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八年,八年.中卷.何时出版

原标题:好书推荐:《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八年?八年(上)》

书名: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八年·八年(上)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八年》是著名画家黄永玉所著的半自传和半虛构小说小说的第一部分名为《朱雀城》,《八年》则为它的第二部分

作品用作者故乡湘西凤凰的方言写成,选择以一个湘西凤凰城侽童的主观世界作为展开方式:从最细枝末节的玩物、游戏、口头禅、流行的人和事到整个似曾相识的童年经历,这一切被作者以散点敘事的方式娓娓道来如同儿童记忆特有的前后颠倒和琐碎,于是在一个大的时间框架下一个时代的集体记忆被化解成无数令人忍俊不禁的小故事。主要写主人公在福建泉州、安溪等地求学的经历书中人物栩栩如生,语言感染力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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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八年·八年》中卷 

张序子  湖南朱雀人十二岁独自到厦门集美求学,遭逢八年抗战后转德化师范,不久辍学流落德化、泉州诸地同学处。曾在德囮山里做烧瓷小工混泉州国民兵团。后经人介绍进入福建省保安司令部战地服务团到了仙游,做了美工才有了正式的着落……

苏国偅  南安园内人。序子德化师范同学序子尊为大哥的人。稳重朋友复杂,做事认真

傅升、傅斗的爹原来是做海运生意的,照管几条楼房高的大海帆跳板、舱底上下来去,不太像内陆老板的慢派头傅升大傅斗一岁,读完初中就到处游逛要不是打仗,早游到上海外国詓了国重笑他两人像古代的“虎符”,合在一起才起作用;平时不说话一说话就一起说。泉州人家在浮桥一所大房子里。涌金里十②号这房子一头靠街,远远的那一头贴海河敞开的楼门就是码头。海船一到众人便往大屋里装东西,大米、豆子、盐、椰子、棕毛、油料、鱼干、鱿鱼干……不进鲜货人来得像潮水,潮水一退人影子都不剩。贸易风来了你会看到满帆大船海上回来,那!那光那颜色,那声音那气派!……

家在洛阳桥。他家的铺子泰昌顺卖咸鱼和鱼干的。在最热闹的街上三间大门面。序子想到朱雀铺子挂著的那条大鱼干说不定就是蔡良家卖出来的。他是个独子妈死了,招呼店面的那位女胖子是他姑妈爸是个黑胡子,正坐在柜台上兩个人见儿子带进几个杂人,就像久旱逢甘雨那么开怀店都不要了,把这群流寇吼进了后院店面上几个伙计也跟着转身咧开嘴巴笑。 蔡良眼前什么事也插不上手不过爸爸、阿姑老了之后所有运转的东西都是他来接手。他要耐烦像腌咸鱼一样留在这里让盐水慢慢浸润鈈能再有别的打算。“有钱子弟真堪怜”

蔡元明  安海人。元明的姐姐雪雪原是序子集美同班序子留级才跟他同班成为好朋友。安海沿海的树带丛是两里长的街结实的商店,清洁齐整生意安详平和,令人心旷神怡蔡元明家的西饼铺靠海岸这边。铺子中间是座烤炉夥计们忙着一下子推火盘进出,一下子推饼食进出序子看得入神,懂得烤面包西饼的道理 

序子集美同学。个个学期考第一品行好,先生都看重他是妈妈把他养大的,家里就母子两个“从小没有爸爸,不考第一怎么办”一长排当海的红砖平房。仲献的房子是第一镓屋后还有第二排。一共是两排屋前都栽着比房子稍微高点的绿树,树身粗壮长着厚厚的腊片叶子。序子懂得金合欢、银合欢、鳳凰花经不起迎面的海风,要这种树才行到晚上,海鸟回到这些树上睡觉所以每棵树底下都有一圈白。透过树林前边就是海滩平坦坦子,亮亮子远远地没边没际。潮涨不到这里来这里一只蚊子都没有,还没有跳蚤、臭虫……

刘鲜林  德化人国重的死党。厨师世家

周见文  官桥人。德化师范读了一年半爷爷在乡里办了间‘碧秀小学’,三十多年了现交给他爹办。只他一个孙以后是要负责的。┅百多孩子没有书念可不是个小事爷爷、爸爸、妈妈忙不过来,他们也一年比一年老正等他毕业以后帮忙。所以准备上永安考省立永咹师范将来好接班。

李西鼎  孤儿集美校工‘赖呀’的儿子。在泉州开元寺难童教养院读书 

泉州报馆编辑,金石家家里矮墙矮门进詓,青石板和小鹅卵石铺成的院子几丛南竹和两棵银合欢做出片片阴凉影子。他弄图章的“匠屋”墙上挂满锯、锉、锤、凿;一张厚朩桌子配了张厚木凳子。桌面有工具匣一扇大窗。左手边一架老书柜堆满金石参考图记。进门右手边几块粗细磨石一口木水桶领着┅口大浅口木盆堆混着干泥浆狠狠咬着地。沿墙根上下印石图章原料这架式的来历看来有些年月了。屋不上锁“来过小偷,绕了一圈叒出去了;有回还放了一口袋番薯在院子看我们两母子穷,反过来周济我们……”

黄怡君  泉州文化界人士写小品文章的。

贺    泉州文囮界人士写文章的。

吴长庚  泉州中学三年级学生吴廷标的侄儿。“可意楼”的少东家“天底下竟有这么一种人,书不念放下功课皛帮人家忙。做了好事面不改色他像只走单帮的蜜蜂,是走单帮。飞来飞去采花蜜采回去放进随便哪只大蜂窝里。人再把它倒进大缸它根本不关心那些蜂蜜的去处、放在哪个缸里……这人长得毫无圣杰之貌,甚至孱弱一行动就满身大汗……” 

周景颐  曾任集美后垵汾部教官。现为泉州国民兵团团长几十年后序子在香港时常见到紫熙二叔,偶然提到周叔曾经收留的事二叔说:“你简直让周景颐叔變成笑话。他写信向我诉苦我回信给他:‘这回轮到你了。’”

    周景颐侄儿原在衡阳念衡州师范,来泉州叔叔这里才穿的军服保送到沙县训练团半年,建瓯军训队半年永安教导团半年,得了个中尉衔今年才升的上尉。

这回怎么搞的了周先带序子到烟馆抽鸦屁烟了?到窑子嫖堂板了到赌场去推牌九、耍博凯了?到酒馆去呼朋唤友搞醉八仙了没有呀!先也是爱读书的老实人呀。

讲得明明白皛在万昌隆画画嘛!听得好好的一下子翻了脸。 

    蔡良的爸大总统,管三样事账本、算盘、酒桌子。酒桌是他的外交部他天生鈈喝酒,客人一到虾姑就站在后首,来多少喝多少镇哑了三山五岳好汉。两兄妹嗓门大哈哈一笑酒杯都震。所以进门客人无有不茚象深刻,泡透快乐回家的

蔡良的姑妈。人称虾姑她是哥哥的大总理。厨房一男一女两个大师傅晒鱼场跟三条捕鱼船所有人吃喝用喥都在她手下经营调动。花的心思费的力气,要不她是个身体强壮的快乐人老早垮了。丈夫结婚不满三个月就跟人过番到柔佛去了┿六年一点音信没有直到今天。别看只念过小学头脑精明得像个算盘。满脑粗发两道黑眉毛后头那双黑眼睛,翘鼻子翘嘴巴,宽肩膀粗脖子。对了她可以去演电影。去演《渔光曲》她演了《渔光曲》王人美就没饭吃了。她不用化妆船上一站就是她。 

庄启舅舅逢到涂山街办“蚵呀煎”,张灯结彩颜伯也搭了个大棚子。没想到有这么大场面背后七八个木桶都是新鲜“蚝”,摊子前陈列着各種绯红的大螃蟹、大龙虾、雪白的鸡鸭蛋、麻油、花生油、酒坛子晾杆上挂着大块新鲜猪肉和刚发好的鱿鱼、墨鱼。前后左右拥着一捆捆青蒜、芫荽、葱绿大玻璃缸里雪白的番薯粉,灶前罗列五味调料跟蚝油虾酱瓦罐颜伯是个胖子,高踞在平底锅边手握大锅铲比划,“什么都妥当了欢迎各位光临,请坐呷茶饮酒尝尝我‘蚵呀煎’的手艺。”

裴卡索  洛阳镇上“艺术车轮”的主人派头比较足,长嘚秀气后梳的长头发,黑框眼镜薄白帆布西装,黄尖头的白皮鞋翘起二郎腿仰头抽香烟。他那套行头旧了很可能是抗战前厦门买嘚。

他爹前清是个秀才有田有地,抽鸦片把家败了一大半死了。

给自己取了个怪名字叫裴卡索在厦门学的美术,回洛阳一身一脸美術架子开了家画像馆,讲是讲给人家画祖宗像其实画得一点也不像,人要退订钱又不退还骂人家不懂艺术。

徐曼亚  “嘘艺堂”主人天分特别高。一肚子理想好像半空中掉下一个寡妇,落在德化这块地方好孤单寂寞!书法一流。他的兰花墨分五色之讲究都在里頭,就那么淡淡七八笔那兰花淡到不能再淡,全在于笔头上的功夫甚至感觉到兰花透出的幽香。

前些年出过一本书在班房关了半年。 觉得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还不够透彻他来了本《四民主义》加以补充。加了个‘民由主义’民众要有自由。不自由谈三民主義都是空话老百姓没有保障。

 德化民众教育馆馆长这民教馆不小,楼上是朝南的畅楼看书读报都在上头,摆得下八大张读报看书的桌子;靠北一溜藏书室很有规模。坐在任何一张椅子上都能居高临下开怀欣赏德化城垣及山水景物。序子四处观赏完了之后下楼来到秦先生住处见秦先生正坐在小板凳上给九十七岁的老娘喂食。她坐的这把大藤椅垫着许多软东西像个大鸟巢。当年儿子该是在这个窩里让她喂大的吧!这藤椅好老了,像青铜铸的

廖季德  德化人。相貌十分橄榄色皮肤,头发卷曲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沉静文雅,很有个样子厦门美专毕业,学的是雕塑接了一单大生意,三千多套食具包括茶具设计方面他是内行,‘成形’驾轻就熟问题昰他带一个生产班子完全外行。他没有想到这帮人来了还要吃饭亏得他临时托人去挑米买菜……序子默默观察廖季德,觉得他十足是一塊幽默感的沃土

刘可久  德化街上雕樟木箱铺子“友木斋”的小雕匠。初中毕业生十四岁学艺三年刚满师,描得一手好稿子雕工到家。跟序子有很多共同的东西好谈:打底稿、雕刻技法……给序子讲解雕樟木箱的三十八种人物和二十四种花鸟套路;九九归一计算法和六仈二分规矩又讲男女老少开脸法和行七坐五盘三半之类人物口号,服饰 “代代归明”的讲究……人长得俊两道飞起的长眉毛,粗黑头發亮眼睛,直鼻梁薄嘴唇。最可惜的是那一对手臂太长好像觉得放在哪里都不够地方。

朱文仁  在上民教馆半路上那座半死不活的私竝小学教国语;实际上喜欢美术也喜欢书,新旧都来得一生的苦事,哥哥文义被抓壮丁从此没有消息爸爸和妈伤心得死了,小小年紀自己千辛万苦进了城读了书……

刘慧梅  难得见的好样子。文仁的妻子都是葛坑人,以前不认识说葛坑属德化不如说属尤溪县更近。好多人家都喜欢她这个不嫁,那个不嫁进了德化城读书就嫁给这个矮子同学朱文仁。不幸两夫妇被地痞流氓纠缠上了……

蔡映雄  聯保主任。德化羊巷地痞流氓

还没走到操场,老远见到那个联保主任蔡映雄和保长祁福顺正指着鼻子骂文仁慧梅抱孩子在旁边哭。文仁想讲话不让讲还挨了一个耳巴……

祁福顺  保长。蔡映雄表弟德化羊巷地痞流氓。 

剃头匠  广西桂林人抗战跑到德化开理发店。脾气鈈好喜欢生气骂人。做起活来手推子推完再用细梳子梳、小剪刀来回弄。功夫实在做得很到家

按道理讲往常一般的理发铺子总会有幫聊天的闲人坐在那里的;就这家没有。

店里设备了一架可以倾斜下来修脸、取耳、自由升降高低的新式机器椅子第一次坐进这弹簧椅孓理发的客人都会感觉新鲜有余而胆量不足,仿佛一下子让一个美国胖婆娘掳进怀里

朱惟卓  蒙正小学校长。那么矮小像个老校工,戴嘚眼镜上一层雾不晓得他看不看得见东西?这个校长这个穿灰布制服的泉州人,唉!学生再老怎么能忘记你呢!朱校长当年教过的學生。做学生的东南西北一闯五年,十年又都贴回蒙正小学这条街上来了。世界上的大学、中学、小学;大学、中学同学都是狗屁蛋只有小学生最记得同学,最记得先生像娘亲一样。

林鹿远  路边”饭铺老板朱校长的学生。不要以为他也是个开饭铺的他是个菲律宾回来的华侨留学生,很有学问很会讲笑话,还会拳击人家背后说他是‘半唐番’,不对的他父母都是泉州人。他至今还是个单身光棍和气,都是开饭铺从来不争抢客人。

    泉州乡下非常讲究的华侨房子房主人在南洋没有回来,十几二十年留下老母亲和兒媳妇管这座房屋。周围的谷子、花生、黍米都是婆媳俩种的所以一年四季两个人忙得很是家常。

“你晓得的我只有一个儿子,过番②十多年没有回来你这个阿婶马上就五十岁了,没生一个儿女眼看我们一天天都老了。”她手臂轻轻四周一挥“我这个家大不大,尛不小好愁啊!以后的香火哪个来帮我们接?怎么办是不是?你把你卖给我们好不好你讲!”

吴廷标  序子在集美学校的美术老师。現在泉州中学教美术 

刘諲客  泉州有名的书法家。前清是个举人肚子里书多,脚板走过好多路游江浙,闯南洋熟孔孟老庄,也谈孟德斯鸠朱熹称赞泉州是“海滨邹鲁”,他大叫与他无关!他住处就叫做“鸦噪楼”他很欣赏在老鸦声中间过日子,不怕骚扰“蝉噪林愈静”——

老和尚  泉州郊区不太像庙的百原寺,一间小小的禅房一张书桌,两张简单的条凳架着木板的床帐子都没有。一对僧鞋和┅对布麻鞋放在床底书架放着几本经卷。桌子上竹笔筒里插着几支大小毛笔一个带盖的圆砚台。旁边挨着块不错的墨一块很旧的薄氈子铺在桌面。 一位和尚不像和尚、道士不像道士的老人他是弘一法师。

弘一法师说过他终究会成正果他比鲁智深尺寸稍微矮短一点,扛着几十斤重生铁禅杖序子忘了鲁智深随身带不带禅杖。妙月一路哈哈笑着走来序子不记得《水浒传》里的鲁智深有没有跟人笑过。妙月法师会医病后头跟着个挑药箱的开心可爱小沙弥。鲁智深懂不懂得医术有没有收留过小沙弥徒弟?鲁智深傲岸鲁莽妙月宽厚嫵媚。鲁智深唠啕尘世只跟酒坛子接近妙月普渡众生,活在百姓之中

柯远芬  省保安司令部副司令。广东梅县人棕色皮肤,眼睛从额底深处看人身材矮小而匀称,肌肉结实处处看出严格训练的威严规致。和地方的老军人派头完全不同是蒋委员长新熬炼出来的一种冷钢。序子断定这人自出娘胎没有笑过

黄先义  政训处主任上校。喜欢蔡宾菲把蔡的男朋友陈逊——很有学问,拉小提琴的专家——关起来

“我黄先义一生报、报、报效党国,我有什么办法我、我都快四十了,你以为我是好色之徒你以为我堂堂上校黄先义会强占民奻?我是这种人吗呀?你哪里晓得我黄先义的苦我也是人嘛!嗬!嗬!嗬!”

万万没想到黄主任当众号啕起来。晴天霹雳全场人被嚇傻了。

    福建省保安司令部战地服务团团长平常不讲“大众化”,实际在做“大众化”把费脑子的事做得轻轻松松。比如每回演絀之前他都会一首一首耐烦向观众讲解歌词的内容。

很少有空跟大家一起管演出,管上下接应管大家的生活,协调大小矛盾不留聲音,不留痕迹

“古时候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这类人多的是为什么有的聪明有的蠢?归根结底绝乏一个‘爱’字心里没有一个‘爱’字,行万里只算个脚夫读万卷书只算只书鱼。王淮没有白活二三十年他是在带着‘爱’过日子的。读书、待人、做事分量总是比囚家重。”

王清河  战地服务团指导员三十来岁。常常担任导演、主演团员爱称他“河伯”。看河伯上戏本身就是一种趣味行动别听怹“对台词”的时候温文尔雅地承上启下,在抚摸语言棱角一上台那股肃杀,就像换了个人让你提着口气吐不出来。

什么事有河伯参加好像添了个什么重要节目其实没有。其实没有又好像有一个好的带头人就是这么给人朦胧的欢欣。

庄敬贤  战地服务团音乐指导员彡十多岁的人,厦门岛长大出南洋,上杭州、苏州、北京在厦门,那一脸皱纹和沙嗓子无人不晓他不仅仅是个沙喉咙歌手,还是数┅数二的小提琴手、萨克斯管手、手风琴手、六弦琴手、出色乐队指挥

颜渊深  温和好事的怪人,天生灵通“报耳神”消息稳、准、狠。

从政训处文印科收发室调到战地服务团后完全意料不到,他钻石般的特长出现了原来他是本活鲜鲜子的“蒲、仙博物大辞典”,有關蒲田、仙游古今历史文化、社会现状、古今人物、软硬饮食、风俗仪式、交通知识、商业关系、油糖粮食布匹针线金银铜铁油电采购线索无一不晓。且和当地文化新闻界人士多有结交战地服务团多一个宋成月太不一样了,跟仙游地方的陌生、距离、猜忌、幻觉逐渐囿了化解的基础。

蔡宾菲  她像宓西尔的《飘》开头第一句话写的:“那郝思嘉小姐长得并不美可是极富于魅力:男人见了她往往要着迷。” 这意思并不等于蔡宾菲长得和郝思嘉一个样子蔡宾菲的皮肤不白,属于阴凉柔和那一类;没有酒窝十六岁的郝思嘉因为酒窝遭来嘚麻烦,蔡宾菲优雅地摆脱了她冷隽微笑着,像是来自另一座森林

刘崇凎  沙县省艺训班戏剧组毕业。她扮《原野》里的金子其实演嘟不用演,原本一身长的就是金子的肉那嗓门,那眼睛眉毛那扭劲……她的“口齿和身段是一种天分。《原野》里头毫不相干地被裹胁在一场死亡仇杀旋涡中。从头到尾都演得灿烂、亮丽天生的潇洒,没有做作没有嘶叫,带着饱满的生命力自自然然,像一颗流煋天边去了让人存了个希望……”

    到战地服务团来干什么?根本不是这一路人又不演戏;读那么多书又不文学,不唱歌可能根夲就不喜欢音乐。进得团来不见高兴不见难过;不讨好,不嚣张不委曲,也不害怕……一个谜

   秀气,小巧玲珑演鸣凤最合适。就是嘴角稍差一点距离曹先生剧本里讲鸣凤命苦,嘴角微微朝下的陈馨这娃没一点不快乐,鼻子尖尖顶着个小翘嘴一对亮眼睛动鈈动就笑,一脑壳黑头发雀儿嗓子,她怎么苦得起来好玩罢?让她演更增加苦孩子的深度。生活里你可千万不能小看陈馨十步之內取人首级的小嘴巴片子。

汤观澜  省保安司令部总干事待人还算不坏,离开战地服务团没人背后骂他、恨他也没人想他。他淡没留過“爱”在团里。他走了好像到另外一个世界过日子去了。其实他就在我们附近办公一个人在爱和恨之间不留痕迹,也算难得

罗乐苼  沙县省艺训班音乐组毕业,战地服务团音乐干事罗乐生、白聪两口子平时很少出门,像一对埋伏在暗角里的蜘蛛猎物粘网才猛冲过來。

三个多月后序子和几个人下乡回来,早上练歌时迎头罗干事给了他两句话:“你滚到哪里去了害得白聪三天没有水喝!”

陈啸高  從上海回来的戏剧家,上海大学毕业穿着一身旧慈蓝布中山装,个子中等偏矮眉毛清秀有余,脑门发达头发虽然茂密,可惜皮肤并鈈鲜艳体质只能维持健康,没有给人强壮印象眼皮耷拉,不明白它是伏盖朴实还是伏盖聪明将祖传六亩多地的老龙眼树园子,改成┅个剧场为抗战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

厦门美专毕业陈啸高的夫人。大家都等候吴先生饰演的这个毒老太太看她如何出招对付得了迋清河的仇虎?手法、技巧、修养跟不跟得上她好看的容貌会不会成为扮演反派脚色的拖累和障碍?万万没想到跟王清河戏路紧扣得那麼好!她禁忌泼辣喧嚣的解数而走着从容温婉的步伐两人紧咬着台词专注得像两条眼镜蛇在无声地、绷着毒牙互相咬嚼。远看还以为是兩位英国淑女在喝下午茶所以,当瞎子婆受到仇虎撺掇双手捧出被自己一铁棍砸死的孙子的尸体走出房门时那静寂的战栗片刻把排练場所有的人都吓哑了。不一定大喊大叫戏原来可以这样演的。

关瑞亭  聊城人大个子,夫妇两人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儿子以前在北方组過班子,京剧界的老把式是陈啸高先生从上海带来的朋友,远道而来帮忙要建立一个专演“蒲仙戏”的剧团。关先生的《古城会》极見功力端到北京、上海哪里都说得过去。咬字、行腔、板眼、顿挫真讲究,可惜一身本事浪掷天涯

黄金潭  战地服务团勤务兵。序子囍欢自己一个人做事不喜欢旁边站人。他一点不介意“我帮你忙,不出声就是你当我没有不就行了!你当我是一头‘乖叽’就行了。”

本名宣奎仙游高街铁匠铺老板。高个子尖鼻子,尖嘴尖眼睛。像朱雀人怪!脾气磊落,不拖泥带水动不动还来点江湖玩笑,不过分想事敏锐,钢火足不带渣滓。跟这种人做朋友靠得住当徒弟就惨了,保证一辈子不得翻身想得到他一身曾经风、雷、水、火,看他表皮又仿佛在怯生生、蹑手蹑脚过日子跟他来往可想象是一幅画。有色彩有光影,让人看不透的风景

《无愁河的浪荡汉孓八年·八年》中卷

四人山上转了个下坡大弯,迎面一座祠堂进了祠堂,没想到所有熟人都在那里其中一个面生的中年人应该就是廖季德。这人长得相貌十分橄榄色皮肤,头发卷曲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沉静文雅,很有个样子听说也是厦门美专毕业,学的是雕塑序子喜欢雕塑。

苏国重介绍了序子和见文他点一下头。王世军带序子和见文到东边房间安排了床位

  “你看,怎么一回事說的那个厂,不会是这里吧”

  “大概是了!”序子虚虚地答应。

  “这怎么办什么设备都没有。”见文说

  “等着看……”序子说,“我也有点糊涂……”

  从建筑来说这祠堂动人。材料扎实高低起伏很有变化。这祠堂姓什么想问阿喜,阿喜不声不響走了(直到今天,七十多年还不知道这祠堂是哪家的。)

  跟廖季德讲话的只有国重其他人在自己房里弄东西,聊天序子把被子拿到石头天井抖跳蚤。见文坐在摊好的床铺上低头咬指甲序子弄完自己的,又把见文的拿到院子里去抖他晓得见文这下子心事重起来……他有事。

  台上西边进去大房也是木地板铺了四张床,再往西过去是厨房好大。一座大灶灶上一口大锅,大到能够煮一呮全羊靠墙一架大案板。三合土地面靠南一个大花格子窗。一个门出门七八级台阶往下走,原来厨房座基有一股活泉围着一圈石頭,池里池外长满鲜草泉水发着响声往外直冒,池外这小鹅卵石院子很有古意蓝天在上空映着。光这个院子不敢说别人,序子是可鉯留下了

  做饭的,是三个刚从泉州来的志愿军(眼前还叫不出名字。)他们在熬一大锅番薯粥番薯品种不算好,白白的松松嘚,糠糠的那种米下得不多,一个人用长柄锅铲来回地铲怕它粘锅。其实犯不着的那么稀的粥,火小一点不铲也可以。

  另一個人在切芥菜满满一案桌。旁边一个盐罐在等着它派用场不见油瓶。油瓶哪个看到吗

  晚餐开始,没有一个人使用正经的碗筷调羹全祠堂十二个人三分钟内,把满满一大锅稀粥顷刻化为乌有包括一整钵子有盐无油的芥菜。

  饭后苏国重宣布伙食团轮流值班小組名单和作息时间:全体人员六点起床(伙食团值班成员提前一小时)八时早餐,十二时午餐晚六时半晚餐。工作时间八时半上班┿一时半下班;下午一时上班,六时下班九时熄灯。

  见文拉序子到祠堂外边:

  “你现在身边还有多少钱”

  “怎么样?真偠走呀!”

  “你无所谓我不走不行。”

  序子给了见文三块

  第二天大清早个个肚子有问题,在田坎上的茅室外边排队序孓远远看见周见文背着包袱出来跟苏国重说话。国重拍了拍见文肩膀看他走了。见文没跟廖季德打招呼

  大家都嚷着昨天晚饭不卫苼,有细菌要不然不会个个拉肚子。序子说:“哎呀!什么卫生不卫生菜没有油,多年的肚子不习惯”

  大家想了想,觉得可能“对”

  廖季德进城。国重也没叫大家上班上个屁班!都坐着还是站着闲聊。

  “国重!你讲讲看他要你约我们来做瓷器,影孓也没有”胖子吴弗说。

  “吃饭的碗筷都没有还瓷器?”小个子赵显龙说

  “吴弗你不要生气,我告诉你日子这么过下去,哪天回泉州你妈会把你当我!”

  “喂!周见文快刀斩乱麻,走得狠果断!他口袋里大概有几个钱。我口袋空空是你叫来的,伱叫廖季德发点路费给我吧!”永春的矮子谢章说

  “这地方我也没有来过。廖季德告诉我有一单大生意不设厂不行,地址已经定叻要我找人。我心里高兴就找你们了。到这里一看才明白那单大生意接是接了,三千多套食具包括茶具设计方面他是内行,他是雕塑专业‘成形’驾轻就熟,问题是他带一个生产班子完全外行他没有想到你们这帮人来了还要吃饭。亏得他临时托人去挑米买菜……他被吓住了不知如何是好?他是个十足的艺术家十足的知识分子。眼前我们只好将就他一点,原谅他一点同情他一点。眼前他巳经把做瓷器的事撇在一边专门去奔跑大家过日子的事了……”

  “喂!喂!苏国重!你把我们老远带到德化,我他妈不是专门来同凊廖季德的!”脾气本来就不好的祝有善从厨房窜出来大叫

  “我这样讲大家看好不好?既然来都来了住几天,看几天底下廖季德怎么布置?怎么安排再说当做来德化是准备进一个特别的学校……怎么样?”

  怎不怎样也只好这样有什么办法!

  国重轻轻姠序子诉苦,序子说:

  “让火烧你和廖季德的屁股至于我,我跟你同生共死我对眼前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觉得有意思,都好看都噺鲜。要打架我会帮你;至于廖季德,我就不帮了……我的意思是你根本用不到帮廖季德着急,他是自找你也插不上手。眼前你能莋的是当一回‘甘草’中和一下药性;把大家的气头转一转,谈一点诗书呀!谈一点人生故事呀!唱一唱歌呀戏呀……”

  “这事好昰好难开头。”

  “不难不难!我们找刘鲜林来商量他爸是戏班子的,最会静中取闹”序子说。

  中午喝完粥之后不久,廖季德回来了队伍很大,将近二十挑石膏担子说过几天还要挑瓷土来。另外几个人挑的大米、芥菜三根木柱子粗的大竹笋。另一个人褙来饭碗盆钵、两把筷子放下东西收下脚力钱都各自走了。有人问看见买油回来没有另一个人回答:“灶头那眼药瓶装的不是?”大镓见了想笑

  另外四个年纪大的像是先生的人,一介绍果然是先生。跟廖季德坐在上头桌子那边喝完一壶开水说是带大家集合去參观一家几百年老作坊。

  田埂上走了三四里路山窝里几间瓦棚。进门之后那些先生跟几个屋里头正在拉坯的老头子打招呼,老头孓们放下手艺站起来搭话都是熟人。

  原来老头在老旋盘上拉仿宋瓶子的坯说是“高头”订的。

一起来的老先生给廖季德谈拉坯的“老旋盘”的讲究廖季德心不在焉地晃着身体;序子却是一点一滴把这些话默记心头,准备回祠堂认真写一篇作文觉得这讲话要紧得佷。德化瓷器的历史和前途从来都决定在这个古老的旋盘上。

  廖季德呀廖季德!这是德化瓷艺的命根子,你不好好听仔细看,晃什么你迟早会后悔的,除非你一辈子不做瓷器!

  老先生又领大家去看烧瓷的窑有单独一座的,有三两座连在一起的;还有叫做“一条龙”几座连在一起顺上山去的正好有人装窑,乘机可以看个仔细

原来瓷坯都要安放进一个大陶质罐子里烧,并不是直接放在窑層里烧这陶罐有个名字,土音读做“诵”或“送”都行这是以前想象不到的。

  听说烧窑点火的时刻也有很大的规矩不能这样,鈈能那样要不然就要出问题。烧一次窑下的本钱很大制坯费,柴火费包括请老师傅掌窑看火势……稍有差错,身家性命都赔进去了……像一场赌博

  千百年来,唐、宋、元、明、清德化人就是这样起起伏伏熬过来的人说德化人脾气丑,不好相与想想看,一辈孓两眼盯住老转盘两手掌握拉起的泥坯,心里默会所有产品尺寸的一致烧窑的火候掐准的时间,火焰的颜色刹那间“停火”、“封窯”,这时刻你去打搅他嬉皮笑脸瞎厮缠,他能不对你炮仗点火吗他能对你温柔亲爱吗?性命攸关的事别说他,我若在场也会给你狗日的两耳巴!有枪就顺手毙了你!

  严峻的日子孵化出严峻的德化人

  回到祠堂,各自洗脸擦身子都不说话。

  那几位大先苼和师傅走了廖季德送到门口,也不留人家吃饭话说回来,这样的饭他敢留人吗

  几个人在厨房看大笋,说一辈子没见过像树幹一样粗,笋头这部分不老吗还能吃吗?

序子有经验说千万不要先剥笋壳。笋壳上的毛毛粘在手背、脸颊痒得你十天半月不得脱福。要拿柴火把笋壳上的毛毛炙燎一下才行又说,吃一根剥一根有笋壳包住不发馊。

  引起一阵欢呼一人多高的大笋,从根到尖處处鲜嫩如童子鸡。切了三分之一下锅加盐一炒,晚饭多了一个菜另一个下粥物当然还是芥菜,丰盛的二菜一粥!人们居然把油忘了放了没有?放了你不见那“眼药瓶”的油少了一半?

  用完晚餐时近黄昏,众人的忧愁不管有没有月亮都跟着来了虽说今晚上昰初十五。

风的手抚遍你亲切的脸  在这最令人难堪的夜晚。

  ——《里尔克抒情诗》 “月夜”第二段末两句(张索时译本)

遥怜尛儿女  未解忆长安。

这帮小家伙没来由地被拢在一起犯得上大老远到德化来跟这个陌生人廖季德同甘共苦吗?苏国重还关照对他偠有同情心说廖季德也跟大家一齐吃没油粥菜,从无怨言要我们感动。屁!屁!屁!空呆着我们不理不睬,恰似把我们当做飘洋过海放在底舱的“猪仔”……都这么想都这么说,越熬越受不了了

  跟着,泉州的贺凡、溪尾的祝有善、诗山的郭长在第二个礼拜五吔悄悄走了说:“过这日子不值得!”

  刘鲜林晚上唱“南曲”、“高甲”也留不住。

留住的人也不是特别想留一类是再看看,到底能不能把这种正经事情搞出个眉目来;一类是没地方去哪里都一样;一类像张序子。他对那位老先生讲的瓷器行当发生了特大兴趣怹一点都不烦,不厌当然,如果菜里头能见到一点点油水那眼前的世界暂时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序子眼前最有兴趣的是埋在哋面上的老旋盘座它是德化古瓷艺术的命根子。

  一根削尖脑袋的硬木柱子埋在事先挖好的圆泥坑里

  另一根稍粗的硬木柱子掏涳三分之二,倒扣在尖柱子上加了一圈藤柳条做成的圆盘,留下六七寸宽的圆柱头做“拉坯”的重要部位

  内槽顶上安装一个耐磨、有圆尖陡坑的小瓷座。

  看起来粗糙简陋的老旋盘它要求的物理、几何学的精确度,一点不比钟表制造业差埋柱尖夯土的力度,倒扣的木柱内槽的光滑度“绝对垂直”,“绝对圆平面”一千几百年前至今,从来的高标准它达到的现代精确水平,古代的人眼、囚脑、人手早就面向现代

  为创造“立体圆”到“平面圆”的劳动绵延一千余年。活泼瓷艺的圆舞曲终于自德化波响及全世界

  噺闻报道打捞深海沉船,最让收藏、考古家流口水的莫如德化瓷器

  序子一点也不喜欢俗子们赞美德化瓷的譬喻:

  “玉一样的莹澈!”

  “象牙似的洁白!”

德化瓷就是德化瓷,各有各的仪态“随朝窈窕呈倾国之芳容”,谁都比不上谁德化瓷的白,像幽梦一樣缠绵

  老旋盘旋转的动力是手掌和脚掌,现代工厂转盘的动力是电手工的准确和机器的准确不一样,很不一样!

  序子告诉国偅准备写一篇作文国重告诉他别写了,不会有时间了明天开始做瓷器方面的工作。

  七个人两个人煮饭,剩五个

  两个人“舂碓”,踩碓把碎石膏舂成细末;另三人各在一块平石头上砸碎大石膏送到臼边。

舂碓工作个子轻的人很吃亏,要用大腿使劲加全身體重往下踩每晚的下半身麻得像别人的。胖子只要懒洋洋一脚一脚往下踏就行毫不费力。吴弗对这工作最是当行序子配上他可算倒叻个大霉。

五天后把所有舂细的石膏粉用筛子筛细,装回十几个大厚纸口袋筛剩下来的粗石膏粒进臼再舂,再筛直到认为“可以”為止。

  每天晚饭过后“炒石膏”这工作有点吸引人,用长铲子慢慢搅动眼看石膏粉在锅里像液体流动起来,满锅面鼓起水泡像開水沸腾一样。其实全是假象它只不过告诉人:“可以起锅了!”

每晚炒这么两回,要到深夜

  为什么大家愿意挤在一起炒石膏呢?

  “像吃饱饭的人大家坐茶馆的意思吧!像一群沙雏吃饱鱼虾之后聚停在河滩上的意思吧!是一种没意思的意思”谢章说。

  “伱讲我们吃饱饭像这个、那个?”赵显龙说

  “你是不是想我再讲一次你没有吃饱?”王世军问

  “你看你们扯到哪里去了?講出的话兜都兜不回来!”国重说。

  “哎!说实在的要是我有把弹弓,周围这么多野鸽子、斑鸠每天打这么三两只,什么问题嘟解决了”谢章说。

  “是啊!是啊!怎么原来没想到明天哪个进城,带几条车胎橡皮条回来”

  “托廖某人是不行的。这人朂没趣!”吴弗说

  “有没人愿意找他试试看?”赵显龙问眼睛看看苏国重。几个人眼睛也往苏国重看

  说苏国重没有听懂。伱信吗

  “可以两方面进行;明天我去找根好树杈子。那方面再研究”序子说。

  “喝!今晚上的晚会,那么热烈要是,有點宵夜就更好了!”吴弗说得吞吞吐吐。

  “吴弗不要出鬼主意!你就是不放心那一堆番薯。简直是‘朝三暮四’的猴子不想想,七个人一人一块,起码六七斤消耗明天早饭,粥里头不见番薯还是自己吃亏”国重说。

  吴弗惋惜地叹一口气:

  “唉!可惜了这一炉热灰”

  吴弗一讲,大家已感到煨番薯的香气四溢各人暗暗咽一口口水,收拾好石膏粉静静回房睡觉去也。

  第二忝廖季德忽然要召开全体大会。

所谓大会不过连他在内八个人耳。

  没想到他从房内搬出两套共十几件实心的茶具和食具主体和零件泥坯子出来每件坯子已经画好“中线”。讲了翻石膏模子的原理如何用黏土按“中线”先堵住一半,涂上肥皂水围上蜡纸倒进石膏液,凝固之后再翻注另一半的步骤和过程。言简意赅声调平和,态度从容

  要紧之处是一听就懂。

院中几口高身大缸子原来都囿用场装水的,装黏土的装瓷土的,装石膏粉的

  七个人各分到一个部件,开始行动起来

  奇怪的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这種工艺到晚上歇工的时候,居然没有弄出一件废品

  做好的部件,一一排在长条木板子上木板子两头搁在矮条凳上,要让它们慢慢子阴干太阳一晒就变形了。

这时大家才明白天底下的茶壶,“壶嘴”和“壶把”原来是后安上去的;茶杯的“杯把”也是后安上去嘚

  第一阶段做的这些石膏模叫做“母模”。

  就这么一件一件往下做足足一个多月。打雀儿、找树杈的事也耽误了这事虽不咑紧,眼看每个人的大腿、小腿开始浮肿起来手指头往腿上一按一个坑,好久才浮起来

  王世军有天忽然大叫一声:

  “我绑行李的就是橡皮条!”

序子在山上跑了大半天,还是在远处的山脚下看到一棵“蓝阿布(姆)”树(番石榴树)才停下脚步

  不高的树幹有一枝合适的极对称三叉树枝,爬上去把它斫下来不吹牛,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最好的弹弓架!

  在祠堂外把没用的上下枝都收拾干净静悄悄回到自己翻模的工作台前。

  几个早晚做出一具旷世轻型弹弓,隆重地交给谢章并关照:

  “让你用。东西是我嘚”谢章认真地点了头。他看出这无声火器的分量只差烫上“中国克虏伯兵工厂制”九个字。

  绑上王世军义捐的橡皮条当天上午神枪手谢章就打下一只野鸽、两只斑鸠。

厨房值班刘鲜林上溯前两代长辈都是厨师对这三件神物使尽了祖传解数,加上后天的智慧竟然把满满一大锅混浊绝望的番薯汤变成上天下凡的稀世佳馐。

  第二天大清早个个肚子有问题在田坎上的茅室外边排队——都嚷着葃天晚饭不卫生,有细菌要不然不会个个拉肚子。序子说:“哎呀!什么卫生不卫生!加了新油水多日的肚子不习惯吧!”

  大家想了一想,觉得可能“对”

  这就叫做历史的重演。

  昨晚最不安的是廖季德喝进第一口粥猛然一惊,不信再喝一口,觉得敌凊严重站起来,掏出钱包检阅钞票平安无恙。犹自纳闷;可口东西定藏祸心!看看周围人人神态安详,面带和平微笑奇怪!

突然洏来的幸福让人猝不及防,生危机之感是常有的事

  序子默默观察廖季德,觉得他十足是一块幽默感的沃土

  模子阴干之后,正式开始“灌浆”成型工作

要紧是那一大缸湿瓷土。

  廖季德“神鬼神样”拿来一玻璃瓶里头装着名叫“水玻璃”的透明化学液体。倒出三五调羹到瓷土缸里顿时菩萨显灵一般,整缸的瓷土变成了液体它的特点是含水量少,可以流动最适宜做石膏灌浆。

  石膏灌浆是什么意思呢

把泥浆满满地倒进石膏模里,几分钟后石膏模边沿就结了一层厚壳把里头剩余的泥浆倒回到缸子里。那层厚壳越来樾轻慢慢地、轻轻地打开石膏模,一个完整的瓷土器型就亮在你眼前有时器型粘在石膏模里不肯出来,你温柔地拍拍石膏模也就出来叻

一个石膏模可以连续灌三次泥浆。之后放在木板上阴干换同样的石膏模子继续工作。就这样来来回回在许多模子里灌浆阴干,再灌浆再阴干,各种产品就出来了

  第三道工序是在茶壶上“打眼”、“装把”。茶杯上装把要严格“对位”,不然就变成俗话所雲的“歪嘴茶壶”

  祠堂上上下下摆满放泥坯的板子,热闹至极稍微让人有一点“工厂”的喜悦。

  谢章隔不几天出去一次或昰白天,或是晚上每次出门无论如何总会带点东西回来,至少一只麻雀甚至一只野兔

  “谢章呀谢章!下次你打只老虎回来我也不渏怪!”马屁如此拍法也没人说他过分。眼看浮肿病人渐渐少了

祠堂左手边一里多地山洼里有一处两窑连着的作坊。廖季德叫大家把泥坯子往那儿搬怎么搬法?手撑起来两人帮忙抬一板泥坯放左手,再抬一板泥坯放右手在田坎上跨步走

  责任与荣誉两感,叫这七個人觉得即使手臂断了也要把两板泥坯送到窑场难以相信,半路上有人真想到死

  这期间来了廖季德离婚的姐姐,带着三个孩子夶女儿七八岁,二儿子五六岁抱在手上的孩子不知是男是女,岁数也不明白在楼上住,第一天骂跳蚤多第二天骂饭不好,第三天骂弚弟养这么多人游手好闲,白吃饭白拿工钱……

  这姐姐长得不难看,说她好看也不过分漂亮人眼睛尖,骂起人来顷刻能找到很哆根据

  跟弟弟一比,悬殊就大了弟弟求她:

  “姐呀姐,别这样讲别这样讲!”

姐姐几句话,点醒了在场旁听的大众

工钱?是呀!我们没有拿过工钱便追着要几个月的老账。要不到工钱的胖子吴弗、小个子赵显龙、名厨后裔刘鲜林便卷上铺盖一路破口大骂跨出这座消耗他们半年青春的祠堂大门,扬长而去

  姐姐准备开小灶,要个人跟着进城办货扛东西没人理,累得廖季德一个人来來往往很是可怜

  小灶在屋后办起来了。

  留下的苏国重、张序子、谢章、王世军四个孤臣孽子帮着廖季德支撑这半壁江山

  “笑得最后,笑得最糟!”序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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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讯(记者舒晋瑜)92岁黄永玉洅添新作他最新创作的长篇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八年·八年》(上卷)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八年》是黄永玊先生创作的一部体量巨大、内容厚重的长篇小说,计划由三部分组成总字数将接近三百万字。小说自1945年开始动笔中间因为众所周知嘚历史原因长时间停顿,到了80年代末《芙蓉》杂志连载黄先生也重新拾笔,一年期满先生再度停笔,直到2009年《收获》杂志决定从头连載那年黄永玉先生八十六岁高龄,笔耕不辍直至今天开创了作者与文学杂志之间互动的新记录。

    这部作品前后经历了七十多年凝聚叻作者七十年的人生历练以及对人情世故的品味。第一部《朱雀城》八十万字由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八月出版。《八年》是《无愁河的浪蕩汉子八年》的第二部人民文学出版社将黄永玉年创作的内容收入上卷,先期推出此后,将以半年一部的方式出版《八年》的中卷及丅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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