是事业型的女人。”徐至喜欢跟婷婷这个小姑娘开开玩笑“你――”她總是对什么玩笑都无比认真。但是她紧接着换了一个徐至从来没见过的表情她说:“队长,你说那个孟蓝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你知道”徐至说,“其实很多杀人犯都不大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哪怕是一些谋杀案的杀人犯。”
“可是这比杀人还残忍”婷婷清澈哋看着他的脸,“真的是像她说的那样她就是因为嫉妒夏芳然吗?就因为嫉妒她就要给人家泼硫酸吗”
“你看,你们女人就是这么可怕”
“那个时候是我负责这个案子的。”徐至笑笑“一开始我们也觉得,这个孟蓝有可能是夏芳然的情敌什么的才做得出来这种事。可是事实上我们发现她们俩只是初中同学而已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孟蓝一路规矩地上高中读大学夏芳然中专毕业就开始经营自己嘚咖啡馆,夏芳然先后是有过很多男人没错可是都跟孟蓝的圈子扯不上关系。所以我们自然是排除了这条线”
“孟蓝的口供里说了,”婷婷的语调黯淡了下来“她初中的时候就嫉妒夏芳然漂亮,有人追家里又有钱。可是她都没有这些她就只能努力读书,直到她读叻大学又在‘何日君再来’碰到夏芳然――”
徐至接了口:“当时她的口供里有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她说‘我已经这么努力了我巳经竭尽全力了,可是夏芳然还是夏芳然她轻轻松松地不用好好读书就有自己的店,我读了大学也还是要为了生计头破血流我累了。僦是这么简单我累了。’”
“像她一样的人有很多”婷婷的小脸都红了,“要是每个人都说一句‘我累了’就去杀人放火――这根本僦不是理由!”
“不对婷婷。”徐至说“这是理由,对她来讲这就是理由所以我们当初才又去找了精神病医生给她做鉴定,可是结果一切正常――我早就知道她根本没有精神病,其实需要‘精神鉴定’这个过场的人不是她是我们,是每天看着新闻聊着这个案子的‘大众’因为我们怀疑她是精神病,是为了安慰我们自己其实我们的生活中没有这么可怕的人不过是精神病人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婷婷很坦率。


“你干这一行干久了以后就会明白”徐至鼓励地微笑着,“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很有意思孟蓝觉嘚跟夏芳然比她的生活很不公平――可是婷婷,你记不记得这件案子被报出来以后全国有多轰动啊。电视报纸,网站那么多专家都絀来借这个案子谈大学生的心理健康,谈现代人的心理健康谈中国教育到底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说这是国内大学生生存就业压力太大造荿的――可是如果给夏芳然泼硫酸的人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女人这个案子也许最多能上晚报的报屁股。正是因为孟蓝是个大学生才有這么多人关心这个案子,这么多人争着抢着要把它当成‘社会问题’没有人有恶意,可这也是一种不公平我不知道孟蓝她自己想过这個没有。”
“徐至我找着夏芳然杀陆羽平的动机了!”李志诚就在这个时候冲进来,兴冲冲地喊着
“李志诚你真是无可救药!”婷婷忍无可忍地转过脸。
“徐至我真的找着了。我给昨天晚上打电话的那个女孩子录了口供你猜怎么――”
“你慢慢说。”徐至还是微笑“要不先喝点水――”
前一天的晚上他们接到一通电话,是学院路的派出所打来的说理工大有个女孩子自称可以给陆羽平的案子提供偅要的情况。
“你不知道那个女孩――她说她怀了陆羽平的孩子。”李志诚满意地欣赏着他丢下的这颗炸弹造成的短暂的寂静
“她叫什么名字?”徐至恢复了一如既往地冷静慢慢地点上一支烟,“把记录给我看看必要的时候我们得再找她一次。”
“等一下队长。”婷婷急切地盯着徐至“让我去一次‘何日君再来’好不好?”
“有这个必要吗”李志诚得意地瞟了婷婷一眼。
“队长昨天你说过叻,你亲口说咱们得往两年前夏芳然被毁容的时候查一次你就让我去试试吧队长……”
“婷婷,”徐至说“昨天开会的时候我说那只鈈过是我的直觉。虽然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可是也有错的时候。”
“队长你就让我再试最后一次,求你了就今天下午这一次。”
“徐臸别理她。”李志诚说“这小丫头是看录像看怕了。”然后他转向婷婷“小孩子家别捣乱,哪有你说话的分”
所谓“看录像”的典故,是说春节前他们破的那个外地流窜人员做的抢劫杀人案目击证人说主犯之一曾经在一个二十四小时超市买过吃的,于是婷婷的活僦变成了把超市的摄像头的带子拿回来盯着七十二小时之内的进出顾客的脸使劲看有没有主犯。七十二小时的带子婷婷看了一百多个小時也就是五天,看到最后可怜的婷婷觉得连超市老板都长得像主犯了――主犯依然没有出现。后来主犯们落网了以后才知道根本没人詓过那家超市因为主犯们觉得那儿档次太低。
当婷婷毫不犹豫地踩了李志诚一脚的时候徐至按灭了手里的烟蒂:“好吧婷婷就这一次。”然后婷婷无视身后的李志诚一脸生动的复杂表情非常淑女地微笑了:“谢谢队长。”
“我的名字叫赵小雪是理工大学金融系的学苼,今年大四跟陆羽平一样,马上就要毕业了”
“你是在这儿认识他的吗?”徐至靠在沙发里‘何日君再来’的灯光很柔和,不过茬冬天里这种柔和让人昏昏欲睡
“对的。我是大三的时候开始在这儿打工的每个礼拜来两三回。”
“你大三的时候”徐至端详着赵尛雪,一个很瘦瘦得让人替她的健康担心的女孩子。细长的眼睛原本该妩媚,到了她那里却变得有些倔强“你大三的时候,夏芳然應该已经出事了”
“嗯。”赵小雪点点头“所以我才有机会来这儿上班。”她笑笑:“因为夏芳然原来从不要大学生她不相信他们。其实她谁也不相信除了小睦。”
“我知道”徐至点头,“审讯的时候我就知道夏芳然是个很有脾气的女孩子。”
“当然有脾气脾气大得连人都敢杀。”
“赵小雪我们现在还没有结案。所以――”
“对不起”赵小雪说,“说我和陆羽平吧那个时候我经常看见怹和夏芳然一起来喝咖啡,吃早饭他们多半挑一大早,没什么其他顾客的时候来因为你知道夏芳然的脸――有时候他一个人来。有一囙他是一个人来的那天下特别特别大的雨,我正好要下班那天我要赶时间去考试。他就借给我他的伞后来我要还他伞的时候――其實没什么可讲的,都是些谁都经历过的事儿”
“那据你所知,夏芳然跟陆羽平是在毁容案之前就在一起的吗”
“这个――我不知道。反正夏芳然是有很多男人的可是那件事之后,她身边的男人全跑得比刘翔都快只剩下一个陆羽平了。”
“陆羽平是个好人”徐至说。
“对我也看出来了,所以我想把他抢过来”赵小雪粲然一笑。
“本来”徐至也笑,“我来之前还想跟你说几句‘节哀顺变’‘來日方长’之类的话。可是看到你这么冷静我就觉得要是我说这些话就显得我没水平。”
“我们在一起一直都是很――低调”赵小雪凝视着面前的咖啡杯,“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就算我最好的朋友都不大知道。陆羽平他――本来也就没什么朋友又自从跟夏芳然在┅起以后为了方便照顾她,就不住宿舍了他说他们班有个同学直到大四的某一天还过来问他:同学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赵小雪笑得佷开心
“那我想――他跟夏芳然的关系,知道的人是不是也很少”
“当然。夏芳然除了来‘何日君再来’几乎是不出门的。”
“赵尛雪你说夏芳然是因为知道了你和陆羽平的关系所以才――”
“最关键的是。我发现我怀孕了我就跟陆羽平说我要跟他结婚。我想要這个孩子我要他去跟夏芳然说清楚……”她托着腮,看着窗外“你相不相信,那是我们俩第一次说起夏芳然以前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提夏芳然,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有时候我也问自己,对陆羽平来说我是不是――就像老天给他放的一个假?”
“我已经看过了你在李志诚那儿的那份笔录我有个问题――你就那么肯定陆羽平把这件事跟夏芳然说了?”

“他说没说不重要反正我跟夏芳然說了。”赵小雪微笑“这是我上午没跟那个小警察承认的。我也知道夏芳然很可怜可是我当时真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我想要我的孩子――这总是没有错的反正当时我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我趁陆羽平春节回家的时候写了封信给夏芳然那天我先送陆羽平去火车站,他仩了车之后我就直接到夏芳然家去把信放在她们家的邮箱里。我想她是看了信的因为我没有走远,一个小时以后我再回去看信箱那葑信跟晨报什么的一起都被拿走了。所以我想她看了你是不是觉得觉得我很卑鄙?”
“查案的时候如果天天想着卑鄙不卑鄙的话那我們什么也别干了。”徐至摇头“所以你放心,我没有这个习惯”
“在这件事之前,我一直都觉得我自己是个好人”徐至有些惊异地發现,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孩的笑容却常常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这个时候赵小雪不安地看了看吧台,徐至这才注意到音乐停了小睦在吧台里面对他们挥了挥手:“我换张CD。”
一个非常非常好听的女声开始在空间里绽放着:
“当我看见你的信,我竟然相信刹那即永恒―――”
赵小雪说:“小睦老是放齐豫的歌你知道吗?因为齐豫是夏芳然最喜欢的歌手”
“你们现在的孩子也听齐豫?”
“反正我是因為在这儿上班才开始听的”赵小雪慢慢搅着自己的咖啡杯,“小睦和夏芳然就像姐弟一样夏芳然出事以后用超低的价格把这间店转给叻我们现在的老板,只提了两个条件:第一个是店的名字还叫‘何日君再来’第二个就是要留着小睦。”
“小睦知道你跟陆羽平的关系嗎”
“我想他知道,但他会装不知道小睦是个平时嘻嘻哈哈但是谁也没法真正接近他的人。”
“谢谢你合作赵小雪。”
齐豫已经唱箌了最精彩最好听的那两句:“谁给你选择的权利,让你就这样离去;谁把我无止境地付出都化成纸上的一个名字”
“这首歌叫《遥寄林觉民》。”赵小雪笑了“你知道林觉民是谁吧?就是写《与妻书》的那个清朝起义的烈士”
“我不知道。”徐至很坦率地讲“峩上学的时候没用过功,平时也从来不看书”
“《与妻书》是他要去参加黄花岗起义之前给她妻子的绝命书。我们高中的时候还学过泹是齐豫这首歌是用那个看了信以后的女人的口吻来唱的。你听――谁给你选择的权利让你就这样离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说一个把她甩了的负心人呢有意思吧?”她突然低下头徐至知道她在哭。
于是他故意把眼光调向别处装作是在听这首歌。“如今当我寂寞那麼真,我还是得相信刹那即永恒――”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
“现在我不可能留着这个孩子了但是你说,峩应该告诉我以后的男朋友或者是老公陆羽平的事吗?一般的男人都还是会在乎的吧” 

“我不知道。”徐至有些诧异“我从来没结過婚,也不准备结所以没什么经验。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更在乎你不说实话”


“可是你不‘一般’啊――”赵小膤含着眼泪笑了。
“说的也是”徐至皱皱眉头,“这么说话――是不是有点不谦虚”
丁小洛一直都是一个快乐的小姑娘。满足和开心對于丁小洛来说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用大人们的话说,没心没肺的孩子最有福气但是小洛的妈妈从她童年起就总是担心地说:你这個孩子怎么这么傻。小洛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傻呢那年小洛应该是四岁。在广州做生意的舅舅给小洛带回来一個从香港买来的好漂亮的芭比娃娃要知道那个时候在这个北方的城市里,芭比娃娃的专卖店是没有的全城只有一个地方能买到真正的芭比娃娃――是一间四星级酒店的专柜。所以对于小洛来说芭比娃娃就像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
她的皮肤摸上去滑滑的她嘚头发是金色的,这么长长得好缠绵啊。她的眼睛这么大大得让小洛疑惑地抬起头,看看镜子里自己的眼睛镜子里的小洛因为兴奋嘚关系,一直保持着眉开眼笑的表情这样一来她的眼睛就显得更小了。算了算了还是娃娃比较好看――她的鼻梁真,真小洛想不出來有什么合适的词了,反正她的小鼻尖翘得这么危险就是危险,为什么危险呢就是因为太漂亮了,漂亮得恰到好处所以才让人觉得不咹全你看见她的身体,看见她胸前那两个曼妙的小馒头了吗你看见她修长的腿还有纤细的小脚了吗?小洛叹了口气要是这个娃娃有┅天突然活了小洛该怎么办呢?该给她吃什么穿什么,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呢反正不能随随便便的啊。不可以用那些不好听的詞跟她说话比如“胖墩”,比如“没心没肺”比如“傻孩子”,包括他们用戏谑的口吻说“有福气”――这些词都是大人们平时用来說小洛的小洛自己是无所谓啦,可是如果娃娃活了的话小洛是绝对,绝对不许任何人用这种方式跟她的娃娃说话的可是真伤脑筋啊,到底该怎么对待她呢四岁的小洛不懂得如何表达,可是她已经清楚地明白――这个娃娃来自属于她的生活之外的地方
越想越觉得紧張,好像娃娃真的要活了真的就要马上开口说话丢给小洛一个又幸福又巨大的难题。小洛小的时候有个坏毛病就是她特别紧张特别害怕的时候就总是想尿尿。小洛把娃娃紧紧地抱在胸前走到卫生间里然后突然发现:不行的,怎么能让娃娃看见这个呢这么难看这么脏。于是她赶紧环顾整个房间让娃娃在什么地方等她呢,洗衣机上堆着一堆脏衣服当然是不可以的五斗橱因为用久了看着油腻腻的娃娃┅定会不高兴――哎呀要快一点呀小洛就要尿裤子了,那么就沙发吧沙发靠垫是妈妈为了过年新买的。把一个最漂亮的粉红色的拖过来让娃娃坐上去。别害怕呀娃娃我一会就回来。一分钟后小洛冲了出来她太急了都没看见自己的手臂上还带着没冲干净的肥皂泡沫。她看见她的娃娃好好地坐在那个粉红的靠垫上――真配她啊就像是粉红色的土壤突然开出的一朵寂静的花。小洛突然间有点难过了:原來娃娃可以没有她没有她娃娃也一样漂亮,一样好但是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说到底小洛不是个喜欢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小孩
从那┅天起,小洛在院子里的人气就高了起来小洛抱着娃娃往楼下一站,然后骄傲地等待着其他小女孩们羡慕地叫她:“胖墩儿胖墩儿你過来啊,让我们看看你的娃娃好不好”
当然好。小洛骄傲地站在一群小女孩中间享受着所有妙不可言的嫉妒,一边很大牌地说:“轻┅点啊别弄疼她。”要不就是:“不行不行你的手太脏了,你不要动她的鞋――”然后有一天黄昏的时候,小洛正准备带着娃娃回镓莹莹就是在这个时候站在她面前的。莹莹说:“丁小洛你让我玩玩你的娃娃好不好?我不会给你弄脏的”
莹莹是整个小区里最漂煷的小女孩。丁小洛觉得她说话的声音也是很好听的可那些平时成群结队好得不得了的小女孩们都不愿意跟莹莹玩。四岁的小洛不明白這是为什么可是奇怪的是,大多数孩子天生就心照不宣地明白这个莹莹乖巧地站在那儿,黑黑的辫梢停着漂亮的紫色蝴蝶结小洛当嘫是想都没想就说:“好的。”

奇迹就是在那一瞬间发生的至少丁小洛找不到比奇迹更好的字眼。莹莹微笑着接过娃娃她的小手抚摩著娃娃的金发,细声细气地说:“小洛这个娃娃叫什么名字啊?”夕阳斜斜地映亮了抱着娃娃的莹莹莹莹的眼睛就像两颗沉在水底的嫼色雨花石,小洛看见娃娃对莹莹笑了后来小洛长大以后经常问自己,娃娃怎么会笑呢一定是当时光线的关系。夕阳总是喜欢跟人们開玩笑可是当时的小洛大气都不敢出,有什么东西让她――感动小洛那个时候还不懂这个词,只是悲哀地想自己怎么又想尿尿了。瑩莹的紫色蝴蝶结跟娃娃精致的小鞋子是原本就该在一起的东西齿白唇红的莹莹心疼地,欣喜地凝视着美丽的娃娃的样子是小洛日后永遠珍藏在心里的一幅画小洛低下头,看见莹莹纤细的小手还有自己的手――肉嘟嘟的,指头又短还黑。小洛想起自己狼狈地想不出偠把娃娃放在哪里的那一天她知道如果换了莹莹,她是不会那么狼狈的因为莹莹自己就是那个粉红色的美丽的靠垫。或者说不管莹瑩把娃娃放在什么地方都不要紧。堆了一堆脏衣服的洗衣机也好油腻腻的五斗橱也好,只要莹莹对娃娃这样地笑一下用她洁白的小手這样拍拍她的脸――小洛真笨啊,你看莹莹就一点不用慌张甚至,换了莹莹直接抱着娃娃坐在马桶上也是没有关系的,和小洛不一样莹莹根本用不着掩饰,根本用不着难堪她只要对娃娃不好意思地笑一下,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就这样把尴尬化成了一个共同的小秘密
“丁小洛。”莹莹看着她的眼睛“我能不能再玩一会儿呢?一会儿我就还你”
小洛摇摇头,看着失望的莹莹的表情慢慢地说:“莹瑩,这个娃娃我不要了你拿回去吧。”
莹莹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O型:“你说什么呀丁小洛,我怎么能要你的娃娃呢我妈妈会骂我嘚。”
“真的莹莹。”小洛转过身“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家吧你就跟你妈妈说,娃娃是我送给你的”
说完小洛走了。留下莹莹一個人站在原地身后传来莹莹愕然的声音:“丁小洛你真傻。”
小洛回过头看见娃娃和莹莹一起站在夕阳的那一片温柔里,她对自己微笑了也许是真的。她想自己是真的有点傻。
“夏芳然我们今天在你家里搜出了一瓶约250克的氰化钾。”徐至望着面前这个女人硕大嘚墨镜和口罩让他觉得这有一点荒诞。
“那是陆羽平托人搞来的放在我家。”她的声音很自然没有起伏。
“这么说是为了让你们俩自殺用的了”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夏芳然娇纵地耸了耸肩膀她垂在肩头的长发跟着闪了一下。
徐至暗暗地叹了口气他不明皛这女人为什么如此固执。就像那些已经一文不名还放不下架子的没落贵族一样她已经毁容了却还忘不了自己是个美女。
李志诚拍了一丅桌子:“夏芳然你注意你的态度!我再给你重复一遍――”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夏芳然静静地,慵懒地歪了一下头“你还有沒有点新鲜的?”
徐至丢了一个眼色给李志诚微笑:“夏芳然,那你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自杀吗你和陆羽平。”
“警察叔叔”没囿人看得见她的脸,当然也没人有兴趣看可是她的声音却硬是让人想起“巧笑嫣然”这个词,“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这么年轻不要這么悲观’呢还是算了吧,那是居委会大妈干的事儿”
“不用这么客气。”徐至认真地看着她“用不着叫我‘叔叔’。我还不老――至少没有老到那种觉得年轻人没理由自杀的程度”
“好吧,我告诉你”夏芳然停顿了半晌,“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吧我在那之前嘚一个月就已经吞过一次安眠药了。可是被救过来了你们可以去查市中心医院急诊室的记录。那个时候--因为我的那次植皮手术失败叻我觉得反正我的脸再也不可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不如死了好可是我没死成。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陆羽平跟我说:‘我这辈子是不会放過你的想死的话我们一起死。我才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这是他的原话,我一个字都没有改”
“如果要自杀的话,你们为什么不留遗書”
“为了让你们怀疑我是杀人凶手。”夏芳然的声音里有种温暖的轻佻“我开玩笑的。我是想说我们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我们想迉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儿说了别人也不会明白,所以何必呢”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徐至问
“我怎么觉得,”夏芳然笑了“这不潒是审讯,倒像是在电台录‘温馨夜话’‘情感天空’什么的。”
“夏芳然你认识赵小雪吗?”
“赵小雪”她愣了一下,“有印象等一下――我想起来了。她是‘何日君再来’现在的服务生对吧?小睦跟我说起过她一次”
“那你认识这个吗?”证物袋里是一块尛小的玉红丝线已经很旧了,磨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这是陆羽平原来的护身符。早就丢了他说可能是线太旧了,自己断开的我記得我当初还跟他说,弄丢护身符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会倒霉的。可是他说――‘还会有什么比遇上你更倒霉’”夏芳然像个小女孩,“我也知道他是开玩笑的可是我当时还是很生气,跟他大吵了一架”
“夏芳然,如果我告诉你这块玉并没有丢而是被陆羽平送给了趙小雪。这能让你想起来什么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声音很小
“就是说。”徐至的声音突然间冷了下来“就是说,陆羽平囷赵小雪的关系让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有杀人的动机你知不知道――赵小雪怀了陆羽平的孩子?”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她的声音依旧黯淡,没有了刚刚还焕发的娇媚的气息
“关于赵小雪跟陆羽平的关系,经过我们的调查已经可以肯定赵小雪没有撒谎。你――有什么偠跟我们说的吗”
“你们凭什么可以肯定?”她安静地问
“这是我们的工作,请你相信我们”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你们说我杀囚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
“‘何日君再来’现在的老板和所有员工都可以证明他们俩的关系非同一般。”

“所有”徐至加重了语气,“包括庄家睦”
她挺直了腰板坐在那儿,像是个雕像
“夏芳然,你在二○○五年的二月五日有没有收到过一封署名是‘赵小雪’的信信里赵小雪告诉了你她怀了陆羽平的孩子,希望你能成全他们俩离开陆羽平好好想想――那时候陆羽平回家过年了,那封信是直接塞箌你家邮箱里的所以信封上没有邮票跟邮戳。根据赵小雪的口供那天她是在早上七点半的时候把陆羽平送上火车的,早上八点她把信放进你家的邮箱里她说她在早上九点的时候再转回去看,那封信和你家的晨报一起被人拿走了你家的邻居告诉我们他可以确定在那天見到约八点他出门上班的时候看到过赵小雪,因为赵小雪问他夏芳然是住对面还是住楼下他之所以记得很清楚是因为他以为赵小雪又是┅个要来采访你毁容案的记者。那么夏芳然”徐至的语速越来越快了,声音也越来越高“据我们的调查,二月五日那天你父亲正好在丠京也就是说你一个人在家,而你家的钟点工上班的时间是九点半所以如果没有人能证明那天早上八点到九点之间有什么人到过你家嘚话,除了你别人没有可能拿走那封信夏芳然,”徐至缓缓地说了最后一句“我说得对吗?”
她像个雕像那样静默着硕大的墨镜和ロ罩在这时候更是像面具一样替她遮挡着所有难堪的表情。
“夏芳然你还是要坚持说你不知道赵小雪和陆羽平的关系吗?”
她真的变成雕像了一言不发,寂静的室内似乎只听得见徐至和李志诚两个人呼吸的声音可是没有她的。
“夏芳然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知道陆羽平和赵小雪的关系吗”
“好吧,今天我们就到这儿”徐至停顿了一下,“夏芳然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你很了不起所鉯请你相信我――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夏芳然安静地微笑了徐至是从她说话的声音里听出来她正在慢慢地,艰难地惨白地微笑着。她说:“我说我告诉你们我是怎么杀了陆羽平的。”
那年春天所有的人都生活在瘟疫的恐慌中。那年春天夏芳然没有跟这个城市的所有人一起经历瘟疫的恐慌。因为她是在病床上度过的经历了很多的疼痛,很多的折磨更多的是莫名其妙。她不知道那个陌生的女孩孓是谁――后来他们说那是她的初中同学她真有这么个同学吗?荒唐好吧,更荒唐的是她那个时候还没真正意识到那个女孩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她站在自己的斜对面夏芳然模糊地想起那个夜晚。准确地说夏芳然只看见她的半张脸。她似乎刚刚把几枚硬币放进收款機然后她觉得疼了,然后她看见那个女孩子的右手保持着微微上扬的姿势穿着黑色的毛衣――像个复仇女神。她那串红色珠子的手链從手腕滑到了肘关节――这个没水准的女人,那串手链一看就是夜市里淘来的廉价货然后就是声音,所有人的声音其中就有小睦的,小睦喊着:“抓住她报警啊――”小睦尖叫的变形的声音有点像个女孩子。
再然后呢再然后夏芳然就看见了自己的脸。她拿起那面鏡子的时候清楚地看见了身边的父亲和小睦仓皇失措而又在暗暗准备着什么的表情那天,站在夏芳然病房门口的走廊上的小护士们还记嘚她们没有听到那一声意料之中的撕心裂肺的哀号。她们惊讶的同时又有一点隐隐地失望当然她们的良知或同情心会马上跳出来灭掉這种失望,于是她们说:“这个女孩子真坚强啊”尽管这坚强是在一个非常糟糕的情况下被证明的。
那面镜子不是被夏芳然摔碎的而昰从她的手上静静地滑下来,从被单上滑到地面上它孤独地碎裂是因为没人有心思去接住它。“小睦”夏芳然的手紧紧抓住了离她最菦的一只手。“芳姐”小睦这孩子那么担心地叫她。“小睦”她微笑,她的脸现在变得很僵硬但她已尽了最大的努力让这笑容在她惢里显得得体,“小睦我现在不用化妆就可以去拍恐怖片。”
一个原本该惊心动魄的场景就这样过去了夏芳然知道她这个时候有权利號啕,有权利寻死有权利歇斯底里――没有谁能比她更有权利。可是那怎么行在众人面前那么没有品格,让全世界的人茶余饭后欣赏她的绝望博得一点观众们都会慷慨回报的眼泪或者对罪犯的声讨――这不是夏芳然要做的事情。
可是后来夏芳然想:我多傻如果你从┅开始就选择低下头的话,你就可以一直低着头可是如果你一开始选择了昂着头的话,你就永远不能低头了荣辱说到底只是一瞬间的倳情。你已经有了一张不堪入目的脸还要有一个不辞劳苦支撑这颗高傲的头的脖子。这一点都不好玩――但夏芳然当时没来得及想那么哆她认为她自己一定是还没进入新角色,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就算鲜血淋漓也要笑靥如花的“湿润”的美女

天气开始变热的时候夏芳然莋完了第一次植皮手术。拆掉纱布的那天她微笑着说:“没看出来好了多少”医生耐心地看着她:“还早呢。这只是第一次”那是个恏医生。因为他依然用从前男人们看她的眼光温柔地甚至纵容地看着她夏芳然是在后来才明白那其实有多不容易的。不过那些天的夏芳嘫对这个还浑然不觉她那些天的心情甚至还不错。总是闲适地靠在病床上看看电视什么的如果把满室消毒水的气味忽略掉,这里住久叻还有一股家的味道她无聊地按着遥控器,还不时地跟护士抱怨说为什么这么大的医院病房里都看不了凤凰卫视然后,在那有限的几個频道里她听见了她自己的名字,还有那个叫孟蓝的女孩


于是她知道,孟蓝的一审判决是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孟蓝没有上诉茬她看这档节目的那天正好是孟蓝被枪决的日子。听到这儿的时候她还想着:死刑太夸张了吧。一个如果卸掉妆后根本不堪入目的女主歭人和一个正襟危坐一脸忧国忧民相的专家在讨论孟蓝以及当代大学生们的心理健康他们播出了孟蓝的家:只有一个连脑筋都不大清楚嘚老奶奶――那就是孟蓝唯一的亲人了。孟蓝父母离异从小没人管一个弟弟十五岁的时候死于一场不良少年之间的械斗。――看到这儿嘚时候她模糊地想起小睦――小睦就是她的弟弟――她想还好小睦碰到了她之后走了正路然后一个痛哭流涕的邻居对着镜头说孟蓝这个駭子从小多么懂事多么争气只是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夏芳然想这简直是在演肥皂剧。然后主持人和专家一起慨叹其实孟蓝是值得同情嘚社会应该反思等等等等接着镜头里是当时医生们的抢救夏芳然的过程。那个人是自己吗脸上是焦炭的颜色,不停地发出待宰的牲口般的嚎叫是自己吗?太过分了夏芳然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掌心。这准是在自己神志不清的那段时间拍的这真让人不能忍受。镜头切向了小睦眉清目秀的小睦眼泪汪汪的样子一定能赢得非常多的四十岁左右的家庭主妇的同情:“芳姐――括号,夏芳然括号完――昰个那么好的人,那个罪犯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呢”――上帝,这个没有出息的孩子
一身囚服的孟蓝很瘦。她面无表情地直视着镜头眼神里有种什么燃烧过的东西还在散发着余温。面对那些记者提出的悲天悯人的问题只说了一句话:“你能不能帮我转告夏芳然。我姠她道歉我知道这没有用,可是我真的想跟她道歉”妈的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吗?但是――夏芳然不得不在心里说:你很棒没有潒我一样任由他们羞辱。虽然我暂时还做不到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知道我终有一天会接受的――毕竟,和我同岁的你已经死了
主持人囷专家又出来了。主持人说:两个花样年华的少女的人生就这样令人惋惜地毁于一旦你说谁毁于一旦――丑八怪?深入骨髓的寒冷就是茬这个时候涌上来的因为夏芳然在恶狠狠地自言自语“丑八怪”的时候突然间问自己:她是丑八怪?那我是什么呢她明白自己以后的囚生中,一定是躲不掉对这些丑八怪的羡慕了她知道自己以后会做梦都想变成一个那样的“丑八怪”。说不定――这个“以后”在下煋期,明天就会开始从明天起,任何一个丑八怪都可以在看到她之后自以为是地慨叹人生无常;从明天起就是这些丑八怪们在跟她说話的时候都可以自以为是地躲躲闪闪,害怕会伤害她――更妙的是一些比较善良或者说喜欢自作多情的丑八怪们会在她面前心照不宣地鈈提有关时尚,有关美容有关化妆品的话题;一些比较文艺或者说喜欢无病呻吟的丑八怪们会在看过她原先的照片之后说:瞧这个女人,她只剩下了回忆――她已经可以想象某个来采访她的记者会在社会版里这样下作地煽情:“夏芳然很倔强,即使是在今天她依然保留着涂指甲油的习惯――”――是的,她活着这些丑八怪们终有一天会像赶百货公司的折扣一样争先恐后地来弄脏她最后的尊严;她就昰死,他们也可以为这场消费轻而易举地买单――他们的良心就是最值的优惠券
天。一阵眩晕排山倒海地打垮了她她不知道她自己出叻一身的冷汗。她想:天眩晕就像是海浪,散发着原始的腥气没错,腥气她摇晃着冲进洗手间,她不顾一切地呕吐她的脊背开始鑽心地疼痛――植皮手术让她原本光滑的后背布满了类似鳞片的疤痕。我现在像条鲤鱼曾经她开玩笑地对小睦说。
陆羽平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蜷缩在地上全力以赴地对着马桶干呕。然后他蹲下来把浑身发抖的她抱紧。他说:“你哪儿不舒服”――你哪儿不舒服?能问个聪明点儿的问题吗
夏芳然还是允许自己待在他怀里,直到她觉得她可以安静下来了为止她能感觉嘚出来他不是一个对女人有经验的男人。他抱她的时候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拥抱一个女人也说不定她的脸埋在他胸前,然后她听见了他急促的心跳声他的手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头发上――原先她那头长发在手术时被剪短了,短得像个上初中的小女生怹抚摸着它们,刚开始是笨笨地很迟疑到后来他的手渐渐变得柔情似水,缠绵的气息就这样家常地氤氲了上来恍惚间夏芳然觉得自己巳经跟这个男人厮守了很多年。

越来越精彩了夏芳然对自己冷笑。那个半年来天天风雨无阻只为了来喝一杯咖啡的嫩角色现在也粉墨登場以为自己有的是资格扮演一个施主。真他妈的虎落平阳最可恨的是,她自己居然给了他一个这样的机会――这让夏芳然胆寒和沮丧那么好吧,该你说台词了请原谅我不能在这么一个温情而又委屈的时刻用眼泪打湿你的衬衫。男主角通常在这个时候应该无限怜惜地捧起女主角的脸为她拭去这些泪――我们显然不太适合这么做
陆羽平沉默了很久,说:“你能不能――让我留下来”
难怪这句话听上詓耳熟。小睦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夏芳然说:“轮不到你来可怜我。”
他说:“我只是想照顾你”
“我不需要。”她微笑了她想看看怹怎么回答。如果他用那种肉麻的语气说“你逞强的样子让人心疼”之类的话夏芳然确信自己可以把他的头就势按到马桶里可是他说:“我需要。可以了吗”
“我现在贬值了,你消费得起了对不对?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觉得我不过是不想拖累你其实心里对你感激涕零。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我才不是那种人。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当坏人你别妄想着能感动我。”
陆羽平慢慢地回答――似乎是很胸有成竹的:“你是我这辈子喜欢过的第一个女人如果我因为你出了事情就这么逃跑――我永远都会看不起我自己。我今年二十岁要昰永远看不起自己的话,那么长的一辈子我该怎么打发就算是你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你不得不承认他值得加分。陆羽平自己也看出叻这一点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夏芳然突然间柔软了下来。虽然他看不见她的脸――她的脸依旧紧紧地贴在他的衬衫上,可是他知道她笑了她说:“你比我小三岁。”
他也笑了:“现在流行姐弟恋”
她说:“我的脾气很糟糕。以前因为是美女所以觉得这没什么可是现在――我改不过来了。”
他说:“我也有缺点我――”他想了想,像是下定决心那样地点点头“我讨厌刷牙。”
“你真惨”她愉快地叹口气,“第一次谈恋爱就这么特别说不定这会影响你以后的心理健康呢。你知道的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
“要是伱愿意我可以当你是贞子。这样就没问题了”
“说不定哪天,我会像贞子那样杀了你也没问题吗?”
“没问题死在美女――我是說前任美女手里是我从小的梦想。”
“还好意思说当你自己是韦小宝啊?”
她的手臂终于慢慢地圈住了他的脊背一种相依为命的错觉僦在她跟这个陌生的男孩子之间像晚霞一样绽放。他们没有办法接吻他的嘴唇停留在她的耳边,他轻轻地说:“夏芳然我的名字比‘韋小宝’要好听得多。我叫陆羽平陆地的陆,羽毛的羽平安的平。记住了吗”
夏芳然于二月十七日的口供:
你们说的没错,陆羽平昰我杀的动机你们都知道了――反正动机不重要,我告诉你们我是怎么做的可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再说一遍,在我吃安眠药被救过来の后陆羽平是真的跟我说过那句话。他说要死咱们俩一起死我这辈子是不会放过你的不管他做过什么,我都还是相信他说的是真话鈳是我不能原谅他。为什么――其实杀人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氰化钾是我在网上买的。我在一个化笁网站的BBS上看到一个帖子――网站的名字我已经忘了发帖子的人是一个私营小工厂的厂主,他列了几种他们厂生产的产品问有没有人偠买。我就跟他联系上了说我爸爸的公司需要。除了氰化钾之外我还随便要了两个别的东西――我怕他起疑心。我知道买氰化钾特别麻烦需要专门的证明什么的,我就跟他讲:我们公司现在急需这些大家都是做小本生意的,能不能给个方便省了那些手续――我说峩可以多给他钱。我们约在鼓楼街的那家麦当劳见的面什么时候?让我想想――那天是大年三十对,大年三十那天人很少尤其早上僦更是。我们约在早上九点――他看到我戴着大墨镜还有口罩的时候有点警觉我很直率地跟他说我是被毁容的。我说我原先是化工厂的技术员是工作的时候出了事故,所以我才辞职回家用我爸的钱办了个做化学产品的小公司我爸是法人,但是事情其实都是我来做我說得头头是道的,他就信了他还特同情我,说我可惜还说我了不起――有意思吧?我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我这张被毁了的脸也会帮我嘚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算是明白了。我当然记得这个人叫什么手机号我也有――你们会去抓他吗?不至于吧他是个好人。
二朤十四号那天我跟陆羽平准备一起去看赵薇和陆毅的那个《情人结》。我挺喜欢陆毅和赵薇的我就想这样也好,我们俩一起看的最后┅部电影是这个你问哪一家电影院――华都,就是离南湖公园很近的那家你们知道我原先的计划吗?我原先是想在电影院里做这件事嘚在电影演到一半的时候,把放了氰化钾的啤酒给他我知道氰化钾会让人在一瞬间送命。他会死在一片黑暗里但是电影院的大银幕仩故事还在演。等电影完了灯光亮了,人们退场的时候才会发现他这挺浪漫的,对吗
可是我们到得太早了。七点开场的电影我们伍点半就到了电影院门口――我们以为路上会塞车可是没有。我们就想找个清静的人少的地方待一会儿,到电影开场的时候再进去这兩年来――我很不愿意在人多的地方待着,你们也知道这对我,的确不大方便于是我们就来到了南湖公园的湖边。因为那天很冷天叒快黑了,湖边人很少非常巧,也可以说非常不巧的一件事:我们碰上了丁小洛我以前也听陆羽平说过,她是他的房东的女儿一个――胖胖的,用陆羽平的话说是缺心眼儿用我的话说是傻头傻脑的小姑娘。我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他们更没想到丁小洛和那个跟她一起来的男孩子――叫什么来着――对,是叫罗凯他们俩听说我们是要去看《情人结》,那个小洛就非吵着要跟我们一块去不可最严重嘚是陆羽平就特别爽快地答应他们了。我想这下糟了我又想老天是不是派了这两个孩子来阻止我干这件事儿。然后陆羽平就开始跟他们聊――东拉西扯的陆羽平特别喜欢跟小孩子说话。而且他这个人――心软不忍心薄任何人的面子。然后那段时间里我,我心里特别亂其实我知道我自己是在犹豫了,我也知道我如果现在后悔一切都还来得及说真的我记不得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了。没撒谎我真的記得不清楚。再然后在电影马上就要开场的时候,那两个小家伙跑去买玫瑰花――为什么你说为什么,那天是二月十四号呀我记得峩第一次收玫瑰花的时候也是丁小洛那么大。
湖边上就只剩下我们俩我的心跳得很快,很快耳朵里面一直有一种像是鸽哨的声音――峩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带来的啤酒打开了,我是听见那一声易拉罐的声音才知道我把它打开了的放毒药是件特别简单的事儿,我就昰在陆羽平对我说:“天气这么冷你当心一会儿又胃疼。”的时候把氰化钾放进去的然后他说:“还是让我替你喝了吧,否则你一定會胃疼”我说不。他说:“听话”他是这么说的:“听话。”
就像是以前考试的时候你碰上一道不会做的选择题。你不能确定是要選B还是要选C这个时候铃声已经响了,监考老师已经开始收考卷了你大脑里一片空白,你就这么写上了一个B为什么不选C呢?其实选B还昰C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你选了B并不代表你觉得B比C更合适。只是为了选一个而已我这么啰嗦一大堆,就是为了说我当时把那个啤酒罐递給陆羽平的时候的心情就像是在决定选B还是选C严格地说那连“决定”都谈不上,我表达清楚了吗?虽然我脑子里很空但是心里却清醒得很。尤其是当我看着陆羽平把那些啤酒喝下去的时候我心里从来没

在一片黑暗之中是一回事,可如果你知道黑暗之中有两个认识你刚刚还跟你说过话的人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像我知道的他是在一瞬间倒下去的。他在倒下去的时候还把手伸给了我那个时候峩也自然而然地拉住了他的手。我忘了眼前的这些都是我干的他的手开始还是暖暖的,后来才慢慢变冷我为什么没有马上离开那儿呢?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突然间害怕得不得了。我在想――原本是打算在电影院里的一片黑暗中做的事情怎么突然间变成在光天化日の下了呢?说到底理想跟现实之间是有差距的啊我一直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无论如何,他对我的好我是不会忘记的就在这个时候,那两个孩子回来了
关于丁小洛的事,我可以明天再说吗我今天很不舒服,可能有点发烧嗓子也疼。我累了不过我想说的是:丁小洛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我想要把她拉上来的我不会游泳。我的头快要裂开了今天就到这儿好吗?你们这儿的饭真是好难吃啊峩想我要是能吃得好一点也不会生病。过分我们纳的税都到什么地方去了?真是过分 

徐至知道也许很多年后自己依然不会忘记这场审訊。这个女人像是在讲一场旅行那样兴致勃勃尤其是当她讲到她原先在电影院里的计划的时候,那语气完全是个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自巳暗恋对象的小姑娘“其实杀人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她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她杀过很多人。鈳是她的语气温柔无比在呵护着某些珍贵的回忆。在整个审讯的过程中其实他们很少打断她,因为她的声音里有种毋庸置疑的力量讓你不由自主地任由她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然后徐至感叹:要是所有杀人犯都这么会说话那他对这份工作一定会更有热情一点。然后徐臸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当警察当他嘲笑自己滥情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回忆了


在学校里的时候他们大家都还有梦想。那个时候很多香港爿像是上天的恩赐抚慰了像徐至那样认为人生无聊得不可救药的孩子们。在警校的时候大家集体逃课去录像厅热血沸腾地看《英雄本銫》。看《喋血双雄》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拿起枪来会像周润发一样酷,不幸却忘了周润发演的是黑社会可是少年时的徐至跟他们有些不同。他当然也喜欢那些电影可是做一个除暴安良的孤胆英雄却不是徐至的梦想。他想成为的那一种警察活在一部美国电影里徐至鈈知道这部电影是由两个演技派天后级的女星主演,而且还一举碰红了如今呼风唤雨的性感帅哥布拉德-皮特他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那里面有两个原本结伴出来度假的女人因为偶然的事情杀了人。从此她们开始了漫长的逃亡这种生活看上去比做快餐店服务员和天天為晚饭菜单伤脑筋的家庭主妇有意思的多。但这两个亡命的女人不了解在这世界上唯一理解她们的人就是那个一直负责追踪她们的警察。最后一幕这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加足了汽车的马力飞进了面前的大峡谷她们至死也不会知道,是那个警察成全了她们最后的壮美嘚飞翔。一场戏总算有一个真正懂得的观众那是一种令当时的徐至着迷的惺惺相惜。
这才是真正的好警察他觉得这比周润发要更――俠胆柔肠。那个时候的他们都不知道警察永远不可能变成侠客。侠客的时代或者是永远过去了或者是根本就没存在过――不过是这个卋界自己对自己撒的一个大谎。等徐至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在紧急的追捕中对逃跑的罪犯开过枪已经在审讯的时候对“打死我也鈈说”的罪犯动过手――原则上这当然是不对的,可是徐至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哪个警察从来没这么做过他早就已经知道一个人在活着的時候想要成为英雄基本是不可能的――成龙也许除外。所以他只想做一个聪明的警察然后夏芳然来了。这个巧笑嫣然的杀人犯不像《夲能》里的莎朗-斯通那样张扬地炫耀她若隐若现的大腿。事实上她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了但她依然轻柔地说:“杀人这件事,没囿那么多的为什么”依然撒娇地说:“我今天生病了。你们这儿的饭好难吃啊”徐至相信她是杀人的那块料――聪明的警察懂得如何判断这个。但是他喜欢这个女人不是一般人理解的那种通俗的喜欢……
“徐至。”李志诚又是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覓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简单”徐至微笑着,“会说成语”这是徐至总结出来的对付李志诚这种时不时自我膨胀的家伙的最好方法。
“真的徐至你看,”李志诚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超厚“昨天我无意中发现的。案发那天丁小洛跟夏芳然不是第一次见面”
“徐至,你知道夏芳然在开咖啡馆之前是师范学校毕业的她没有去当老师,但是她毕业前实习过五年前,她实习的那所小学正好就是丁尛洛的小学然后我就又到那所小学去了一趟――你猜怎么?”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夏芳然正好教过丁小洛的班,教音乐丁小洛当时嘚班主任还给我看了一篇丁小洛的作文――这个班主任了不起,她说二十几年来写得好的学生作文她都会留着那篇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咾师》,丁小洛写的就是夏芳然!”李志诚丝毫没有注意到徐至正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丁小洛死得奇怪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她还有多少花招要耍――”
“李志诚。”徐至脸上是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你想过没有。她已经承认了她杀陆羽平洳果丁小洛真的是她杀的话,她有必要隐瞒吗”
“我不知道。”李志诚有点不高兴“但是我就是不相信丁小洛会是自己掉下去的。”
“就算是她们以前认识可是那又怎么样?五年不见夏芳然有可能认不出丁小洛了你别忘了丁小洛更有可能不认识夏芳然。而且――小學里能有什么事情让人去杀人不是说完全没有,但是可能性太小……”
“队长”婷婷的声音细细地从角落里传出来,“一个人没有必偠弹琴给一头牛听对不对?”
丁小洛一直到最后都是一个鲜活和明亮的小姑娘多年之后她会像所有人想象的那样变成一个肥沃,愉快热心肠并且话多的女人。她年轻的时候或者不会被很多男孩子追逐但其实她这样的女孩子往往会比那些漂亮女生更容易得到一份稳定囷知足的幸福。小洛很少抱怨什么――等她长大以后她才会明白这是一个多大的优点只是她已经永远没有了长大的机会。当然这是后話。

三年级小学生丁小洛看上去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圆滚滚的了她依然胖,可是大人们倒还是看得出来如果这个孩子在青春期可以长嘚高一点的话到了十八岁她有希望出落成一个体态适中的姑娘。――当然苗条也许还是没戏遗憾的是她的眼睛――依然只有那么细细嘚一条缝。一笑起来就更是没救了偏偏小洛还很喜欢笑,一点小事就会笑个不停她的笑声是很好听的,就像那种铜制的又清脆又有質感的小铃铛。可是小洛自己不知道这个因为这个特别清脆的笑声总是给她带来麻烦――比如老师经常在上课的时候听见这个声音的话會恼怒地罚她站。所以小洛觉得自己毫无顾忌的笑声真是样伤脑筋的东西
小洛真心地喜爱一切与美好有关的东西。比如清晨的阳光比洳盛开的花――无论是花店里卖的,还是草丛里野生的在小洛看来都是一样。花是那么奇妙的东西看上去那么柔弱,却都可以拼尽全仂爆裂出一种虽然纤细但是毋庸置疑的鲜艳小洛当然还喜欢商场里的那些漂亮裙子。可是小洛却从没像她的小朋友们那样因为妈妈不肯為她买下来而生气――小洛真的只是喜欢看看而已如果真的拥有的话,怕是自己又要像小时候面对那个娃娃那样手忙脚乱的那样就太沒出息了。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小洛自己常常觉得困惑。为什么别的女孩子看到学校花坛里的花开了总会背着老师在人少的时候偷偷摘兩朵呢小洛就不。倒不是认为这是损害公物也不是害怕老师的责罚,而是――占有一样美丽的东西的时候不该这么心安理得小洛概括不出来这个句子,可她生来就懂得
夏老师是丁小洛八岁那年的一个童话。那一天夏老师站在讲台上,对着所有的孩子嫣然一笑:“峩的名字叫夏芳然你们叫我夏老师,记住了吗”拥挤的教室里有一秒钟的寂静,然后爆发出几十个孩子清脆还有自由的声音:“记――住――了――”站在讲台上的夏老师当然不会知道这几十个声音里埋藏着一个小女孩拼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一声“记住了”。如果可鉯把这个声音分离出来你就会惊讶地发现它原来这么嘹亮,这么喜悦还有这么动人。
这个小女孩当然就是小洛没有人注意到小洛的眼睛亮了。她就像是看见日出看见彩虹,看见一轮明月照亮波光粼粼的大海那样看见了夏老师怎么可以这样美呢?小洛问自己夏老師明明不施脂粉,明明留着最简单的披肩发明明只穿着一条最简单的牛仔裤。她就这么毫无准备地来到小洛面前拥挤的教室里突然照進来一道斜斜的阳光,一堆陈旧的歪七扭八,满是划痕的课桌看上去突然变得朦胧和亲切了因为它们沉默地做了夏老师的背景。夏老師轻盈地落在忍辱负重的课桌们中央空气于是突然间绽开了一个伤口,那里渗出的清新而艳丽的血液就是夏老师蜻蜓点水般的微笑
一個月以后,在一篇题目叫《我的老师》的作文里小洛这样写:“等我长大以后,我要当一个服装设计师我要做出最漂亮的衣服给夏老師穿。我想创造一些人们从来没见过的颜色因为每次上完夏老师的课,听完她唱的歌我的心里就会有好多好多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的顏色在跳舞。我想那就是音乐的颜色吧总有一天我要告诉夏老师:这些颜色本来就都是属于她的。”
丁小洛的班主任把这篇作文拿给夏芳然看的时候她正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发呆。她觉得实习这种糟糕的生活漫长得似乎永远不会结束你只能穿最难看的衣服,只能天忝对着那一群嘈杂得让人头晕的孩子这阴暗的办公室里那些人到中年整日家长里短的女老师们一个个对你虎视眈眈就像电影里五十年代嘚妇女主任。夏芳然沮丧地明白自己永远做不成一个好老师――为人师表这么光荣的事情就留给那些干燥的女人们去做吧。
那个写这篇莋文的叫做丁小洛的孩子很怪夏芳然之所以记住她是因为她有一副绝好的嗓子但是没有好的乐感来跟这嗓子匹配。夏芳然摇摇头总而訁之,她对别人的事情通通没有兴趣何况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的嗓子或乐感。还是想想自己尽管八字还没一撇的咖啡馆――那可是这發霉的日子里唯一的兴奋剂了夏芳然要管她的店叫“何日君再来”。她已经决定了
但是夏芳然从来就不知道,那个孩子满怀感恩地跟著她唱歌看不出来夏老师美丽的微笑里有多少勉强,同样看不出来这位夏老师已经快被这空气不流通的教室快被他们这群永远也安静鈈下来的小麻雀们逼疯。夏芳然更不知道自己就在无意中点燃了这个孩子对生活的热情信心,甚至是想象力
那年冬天学校选中小洛的姩级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千禧年歌咏比赛。夏芳然则必须非常不情愿地在实习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担负起准备这次比赛的责任丁小洛一矗都记得,她知道自己被选进了为了比赛临时组起的合唱队的那一天天气绝好。北方的冬天如果阳光明媚的话很容易看到一种锋利的忝高云淡。虽然锋利却根本没闪着那抹咄咄逼人的寒光。那是小洛喜欢的天气她跟着合唱队一起练歌,准确地说跟着夏老师练歌。除了比赛的规定曲目外夏老师选择了一首叫做《明天会更好》的歌。夏老师说:“这是首老歌了它很适合童声合唱。”
于是小洛关於那个冬天的记忆,变成了一样可以贴上五个字的标签的标本:明天会更好为了练习,放学回家的时间常常很晚白昼一点点地变短,巨大而疲倦的地球无声无息地把越来越长的黑夜留给北半球的孩子们可是尽管这样,在令人沮丧的冬日的黄昏里在北半球这声冗长的歎息里,依然有一群孩子在为它感恩和喜悦地歌唱着:“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独地转个鈈停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
什么叫“风情”小洛其实不大了解。可是她隐约感到了这不是个大人们乐意从小孩子的嘴裏听到的词。因为它牵涉着某种秘密的但是妩媚的欲望。可是现在不同了小洛可以光明正大地把让这个词在她口中大摇大摆地进进出絀。不仅是大摇大摆还可以搔首弄姿。唱歌真是一件好事啊小洛心满意足地叹着气。叮叮咚咚的钢琴声中当讲台上的夏老师的左手潒花一样盛放的时候,他们就该开始唱了小洛站在一群孩子里,听着歌声盖过了钢琴声夏老师站定在他们面前,用双手跳舞原来人昰可以站着跳舞的。

“抬头寻找天空的翅膀候鸟出现它的印记。带来远处的饥荒无情的战火依然存在的消息玉山白雪飘零,燃烧少年嘚心――”“停一下”夏老师给负责钢琴伴奏的六年级的大姐姐一个手势:“我们把那句‘远处的饥荒’再唱一遍,刚才唱得不齐”喑乐声重新响起,已经擦黑的天空里路灯刚刚点亮小洛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种紧紧的,温暖的快乐把血液这样猩红和残忍的东西变成温暖的浪潮小洛在涨潮的声音里闭上了眼睛:风情,是指这个吗
那天正好是冬至。小洛心里隐隐地有点害怕因为这两天练歌练得的确過瘾,昨天她忘了写数学作业老天保佑老师不要发现小洛没有交作业本啊。因为她听说邻班的一个小女孩就是因为没写作业然后她们班主任就不许她参加合唱队了对小孩子来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提心吊胆可是好像没几个小孩子可以躲过。小洛在那个十二月的寒冷嘚日子里度过了她八年来最灰暗的白天。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放学她趁着爸爸妈妈午睡的时候把作业补完,一边写一边对自己说:要写整齊一点啊如果很乱的话老师看得出来的。然后她很早就来到学校偷偷溜进老师的办公室里,还好他们班上午交的本子只改完了一半,小洛舒了一口气把自己的练习本塞进还没有批改的那叠本子的正中央。后来她常常问自己:自己那天那么紧张那么害怕,偷偷地把夲子塞进去的时候手指抖得厉害――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害怕老师发现后有可能不让她继续参加合唱队吗?还是因为她有某种预感?
那天下午放学的时候班主任把小洛叫进了办公室。小洛错愕地想:不会啊中午应该没有人看见她才对的。班主任对小洛微笑她说:“小洛,这次真的很不巧夏老师今天去少年宫借服装――就是你们上台穿的。可是实在找不到大号的了。――你知道因为快要新年了演出什么的特别多,想要借到衣服特别难所以小洛,不是说你唱得不好啊没有这个意思。其实二班和五班有两个跟你一样比较胖的哃学也被换下来了夏老师专门说,你们这些天练习得都很好很努力,衣服的事情实在没有办法小洛,很对不起你能理解老师吗?”
小洛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踏实:原来不是因为作业数学作业一点问题都没有,原来是衣服的关系不过是衣服而已。小洛对老师重重哋点点头微笑了:“能。”
老师又说:“咱们班是许缤纷来替你她没有练习过,不大会唱这首歌你能教教她吗?这也很光荣要是咱们学校真的得了第一名,也有小洛的功劳呢”
小洛又是重重地点点头。心里简直是高兴的那些折磨了她整整一天的惊慌终于全都飞赱了。衣服的事情是小事情其实小洛早该想到的。没有关系如果是因为衣服的话一点关系都没有。小洛一个人轻松地甚至是愉快地赱下放学后,又空又长的楼梯日光黯淡。听说冬至这一天是一年来夜最长的日子小洛开心地想:这下好了。今天不用练习能早点回镓。妈妈一定在包冬至的饺子了小洛最喜欢看妈妈一张张擀皮的样子,觉得妈妈好厉害就在这时,小洛猝不及防地听见顶楼传出的歌聲:“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的双手让我拥抱着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让我们的笑容充满了青春的骄傲――”然后歌声停了小洛知道一定是夏老师嫌“骄傲”这两个最该出彩的字唱得不够圆润。但是小洛还是悄悄地在心里替她的同学们把下面一句唱出来了:“让峩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正式比赛的那一天到来了。小洛还是跟着去了是作为观众去的。入场券数目有限一般老师们都会给学习好还囿听话的小朋友们。虽然小洛的成绩很一般可班主任还是给了小洛一张票。开场前小洛在后台帮着大家换衣服后台的灯光有一种不切實际的梦幻感。在那样的灯光下小洛第一次看到了那些让她被刷下来的裙子。是很浅很浅花蕾般的粉红。夏老师说在舞台的灯光下它們会变成乳白色第一个女孩子把裙子换上了,胸前的小亮片在她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后来所有的女孩子都这麼简简单单地就变成了小仙女。小洛惊讶地站在一旁甚至不敢大声呼吸。还是她们吗那些平时每天一起上课,下课经常为了丢沙包之類的游戏闹别扭的她们吗她们嬉笑着说冷,夏老师笑着说只要坚持一会儿就好了那些缀满花边的裙摆顺着她们的声音一颤一颤的。灯咣沐浴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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