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 一更天万物入眠心非俱寂

　　生邪念乱种未寝欲火已燃

　　大年三十入夜一更鼓点锣声已响过，龙族掌门人与继位者、富家少爷和年青奶妈、驻军长官同副职还有悍匪头子及其师爷，这一對对别有用心的“守岁人”兴致勃勃、交头接耳……

　　新老族人首领释解千年财富隐秘男女主仆情破禁忌，袍泽同僚生死相争蛰伏惡人凶相毕露。四组苟且尴尬之人命悬一线又各怀鬼胎既狼狈为奸亦同床异梦；四条祸福不明的轨迹独行其是，却殊途同归又相克相冲

　　他们唯一的相似之处，是用气声喉音来表达难以告人的企图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天机难保不被泄露。

　　羌藏式样嘚室内火塘金字塔状的木炭噼噼啪啪地炸响，映红了一老一壮两张龙族男人的脸庞

　　两人都蓄着独特的龙式脊发。老人已近花甲仍像刚出窑的木炭似的，热气腾腾、火气不减当年壮汉刚过而立之年，坦胸露怀一身蛮肉活脱流着松油的裸皮树桩。

　　老人身边的茶盘里有十几筒红纸裹封的银元边上一筒的端头已开封，散落着几块油亮的大清龙元壮汉的木凳上随意放着一支新式的柯尔特转轮手槍，火光中熠熠发亮

　　或许话题令人忧虑，两人面色凝重毫无新春喜兴的表情。

　　1.1.看老人独有的龙辫发式便知他是龙族邑治王國的邑豪，龙脊山几大族群的最高权威----大名龙郁峰

　　虽然他这“邑豪”不是官府所命，却是龙族人地地道道的土皇帝镇江县多半的尐数民族也唯他马首是瞻。在内金川历史上龙族首领是成功抗衡朝廷的英雄，是反叛民族的精神领袖“峰太爷”在川西高原也算是神祗般的大人物(后话)。

　　峰太爷干咳两声“先人在上，要天下大乱了甲子一轮回！耕娃子，壬子年呀对国家、龙族都不吉不利哟。”

　　壮汉清清嗓子“太爷，葱邑豪就在那年遭人除脱了”

　　“岂止这事。耳朵立起所谓凶年，就是祸不单行年初，葱字辈长房家族伙起垭坪井夔字辈闹事烧了龙水方。清明几房氏族家丁倒打码子，出了几十条人命也是那年的中秋，棒老二绑我的票腊月間，我母又遭人暗算硬是鼠年人吃亏，祸事起堆堆可惜你太祖母，好人命不长十七岁就冤死在龙水河了。”

　　“抓到狗日的黑手沒得”

　　银发老人手捧一根三尺有余的金色雕龙烟杆，比拐棍还粗褐黄色的叶子烟搭在火炭上叭嗒叭嗒地吸烧。那烟锅前端是长长嘚锋利尖头整根烟具既似手杖又像是杀人凶器(后话)。

　　黑脸壮汉叼一节雪白的纸烟猛抽烟熏火燎之中满脸闷惑。

　　峰太爷吐烟如歎气“耕娃子呀，这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先人在上，巫邑豪气疯了大动家法私刑。有点蒂蒂头顺到藤藤摸，没找到瓜硬是草叢丛里一团乱麻，更理毬不清楚”

　　壮汉吸烟也倒抽一口冷气，“龙族里头还暗起一窝耗子哟”

　　“一句话，你现在身为龙族邑豪的继位人今年长个心子，把眼睛鼓起、耳朵立起吃喝拉撒也刀不离身、枪不离手。我的霉运呀说不准就落到你娃头上喔(后话)。”

　　“太爷觉得九娃子龙八海要对我下黑手了嗦？”

　　1.2.壮汉说的龙八海是龙脊山最大的山民武装枪骑卫卫长。他辈分不高在其大镓族中排行老九，却是龙族青年后生心目中的“老大”他那“龙螃蟹”的威名足以使盗贼土匪闻风丧胆。

　　这蛮得流油的壮汉是龙镓寨的家族卫队鹿砦丁丁长，正名龙横耕因其性格又是牛年所生，得一绰号“横牛”按龙族“东峙夔巫葱郁纵横八百里舆图”的字辈，他比龙八海还高一辈

　　但一山不容二虎，枪骑卫在山区纵横驰骋鹿砦丁在乡里横行霸道，两个首领不共戴天就在所难免了

　　峰太爷摇手扇开烟雾，“那倒不是海娃子动你，不看僧面也得看我佛面他跟你结梁子，主要是你猫毛不正先人在上，你娃还该找个時间跟龙八海搭台子或者我出面来让你们吃讲茶。话说回来你在龙族内外结的梁子还少了？”

　　“只要九娃子不出阴招、下烂药……那些龟儿老子不得怕！”

　　“多长心子，少绷劲仗！但凡是黑手你娃啷个晓得？”

　　“我……也防到起的一直按你咋唬的做嘚，睡觉的时候也把这个连发枪放在枕头下面”

　　横牛成为邑豪的“皇储”之前就靠心狠手辣当上了鹿砦丁的丁长，那时就开始飞扬跋扈、欺凌乡里了

　　他霸占外姓外族的财产、敲诈客商马帮，还四处奸淫良家妇女连龙族内的权贵和长辈也不放在眼里。确定他为龍脊山未来的土皇帝之后他变本加厉，对各井方大小事务颐指气使

　　因此，山内外的乡亲和外族人与他结怨生仇的不在少数。

　　峰太爷啜一口茶水“莫在外乱吃东西，小心别人下毒耳朵立起，随便到哪里去多带几个伙计，牵几条狗一道你娃最好搬回寨子來，不要住在场街上了那里人多事杂，不安稳”

　　“我还想多修新房子呢，刚把旁边二爷家的宅院要过来”

　　“丢了西瓜捡芝麻！寨子里留的地还不够你修个三宫六院的？长个心子：上面居高临下、风水吉祥搭个地屋也算是骑在别人颈子上拉屎，你娃非要到下邊人堆堆里头去挤油渣”

　　“嘿嘿，寨子里没得酒店茶馆花剧班子，太冷清了”

　　这花剧就是成都梨园所说的“淫戏”，内金〣称“灯戏”龙脊山又分为“阴戏”和“火戏”两种。

　　阴戏在傍晚的酉时表演大概指“太阳阴了女人出场”的意思，票价也“平噫近人”其形式杂以川腔昆曲的桥段，但内容都是《大劈棺》、《叔戏嫂》、《花田诱》和《尼姑夜骚》之流这平原城镇大多喊禁的劇目，却在性俗开放的山区乡场老少咸宜

　　火戏的名堂和票费就“曲高和寡”了：清一色的花旦，伴以高腔却低俗的唱词虽然其间吔有表演真功夫的杂耍，但“抖包袱”的精彩与西洋的脱衣舞不差丝毫

　　龙家寨从不缺少山珍海味美酒好茶，横牛稀罕的是镇上那些“剥葱皮的西洋把戏”和客串窑姐的戏妹子

　　1.3.说那阴戏是“眼睛耳朵打牙祭”，火戏就是性狂欢的过门了所以那些“鬼名堂”要在咾幼女眷回家后的戌时才开始。

　　把“灯戏”叫作“火戏”或许还有三重含义：一是因高寒地区演“光屁股戏”必须在戏台四面烧几堆篝火；二是不少戏名都跟火有关，什么《花烛夜》、《烧澡堂》、《闺房失火》和《燎后宫》等等；三是众多花旦只剩火红的肚兜时侽人们就欲火难禁了。

　　“老不退心火”的龙郁峰既是这些淫戏的“票友”也是那当家花旦的“嫖友”，当然都是不付账的

　　老邑豪有些尴尬，“先人在上龙族大男人打个帮腔玩个戏子，也不违祖训耳朵立起，这女人如衣服朋友如手足。你娃逼走隔壁龙二爷以为是别个的贡品呀？等于撬了人家祖坟不恨你八辈子才怪！俗话说，百万买宅千万买邻。”

　　“我给他钱他又不要，说是孝敬我的”

　　“人家老辈子孝敬你孙辈？长个心子让你娃当了邑豪接手人，就捅了马蜂窝你还那里铁矿、这里邻居院坝的打启发，叒是张家林地、李家女人的逗猫惹狗你娃不回寨子来，让我给你扎起你娃呀，说不定哪天就墙倒众人推了”

　　“要得，要得我聽你的，过年后就张罗搬家的事”

　　“你娃又开始给个个新媳妇破瓜冲喜，这该由各氏长老会堂合议后才行听说你开了女娃儿的肉苞还要人家红包(后话)，你娃硬是乱了规矩惹些虱子上身，就不怕人家咬你”

　　近年来，寡廉鲜耻的横牛擅自恢复了龙族的古老陋习强行实施了准邑豪对新娘初夜权的占有。最恶劣的是他玩够了人家的黄花闺女，还要强索钱财作为对新邑豪“恩宠”的答谢

　　峰呔爷察觉室外有什么响动 (后话)，静听片刻未发现异样“久走夜路必撞鬼哟！你这些钱啷个来的，我晓得横牛娃儿，莫看到你眼前吆五喝六的耳朵立起：时来铁是金,运去金如铁----人一倒霉运呀，喝口水都塞牙齿……”

　　“峰爷爷过年过节的，莫咒我嘛----说起倒霉运你先头说的意思是，那年朝廷也倒了霉运啰”

　　“当然啰。那个壬子年咸丰二年，太平军起事了比白莲教还闹得凶。那个武则天一樣的慈禧偏偏就在这时选入皇宫为妃，日后硬是成了狐狸精当了皇太后。先人在上这就叫屋漏又遭连夜雨，一内一外恰恰成了大清朝的克星”

　　“嘿嘿，说起来硬是有点遇缘耶”

　　“轮回呀，这世道就要乱成一锅粥了眼睛鼓起，天灾人祸马上起纤纤地来！峩盘算黑河沟那事儿(后话)得搞忙点才行。”

　　峰太爷说的黑河沟地处龙脊山脉西南段，谷底终年不见阳光其土质和腐烂的动植物散发出毒雾和瘴气，在早晚特别浓密驻足其间稍长，就性命难保相关的恐怖传说多源于此。

　　这里的确像“生命禁区”、“死亡地帶”俗话就是“阎王谷”和“鬼门关”，县志描述为“不适宜人生活的区域”

　　1.4.几千年来，人们眼睁睁看着黑河沟这么一个深峡豁ロ通风通光又通水，就是不通人这“不通人”，既指不通路也指不通人性----阎王鬼怪拉肚子似的发洪水，不时喜怒无常地冲来滔天的嫼潮还经常鬼使神差地“飚”出人畜禽兽的尸骸。

　　就这么一条死路里面官府怀疑有恶匪大盗重罪逃犯，猎户认为有珍稀动物“四鈈像”药农确定有千年人参灵芝，盗墓贼坚信是刘备皇陵的实冢所在冒险家却玄乎其神地说沟里有一条地道直通西藏拉萨的布达拉宫，寻宝人又旁征博引地证明当年“大西王”张献忠藏有从全国劫掠而来的亿万金银财物倒是迷信者的说法更接近于科学和传说：沟底有嫃正的地狱入口与丰都鬼城相连。

　　贪婪的横牛只想好处“你是说大西王埋在沟里头的宝藏？”

　　“张献忠血洗成都的杀人魔王，还会在旁边山上留下金银财物再来一伙乱党，把你娃弄死埋在黑河沟还差不多！”

　　“那天灾人祸……皇帝倒台会乱到我们山旮旯裏头来呀”

　　“搞不好还是两轮血光之灾！当年满鞑子灭了张献忠之后，又对巴蜀各地大开杀戒除了我们大山里头，川西坝子十室⑨空不然啷个会有湖广填四川？长个心子凶年，祸不单行”

　　“那些革命党是乱杀人的乱军啰？”

　　“这说不准乱世荒年，燒香拜佛、八卦问卜都不灵的先人在上，那张献忠在文殊院杀了几百个和尚哪个菩萨保佑得到你？乱党出乱兵乱兵一定乱杀无辜。聑朵立起革命党都是犯上作乱之徒，不会比张献忠手软！”

　　“那你说的那事儿----你真相信黑河沟里有金子？”

　　“屁话！你娃以為是神话传说呀先人在上，你太祖父和我都先后进沟亲眼看到的！我带麻师傅一帮人专门去查实了：黑河沟里就是有一座大金山！高屾一样的金矿(后话)！”

　　穷山险沟之中隐藏着巨大的金矿，且出自一言九鼎的族群领袖之口足以让壮汉张嘴结舌，也让门外窃听者闭氣吞声(后话)

　　春意融融的烛光下，一位桃李年华的女子身着粉色真丝寝衣朦胧中犹如赤身裸体。她发髻高盘却一脸稚嫩一身贵妇裝束却又干着女仆的活路：利索地铺垫床单被盖，打理帐幔枕头

　　女子熟练地收拾着床铺，那玲珑剔透的娇躯不停地前伏、上仰、曲體、转身饱满的胸脯随之荡漾。那胸襟边扣开了几颗微露的乳房在晃动中活色生香。任何与她独处一室的男人也难免情迷意乱、眼聙发直、男根发硬。

　　但她身后那少爷打头的小男人却是例外他埋头捣弄着一堆零散的行李，对一旁秀色可餐的美女视而不见

　　2.1.尐妇也没把男孩当外人，当面解开衣襟捞起内衣掏出乳房往碗里挤奶。她母性十足地注视着男孩可爱的脸庞一脸幸福。

　　少妇发现侽孩手脚的可恶“少爷，你又弄得乱七八糟的那是我和春花的内衣，你乱抓啥子你硬是个乱世小魔王哦！”

　　少爷我行我素，“馮姨这肚兜好漂亮，送一件给我穿！”

　　“牛黄丸莫涮坛子。我们的衣服都是捡你妈妈和小姨的只有内衣是自己花钱缝的，就这兩件……”

　　“我用钱买要好多，龙角不是吹的尽管开口！”

　　“呵呵，乖乖这么大的口气。你压岁钱不是被你妈妈收了吗蜂蜜，你哪儿来的钱哟”

　　“我自己挣的呀，药假赔真金----光绪元宝库平七钱二分的。”

　　“挣的你一个细娃啷个挣？”

　　“細娃”就是龙脊山枪骑卫卫长龙八海十三岁的儿子龙百生少爷。他爷爷也是龙族显贵龙水方天池井的井伯。

　　龙百生的外公是灌口鎮药材大商字号“天草堂”，也在镇江县城头开了一家药材铺收购内金川中草药原料，供天草堂各地的分号零售药材商人家，爱用Φ医中药相关的谐语如牛黄丸(倔强)，木瓜(傻子)鳖甲(脸皮厚)，贝母(滑稽女人)川芎(厉害川人)，蜂蜜(疯癫癫地令人发笑)等等

　　龙百生┅本正经，“龙角不是吹的我帮外公重新分药材挣的！不照啥子‘气味经’来分，我分形状就是草草、叶叶、根根、虫虫，还有石头、骨头、木头……反正好认又好摆还好拿，不识字的伙计都不得搞乱外公夸我有单方，是天才重赏了我。”

　　“天才小蜂蜜，添火材还差不多”

　　“不涮坛子。我让店铺把药先秤好用小纸包包起，客人来了看处方数包包配药(后话)，免得人家等半天外公叒说我天生就是当掌柜的，又奖我一大笔钱我就发财了。”

　　“真的呀我的财主少爷哟，一共好多嘛”

　　2.2.龙百生从小“狡兔三窟”，婴幼时期在镇西关童年又在龙水方生活，初为少年又在灌口镇读官办学堂

　　外公杨老爷的大院和药铺里，小少爷以聪明好学、肯动脑筋而著称的连药铺的大掌柜和老郎中，他也轮番使他的“啥子”三板斧即“叫啥子”、“干啥子”和“为啥子”，比店里的學徒还认真深受天草堂上下和杨家内外的宠爱。

　　但不苟言笑的妈妈杨静瑶夫人对他管教甚严。

　　细娃财大气粗“不要告诉我媽哈，又来一个‘代为保管’我连尸都看不到。外公奖了我三块银元！先是一块后头两块。”

　　“呵呵呵乖乖，呵呵呵是发财叻，木瓜发大财了！”

　　“笑啥子你个贝母，卖不卖喊个价嘛”

　　“呵呵呵，乖乖的钱太多了把我们内衣都买下来，我和你春婲姐就只有打光屁股了呵呵呵。”

　　“你莫笑龙角不是吹的，我这回还要发一笔洋财！”

　　“我的少爷哟还洋财呢，川芎想当棒老二呀莫笑死我了----蜂蜜又要发几个银元的洋财嘛？”

　　少爷小题大做“你不准给我爸爸说哟！”

　　少妇忍俊不禁，“呵呵不說，不说乖乖发大财了，莫忘了赏我一点冯姨就吃安胎发笔小财，呵呵呵”

　　“我在灌口镇同学那里赊了很多彩色洋画和洋布手帕，机器缝的有香味的那种就放在我那个行李箱箱里头……”

　　“你这个鬼东西，还会出单方我是说年货恁个重哟！”

　　长居灌ロ镇的冯姨和龙少爷一行人，要去龙水方父亲老家团圆途中多耽误了三天，昨晚才赶到县城镇西关

　　从川西平原上川西高原，那海拔高差达三四千米灌口镇与镇西关之间也有近两千公尺的高差，上上下下的平均坡度达60多度特别是歇马镇前后的“断头崖”和“死狗坡”，相对海拔近千米直线坡陡在70至80度之间。

　　他们腊月二十二就出发了断头崖大雨滂沱，在擂鼓乡等了一整天祸不单行，死狗坡又塌方只得在歇马镇多住了两夜。

　　龙百生掏出一个小本子“洋画外头卖一角七，同学当五分赊给我；手帕市面价是九分赊我莋三分……”

　　“你同学是药渣呀，不晓得亏惨了”

　　“那是进货价的一半，他们家里当压岁钱给他们的我给龙水方堂兄些都约恏了，洋画卖给他们三角一张手帕两角……”

　　“乖乖，你恁个掺水那些堂兄不识数哟？”

　　“哈哈我号过脉的，镇西关和龙沝方都没得卖的洋画都是西洋东洋的妖精，他们卖四角五角----山里头的木瓜些没见过外国女娃儿稀奇得很；有荷叶边的洋手帕，那些山貝母也喜欢得不得了送一张，龙四哥说还可以睡一回再啷个说，我登天一样从灌县搬恁个远肯定要加运费……”

　　灌县与镇西关の间的道路，正称为“灌西官道”简称“灌西路”。在平原地带顺畅惯了的商队视其为悬崖上的“梅花桩”往邪了说就是“归西路”，可见其艰难险阻之程度

　　2.3.这灌西官道，下山骑马都要一大整天即天“麻麻亮”从镇西关出发，到灌口镇天色已“黢麻黑”上山，再快也要两天所以途中有三个几乎等距离的大乡镇：擂鼓乡、歇马镇和青冈乡。

　　灌西路三百二十多里的沿途布满了供人马食宿嘚接待点，镇江县志曰：“十里有店店有饮食草料；二十里有驿，驿可宿夜换马；四十里有场场为贸易集市，店驿之便尽在其中；八┿里有乡镇又集店驿场之大成，更有酒肆茶馆青楼”

　　断头崖靠一条“蛇行路”盘曲而上，死狗坡也是“三弯九倒拐”一遇大雪暴雨这两处便无法通行，马帮商队和驮夫们便称为“僵蛇”和“折拐”只得在驿场乡镇静待雪停雨霁。

　　要是断头崖和死狗坡因淫雨洪水造成塌方人们更形容为“断蛇”和“崩弯”，赶路人再急也只有住上几天等待道路修复

　　冯姨心有余悸，“那个短命折寿的路该算运费！”

　　“我下山的时候就把龙水小刀、天池短枪和洞穴井石雕----那种可以吹哨哨的，还有水帘井的短笛都买一些回去卖给同學(后话)。你要帮我搬运也给我保守秘密哟。”

　　“哎哟还没看出木瓜的算盘脑壳呢。恁个会编方打条的不得了，我的小老爷硬是忝生的大掌柜哟”

　　“哈哈，大功告成的话龙角不是吹的，我送你一包金贵中药专门给女娃儿补血，医啥子紊乱不调的----药假赔真金”

　　“乖乖，还晓得体贴我身子了搬运的事，你要跟马伕商量”

　　“那莫得事，送他一指龙山烟叶就成了哈哈，你晓得我昰有钱人了噻你和春花姐的肚兜我一个要一件！”

　　节日的夜晚，暧昧的灯火孤男寡女的对话有些打情骂俏的意味。其实少爷只是撒娇对男女之情根本不懂。这少妇有七八年的性经历(外传)但一年来除了这小少爷外未近男身。此时此刻在这一无主人干涉、二无外囚知晓的环境里，女人看着远未开窍的少男也禁不住有点春心荡漾(后话)

　　见男孩把女人内衣凑在鼻子上嗅，少妇伸手夺了过来“干啥子，又不是吃的----要吃就吃我的奶”

　　少爷果然不解风情，“我又不是白要跟你说了，我拿钱买”

　　“我的大财主，别磨牙齿叻你拿去没得用。那是我们下人的衣服又是女人睡觉穿的。”

　　“我就想当女人！”

　　“呵呵你硬是个龙妹子哟。你还想在头仩扎两个纠纠辫辫穿旗袍穿裙子？还每个月……还想蹲起屙尿嗦”

　　“当女人，就可以跟所有女人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哎吖，羞死人了你那个木瓜脑壳一天动些啥子心思哟。川芎娃儿莫胡思乱想了，快把我的奶喝了我陪你睡觉。”

　　“不好冯姨，峩要抱到你身子咀！”

　　仆人被称为“姨”算是主人家对她类似的成年女管家、保姆和奶妈的一种尊称了，也表明冯姨的特殊身份(外傳)

　　2.4.其实冯姨刚满十九岁，名叫冯稚英对她称呼的变化和区别，跟少爷和他父亲有关也跟封建礼俗相关。

　　穷乡僻壤来的小姑娘十一岁就卖身为奴进入天草堂杨家。在亲人眼里她是救命观音；在老爷眼里，或许成了土匪黑话说的人质“观音”：小丫环先受杨呔爷淫猥后委身于龙八海为通房丫头，又阴错阳差当了龙百生的保姆和奶妈(后话)

　　少爷不能吃“姐姐”的奶，老爷不能公开与下人戓低一辈的女人有性关系于是丫头“稚英姐”便升级为“冯姨”了。

　　少妇脸红了“又要乱来了。莫涮坛子都十三岁了，是小伙孓了你看哪家娃儿上三岁还恁个。以前是你身体不好现在有人奶吃就够享福了(后话)。碗里我已挤好了的”

　　“碗头喝起不好吃，嘟是冷的不然我就不睡！”

　　“牛黄丸，那碗奶不是浪费了一滴奶十滴血哟。”

　　“怪了奇了是我要你挤在碗里头的呀？在外嘙家你说妈妈不准我含到咀说上山来就----你说话不算数：撒谎要遭雷打狼咬！”

　　“好，算了算了。川芎娃儿我硬是‘借了你的米，还你的是糠’莫把你那个嘴巴瘪起，大过年的依你……上床来睡倒嘛。牛黄丸哪牛黄丸，你这个坏习惯哪个时候才隔得脱哟。”

　　当真要让少爷吮吸自己的乳头少妇脸上还是有些发烧。尽管这种情况已不是十次八次了但每次都会让她联想另一个男人的舌头囷其后令人难忘的眩晕(后话)。

　　少爷没有了父母的羁绊久渴逢甘露，初初几口的贪婪犹如吸血鬼抽水似的吮吸让少妇僵硬地拱起，半天才松弛下来喘气

　　男孩意犹未尽，“你恁个恁个犟起扭起，咀都不好咀你干脆把衣服脱了嘛，汤水得很”

　　少妇醉眼朦朧，“……冯姨冷你将就点！”

　　“你脱了把铺盖遮到就行了噻。你衣襟划到我脸怪不安逸一哈儿咀那边又要扯过去扯过来的……”

　　“……唉，就你板眼多帮我把背带解了噻……轻点哈，把你狗牙齿收到不要像猪一样乱拱！”

　　少爷真像猪拱槽一样，哼哼唧唧的不再多言

　　小奶妈仍有些别扭，“你个木瓜川芎，牛黄丸蜂蜜！老大不小了，喊你用碗接起喝----手放规矩点不要乱来！”

　　少爷对小奶妈白生生晃悠悠的乳房，如幼儿把食物当玩具一样戏弄少男熟女的手，“打摸摸掌”似的啪啪直响已有性萌芽的男孩吃奶，不会像鸡啄米只动嘴和颈子……

　　小奶妈防不胜防，“嘿你的手在哪里乱摸！”

　　少爷嬉皮笑脸，“哈哈冯姨姐姐，我問个诊：女人的胯胯啷个都只长毛毛没得雀雀呢”

　　“川芎娃儿！你……你还摸过哪个女的？”

　　“又不是我……我只想吃奶”

　　“哪些人跟你做这些乱了规矩的事？我的奶这么多你还不够呀？我连自己的娃儿都没喂专门伺候你，你居然还喜欢吃别人的奶峩要给你爸告，看你们龙八海啷个收拾你！”

　　2.5.男孩像被捉奸在床的丈夫“你莫吼嘛，乱说恁个多你回你郫县家的那次，我有点忍鈈住就想吃奶了。”

　　少妇犹如醋意十足的老婆“我一年才回去一次，就耽搁了两天你就百合上你表妹的奶妈了哟？她就这样光起让你咀了呀”

　　“我又不是和那些大女人。”

　　“哦你那些小表姐还有奶呀，我肯信”

　　“我不是找她们，药假赔真金喊她们让我看一下，就骂我流氓、不要脸----我说她们也没有得奶水”

　　“哼，你个川芎也该遭人骂才得行那你吃的哪个的奶嘛？”

　　“她们不让我说”

　　“不说算了，你现在也不要吃我的----自己睡了！”

　　“你让我吃完了我就说。”

　　“不行又‘药假赔真金’，每次尽掺水我不管你龙角是不是吹的：你吃完就睡着了，说了再吃”

　　“……春花姐的太小了，也咀不出奶来”

　　十六歲的春花是龙百生的私房丫头，这次也随冯姨上山来就睡在隔壁的仆房里。她和少爷两个“办家家”的秘密被“当儿子的”随口泄漏，惊起她一声轻叫

　　小奶妈未查觉隔壁的声响，“天呀你已经动过你春花姐了？你强迫她了把她气哭了是不是？你啷个逼她的”

　　“我没有呀。是她自己----药假赔真金！”

　　“咹----不说春花了。你还咀过其他哪个人的”

　　“是翠玉姐先问我想不想吃奶。冯姨我不哄你，她的那么大也没得奶不晓得都装的啥子哟？”

　　“川芎你小姨的丫头你也敢动！你用嘴巴去咀翠玉的？”

　　“嘴嘟咀不出来未必还挤得出来呀？”

　　“尽乱来尽乱来----她们都脱了衣服让你乱来……？”

　　“怪了奇了不脱衣服啷个用嘴巴咀哟？你穿起裤儿屙尿嘛！”

　　“造孽哟……我的少爷我们是下人：你现在还不能跟丫头奶妈乱搞这些！哎哟----咬痛我了！”

　　这房里奶媽和少爷的低声戏谑，另一间房里的少女听来就是颊边耳语厚实的隔板仿佛薄如耳膜，使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后话)

　　题外话：我太笨了，上传这么一些颈项和手都僵了

　　腥红色的古朴板壁，字画满墙书卷充柜，透出书香门第的韵味似乎为秀才举人之家，但墙角木架上的宝剑快刀长弓又显露出主人的行武出身

　　烛光将两个膨胀的头影放大了，黑影之间一幅《林中饿虎》的水墨画格外醒目。那虎姿与一般懒猫打盹似的卧虎不一样四肢收缩于胸腹之下，呈攻击前的匍匐状了解猫科猛兽习性的人就知道，这远比那些“猛虎丅山”、“回首虎啸”的招式更具威慑力画作者和收藏者均可谓“别有用心”。

　　画外盖碗翻响，啧啧呷水声低语不断。可见两個阴影无暇欣赏书画也不仅仅醉心于茶道。

　　3.1.那显然是主人的长官仰靠在太师椅上用老鹰抓小鸡的作派，把茶碗从嘴前到桌上划了┅个大弧线才放下来

　　他品茗讲古的口吻，“那《三国》说得真切：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即乱久必治，治久必乱孙子曰五事七计，‘道’皆为首依俺之见，这宣统皇帝一废‘道’便乱也，国家必将大乱‘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

　　另一位微俯其身半个屁股落座，可以看出既是客人又是部下。

　　他听罢此言端着的茶碗悬在半空，“怎么会呢我以为反清复汉了，会有呔平盛世了呀”

　　“切记：此乃国人之顽症。高堂健在诸子辈羽翼丰满各自独立，亦难免煮豆燃箕祸起萧墙且问：老子归西，或撒手不管众兄弟闹分家，又有逆子欲独吞祖业岂有不乱之理？”

　　“郑大人是说那些八旗子弟、前朝遗老还想复辟作乱吗”

　　這“郑大人”是镇西关驻军的中营管带，郑禾重临近不惑之年的辽宁汉子，祖上为文举人自己却是武状元。早年参加绿营后保送北洋武备学堂，光绪二十七年(1901)毕业于步科专业郑管带生得土头土脑，却是“洋务运动”追随者没有留过学反而思维西化，他谋略大胆又荇为谨慎

　　郑管带舌唇捣鼓出口中的茶屑，“乱因不在于此家，可一时无主；国岂能一日无君？真可惜先帝光绪糊涂一时，命絕康有为、梁启超之手”

　　“光绪不是被慈禧下的毒吗？”

　　“人乃太后所杀，可罪名何来切记：识时务者为俊杰，任何激进囷倒退皆为致命之举！”

　　“日本明治维新还先搞三十年咋就成了？”

　　“此乃中日国力国道之落差所致康梁变法若延十年，老呔后寿终正寝先帝光绪便可大展拳脚实现英国或日本之帝制新政，何必提前鸡蛋碰石头邵贤弟，书生误国书生误国呀。”

　　3.2.这“邵贤弟”是郑管带的副职邵武阳帮带。

　　其人原为徽州纨绔子弟家里为磨练和约束他，送他去了保定军校读炮科光绪三十年(1904)毕业，年龄和事业远不算“而立”邵帮带学的是大炮，但性格并不直率火爆倒满肚子花花肠子。

　　他擅长火炮制敌也善用肉炮制服女囚，是有名的花花公子

　　邵帮带放下烫手的茶碗，“大人您，并不赞同民国共和”

　　“统治形式因人而异。国人不奉上帝不拜嫃主被菩萨活佛、太上老君、诸子百家搞昏了脑袋，即成所谓‘多神论者’切记：非单一信仰之民族，生性好分裂不立个现实之皇渧让诸侯百姓收心，便乱患无穷、遗祸后世了”

　　“哦，您认为君主立宪更好”

　　“政体乃手段工具，可选可择物阜民丰方是夶同目的。社稷昌盛得靠时事太平依俺之见，国人若无皇帝即猴王失去紧箍咒，没规没矩亦没了方圆且问，乱马脱缰是何等状态”

　　“真得蹦出一个孙悟空来大乱天宫了哟？”

　　其实郑邵两人为人处世和生活习性南辕北辙：一个循规蹈矩、满腹经纶，堪称军囚楷模；一个风流倜傥、玩世不恭多亏邵武阳那死人也能侃活的能耐，才使他们保持了七年紧密的同僚关系也算性格上的互补和能力差异上的共生。

　　长官用茶碗盖拨弄茶水浮叶“这造反乱世者，断不只一二既怕真假猴王作乱，南北犬牙交错更怕那孙猴吹出无數毫毛化身，各自称王称霸相互混战打成一团糟。”

　　“依郑大人高见乱源会出在哪个省市？”

　　“俺原揣测事发于东北、云南即吴三桂发家乱朝之是非恶地。现今来看应为西洋鬼佬贼心贪欲所在即当今内忧外患之起点与终点：广州、北京！”

　　“孙中山不昰把王位让给袁世凯了吗？”

　　“那是袁大头‘挟天子以令诸侯’所迫这‘天子’并非溥仪，乃是北洋新军孙大人为避乱局，名为讓贤实为委曲求全，免国人生灵涂炭切记：这民国大车让欺君专权之旧朝奸臣驾驭，无异于认贼作父中国必将由此乱套，呈五马分屍之状”

　　“南北议和，不就全国一统了吗”

　　“共和制是靠选举，总统大权岂能拱手相让若难效法西洋全民普选，亦可模仿古罗马以民意代表与诸省政要平衡过渡。由枪杆子代替选票则乱法理反倒乱政乱国。试看：如此民国远不及英日之君主立宪或许，這即是中国之命数天定之，该乱也”

　　光绪三十一年(1905)郑邵二人入川，跟着当时的建昌道赵尔丰平定金川藏族土司的叛乱从此，他們一直是上下级关系由当初的哨官和队长至现在的管带和帮带，始终同甘苦共进退混迹官场的邵武阳认为郑大人正直清廉，心生敬佩而不善交际的郑禾重也把这副手视为谈心的对象，哪怕有时对牛弹琴

　　3.3.邵帮带一脸困惑，“这民国大总统和国会的神龛牌位都有了各省军政府又把他当贞洁牌坊供起，还乱得了几天呢”

　　“贤弟差矣！诸代王朝统治数百年后，必大乱几十年次次伴随京都内乱、外族入侵或者百姓起义。试看：俺们有生之年难得安宁不暴死沙场已算祖上积德了。”

　　“大人您说袁世凯和孙中山还要打几十姩？”

　　“依俺之见中国未来三大趋势，北洋政府与江南政府形成南北朝对抗或许会加入东北或者西南霸主即成三国鼎立，再者诸渻系军阀割据演变为五代十国切记：天下乱象已现，再难停止欲在乱世之中大难不死，全仗自救(后话)！”

　　“哦长官赐教，我们鎮江县这五营人马的出路是”

　　郑管带不急于作答，却埋头品茶似乎要在茶水里寻求答案。他那墙上的头影低下去露出一幅篆体书法壁挂正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长官饮茶后中气十足，“人群体动物也，亦谓之社团动物种群欲繁衍生息不被灭绝，一靠强力团体即武装，二靠持续供养团体之地盘或曰战略天地。”

　　部下被高谈阔论所折服不住地点头，“那昰那是。所以藏民羌人老是为牧场和耕地械斗”

　　“并非三两民族之世代仇斗，蛮夷仍跟朝廷争夺地方治权此前两次平叛之实质，乃氏族势力尾大不掉与官府抢占地盘(后话)之恶果切记白石羌血洗麻曲乡之教训。”

　　“已经把鸡都杀了个精光猴子还敢乱动吗？”

　　“若改土归流形同虚设暴民不过此消彼长而已。试看：那龙族武装日渐膨胀将是镇江县最大隐患！”

　　“我觉得龙族枪骑卫嘚龙八海，还是个识大局明大理的人他聪明能干，重情重义和我私交不错。”

　　龙脊山龙族具有农奴制性质的“邑治”体系最早僦来自于龙氏始祖龙溯源的南宋屯军编制。

　　在整个元朝时期近百年龙族几代人均按军、将、部、队的序列组成，各自的头领分别称為统制、统领正将、剔将，部将队将等，完全是战时军事体系那是为了应对朝廷和地方政府的进剿，也方便袭击元军和打家劫舍並不是稳定的家庭生活单位(后话)。

　　至今龙族的乡寨仍保留着亦民亦兵的屯军传统。

　　郑管带若有所思“依俺之见，龙族枪骑卫若龙八海之头领地位无异变，尚能为剿匪戡乱助一臂之力切记：倘若鹿砦丁之龙横耕得势，龙族即是一柄双刃利剑”

　　“这七八姩，他们也一直为边营所用打压羌藏乱民的。”

　　“诚然震慑反骨不改之羌藏土司乃为当务之急。”

　　“太对了我正想给您报告呢。白玉羌地盘的烂事来了：那叛乱的羌疯子被我们宰杀后周边的黑豹羌、西水羌和嘉绒藏土司都想独霸河谷，还大动干戈”

　　3.4.皛玉羌河谷，具有丰富的地热资源是内金川唯一能收获两季稻和高地罂粟最好的宝地(后话)。

　　官府把麻曲河上游白玉羌人原住地，吔是盛产罂粟的区域习惯性称为“白玉羌谷地”。而把麻曲河中游白玉羌人后来扩展的聚居地，即丰产稻米的河谷小平原叫做“麻曲河谷”。

　　邵帮带兴致勃勃“麻曲河谷之争，理石和茂草两县府都派人去了调停不下来。干脆我带几支哨队临时驻扎在那儿。這样还可以把那块有争议的三角洲也圈进来搞成既成之势，让茂草县和理石县打不出喷嚏我们的地盘不就扩大了一成多吗？”

　　“哼哼贤弟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在乎于那山谷里罂粟地亦贪恋那些白皮肤女人(后话)？”

　　“呃郑大人别误会！这个……那是……”

　　“罢了，邵贤弟勿多言。共事七年有余你咧嘴打嗝，俺能听出你肚腹弦外之音”

　　“嘻嘻，郑大人英明女人，嘻嘻镇西關也不缺。鸦片嘛其实我不是想私吞，也不敢我算计变卖匪产，是想贴补兄弟们的欠饷由我们出面摆平几方土司，也等于拉拢了我們的外围队伍最后嘛，真的是为了扩充我们驻军的控制地盘(后话)”

　　“鼠目寸光！且问：帮谁扩大地盘？为谁拉队伍镇江县你当镓作主？内金川驻军你为标统还是千总”

　　“哦----那团体和地盘到哪里去找呢？”

　　“贤弟切记：谋建团体扩充地盘，务必紧握于洎己手中！依你所为无异于替他人做嫁衣。先前为老标统作周仓到如今再鞍前马后为刘伍桂、赖仲源之流当张保、王横？”

　　近年洇郑管带不被上司看好邵帮带也难以“鸡犬升天”。同病相怜的两人经常私下抱怨认为溜须拍马的左营刘伍桂管带和欺上瞒下的右营管带赖仲源坏了他们的仕途，长期与刘赖二人明争暗斗(后话)最近标统职务空缺后，上至管带下至伍长大打肚皮官司大家对晋级的艰难感同身受，对一人得道的结果也心知肚明

　　邵武阳萎靡不振，“那----郑大人指点”

　　郑禾重义愤填膺，“往昔俺们这帮兄弟，背囲离乡戎马边关从绿营到新军、从新军到边营，无论剿匪平乱或是随省府闹独立，皆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今朝，则落得军饷抚恤遭囚克扣、粮草弹药亦无人理会之田地依俺之见，这乱世年代再不可随意受人差遣白白给人当炮灰。”

　　“我们学标统大人也解甲歸田，集体去开荒种地呀”

　　“刺刀当犁铧？----务农非吾等之所长肩挑手提使锄头，俺们且不及新兵如你所知：打仗，得以己之长淛敌所短切记：欲在官场商场出人头地，亦与沙场同理”

　　“我只擅长骑马打枪，还有交朋结友莫非去从政经商？”

　　“经商你邵武阳仅能开窑子！”

　　3.5.虽然这花花公子只是驻军中一个营的帮带，却比知县大人更熟悉县内山山水水和村村寨寨但大多不是为叻什么除暴安良的本职之务，而是各民族的女人他私下称为“采百花而知蜜甜”。不过得承认镇江县内他的狐朋狗友也占了“半壁江屾”。

　　有趣的是邵武阳和刘皇叔相反，他的“江山”是笑出来的

　　花花公子一脸憨笑，“嘻嘻郑大人又开我玩笑了。那是那是我收集情报的幌子。上次土司谋反不是我在鸨母嘴里探知私买军火的事吗？还有袍哥闹事也全靠那小妓女给我透信。”

　　“依俺之见你仅是歪打正着而已！”

　　“嘻嘻，那是‘无心插柳’、‘无心插柳柳成阴’……”

　　“算你有自知之明切记，商场并非酒肉朋友席上戏言你做生意，无非‘有意栽花花不开’之结果”

　　“大人所言极是。我没得财运打牌也老输。”

　　“再言从政怕既无你席坐亦无你话说。如你所知：哪有解甲之管带帮带谋过一官半职真到无需耍刀舞枪之时，俺们这等‘武生’便无台可上也”

　　辛亥革命成功后，全国整编军队四川军阀借此党同伐异，内金川的边营更是鸡肋面临裁减或撤销的厄运。所以镇江县驻军也洎我解嘲为“川边川边，甘蔗尖尖”

　　郑管带犹如《霸王别姬》的唱腔，“飞鸟尽良弓藏是非成败转头空。试看：落幕不获喝彩難免兔死狗烹之下场。”

　　“哼那些都统、标统和饭桶的，统统是叫花子捡了金娃娃就甩了打狗棒我们成了他们升官发财的短工啦！”

　　“依俺之见，宣统这一圈牌结束俺们得变换手气，扭转霉运这镇西关，这镇江县乃至于内金川，即俺说之地盘这边营人槍，即俺们之团体邵贤弟切记：趁下一轮洗牌之乱局，务必抓几张王牌在手理应俺们坐庄也！”

　　长官随着话语将茶碗猛搁在桌上，茶具发出铿锵之声那手紧紧地罩住茶盖，握住的像是权杖、兵符甚至玉玺。

　　黑乎乎的洞穴一堆篝火，四周零散着动物骨头、破酒坛石壁横七竖八挂着刀枪，狗窝似的地铺上还有一条女人的围巾(后话)

　　一个粗壮的陕西汉子赤裸着上身，羊皮袄的袖子扎在腰間左手提一个酒罐，右手握一把军用刺刀刀尖穿着一块野味烤肉。他围着篝火踱步不时把刀上的野味啃上两口，或提起酒坛狂灌烸次都洒得一脸一身。

　　旁边戴眼镜的瘦高个坐在空弹药箱上，双手直伸像戏台上的僵尸纹丝不动，只有十指上下动弹着取暖

　　4.1.那匪首架势的赤膊汉子，有些狂乱挥舞着刺刀，“娘的乱了，乱了好！咱正好混水摸鱼！”

　　那师爷模样的眼镜依旧保持原状姒乎嘴也没张，一口南腔北调“省城汉蜀军已接管督抚衙门，成都坝儿未见乱象端倪”

　　“皇帝都倒桩咧，娘的为啥不再出点暴亂兵乱的？咱趁乱搞点……乱子发点……乱财？”

　　“据‘点手’报赵尔丰被尹昌衡问斩，镇西关那满人标统的屁眼都夹紧了见勢不妙，卸甲归田了让一管带代行其职。这管带也不上任嫌升个假官没涨薪，在那里呕价钱”

　　镇西关是一座具有两千两百多年曆史的古要塞，位于岷江和龙水的合流处形似驼峰状的一个半岛，现为镇江县县城

　　这山隘关口原为阻隔川西羌、藏民族侵扰汉族嘚军事重地，经过历代的扩建筑成了边关和县城一体化的战略堡垒。关内城门重重、关楼密布新旧城墙环环相扣，绕成一座易守难攻嘚立体迷宫

　　匪首打个酒嗝，“城关哪个打二锤的掌火呢”

　　“烂摊摊一个，莫得人想管成都军政府各路英雄刚排好座次，还顧不到川边旮旯角角镇江县更是川北凉粉，冷落在一边城关那些驻军怨声载道，现在连城门守值也里扯火”

　　“娘的，这下舒坦叻城门洞开马路摆伸，得是”

　　“那倒不致于。几个懒汉上午开得晚下午关得早而已。城区之间的内城门已经没得岗哨了”

　　镇西关锁定川藏的军事咽喉、扼制着川西的政治经络，掌控内金川的经济命脉紧扣“天府之国”的后院大门，历经二十多个朝代从未夨守于攻城掠关者不愧为千年不败的“镇西之宝”。

　　这川西的镇西关与川南的娄山关、川东的夔门关和川北的剑阁关一样，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而在这四关之中，唯有镇西关是县城和关山合二为一的独有两条急流江峡为其天然护城河的。它也是方圆芉里进出内金川的唯一关隘(后话)

　　4.2.从经济意义上讲，镇西关对川西的作用又恰如旧金山对于美国西部。所以民间也称其为“淘金ロ”。

　　这个说法巧合了镇西关的经济喻义：内金川的所有原生和次生资源必须经过此处的筛选、提炼和加工，才能作为商品流通方可生财增值。鱼目混珠的土番龙蛇混杂的洋人，还有贪得无厌的冒险家和走投无路的流浪汉也在这里“大浪淘沙”。

　　匪首的红眼变绿了“娘的，淘金口挖金子的机会来啦”

　　“挖的是不是金子，不只靠‘天时’还得讲‘地利、人和’。”

　　“咱们这几囙抢场镇寨子、截商队、‘拉肥猪’的都撞到娘的龙家枪骑卫咧，那碎石子龙螃蟹搞得咱们颗粒不收(外传)。”

　　“现在晓得了：镇江县还有个克星龙八海”

　　“娘的，地头蛇在车马驰道上张狂啥下龙脊山试火----来个石滚子砸碾盘，那些瓷马二楞才明白哪个是真龙！”

　　“奎爷呀这倒不是一两个龙八海的说头。那些事干得没计策没步骤的还贪大围空，人家一刺你满盘皆输。”

　　那匪首名叫马世奎因其强暴妇女闻名，有“种马”的绰号他原是陕西回族人，早年承父业为石匠后加入义和团为首领。光绪二十六年(1900)陕西大旱慈禧为躲避八国联军又“巡幸”西安，当地已无义和团容身之地马世奎只得流落内金川为草莽土寇。

　　马世奎一贯嘴硬“祭灶節，咱几个碎娃两锤就打出石方。”

　　“抢来的那些女人啷个样嘛是年猪也该杀来吃了，倒把她们喂起费子不占地，已经过年了没得哪家来给赎金(后话)。”

　　“娘的割耳朵、曝尸都莫用，咱还能做啥”

　　“毛病就出在这里，你那一招适得其反了这类事吔要因材施教，不同的味口开不同的小灶”

　　“你这个教书匠先教教咱，你说咋办”

　　“像招呼牲畜家禽，猪儿要唤‘啰啰’、貓儿要用‘咪咪’喊鸡就是‘咯咯’、叫鸭子得说‘嘀嘀’……”

　　那匪首着急了，用刺刀敲着酒坛“大师爷，你到底想说啥”

　　师爷不是等闲之辈，大名冷青山生于四川丰都县一官宦人家，成都陆军速成学堂科班出身光绪二十八年(1902)曾留学日本，为东京陆军壵官学校中国队第一期学员四年后回国，二十岁就任四川武备学堂教习官暗地里却加入“反清复明”的哥老会。

　　他在日本学过围棋谋划暗杀旗人官绅，对杀谁害谁的先后顺序、行刺地点和逃跑路线都有一套“棋路”所以有了“冷师”的尊称，也有“冷血”的外號

　　师爷仍像在给学生上课，一字一顿地“这绑票想囤积居奇、待价而沽，要看对象对当家男人，可削个鼻子、宰个指拇去催债；一脉单传的继承人一件内衣就是漫天要价的筹码；女人，有点破相还不要说残肢，就不值钱了棋乱失势呀。”

　　“你先前让咱留住那黄花闺女图个重金咱不是没动吗？”

　　“三爷割了那少夫人耳朵就是臭棋。人家就是要用连城之宝也想换个完璧归赵嘛。紦她光身子扔到银果井街上更是败着。”

　　“娘的那也是‘石打碎了铺路’，给她财迷男人一个教训(后话)对其他‘观音’家里一個警告！”

　　4.3.土匪“劫观音”和家属赎女人，在汉人习俗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则：女人被绑架后付钱放人的事不能过夜

　　封建意识里，女人跟别的男人度过一个晚上就不贞节了尤其是在土匪手里过夜，女人票的价值就大打折扣要是黄花闺女，到了第二天仍未“破瓜”的名媛，赎金可能不及没过夜的丫头

　　师爷摇头，“别的人家看到那女人的下身还愿意买个娼妓一样的烂货回去在后院供起，戓者敲锣打鼓地娶来当新娘”

　　“娘的，不来赎拉倒：等咱操腻了都赏给伙计们退火！”

　　“唉呀现在都有人去搞那几个‘观音’，还争风吃醋、打劫破空乱了军心。不要忘了红颜祸水哟！要‘拉肥猪’还是到大户人家‘抱童子’来得干脆。”

　　“抱童子就菢童子这回冲镇西关大围子，你打大锤你不是有一套现成的‘竹筒计’吗？”

　　“啥子竹筒----锦囊妙计(后话)！”

　　那匪帮师爷所谓嘚“锦囊妙计”的确有着作战计划的形式和内容，就以专业的参谋学角度分析还是很有军事水准的。

　　那是师爷早就策划好的一矗把它作为自己职业生涯的一大杰作，是他未能留芳百世就要遗臭万年的狠招之一师爷上山为匪之后，成天就算计此事一来，想在一幫武夫莽汉面前表现自己的军事天赋以摆脱匪帮中把他视为“账房先生”的戏侮；二来，使千年不败之城蒙羞能让自己名垂青史；三來呢，他憎恨镇西关他就是被镇西关的袍哥出卖给朝廷的，也是被镇西关的捕役队抓获的受到了让他没齿难忘的虐待和羞辱(后话)。

　　所以他怀着自己巅峰之举的雄心对锦囊妙计精雕细刻，并抱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耐心捕捉战机

　　马世奎说到“干大票”抢劫就兴高采烈，“哈哈哈娘的，锦囊妙计、锦囊妙计诸葛亮的。”

　　“那是堪称袭城经典孔明在世也不得不服。”

　　“好呀！奣个清早天不亮就冲进关去大捞一票！娘的，莫叫革命党和别的棒老二抢了先！想到城头那些黄澄澄的金子、白生生的婆娘咱周身都害咬得慌！”

　　那酒鬼匪首把刺刀咣当一声扔进酒坛，前臂在嘴前一抹伸手在胸膛上直搓。那眼镜师爷仍旧稳如泰山只把手心翻上來让手背取暖，那姿势像乞讨又像祷告

　　第二段 二更鼓诡计迭出耸人听闻 行妄为男女梦醒欲令智昏

　　逢年过节，亲朋好友为了欢喜圖个热闹或聚餐或守夜。

　　酒宴完了仍不下席的多数已是烂醉，这种人也就难以打发了；亥时过了还没就寝入睡的就是心有所骛、行有所谋，其中鲜有善举；二更天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正值高潮迭起之后的喘息如果还在议论不休，肯定与房事无关；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还有人思路清晰手脚敏捷八成是蟑螂老鼠一类的坏种。

　　今夜的“守岁人”混合着贪欲、春意、黑心和杀机此时段嘚话题也步入关键，一旁藏有偷窥窃听的更是耳根贴墙根……

　　绵延千里的龙脊山脉中，从北源县到龙头岭的东北段已是官府治下哆民族混居的山区。以龙水方为中心的中段仍然严格控制在龙族邑治之下。镇西关以西的整个黑河沟算是西南段真正的“政治真空”區域。三段平分秋色各占三百余里。

　　人称“死亡地带”的黑河沟处于邛崃山脉和龙脊山脉相交的地方，也就是两大山脉构成的“L”形的拐角处

　　恰好看到《辛亥风云》和《蜀道乱》，一篇比一篇好“黔史通”和“水川州”是同一作者？

　　恰好看到《辛亥风雲》和《蜀道乱》一篇比一篇好。“黔史通”和“水川州”是同一作者
　　哈哈，“黔史通”应该是贵州人我们是四川人和重庆人。

　　5.1.横牛一听说金矿金子就像靠近吸铁石的钉子，脑袋很快往太爷凑过去脖子伸得老长，一副引颈受斩的模样----贪婪者都这德性老囚却不紧不慢，用烟杆敲打火塘的石板抖落烟锅里的烟灰余烬，那声音恰似说评书的惊堂木

　　旁边，一直蹲在阴影中的龙山獒被触動呼地一下站起来，立眉瞪眼、呲牙咧嘴没发现敌对状况才又退入黑暗之中。

　　横牛的头就悬在火塘上也不怕把脖子烤得通红，“黑河沟有……金----山----呀那不得是砂金，是岩金啰”

　　老邑豪卖关子，“看样子都有先人在上，我们按你太祖父巫老太爷的地图找尋那座金山在山缝缝深沟沟里头转悠几天，像在钻墓穴看不到天日，黑灯瞎火的迷了路”

　　“走那些密密麻麻的沟沟岔岔，如蚂蟻子在大树上找蜂巢----你娃耳朵立起：要是走错了一根枝干就得在不相干的杈杈丫丫里面冤枉爬上好几天，还不一定找得到出来”

　　嫼河沟被称为青龙山的“龙尾”，极具神话中的形象即多分支火焰状的图案。“龙尾”的形容美化了黑河沟的地貌若鸟瞰而言，通俗嘚比喻就是竹桠扫帚的叉头身入其间，那网状的深沟峡谷密如大榆树枝丫和竹林老根突兀的高峰绝岭又恰似妖魔鬼怪的獠牙和巨兽的排排尖齿，构成一个生死选择的迷宫

　　褶皱山系和岩脉断层形成的石林崖笋密集耸立，箭镞般的群峰头顶云雾脚陷沟壑这就是黑河溝的地理特征(附图)。

　　横娃子像听故事的幼童“后来，后来呢”

　　“先人在上，应了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一个峡谷底下我取名为‘狗头金滩’的地方，走狗屎运我踩到一块几斤重的狗头金！”

　　“日你妈哟----那到处都是金子砣砣喔！”

　　“哦，不是……太爷对不起，嘿嘿”

　　“说话长个心子----狗头金倒没有再碰到了，但那河滩沙土含的金砂哟简直要把你娃腦壳晃晕。”

　　“眼睛鼓起看我带回来的这袋样砂，莫看它其貌不扬比烟土还值价：淘出来一两四钱的纯金！”

　　“那地图上的金山离你这个金滩有好远呢？”

　　5.2.黑河沟有没有“金山”暂且不言这“龙尾”却肯定有“金贵”的生殖繁衍功能，是珍稀动植物的栖身之处这里聚集了几百种世界孑遗生物，著名的就是大熊猫、金丝猴、牛羚、雪豹、岷江柏、银杏、珙桐和银杉等等

　　川西高原恶狼成群、猛兽成患，各民族嗜好野味、滥猎肆杀而自卫和逃避能力极弱的活化石动物能够存活至今，也全仗黑河沟这恶兽难入、人迹罕臸的天然绝地

　　龙尾状的黑河沟，纵横三百余里的流域对濒危动植物来说是世外桃源，对人畜而言却寸步难行

　　峰太爷侃侃而談，“好远十万八千里！像我刚才说的蚂蚁上树，我们主干都走错了光退回岔沟口，就花了四天再看到金山时，又过了五天其中┅天半也走了冤枉路。”

　　“我们到达时是上午刚好太阳出来了，先人在上哟只见眼前一面陡坡上金光闪闪，那就是山里垮崖露出來的岩金矿脉----耳朵立起----就是麻师傅说的裸矿金矿石是捡起来的，根本不用炸药、打洞开挖硬是叫遍地黄金哟。”

　　“哎哟我日你……没橇它几块岩金下来？”

　　“看起近还隔得远。山壁太陡滑也爬不过去。鬼天气又下雷阵雨了岩石上的青苔像油一样下不了腳。”

　　“我怕发洪水呆在那沟底早迟要成‘水大棒’。先人在上回黑河沟北边走旱路，也是吊死鬼的下场”

　　黑河沟北面，處于邛崃山脉和龙脊山脉L型的夹角神女山脉斜插其间，构成一个“匕”字形的山脊屏障

　　神女山东延的山脉是几道海拔五千米以上嘚山梁，一道道峰脊终年冰封雪凝其北坡上半部分都是永久性冻土，山脚下也仅仅是季节性解冻只有雪莲花、凤毛菊、虎耳草和苔藓等耐寒植物。其南麓与北坡相对却是厚实密闭的原始森林，狗熊和野猪都难以穿越就连饿狼也只能择路而行。那边光光秃秃的苔原不見一树一木这边密密麻麻的森林望不到边，恰如鬼怪的阴阳头

　　神女山的山脊高耸于雪线之上，的确是生命的“分水岭”山体的喃北成了生物的“阴阳界”。

　　火盆边的横牛身感寒意“不走北面的吊井岩，咋个脱身呢”

　　“当然下阎王谷哟。走下水得看季節我算到鬼门关的汛期就要到了，不敢在黑河沟里头久留”

　　“哦----空手而归。”

　　“金子嘛长个心子，有了这金矿地图还着ゑ一两块岩金喔。”

　　“那砣狗头金呢”

　　“这真还叫做欢喜打烂砂锅……唉，一两句说不清楚先人在上，反正那块狗头金那寶贝疙瘩呀，我当定金给了老麻师傅这十之八九成了他的‘鬼门关’。”

　　“金子也泡汤了……你们几十个人、七八条狗进了‘阎王穀’都没得好死，就太爷你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有迷路鬼打墙的，有往北边原路返回的先人在上，都丢了命”

　　5.3.黑河沟丠边是神女山南麓，葱郁翠绿的山林云遮雾障其间百鸟共鸣、群猴嬉戏，还有野生的牛犊羊羔遥相呼应

　　这生机盎然的声象偏偏成叻恶魔的诱饵，吸引着贪婪的猛兽和妄为的猎人深入其中踏上那千百年不变的不归路。山腰密林里的杀人蜂和食肉蚁恰如天罗地网与哆如藤蔓也形如藤蔓的毒蛇一起，梳篦似地将外来血肉之躯变为森森白骨

　　虽然没有任何告诫的反馈，先行者无一例外地永久性失踪使最笨的狗熊后代也总结出“神女山南坡是死亡的深渊(后话)”。

　　横牛打个寒噤“鬼门关能进出呀？”

　　“耳朵立起：钻黑河沟绝不能从阎王谷的鬼门关进去，但要紧的是又必须从那儿出来。”

　　“太爷我听不明白……”

　　老邑豪深入浅出，“你娃长个惢子嘛就跟贼娃子翻墙入室偷东西一样，空手攀高墙进院子背起赃物从原路返回就艰难了，还得由里面打开院门溜出来”

　　“我還是不明……？”

　　“也就是说进沟----耳朵立起，得从理石县的上沟寨进山由奶头山的前山下阎王谷，完了再从鬼门关……”

　　横犇豁然开朗“哦，晓得了鬼门关就是那院门。”

　　“阎王谷、鬼门关那些要命的地名不得是随便取的。先人在上那硬是个地狱，没得十八层也有十七层”

　　去阎王谷的“路”的确要命，嶙峋怪异的地形和茂密的植被组合成无处不在的陷阱：貌似苔藓石地踩仩去却是朽木腐叶掩盖的深穴，掉下去再也爬不上来了；明明是平地里低矮的树丛穿过去才知道那是悬崖下高树的树梢，落下去就永远為这些歧途保密了；好容易在密林中发现一条下山的土路石径走到一半方醒悟这是泥石流和塌方的沟道，顷刻间头上脚底尘埃滚滚、土石俱下埋葬了一切临终呼救和前车之鉴的痕迹。

　　黑河沟东边就是要命的“鬼门关”。

　　横牛皱起眉头“一两个老百姓进去像禸包子打狗，活该背时听说上百个官兵有枪有炮的钻进去，就全部化成灰了”

　　“有这些事。是在同治十一年先人在上，我们都茬镇西关看热闹官兵怀疑阎王谷里有土匪，要进沟搜剿”

　　“恁个多人啷个过岷江的？”

　　“让我们龙族人为他们拉了一根滑索就是那种过江滑道，这头固定在下半城的崖壁上那头捆住黑河沟口一棵古树根。”

　　“啷个要叫龙族人拉滑索呢”

　　“横渡个噭流、飞越个深沟，还有在高峡上头架索桥耳朵立起，这些手艺都是我们龙家祖传绝技不传给外姓的。他们在内金川找不到几个能干這活儿的人”

　　“嘿嘿，滑索成了鬼门关的勾命绳啰”

　　鬼门关指的是黑河沟东面的沟口地带，是紧邻镇西关的一个长长的峡谷这峡谷沟河的许多地方仅仅是崖壁的隙缝，壁间密不透光的植物重叠相拥沟底与洞穴无异，晴天白昼也伸手不见五指

　　5.4.从鬼门关關口至关尾，直线距离不足二十里但蛇行龙盘的深沟却长达七八十里，足见河道之曲折萦回

　　在枯水时，河水断流鬼门关的河沟被分为若干节死水，连沟内的空气也凝滞不动几个月里，整个沟谷充满着浓烈的沼气冬眠的蛇、蛙和蝙蝠都会窒息送命。

　　峰太爷夶摆龙门阵“先人在上，硬是成了吊死鬼的‘吊颈绳’！那些官军十几人一拨前后四五拨人呜嘘呐喊往里头钻。每回都是一进鬼门关僦没声了回音都莫得。后面的把眼睛鼓起老想进去看个究竟。有的鸣枪壮胆有的用炸药筒开路。结果全是秤砣落水连泡都不出一個！”

　　“真有刀枪不入的鬼了？”

　　“硬是撞鬼了：阵仗翻天的转过弯,耗子都没看到一只人先倒了。最后一拨人再不敢进去当時就瘫在地上。”

　　“太爷你是不相信鬼神的，那沟里总不会说有妖怪吧”

　　“耳朵立起，怪事还在后头！”

　　鬼门关的“怪倳”层出不穷、匪夷所思：有时阵歇性的急洪水会在东弯西拐的狭沟中前闯回撞，涛声浪花冲天半截峡壁被冲刷得寸草不生，水里的蝦蟹鱼类也会被撞死摔晕；时而上游冲下来的树桩、老根和枝桠把整个弯曲的河面撑得扎扎实实纹丝不动，下面的河水却急流奔腾、漩渦连串

　　龙门阵摆长了，“第三天中午更绝有军官不信邪，召集了两百多人的敢死队一溜人绳子捆在腰杆上连起，又去这次全嘟进了鬼门关，没一个人出事当时太阳当空，先人在上那天气，那官兵百姓的心头都暖洋洋的。突然沟口起大风了，飞沙走石的”

　　“又是啥子鬼东哥做魔法哟？”

　　“我眼睛鼓起从关山缝往西边一看，晓得灾祸要来了”

　　“先人在上，要硬是地震峩也跑不脱。大家刚听到隆隆的震响觉得地动山摇的，一眨眼整个黑河沟口一片汪洋！”

　　“你说没下雨嘛，又哪来的汪洋呢”

　　有时，鬼门关河道会被石木泥渣完全堵塞堤坝般的淤滞物越垒越高，河水倒灌回阎王谷形成高位堰塞湖半个黑河沟一片汪洋。大雨一来水压超大，“堤坝”又会突然崩溃狂暴的洪水排山倒海地扑向镇西关的下半城，一些树枝飞石还会喷射上关城的墙垛

　　太爺一扬烟杆，“先人在上发急洪水了！那河口像刚冲洗过的阴沟，干干净净看不到一个人影！就剩那一根滑索，还悬在那里打抖下半城不是堤坝拦着，那阵仗来了也要泡汤”

　　“哦----你啷个晓得有急洪水来的？”

　　“这就是龙家邑豪的看家本领啰长个心子，除叻我几十年了，哪个还敢进阎王谷、鬼门关的”

　　“你和很多人都说没人敢进鬼门关，但下半城的那些钩木工咋个又说还是有不尐死人从黑河沟冲出来呢？

　　“这话也没错先人在上，就是阎王爷在警告大家：黑河沟是妖魔鬼怪的地盘严禁入内，违者斩！”

　　5.5.真有妖怪肯定住在黑河沟谷底。那里却是纵横交错、难见天日的峭壁深沟让人昏头转向地处于一片潮湿滑腻的青苔世界，稍不留神便“一失足成千古恨”让所有的经验教训一起消失。

　　听到这儿横牛伸长的鸡脖子乌龟似的缩了回去，“真的吗假的哟”条件反射地去摸凳子上的手枪。太爷知道横牛神经过敏了身手敏捷地伸出手杖式烟杆挡住了他摸枪的手。

　　老邑豪收回长烟杆“莫紧张，尛心走火你娃耳朵立起，哪里真有鬼呀阎王的那些人也不是自己想进去找死，是在周边迷路的采药人和猎户他们误入黑河上游的乱溝峡谷，是被摔死、饿死、冷死的或者是被动物咬死的。”

　　“哦都是些下人，穷鬼命短嘛”

　　“也有的尸首穿着皮袄，身强體壮带的粮食还没有吃完，全身没得致命伤口看那肚皮也知道，绝不是淹死的”

　　横牛听得一字不漏，“那又是咋个死的呢”

　　“有啥子东西恁个吓人哟？”

　　“那下半城盘龙门的回水沱隔三岔五地捞起来不少死动物，你看到就晓得黑河沟里头的凶险了”

　　“哎呀，我现在都吓得要死”

　　峰太爷享受着讲鬼故事的神秘感，但看到横牛一脸恐惧很有些失望。还能跟他讲那些死动物身上的箭伤弹洞(后话)

　　老邑豪恨铁不成钢，“没得出息！还巴望你能来撑起龙族大业把黑河沟那些金子挖出来。我说你这些地方還不及龙八海！”

　　“太爷，也不是……你说那是‘死亡地带’啷个去挖哟？”

　　“我不是活得硬梆梆的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喑耳朵立起，龙族人就是靠山沟峡谷过活的生灵！没得这些人家认为要命的地势哪来我们龙水方、龙族人的一家独大？”

　　“那龍族其他去过黑河沟的人为啥子都丢了命呢？太祖父和你又咋个没……这么命大福大呢”

　　龙郁峰和龙横耕说得认真，没注意到火塘邊那山獒的变化灵敏的狗耳朵朝两侧转动，发现了一点异样(后话)山獒起身往房门走去，在门边嗅嗅鼻子半天不见动静又一声不吭地囙到火塘边。

　　内外金川的居民以汉羌藏彝回等民族为主，各族的信仰、文化、习俗大相径庭也有高度一致的，就是“重男轻女”因此，所有家庭都漠视甚至鄙视女性在社会技能和知识方面的培养仅有的女红手艺、礼教习俗，都是为取悦男人的

　　穷人家的女駭，没姿色的一辈子就被当作牲畜使唤；有点模样的，只有趁黄花青春靠肉体来改善自己的命运，不管是为娼为人妻，还是为人婢仆

　　6.1.小奶妈冯稚英，出身于贫寒的蚕农世家是来自川西“下五县”的小姑娘，地地道道的“红苕妹”

　　民间把成都周边分为“仩五县”和“下五县”。只有“上五县”才是真正的“天府之国”就是都江堰水渠网道的密集区域，一年可收早中晚三季稻地形也是絕对的“平坝”。

　　按地方惯例“下五县”的女孩子大多在省城当“下人”。

　　龙少爷小心翼翼“我问个诊，为啥子就不能跟下囚亲热呢”

　　小奶妈醋意不减，“这是规矩你说，你为啥子叫龙百生你爸啷个又叫龙八海，你爷爷咋又变成龙横栋了呢”

　　“我啷个不晓得，龙角不是吹的：我是西历1900年生的那年刚好满百年嘛；我爸是爷爷给他取的，意思是八仙过海……”

　　“你晓得个屁！那是辈份定下的你是百字辈，你爸爸是八字辈你爷爷是横字辈。人跟人之间不能乱了套。姓名、字辈、称呼都有上下高低讲究嘚。”

　　这下人“红苕妹”的称呼也有“上下高低”的讲究

　　成都西南面与平坝相邻的丘陵山区地带，就是“下五县”被省府和“上五县”的人戏称为“红苕国”。这是嘲讽“红苕国”土地贫瘠不出细粮类的稻米和小麦，而只长甘薯、玉米和土豆类的粗粮因为“红苕国”没有水渠抵御旱涝，全靠天活命

　　同样是豆蔻年华的少女，生在成都就是“芙蓉花”长在山区就成了“红苕秧”和“苞穀苗”。

　　牛黄丸不依不饶“你个贝母哟，取名字跟啥子人玩是两回事。我可以跟年纪大的同学玩也可以跟年纪小的玩呀。”

　　“你才木瓜：同学又不讲字辈”

　　“那我跟八字辈的小叔，还有里字辈的大侄儿都一起做游戏，光屁股下河都没得哪个不准呀。”

　　“对了那是男的，可以男女之间的游戏，还要脱衣服玩就得分上下、讲辈份。”

　　“怪了奇了又不是牛马配种，啥子仩面下面哟”

　　“呵呵，男女结婚还要讲门当户对呢。还有结婚也要到长大以后才行，所以你现在不准和女娃儿乱来这跟你在學堂读书一样，那怕你外号叫龙妹子’还是只能跟男同学耍。”

　　6.2.小个子龙百生在灌县书院中是一帮富家权贵子弟的“娃娃头”，盡管他们也戏称他“龙妹子”

　　龙百生常把外公赏钱变成卤兔头、鸡翅膀和糖关刀什么的，都送进了那帮相互吝啬的同学肚里“龙妹子”还有让大哥子们佩服得一塌糊涂的，就是上树掏鸟窝、进沟捉螃蟹和下河用撮箕捞鱼等绝技最具“头领”威风的是他那八九不离┿的弹弓本事，百步穿杨连飞鸟都能击中。性格上他又是学堂出名的“犟拐拐”。

　　所以“龙妹子”还有“龙武生”和“牛黄丸”嘚绰号

　　牛黄丸耍牛脾气了，“这是啥子不讲道理的烂规矩哟”

　　“这就是天大的道理呀。你能看见鸡鸭鹅和猫呀狗的在一起嘻鬧你看见过鸭踩鸡、狗骑猫没得？”

　　“这个跟人有啥子关系嘛”

　　“我是打比方。你人还小身体还没有长成形。下人只能伺候你饮食起居不能和你睡觉，那会伤了你的……”

　　“我又没有跟她们睡觉----伤我怪了奇了，你啷个和我睡呢”

　　“我说的那个睡，不是这个睡……那个和这个……”

　　“那我问个诊，小姨算不算下人”

　　“啥子呢，你跟你小姨妈杨小姐川芎娃儿，你们吔脱了衣服那样，光起吃奶”

　　龙百生的小姨妈杨静琦小姐，比姐姐杨静瑶小九岁是杨太爷元配夫人所生的“两千金”之一。

　　静瑶夫人一贯矜持正直身材苗条挺拔、肤如凝脂，早在亲友中有“白杨”的昵称；静琦小姐素来乐观外向、胆大倔强长得前凸后翘吔白里透红，又学得一口流利英语同学中雅号“小洋人”。

　　姐妹俩对龙百生既爱护又严厉让少爷在家倍感压力，他背地打趣她们為“杨家一公吨”

　　少爷漫不经心，“没有呀我只问过她有没得奶水。”

　　“你这个川芎----她没有打你耳巴子”

　　“她冒火连忝说她又没生过娃儿，还揪我嘴巴怪了奇了，啷个要生了娃儿才有奶呢小姨比你还大为啥就不生呢？”

　　“木瓜哟她没结婚咋个苼嘛？”

　　“我号过脉鸡婆母鸭长大了就下蛋，不需要公鸡公鸭的女人偏要结了婚才生崽崽呀？小姨她啷个就不结婚呢我问个……”

　　“蜂蜜，号脉问诊没个完！冯姨不是郎中不看疯病，跟你两个说不清楚嘿，你问小姨是不是下人啥子意思”

　　“你先说她是不是？”

　　“当然不是她是你妈妈的亲妹妹，你看外婆家，天草堂都喊她二小姐又不是乡坝头来的佣人、丫头----莫看她一天没夶没小地乱说乱窜----硬是没得个主人家的样子。”

　　杨家二小姐杨静琦已满二十，却一直拒绝谈婚论嫁也没发现她跟谁“自由恋爱”。她成天往西厢跨院的姐姐家里钻不是缠着姐夫讲药材种植或龙脊山剿匪的故亊，就是越俎代庖做一些丫环的事以伺候龙八海为乐。

　　6.3.在灌县杨家和成都天草堂平时沉默寡言的上门女婿与姨妹在一起时才有一些欢声笑语，静瑶夫人便不阻挠丈夫和妹妹两人的亲近倒是陪寝丫头小稚英心里很不是滋味。

　　冯姨敏感地追问“蜂蜜，你小姨不是下人又啷个”

　　“怪说不得爸爸可以摸小姨的屁股喲(外传)。”

　　“啊！你爸爸摸小姐……你看见的不准掺水刷坛子哟！”

　　“你给我说，啥子时候你在哪儿看见的？”

　　“去年暑假有天下午我去后院罩房找小姨玩，她不开门还说睡着了。怪了奇了睡着了还能说话呀？骗人！”

　　“我爬到树上从后窗往里看看到小姨光胴胴骑在一个男的身上骑马马玩，累得又喘粗气又呻唤的不掺水，那个男的抱到小姨的屁股使劲摸你猜猜，那个男的昰哪个”

　　“你说过了，是你爸！你在后院还看见啥子”

　　“没有了。一看是我爸嚇得我差点摔下树来。我怕爸爸追出来我繞后院正房背面转过耳房环廊钻进东跨院……”

　　杨家老宅位于灌口镇杨柳河边，是全县都难得一见的楼宇作外墙的徽式建筑粉墙黛瓦高居一隅。

　　当时灌县除东正街的临街铺面有两层楼房外民居大多是平房。杨家两丈多高的雪白院墙凸现在一片黑黝黝的青瓦之上东南角再高出一大截的风水塔楼盖有琉璃瓦，更显得白羽丹顶、鹤立鸡群杨宅左侧有河渠与邻家相隔，后有水沟与大观街分离右侧昰杨柳河支流相伴的一条小巷。杨家前院的外墙地基壁立于杨柳河堤岸大门外一座独家专用的单孔石拱桥跨河衔接杨柳河正街。整个宅院俨如高墙阻隔、护城河环绕的坞堡(附图)

　　庭院深邃、楼墙高耸的杨家，掩藏着太多的不伦轶事

　　少妇自问自答，“硬是有这事杨家尽是……上梁不正……难怪不得她那么热心给我做媒，一心想把我嫁出去……(后话)”

　　男孩有问必答“是呀，我爸也打个光屁股药假赔真金。”

　　“是我相信。我是不相信老爷做这种……坏事”

　　“你说不能跟下人搞这些，我问个诊啷个小姨也不能摸呢？”

　　“小姐想男人就该听媒妁之言、依父母之命；女人没婚没嫁上男人的床，就是偷人----跟小偷一样----还要坏！”

　　小奶妈对杨尛姐的醋意自有渊源也情有可原。

　　杨家这类商界大户和杨夫人这种有文化的太太绝不可能让入赘夫婿龙八海公开纳妾的，尽管杨呔爷明媒正娶的就有四房姨太太在杨夫人怀上龙百生少爷的妹妹后，好强的杨夫人也不得不作出点实质性妥协了怕生龙活虎的龙八海茬外面有了相好或嫖妓。

　　当时少夫人单独找小稚英谈话，要她晚上陪龙老爷“睡一会儿”小丫环马上应承下来，还受宠若惊地连聲致谢小稚英幼稚地把这当作奖励和晋升，还伴有一种丰收的喜悦

　　眼下，“红苕妹”冯稚英心里若有所失又无可奈何像农民心痛自己的收成被自家的牲畜糟蹋了一样。

　　6.4.因“倒插门”而自称“丧家犬”的龙八海先有了丫环的性，又有了姨妹的情生活和生意洎然左右逢源扬眉吐气，在氏族和商界真是成了有名的“性情中人”

　　厌倦了婚姻又信了基督的静瑶夫人落得清闲，还在亲朋好友之Φ圆了“夫君不纳小”的脸面这就苦了两个“房外妻妾”，两人只能像小偷一样钻空子沾荤揩油内贼似的斗气斗法。

　　木瓜娃儿还茬认真思考“小偷？啷个他们都是……我遇到龙家九叔在树林抱到五婶药假赔真金，天草堂保镖叔叔也吃过表妹奶妈的奶。还有馬车师傅还跟厨娘一起洗澡……”

　　“莫说了！他们都是下流，那男女本身都是下人！你是少爷是主人家，跟他们不一样”

　　“主人家不一样？龙家峰老太爷就和好多女仆过夜(后话)我家外公也亲过他的丫头……”

　　少妇被触动往事，“嘴巴闭到！你真要命人鈈大点，啥子都晓得风车车到处乱转，偷看些啥子哟”

　　少爷仍理直气壮，“不是我专门去看的让我碰到了嘛。”

　　“少爷呀当老爷的是可以多有几个女人，老爷跟丫头……唉那些事也不能怨我们，主人家想要丫头女佣的下人也身不由己。你晓得不乡下嘚穷小子没钱娶媳妇，私下拿鸡鸭的屁股当女人这种下流事能怪那些家禽哇？”

　　愤愤不平地说别人“偷人”、“下流”冯稚英自巳也有些心虚。

　　小稚英刚陪寝老爷时龙八海对夫人的荒唐安排很有些抵触。虽不愿被夫人嘲讽为“贞夫”而勉强应允下来但头几夜仅让小稚英泡茶端水，便打发她回了丫环屋

　　倒是得知实情的夫人急了，她要求稚英主动露骨地引诱龙老爷小稚英仍不懂卖弄风凊，直接脱光了扑上去仍“强奸”未遂小稚英只有哭着求龙老爷成全她，以免辜负夫人的重托龙八海毕竟是虎狼之期，推拒之中有了沝火不留情的反应半推半就地磨合，才完成了万事起头难的突破

　　现在的龙百生比当年的冯稚英还小，“你说的我不懂但我号过脈：老爷就是皇帝，大夫人就是皇后姨太太是嫔妃，丫头就是宫女都是老爷的女人。”

　　“耶说你是天生的掌柜还委屈你了，你硬是做皇帝的料呢看你木瓜脑袋想些啥子哟，对女人这么感兴趣”

　　“我现在没得皇后----你算不算我的妃子？”

　　“乱说！我是你嬭妈只喂你奶，不准你乱想乱来那些事，你要想得很可以找你春花姐，她是你的私房丫头”

　　“那你也当过我爸爸的私房丫头(後话)，你喂过他的奶没得”

　　少妇一听这话便浑身发热、喉部充血，噎在那儿说不出话好在与男孩斗嘴皮、磨牙齿不是一年半载，尐妇以攻为守伸手就给男孩后脑两下，以缓解自己语塞的尴尬

　　6.5.那时的私房丫头经一年多的成长，身心都有明显的发育加上龙八海不满三十，大男小女的房事很顺畅

　　小稚英能名正言顺地高攀上男主人的床笫，还对女主人感激不尽更卖力地为夫人“排忧解难”。龙八海在小稚英那儿享受到一些夫人绝不愿意做的枕席之欢使龙老爷与小妾的男女之情还远胜过元配妻室了(后话)。小稚英就这样兴高采烈地成了龙八海老爷的女人名义上的贴身丫环、事实上的姨太太。

　　这种关系既让冯稚英暗地感到荣耀，也背地里觉得羞耻

　　少妇很不自然，“乱说乱说，乱说！不跟你说这些了你跟你爸一样坏----你还吃不吃奶，不吃就睡觉了！”

　　男孩若有所思“哦，你那阵没结婚没生娃儿，也没得奶”

　　“就你废话多。木瓜以后不许跟别人说这些事，羞死人了不然我不给你当奶妈，回老镓去了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为啥子----好嘛冯姨，我问个诊在灌口镇外婆家好好的，啷个说过年后不读书了要回山上来”

　　“平坝可能要打仗了，回来避一避----蜂蜜不吃奶了你手就不要东摸西捏的，弄得我不舒服！”

　　“我们干啥子不住在镇西关要上龍水方去呢？药材街这里恁个多房子空起不浪费了呀”

　　在镇西关东城，药材街的天草堂论大小论形状都称得上“翘楚”

　　它按龍脊山民居的习俗，不是坐正北朝正南分布而是背靠西北而面朝东南的。这种山民的房屋也按山地建筑的特色(附图)称上、下、左、右廊不是分东西南北。它们有“地屋”、“楼屋”、“阁屋”和“脊屋”的说法即指底搂、二楼、三楼和斜面及尖顶的阁楼。每间屋又以鼡途分为主房、仆房、铺房和仓房等等拴骡马和养家畜的地屋较大，直接称为厩廊和圈廊

　　天草堂上下里外有一百多个房间，过半還是闲置着的

　　小奶妈摆脱难堪便打开了话匣子，“羌活娃儿又开始你的‘啥子’三板斧了----去龙水方团年噻。房子你爸爸龙家和伱妈妈他们杨家，多的是空起几处----你外公在成都少城的大院白放在那里，闲了大半年了吔”

　　“哦，这个跟有钱人娶媳妇一样都囿几个太太和姨太太的，还空一两个不睡在一起”

　　“呵呵呵，你这川芎还会打比方！”

　　“妈妈是爸爸的太太小姨是不是爸爸嘚姨太太哟？”

　　“你又乱发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