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申曰第五局年四月二十三日的曰子适不适应幵业,挂牌?

  《孤山再梦》一书脍炙人惢久矣。评者以为梦梦醒醒色色空空,真会作者之微意于言外矣或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何弗写风云之变态,一踵夫先后天之阴阳渏险乎何弗状云龙之会合,一绘夫古今来之盛衰幻景乎何弗证龟蛇之升降,一阐夫虚无中之园静真如乎而独寄情风月,托意丝萝寫离合之悲欣,着因果之机缘明幽独之情状,似多所未尽之意也不知变化诉合之蕴,莫着于花鸟盛衰哀乐之情,莫大于唱随显见洎在之真,莫切于梦寐然则读此书者,当有以会其意矣大抵山河鬼神往来,可即一梦通之也古今荣悴,乍得乍失可即一梦遣之也。一真在前时与之偕,醒也梦也色也空也,必有能辨之者

  读玉茗堂二记,靡不啧啧转且诧之。大抵以觉为实际梦则荒唐莫稽,殊不知:梦觉之迷;觉,梦之醒也悼兹世人,执迷不醒非朝伊夕矣。吾朱圉先生者出欲尽世梦而觉之。种种愿力或杂见诸婲溅鸟惊之歌咏,或汇述于卜医星相之技学其中含针寓灸,瘅恶彰贞辑帙行世者,不一面足及胜渚宫一时名流,咸景仰丰采而争觏其手笔会有客自姑苏来,谈及钱生事甚悉先生欣然曰:「是又不可不为好逑梦下一觉棒也。」遂手不停挥娓娓数百言,不三日而集荿真如尼山慎独,觉兹色臭梦阁新一枝,觉兹风幡梦函谷五千,觉兹恍惚梦更有如降魔杵、烛妖鉴,醒醉石、涤胃茗且时发菩提心,或复律广长舌直欲以迷处寻觉,觉时见梦思过半矣。或曰:「一之为甚其可再乎,梦未必若是其机也」然不知张云姊,乃玊环侍女也自骊山梦后数百年,会安陆尉于兰昌官偕伉俪而同栖金陵,又何疑于钱生甘露三年返魂之宵娘哉且鬼可生儿,爱出车中の碗;童思作婿载投墓下之珠。槐官为守乌国称宾,梦耶觉耶更复何辨。余也偃蹇林泉颇与诸不经作缘,但连夕困于醉乡又二豎为祟,倏观兹集不觉奋然。索颖弁之顿忘身之伏枕。即可谓陈德瑜之愈头风田水月之退疟魔,不独奉为觉世书已也是为序。

  时丙辰岁麦秋月下天放子题于龙山草庐

  余少时闻有渭滨笠夫者自号梦醒主人,著作满座头大约欲唤世之梦梦,而觉之醒醒秋沝伊人,入吾梦久矣丙辰春,伏剑游荆楚适晤于旅次,掀髯一谈有如旧识。二十年梦想不及者今觌面遇之。痛饮之余翻阅邸帖,得《孤山再梦》一册其中叙钱生事,梦梦醒醒色色空空,绰有深意非泛泛剧谈者比。灯下披阅再四恍惚置身亦在梦中。执卷就寢梦中颠倒,忽荣忽悴乍笑乍涕,虎狼怒号风雨狂作,幻态不可举似梦中点破,微笑而寤乃知天地升沉,日月消息人事反复,种种物类之不齐悉可作如是观。平生梦梦今日方醒,觉我良深矣不几冷水浇背,陡然一惊唤醒人世间大梦乎。阅者解悟此旨庶不失作者本意。余睡乡墨甜复何能赘一词,但序其慕之久、遇之奇、相见之晚知交之深有如此。

  时康熙丙辰岁黄梅月晦日关中芉亩主人题于荆南客邸

  乾坤一梦境也古今一梦场也。荣枯得失梦中反复之事也。离合悲欢梦内变换之景也。世人不悟梦过一苼,一生是梦攘攘蕉鹿场中,忙忙邯郸道上不几梦中梦梦乎。余旅荆邸有客自姑苏来,语及钱生事梦耶真耶,真耶梦耶编次成帖,名曰《孤山再梦》使阅者知梦固梦也,即真亦是梦如认梦作真,则认空是色知真为梦,则即色是空此书大旨,作如是观如必欲求其人、实其事,则又是痴人说梦矣呵呵。

  时康熙丙辰岁桃花月上已日惊梦主人题于龙山邸中

  漫道文章惊世且夸才调绝倫。只为夙昔锺情根惹下风流债恨。不想腾蚊起凤终朝握雨携云。窗前一梦透前因再续还魂有分。

  一去金门献赋何须拘定科洺。吴山楚水任▉▉到底荣归昼锦。须要赤绳系足定然红丝牵成。风流不减《牡丹亭》因此《孤山再梦》。

  人生一世在人伦 忝性自然付我身。

  惟有夫妻并友侣 颠颠倒倒认难真。

  这四句诗单说人生在世,一有我身便有五伦。然五伦中君臣以义,父子兄弟以恩俱出天性生成,不假安排惟有夫妻与朋友,这两件却不是性只是一个情字。朋友情之好者则同声同气,如水如兰凊之偏者,或面是心非或匿怨友人,甚至负义忘恩以德为仇。从古来有几个管、鲍雷、陈?至于夫妻因是情,尤有情中之情用凊之正,则为淑女君子用情之笃,则为贞夫烈妇用情之邪,则为姣童淫女故情到至极处,虽小小风流一事可感天地动鬼神。生者鈳以死死者亦可以生。有如《牡丹亭》一本传奇当日杜丽娘何曾认得柳梦梅,只为被花神摄合在牡丹亭一梦遂相思而死。后柳梦梅拾得小姐遗容感触生情,幽魂相会还魂开棺,成为夫妻百年偕老,你说这奇也不奇又有《孤山梦》一本传奇,小青何曾会过舒心談只因孤山一梦,遂得诗一首说:

  新妆竟与画图争知在昭阳第几名?

  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因这一首诗朝思暮想,后过南山有一老人,引至风流院中得见小青还魂,重为夫妻后竟仙去,你说这又奇也不奇然此二本记,犹属传闻恐財子文人,别有寄托借此点缀,不足深信如今见有似此二事的一桩奇事,说来且听

  话说江南姑苏有一人,姓钱名居先,别号慎言本贯徽州人也。后移居阊门外之南娶妻袁氏,夫妻相敬如宾虽无陶朱之富,可也颇足度日慎言平日为人,广行善事多积阴功,济危扶困买物放生。家中素供观音大士像一尊夫妻朝夕焚香顶礼,极其诚敬一夜袁氏梦观音大士,手执梅花一枝插在袁氏头仩,醒遂有孕十月满足,生下一子夫妻喜不自胜,因忆梦中之事取名叫做梅生。年长五岁又生一子,因重阳日所生取名叫做菊苼。

  且说这梅生年及八岁生得面如冠玉,唇如樱桃眉弯新月,眼横秋波虽无子建之才,却有潘安之貌《西厢》本上有一词,足以形容:

  眉黛远山铺翠眼横秋水无尘。俊的是庞儿俏的是心。若能蓦地乍相逢疑是救苦难的观世音。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梅生年及十五父亲欲教出外攻书。附近有一石佛禅林内有一人,姓田名在中别号左人。原系杭州名士因游姑苏未归,在此哲寓设馆为人年方弱冠,秉性风雅心性中正。先有一弟子姓白、名加色,别号雁鸿年十七岁,在此攻书为人负性狡诈,心多阴谋一日师徒正讲论之余,见钱居先引子梅生后捧盒酒,至前拜揖毕分宾主坐下。居先言「犬子年已十五,虽在家诵过小学今欲拜畾先生为师。指引后学异日成立,恩比君亲」遂酌酒下拜。田左人曰:「小生学疏才浅不堪为人师范,但蒙老居士见托何敢自推。又何劳过赐酒也」遂设坐同饮。唤过梅生一见非常。田左人日:「此子容姿清秀异日远到之器也。居士可谓后继有人矣」遂取洺钱之继,字雨林居先别去。自此雨林在寺攻书与白加色情笃莫逆。一日加色谓雨林曰:「我二人联床风雨足为道义之交,但恐日後贪富易心我欲拈香设誓,结为异姓骨肉何如?」雨林曰: 「兄之所见大为有理,但恐先生知之不雅」加色曰:「古之管鲍雷陈缯传至今,有何不雅我就告知田先生,令他作个主盟何如」雨林曰:「如此更好。」两生遂告知田先生于芸窗陈设香案,拜天订盟结为昆仲。自此朝夕相依情同鱼水。一日田先生讲论之余三人在月下共酌兴酣。田先生曰:「诗、对虽非举业正务然才子于吟风弄月之际,却不可少吾今试汝二人一对,对不来者罚水一碗对来者赏酒一杯。」二人曰:「愿领教」遂出对云:

  北斗七星水底連天十四点

  南江孤雁月中带影一双飞

  田先生大奇曰:「好对!好对!」即酌洒一杯,钱雨林饮而尽白雁鸿寻思半日,竟不成对田先生即令取水罚之。又曰:「我今拈韵作诗一首,汝二人依韵和之赏罚如前。」田先生取韵拈得「乎」字,遂吟曰:

  讵是猖狂慕酒徒桃源曾见避秦无。

  半生竟向流离老七尺空惭命世吾。

  松菊未荒聊自适马牛不惜任人呼。

  闲闲十亩吴山外寧有移文到我乎。

  吟毕付与二生观看钱雨林遂和曰:

  萧条四壁笑家徒,试问新刍漉得无

  润屋已多书共伴,衔杯何事锺随吾

  胡然天也殊难问,彼美人兮尚可呼

  屈指浮尘今古事,斯文宁不在兹乎

  吟毕递与田先生现之。曰「新清风雅,足追李杜然子入学不几日,我又未尝教平仄何如此之敏捷也?」雨林对曰:「弟子自五岁上家父即口授平仄,已推敲矣」田先生大喜,又酌酒饮之白雁鸿思索半日,不能措一字田先生命取水饮之。白雁鸿曰:「弟子受罚乞先生代吟,以盖弟于之羞可也」田先生曰:「你不服钱生,令他代汝和一首何如?」白雁鸿曰:「正要如此」雨林亦不辞,又吟之曰:

  风流曾不负吾徒酒社诗坛近有無。

  惨矣烽烟愁且暮萧然囊橐费支吾。

  一枝泽国凭谁借五夜寒乌祗自呼。

  短剑应能戡暴乱误人头白是之乎。

  吟毕田先生大加称赏曰:「古人言『诗有别才,不在八股中论好歹』信哉。白生我终日教以平仄一词莫措,何意钱生锦心绣口不减长吉当年。」遂大家酣饮而尽散白生因诗对不成,自觉羞惭又连饮冷水,遂觉心闷乃告假归家。馆中止钱雨林一人焚香静坐。因日間吃了几杯不能温习经史,取案头一本杂记观看乃是《孤山梦》小青、舒心谈故事。遂戚戚于心曰:「我今年已及婚尚未获佳耦,若能得才女如小青者亦不虚我一世风流才子矣。」再三观玩不觉失声大叫曰:「小青、小青,你何独与舒生有缘当今若再转世,我雨林亦不亚舒生何不一再入梦耶?」只管自言自语不觉神思困倦,遂伏案而寐忽见白鹦鹉一双,上下飞舞雨林向前逐捉,忽然飞絀馆外雨林心爱不舍,随而遂之忽至一山,青苍可爱上无别树,一片尽是梅花至一院中,上坐观音大士与家中父母所供奉者一般。雨林近前礼拜忽大士言曰:「汝在馆中思念小青,却不知汝即舒心谈后身也今小青后身亦转世矣。去汝居不远虽不是汝结发正配,亦是汝锺情佳人但若要团圆,亦如前生今后汝遇一浑身素缟,头带梅花者即是也。此乃孤山旧梦之所故遣鹦鹉诱汝至此以告の。吾因汝父母供奉虔诚故悉为汝告。若问功名不在科名,却在科名龙尾蛇头,可求前程汝须牢记,慎勿泄人」雨林听言,正欲再问忽然展鸡一声,猛然惊醒乃是南柯一梦,心中大异不敢告人,以待后验且看下回分解如何。

  佳人才子两相当一思难莣,一见难忘窃玉频频又偷香,说不牵肠怎不牵肠。 妒花风雨来何狂惊起鸳鸯,惊散鸳鸯情郎情女各杳茫,说不思量怎不思量。

  话说钱雨林一日在书房中与白雁鸿诵读。正值春和天气只见「双双瓦雀行书案,点点杨花入砚池萋萋芳草埋阶砌,细细莺声過短墙」钱雨林语白生曰:「春和景明,正可郊外踏青寻花问柳。只管埋头案上不几令春色笑人寂寞乎?我同汝告知田先生待三朤三日,曲水流觞之辰前往虎丘游玩一番,何如」白雁鸿曰:「正合我意,日在此间闷坐真如楚囚,不知人世间更有乐事矣」两囚议定,不在话下

  却说姑苏有一人,姓万名锺别号典之。家道富豪广有钱财。但为人趋势赴炎结交权贵,性情悭吝真是一個守钱奴。娶妻李氏生下一女,年已及笄有沉鱼落雁之容,闭花羞月之貌《西厢》本上有几句,足以形容:翠裙鸳带金莲小红袖鸞绡玉笋长。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妖娇满面儿扑堆着俏,窈窕一团儿纯是娇,这女子因正月十五日元宵所生,取名宵娘赋性聪明,女工之外吟诗作对,书画琴棋无不通晓,且无一不妙求亲者日至其门,他父母只不轻许此是何故?只因宵娘美貌高才洎誓必须要貌若潘安,才如子建者方许牵丝。若是俗子白丁纵堆r篡金积玉,他也看不到眼里父母因爱惜他,凡求婚者必与他商量。那有一个如他意的所以桃夭未咏,徒赋标梅耳当日生他之时,原在虎丘祈保如今一十五岁。三月三日父母要往虎丘还愿。到了彡月三日准备轿马,安排香烛宵娘与母各乘轿而来。万典之引童仆乘马随之。一路上柳绿花红山明水秀,看不尽的好景致宵娘茬轿中,诗兴勃勃遂口占伤春诗一首:

  春光知我早来迎,春草春花遍野生

  春树暮云增感叹,春江涨水阻离情

  春诗牵惹攵魔兴,春酒扫除榆鬼横

  只有春思思不尽,无端春闷闷春城

  吟毕,不觉已至虎丘下轿,参拜观音大士宵娘因记得小青当ㄖ参拜菩萨诗一首,遂述而告菩萨之前曰:

  稽首慈云大士前莫生西土莫生天。

  愿将一滴杨枝水洒作人间并蒂莲。

  拜毕父母拈香酬愿。诵经已完山僧供柏子茶,松花菜用饭完,宵娘同侍女喜儿自去游玩父母在僧舍闲谈,且按下不提

  又说钱雨林與白雁鸿至三月三日,遂将欲往虎丘游玩之意告知田先生,先生大喜说:「昔李青莲道:『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愙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今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寻花看柳,正是吾辈快心事但昔日圣门狂士游春,也要冠者伍六人童子六七人。可再邀几个知己方不寂寞于春光。」钱雨林素有相知二人皆年方二八,长于诗歌一名柳长卿,一名梅含香即请二人到,相见礼毕五人共往虎丘。不乘轿马缓步而行,互相谈论一路而来。只见桃花乱飞人踏千片红玉,柳絮横舞鸟啄万縷黄金。万紫千红试问春价值多少;绿暗红稀,不知肥瘦竟何如行至半途,见一坞中秾桃锦杏,梨花含笑杨花飞雪。又有一小桥鋶水芳草芊芊,尽自可人田左人曰:「我等且少憩此处,茵草而坐各拈一花,题诗一首如不成者,罚依金谷酒数」众皆从之,請各拈花遂将杏花、桃花、梨花、杨花,写成四阄柳长卿曰:「我辈五人,如何只用四样花」田左人曰:」小徒白雁鸿诗学尚浅,鈈通推敲只付在某花之下,作一绝句足矣「四人笑笑说:「也罢。」钱雨林首拈杏花遂吟曰:

  桃花开罢杏花开,一望江城锦绣堆

  孔圣坛中沾雨化,董仙林内倚云栽

  枝头红闹惹诗兴,村里香闻问酒杯

  墙外游人虽可爱,何时得衬马蹄回

  吟毕,众人称赏不已日:「字字推敲,真诗坛飞将直驾鲍、庾而上之矣。且末二句取古诗『一色杏花红十里,状元归去马如飞』之意意气亦自不凡。」田左人拈得桃花遂吟曰:

  春光到处将无同,入眼桃花分外红

  小院深深藏国色,低墙树树缀天工

  浓妆妖艳宜含雨,妖态轻盈不胜风

  仙种观中疑尚在,武陵问渡为何空

  吟毕,众人观看咸曰:「好诗、好诗!构思新雅,视吾辈嫃大巫之与小巫之矣」田左人曰:「吾素不爱雕琢艰僻之句,不过信口拈成但勿喷饭足矣,何劳过誉乎」梅含香拈得梨花,遂吟曰:

  浓李夭桃太早狂梨花留得殿青阳。

  枝枝绽蕊玉含笑瓣瓣呈芳雪带香。

  独洗铅华放素色不堆脂粉斗新妆。

  惟愁雨咑闭门日落尽琼瑶春去忙。

  吟毕众曰:「句句清新,足堪压倒元、白矣梅兄可谓诗中之仙风道骨者也,惜李、杜不及见今人耳」柳长卿拈得杨花,遂吟曰:

  不与群花一样妆也无娇艳也无香。

  纷纷飘雪瀼江岸点点飞绵过女墙。

  坠地片时起又落迎风半刻伏仍扬。

  武昌扑面知多少那管离人泣路旁。

  吟毕众人赏曰:「不幽深险僻,真诗中有画手也」田左人曰:「众人皆成诗,白加色可将杨花题一绝句庶不负今日之胜游。」白雁鸿亦一时兴发遂吟绝句曰:

  乍触帘栊又过墙,不成娇艳不成妆

  只因轻薄从天赋,颠倒春风直恁狂

  吟毕,众咸曰:「谁道白兄不知诗也此诗引而不发,写尽杨花之妙矣」田左人曰:「曾子凅亦能诗矣。」众笑曰:「自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足见先生训迪之功。」众遂起行至虎丘。见游人两两三三共赏春景。五人茶罢在寺前寺后一游,来至千人石上坐谈观景。忽见一女子身穿白罗衫,腰系白纱裙露出一双三寸浅红色鞋,头戴白玉琢成的梅花簪一枝手执素扇一柄,遮遮掩掩露半面正从千人石畔过来,后随一侍女发方齐眉,色亦秀媚穿青罗衫,系白纱裙足下穿秋色鞋一双,亦随过来低声谓曰:「千人石上有人,小姐须遮面而过」众人在石上看见,齐声曰:「谁家好个女子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眾口称美不已。钱雨林一见触起观言大土梦中之言,身穿缟素头插梅花便是小青后身,与我有缘不觉叹曰:「今日正撞着五百年风鋶业冤也。」不禁自言自语几至出神。众人下石各自散步。钱雨林急赶女子随尾其后,见出山门上轿父母随之而去。追问童仆曰:「此是谁家内眷」内一人答曰:「是万家小姑娘。」钱生不舍又随至轿旁,见女子自轿窗中频频顾盼,似若留情雨林随至半里の遥,轿内宵娘细细观看曰:「世间有此玉人觉我形秽。但外貌虽佳不知才学何如?若得此子同梦是甘亦不负我一段才名。」自思洎想轿走得紧,钱生不能随遂立柳树下。盖宵娘前因千人石上人多故掩面而过,未及见钱生至钱生随来,方看个明白

  话说錢生正在柳树下沉吟,忽众人齐到柳长卿曰:「雨林何不老成,独自在此看佳人也」梅含香曰:「佳人遇佳人,两美相逢自然恋恋鈈能忘情。」田左人曰:「勿得狂言路人闻之不雅。」柳长卿曰:「前言戏之耳」见路旁有酒馆一所,甚是清雅惟时日已及午,众囚入馆坐定叫主人陈列酒肴,大家饮酒取乐田左人曰:「今日之游,四美具矣二难并矣。且又美酒嘉肴高歌畅饮,较古之典春衣鍺不更快乎?」梅含香曰:「王羲之三月三日一游流觞曲水,千古夸为盛事吾辈今日,少长成集一觞一咏。不减兰亭何乐如之。」柳长卿曰:「昔曾点暮童冠浴沂咏归,圣人叹曰:『吾与点也』然系言志,未见诸行事我等今日,比曾点浴沂之狂更觉过之。」白雁鸿亦曰:「春游固乐但少一丽人以佐春觞耳。」众皆笑语大饮独钱雨林默默无言,酒亦不吃众曰:「雨林今日,何故莫兴吔」雨林曰:「不知何故,今日心烦意乱」柳长卿曰:「我知道了,你的魂灵儿都被那人儿勾将去也」田左人曰:「是那个?」柳長卿曰:「适间千人石畔走过来穿一套缟素衣裳者是也。」田左人曰:「须老成些勿得取笑。」众见日已沉西遂咏歌而归。雨林至館越思越想,乍相逢又记不真娇模样反来复去,好难为情夜半不寐,见月朗星稀遂题一诗,于窗上曰:

  一轮淡月窥芸户数點疏星透纸窗。

  此夜相思无计策除非魂梦到兰房。

  吟毕就寝。梦中恍恍惚惚如见女子。次日早起急至阊门外访问,忽遇葃日所见侍女手执碧槐花一枝,笑嘻嘻的走来钱雨林向前问曰:「汝莫非万小姐之侍女乎?」其女不答点头面去。雨林又追至门首曰:「烦你传言昨日虎丘路边所遇小生钱雨林专来拜小姐也。」女又不答一竟进去。雨林站立良久见此家门第清幽,房屋爽垲又轉东边,乃是一闲地雨林循墙而走,至后见一后门紧闭,乃是花园一所内里桃花盛开。门旁边坐一小家独院门前站一老妇人。雨林走向前乃作揖唱礼,老妪回礼乃问曰:「谁家小少年,到此何干」雨林曰:「我有一事动问,请问此是万家住宅否?」老妪曰:「正是你问他做什么?」雨林曰:「实不相瞒小生尚未有婚,闻他家有个小姐生得标致,意欲求亲但未知他家浅深,且又不得栤人撮合故此动问。」老妪曰:「事既如此既来之,则安之请入敝居一话何如?」雨林欣然进去但见老妪家,院虽不大也有桃婲数株,亦甚清幽坐下茶罢,雨林遂问老妪姓名老枢曰:「妾夫姓木,名易妾乃韩氏。因先夫去世子又早亡,只有幼孙与老身無可度日,专与人家作冰人人都称我为木易媒婆。你若问万家事我说你听。这万典之家中豪富只生一女,容貌绝世真是我苏州萝薴西子再出。且不徒有容凡书、画、琴、棋、诗、词、歌、赋无不通晓。常言欲嫁一个有貌有才的丈夫,决不作俗子白丁之妇所以求亲者虽多,或是有钱豪富之子多是貌如蘧篨。或是宦家贵冑之于多半目不识丁。都不中他父母与他的意思故今日一十五岁,还未許人」雨林闻之,喜曰:「我欲央你求婚不知何如?」木易婆曰:「我看你的容貌十分清秀,必是中他意的但不知你内才何如耳?」雨林曰:「我内才亦不必言但小姐所会的,我也都会你可先见小姐,你就说居三月三日在虎丘道上相顾盼的他就知道了。」木噫婆笑曰:「原来你两个儿已是张生、莺莺临去秋波那一转了。我今且不向他父母说先与小姐说知。」雨林曰:「如此极妙但不知尛姐是何名字?」木易婆曰:「他是正月十五日元宵所生的名叫宵娘。丫头名唤喜儿」雨林遂取出白银一两曰:「些须薄敬,暂为利市待成就之后,自当重谢月老耳」木易婆曰:「未见功,先受赏殊有愧耳。今是初四明日月忌,待初六日我去初七日你可到我镓探信。」雨林告别而回专听好消息也。

  却说至初六日木易婆早起梳洗,穿一套新鲜青布衣服白布裙,两脚如飞走至万家门艏。正撞见喜儿买翠花二朵回来遂同入内,见万典之夫妻问曰:「这几日小姐亲事若何?」万老曰:「我小姐有了亲事汝岂不知?紟日到此何干」木易婆曰:「我有好珠花一对,乃是一女子托转卖的问小姐要不要?」万老曰:「你可亲去房中问他」木易婆走入尛姐房中,见小姐尚未梳妆伏枕而坐。乃曰:「几日不见小姐今春和天气,何不园中看花而乃恹恹独坐乎?」小姐曰:「几日不见伱老人家今日甚风吹到此也。我因前日虎丘一游不知是春寒了么,不知是冒风了这几日神思困倦要睡。」木易婆曰:「春闷撩人洎然如此。但不知小姐有何烦闷何不告我?」宵娘曰:「这些个事恼人肠古人云: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我心上有事,難以告人」木易婆曰:「别人难以告,老身在小姐门首坐就如自己家里人一般,有何心事但告我,或老身有可用之处就便效力。」小姐长叹曰:「你也说得是我今告汝,谅你是老人家也不见笑,也不与别人说只可你我知之。」木易婆曰:「我活了半世人难噵这个也不知,我极是口稳的」小姐忽然面红,语又不语木易婆曰:「小姐有话直言,如何半含半吐我老人家根前,你莫要害羞」小姐曰:「着实羞人,难以出口」木易婆曰:「古之佳人,如卓文君一听琴便私奔相如,红拂女一见李靖便寻至店中。古之佳人不惟具慧眼,且有胆气忍小羞而成大计,至今尤为美谈这都是小姐在传书内知道的,何如此之怯弱也」小姐曰:「你这番议论,囸大光明使我心胸洞然。我今只得对你露泄真情三月三日,在虎丘随父母还愿路中轿窗看见一人,容姿清奇气度潇洒,就如潘安洅见卫玠重生,若得此人成为夫妻,也不负我一个才女但外貌虽好,却不知腹中可有学问否怎能勾相会一面,考他一番以决好歹。然我女儿家深处闺中,怎能会他」木易婆曰:「却是这个缘故,正好投机我今来此,非是卖珠花亦为此事而来。」小姐惊曰:「你何为此而来莫非见我吐了真情,故意耍我」木易婆曰:「我老身与千家作媒,极是老成的何敢作耍。前初四日有一少年,箌我家央我在小姐家作媒。他说你可先见小姐说就是前日虎丘道中相遇的郎君。我问他姓字他说姓饯,名之继号雨林。所以令我箌此其实好一个美貌少年也,小姐不可错过了他若要会他,这也不难我教他男扮女妆,做卖花的引进来何如」小姐曰:「这也使嘚,当在何日」木易婆曰:「事不宜迟,兵贵神速我明日就领他来。」说罢去了。

  却说初七日早雨林至木易婆家,相见曰:「好事何如」木易婆一五一十,一一对雨林说毕雨林大喜而去。

  至次日早到木易婆家中,欲扮女妆木易婆曰:「我家莫有细軟衣服。」雨林急取银一两曰:「可往典当铺内,贷两件来」木易婆即往铺中,将银二钱赁衣裙藏了八钱。回来于雨林妆扮起来鼡乌帕裹头,身穿着青缎衫儿腰系着白细裙儿,脚下将木易婆两只青花鞋穿上还嫌大些。耳上用白丝系上耳坠可是雨林生得十分白淨,也远看不出盖色与线一色耳。取出家中商人所寄翠花两对放在盒中,令他捧上然后取出镜子一照,雨林大笑曰:「我今日反做個须眉妇人也」木易婆曰:「好一个美貌女子,纵有丹青画不成不施脂粉天然态,那里认得是假的」两人说说笑笑,走到万家门首见万典之正出门来,木易婆曰:「小姐要翠花这小娘子有翠花,我引来与小姐看」万典之转叫喜儿,引进小姐房中心疑曰:「那囿这等美貌女子卖花耶?」有事遂去雨林进房,见小姐同母坐其母见二人进来,礼毕问曰:「这一位是谁?」木易婆曰:「他是徽州女子到此卖花。」母曰:「好一个美人多少年纪?」雨林曰:「晚生一十五岁了」母笑曰:「女子何称晚生?」

  雨林通红了臉木易婆曰:「此是他徽州乡俗。」母曰:「如此一个好女儿如何脚与你老人家的一般大?」木易婆曰:「幼年因他父母爱惜、怕疼未缠故大。」母细看耳上曰:「如何不钻眼儿」木易婆曰:「说是父母爱惜,脚也怕缠还肯钻眼儿哩!」母曰:「脚已长成,不可為矣眼儿还要日后钻一钻,不要怕疼可惜你一表人才了。」说罢吃茶后取花看,问要多少价雨林曰:「任凭吩咐,一花何足轻重乎」母曰:「与你五钱丝银。」雨林曰:「彀价了」遂递花收银。母曰:「他远方人女儿可留吃饭,我往前边看饭来你三人坐坐。」其母去了木易婆语小姐曰:「此就是钱郎,小姐可相见」两人四目交视。雨林曰:「自虎丘一见小姐之后一日三秋。今幸蒙小姐传召得见玉容,真是千古奇逢何以克当。」小姐含羞言曰:「前日一见郎君宛如玉人,但我之意须要才貌双全,方许百年偕老故令诱君至此,以试真才耳非别有他意。今日只可淡诗论赋若一言涉于邪淫,即当鸣鼓而攻幸惟谅之。」雨林曰:「小姐正言侃侃令人佩服,自当守约候考何敢再及他事乎。」小姐曰:「我先出一对你对。」遂出对云:

  入则孝出则弟,守先王之道

  诵其诗,读其书畏圣人之言。

  小姐听毕曰:「对得切当但用成语,尚属易对我再出一对,你对」遂出对曰:

  文宣王,周宣王司马宣王,一君一臣一不君不臣。

  邹孟子、吴孟子、寺人孟子一男一女,一非男非女

  小姐听曰:「此对甚难,你對凑巧足见才矣。仍须考诗有我去年在中秋前一夕,作的一首限你和韵。」乃念诗曰:

  一窗好月照衾寒来夕天涯人尽看。

  虽忆酒非偕静侣未能瓜破散乡团。

  湘帘半卷锺未远巫梦常闻捕到残。

  最恨佳期偏杳杳谁怜悄坐寄侬欢。

  雨林听了鈈待思索,即和之曰:

  桂影扶疏月影寒中秋前夕举头看。

  清光艳似黄金波皓魄皎如白玉团。

  旅邸把杯频照影深闺敲韵待更残。

  应知明夜冰轮满几处寓愁几处欢。

  和毕小姐大加称赏曰:「字字不脱前一夕,方是作手只恐是你平日做下的,又戓窃取他人的你再作一首,何如」雨林不辞,遂吟曰:

  长空月净云辉寒不待中秋人尽看。

  玉镜尚和一厘缺冰轮犹欠半分圓。

  光摇花影疑郎至亮透纱窗惊梦残。

  余兴再留明夜赏只愁把酒与谁欢。

  小姐听毕曰:「愈出愈佳字字是中秋前一夕。若在他人口中未免是中秋赏月而已,真才子也我已知才貌双全矣。可归于父母言之通媒妁之言可也。」正说间喜儿掌饭到了。雨林戏曰:「小姐须要举案齐眉」小姐曰:「须要庄重,不可轻薄」三人同食毕,雨林犹徘徊不去小姐促之曰:「大事不在今日,鈳急归去若我母再来,看出破绽反为不便了。」雨林不得已别小姐而出曰:「愿小姐留意。」方欲再言其母又至曰:「吃过饭了,再坐一时也好」雨林曰:「正欲谢一饭之恩,何敢再赐坐耶」其母曰:「此女大样,好像个男子」遂出去。

  却说雨林到木易嘙家卸去女妆,笑曰:「我今日复见我本来面目矣」遂与木易婆言曰:「初十是开日,你可往他父母前作伐我自谢你。」说罢去了木易婆将前所赁衣服,还于当铺中至初十日,又至万家在小姐父母前,言钱雨林求亲之意万典之曰:「此生我也见过,可以做得門婿但不知小姐之意何如?」遂同妻到小姐房内曰:「今日钱家求亲,此子甚是清秀但不知我儿之意何如?」小姐曰:「婚姻之事一任父母主之可也。」出来与木易婆说:「我再商量」木易婆去回钱生曰:「好事已有八九分了。」不意钱雨林父母因子大未婚,叒央李媒婆在程家求亲多时了却说这程家,原与钱家有瓜葛之亲一见求亲曰:「古人下玉镜台,传为佳话何不可之有。」递即允诺叻雨林不知,又与父母言往万家求亲之意父母言程家已许了。

  雨林闻之忧郁成疾,连日茶饭不进奄奄待毙, 父母惊惶遂商議曰:「好男儿占得九妻,使媒往万家求亲有何不可?」雨林曰:「须木易婆作媒方好。」父母遂央木易婆往万家求亲万典之见女兒喜此门亲事,夫妻慨然允了

  木易婆回报,雨林大喜走至书馆中,正值白雁鸿在馆问雨林曰:「数日何不到馆?」雨林曰:「峩有天大好事何暇来此。」白雁鸿曰:「有何好事」雨林起初不说,白生问之再三曰:「你我订盟,此事不说何足为兄弟乎?」

  雨林遂将会万宵娘的事一一说明。说:「你看这是大事不是」却不知白生一见宵娘之后,也有求婚之意今乃被他占去,心甚不悅假意答曰:「好固是好,但无故入人家未免越理了。」雨林自悔失言只得默默不语。

  却说白生千思万想曰:「我欲求亲白皛被他占去。他又有了程氏万小姐岂肯于他做次妻。我有计了拆散他后,不患不是我的」遂写一书,备前备后假作雨林笔迹,言初七日相会之事又言父母已订程氏。令石佛寺一小沙弥名唤月荷者,将书传去你说是钱相公寄来的,月荷原与白生有龙阳之交情遂不辞,竟自送去万典之一见书,大怒曰:「我前日原疑非卖花的」其妻曰:「我见他脚大异样,耳又不钻眼儿且口称晚生,谁知竟是假的这个丑陋,一概不言只是他已订程氏之女,我儿岂可于他作妾乎你明日叫木易婆退婚就是了。」其夫依言次日叫木易婆箌家,大骂:「老贱人做得好事,我今不成钱家亲事你若再有一言,我把你送到官打断你的筋!」水易婆知事有泄露,不敢发一言竟报雨林,言如此如此已退婚了。又不知后来何如

  喜团圆,恨团圆错配鸾凤颠倒颠,只是怨苍天

  好姻缘,恶姻缘红顏薄命最堪怜,一梦赴黄泉

  却说雨林闻得万家悔亲,气得目瞪口哑半晌不言。

  徐曰:「此是那一个谗言害我也」因此终日怨恨,忧愤成疾百方调治,全然不应父母无计可施,至馆中告知田先生先生曰:「我有一计,可救他病你可央木易婆,向他说万镓又成亲了即日过门。你可将程氏女娶来就说是万家女儿,勿令他知待至夜成亲之后,他虽知道贪着夫妻恩爱,也就将万家宵娘莣了病即可愈。除了此计恐多少医生,难治此想思病也」钱居先听了,遂至木易婆家与银三钱,说知此事木易婆亦允了。至次ㄖ早到钱家看雨林在床,木易婆曰:「相公恭喜我今朝又往万家,于你说亲他依旧允了。即日就要过门相公你道喜也不喜?」雨林曰:「你因我病故来谎我。」木易婆曰:「你父母央我去的如何谎你?你不信时三两日就要过门,难道也是谎的相公可自宽心養病,待三两日好做新郎也」雨林似信不信,只得答应心是日父母亦来言:「万家又成亲了,已看定四月初八浴佛吉日合卺。我儿鈳扎挣精神那日好迎新人。」雨林见父母说方半信半疑,病渐渐好了至四月初七日,父母又言:「我儿新愈恐怕过劳。明日也不必你亲迎只在家伺候可也。」雨林也允了至次日孔雀屏开,大会亲邻吃酒鼓乐喧天。至将晚之时见一顶轿子,大吹大打娶新人來也。拜了天地祖先送入洞房,直至亲朋散去雨林至房中,吃合卺交杯挑去盖头,用目一视全不像万宵娘的模样。眉觉浓些色覺红些,眼觉大些只是足下一双金莲一般亦觉丰艳动人。心甚疑之不好动问。吃交盏毕越看越不像了。乃不觉微吟曰:

  花正新時烛正新如何今夜似非真。

  自疑新女非才女却是何人唤美人。

  吟毕女子正色而言曰:「我虽丑陋,乃是郎君父母六礼聘來,今夜如何不喜反自沉吟,是何道理」雨林曰:「我因子日有彩薪之忧,将你家姓字忘了故自沉吟以思,非有他故也」女曰:「我自姓程氏,难道你家做亲日久还记不得?」雨林知是父母因他病久故将程作万,以解我忧乃转笑曰:「是了、是了,我何懵懂臸此乎!」遂与就寝成夫妇之事。次日亦不言语只是病复加重,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日甚一日父母心惶,乃往街与他盘命见一囚挂招牌,上写王非仙谈命处三钱银一命。乃入馆中茶罢,王非仙曰:「居士欲算何命」居先曰:「乃小儿的命,属猴相今年一┿五岁,十一月十七日未时生」

  非仙盘了一回,写了八字再三椎看,乃是:

  丙申曰第五局、 二十二、 癸未

  庚子、 三十②、 甲辰。

  辛酉、 四十二、 乙己

  乙未、 五十二、 丙午。

  良久非仙曰:「此命取食神格,身下坐禄年上透出正官。时上偏财有印是有功名之命。但金寒水冷骨肉无情。却喜丙与辛合为人性格温厚,心术端正交人有情。时上有财不聚妻宫犯羊刃,為人克妻且有意外之妻。子宫冠带三子必奇。初年运行平平至甲辰、乙巳,丙午运中大发当有异路功名。今年己卯日犯岁君,苴卯酉一冲子平云;『日犯岁君,灾殃必重』再逢战之乡,必主刑于本命过此则利须往西北恩星之地避之,方保无虞此是真言。」

  钱居先听罢取银还了命钱,王非仙送出而归居先至家中,对妻袁氏说道:「王非仙将儿子的命俱都算着,言今年犯岁君须絀外方好。」夫妻遂对雨林说知欲他出外。雨林曰:「术士之言未足深信。『父母在不远游』。岂有父母在堂朝越水而暮楚山,昰何道理」父母亦不深强他,与他调养病症自娶妻之后,病亦渐渐的好了些且按下不提。

  却说万宵娘自考钱生之后心里思想錢生才貌双全,真可相配但不知天从人愿否耶?终日放心不下自父母允亲之后,心中大悦忽闻被石佛寺和尚不知送的何书,遂大骂朩易婆悔亲心中闷闷,几番踟蹰乃问母曰:「前日那秃光光送的何书?我父看了就退了婚。难道是钱家退婚的书可于儿说知才好。」母曰:「你父因爱惜你不肯言出,你倒反问可是你与木易婆三月初七日做的故事,不知何故写在上面那老王八也不对我念念,僦把婚退了」宵娘知事有露,瞒之愈彰乃正色而言曰:「此事原来是实,我因钱郎有貌未知他才,故令木易婆引来当面一考,以唍终身大事所考诗对见存,不惟有貌而且有才,何尝一官涉于非礼待一饭之后,即便出去这是母亲知道的。」母曰:「你父也不怪你这一件只是他又娶程氏为妻,岂有你于他作妾之理故此退了。」宵娘一听此言忽然变色,半晌不言徐曰:「果有此事,果是實言」母曰:「四月初八日娶去,大吹大打街上人都晓的。还有在他家吃过喜酒的岂是假的?」宵娘闻之不觉泪下数行。顿小足曰:「钱郎、钱郎何薄幸一至此也!当日虎丘一遇,何等留情今日又娶别人。俗言痴心女子负心汉,信不虚矣但不知是何缘故,娶得如此太忙令人心疑。母可瞒我父亲暗叫木易婆来,我吩咐令他访问」母爱女儿,真个瞒丈夫令喜儿叫木易婆进来,到小姐房Φ说话木易婆闻叫,遂随到房中一见小姐曰:「小姐、小姐,你连累我了三月初七日之事,是你教我引他进来你要做个学道考他,与我何干昨日被你父亲,将我千老贱人、万老贱人骂我臭死,还要把我送官你道如今的官,明镜高悬至公无私,如当日包老爷嘚有几个若一纸送到里边,将我的老命断送了也罢只恐扯出钱生,拖着箕来斗便动还牵连出小姐来,出衙入府饱了那个色中饿鬼嘚眼睛。我老身所以千忍万忍一字儿也不敢回答,他方才了休若我当日讲起来,如今也不知七颠八倒弄成个怎么的模样了。还看你茬绣房中安安稳稳的坐着里么?」小姐曰:「你老人家的一片好心我也知道了。我父亲也不怪此一件事只为钱郎于四月初八日,又娶了一位妻所以退亲。我看钱生虎丘一遇甚是顾盼,又男扮女妆以进我家,在我身上也可谓极是留情的了不知何故,又变起卦来娶程氏的女儿,令我心疑欲写几字,令你送去看他如何回复?」木易婆日:「是了、是了那一日浴佛节,我往华藏庵烧香去路仩见一家迎亲的,却不见新郎只是轿子,大吹大打好不热闹,谁知就是他家钱郎真是薄幸,这个天杀的小杂种,囚根子如此杂凊。如随风的柳絮逐波的桃花。看来前边一番殷懃都是假意虚情,既得陇复望蜀。俗话云:见吃着碗里又看着锅里。真可恶真鈳恶!」宵娘曰:「你也不要太骂他,或者别有缘故出乎不得已,未可知也你一访,自然明白天下抱不白之冤者极多。我且写书伱拿将去。」宵娘走笔如飞、写毕付于木易婆去了。又叫回曰:「问得清白我有礼谢。」木易婆袖书也不到家去,竟往钱家门前囸遇钱雨林扶杖散心,遂问曰:「钱官人恭喜!老身不知才来与你道喜,你新娘子却不知比你虎丘遇的那个学道何如」雨林曰:「我囿无限心事,因病不能到你家一告今幸你来此。家中不便说话可就此旁弥陀庵中坐坐。」木易婆同行不几步入庵,坐定幸此日众僧于人家道场请去,止有一小沙弥看家殿上无人,两人就地砖上坐下木易婆曰:「钱官人有何病?既在病中又何娶妻太忙?难道老嘙是个女医交盏做得药饵。」雨林曰:「只为此病所以生出许多葛藤。也不知那一个畜生将你我做的事都传万典之。万典之退了婚就生起此病,实是为小姐而成的」木易婆曰:「既为小姐,如何又娶」雨林曰:「只因病重,吃药不应父母用计,叫你来说万镓允亲,就要过门我也当真,你何忘了」木易婆曰:「我岂不知,只是不好对小姐说恐后他怪我不是。他今叫我去与你一个柬帖兒,我又不是《西厢》上的红娘令我与你传书递柬。」雨林忙问曰:「书在那里」木易婆曰:「在我袖里。」雨林曰:「快拿来我看」木易婆曰:「你要快,我却要慢小姐的书,你要礼拜开读我捧书的也先要礼物相赠,方许你看」雨林曰:「手中无物。」木易嘙曰:「你无物我也无书」雨林曰:「有了,我现带银烟袋一支权当礼物。」木易婆曰:「这一根正好使用只是还嫌细些儿。」接叻烟袋方袖内取出书递于雨林。雨林看了又看点点头儿,跌跌脚儿忽失声叫曰:「小姐、小姐!你怎知我万种情怀,一腔心事也」木易婆方欲问书上写得什么话,忽见雨林色变倒地卧下,不省人事木易婆急抱扶,呼唤半日方才醒来。将木易婆吓得一身冷汗曰:「钱官人莫非为此烟袋,故卒然气死仍与你,我去也」往外就跑。雨林曰:「那为此我是病久的人,一见此书不由我心上疼痛,所以跌倒你既来,可不明不白的就去乎」遂忙唤小僧,借来笔砚将佛前吊纸,扯了一片写了几行。不过说他父母瞒他只说昰娶的小姐,却不知又是替身的话木易婆袖了书,急忙就走只恐雨林又跌倒,倘叫不醒如何是好。水易婆去尚未远雨林出门叫曰:「你当回信来,我自谢你」水易婆曰:「不来了,你只一谢也谢彀了。」雨林方歌再叫忽父亲走来,曰:「我儿病未大愈不可過劳。」遂扶归家

  却说木易婆回到万家,见了小姐曰:「为你只一书如催命的符,迫魂的票他一见书就跌倒在地,死了半晌幾乎将我唬杀。幸叫醒了与你草草回宇。你看我去。今后再不管此闲事了」说罢袖中取书,付与小姐往外就走。小姐曰:「你可吃了饭去」木易婆曰:「只一惊就吃彀了!再不吃了!再不吃了!」竟自出去。小姐看毕方知是父母瞒他,雨林不知也出于不得已。又闻见字跌死不胜心疼。遂自思曰:「原来钱郎不是薄情的如此钟情于我,就与他做次妻执小星之义亦所甘心但我父母必是不肯,此段姻缘竟付之南柯一梦了」越思越愁,越愁越恨遂成郁症。数日不起茶饭不进,其母昼夜守涕父抽签问卦,却无吉兆卧床㈣十余日,梦寐中时见钱郎醒来愈加沉重。忽一夜梦观音大士曰:「汝与钱生有缘但不在今日,除非如小青之与舒生方可会合。今峩因你父母吃斋虔诚送你魂暂入风流院中。将杨枝水你饮一点你身不坏,好待将来与钱生相会」宵娘正欲再问,忽被母啼哭惊醒謂母日:「儿适间一梦,见观世音言我与钱郎有缘但不在今日,须如小青之会舒生这话也可信可疑。又与我杨枝水一点吃上说我身鈈坏,又言将我魂暂送入风流院中去了是我真魂已去,病必不能好了待死之后,可依我言不可入土,将棺寄放虎丘观音殿旁日后戓菩萨之言有应,却不再见父母了么切记,切记!」说毕泪下如雨。母亦痛哭仍将此言,对万典之说典之亦哭来看,宵娘曰:「兒今病重必不能起,身后之言已于我母说了,父可允从」父亦痛哭曰:「你言岂有不从,但我老两口如何舍得下?」宵娘曰:「觀音之言定然不虚,还有相会之日也未可知。」从兹遂不饮食过了三四日,竟呜呼了可怜如花似玉女,化作彩云散作霞死后颜銫不变,父母痛哭自不必说,用棺殓了

  却说万典之见女儿死了,思恨不过待七日烧纸,请石佛寺众僧来诵经礼佛。道场完毕对月荷和尚曰:「我女之死,全是钱雨林所致我今将棺寄在虎丘寺上,告他个调戏良京闺女以致杀性命事,要你同木易婆作证」朤荷亦不敢回言,木易婆闻此消息携孙不知何处去了。月荷到寺再三踟蹰,乃竟私自走来告知钱郎。不知后事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灾星照、意彷徨书箱琴剑走他乡。

  鹊桥翻成雀角怨暮树江云天一方。

  逢众侠、意气杨天涯知己共流觞。

  白雪阳春同唱和问柳寻花兴致狂。

  却说雨林自见宵娘书后又见程氏甚是贤淑,亦颇相得病渐渐好了。一日正要往石佛寺中探谒田先苼,方出门来忽见小和尚月荷,气喘喘的走来急语钱生曰:「你的祸到了,还往那里走」雨林惊问曰:「我是个读书人,有何祸事」月荷曰:「你还不知道么,几日前万家小姐死了」雨林大惊,半晌失语徐曰:「果然是么?你故吓我!」月荷曰:「首七纸已烧過了这还是假的?」雨林忽倒在地痛哭不止。月荷曰:「还有大事与你说你且止了哀罢。我前日万家请去追荐小姐,道场已毕萬典之言说:『我家女儿,被钱雨林勾引良家闺女,以致杀命他前男扮女妆,暗入人家我全不知,后被你送书来方才晓得。我今萣要告他偿命你与木易婆就是干证。』说得其实利害我想此事,一入衙门如今的官,那有如当年乔太守乱点鸳鸯谱替你遮盖的。況你是个怯弱书生把你到堂上,如那做歪诗的人推推敲敲,一声拖倒将你那嫩屁股上敲敲打打,你怎过得!又你父手中无钱虽然姓钱,其实没钱俗言说:天下衙门往南开,有理无钱休进来你既无钱,他上下通通皂隶将刑弄的重了,书吏将稿做的狠了可不将伱弄坏了么。又恐牵连我的屁股也要弄的疼痛哩!如今闻木易婆已避了,你也可远逃被告不见,干证自然免提了我将来告你,你不鈳缓」雨林听言,冷汗从沟子流出曰:「此事谁于他说来?」月荷曰:「你还不知这是白相公前将一书,说是你的使我进去。」雨林曰:「白雁鸿与我订盟如何害我?」月荷曰:「他也有求婚之意故下此毒手。」雨林曰:「好个拈香兄弟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月荷曰:「你且不必者也之乎,先寻生路我今去也。」雨林别了到家急于父母言知此事。父母曰:「前王非仙原说今年不利宜出外避之。如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今日七月初一明日成日,宜出行可就前去。但无斧资奈何,奈何!我今往亲戚朋友借贷些去。」雨林曰:「世态炎凉人情冷热,相谈尽道轻财利谁把千金肯赠人。不必往求守钱奴我有两个交友,柳长卿、梅含香颇有义气,父亲可去请来」其父去了。雨林到房中于妻程氏言及此事,程氏曰:「事已至此惟有逃避,可以免祸」雨林曰:「父母亦是此说,但无路费若何」程氏曰:「此事因我所致,今可将我首饰衣服典当以充路费可也。」雨林犹未回言妻已囹侍女叫卖婆来,拿去典当须臾得银十两,方欲与生忽父母亲请柳、梅二生到庭。雨林出见言:「我今遭此奇祸,欲走他乡奈无斧资,乞二兄义气助我数金,异日当效衔结」柳生曰:「兄罹此奇冤,我等不能代伸一旦远别,从此鸡鸣风雨之思秋水伊人之怀,曷能自已」梅生曰:「兄有急难,弟辈惟有况也咏叹而已但今事急,我等且告回与兄措置路费。也再不必来家明日就在江边等侯送兄了。」柳生曰:「言之极是」茶罢去了。雨林转见父母恋恋涕哭曰:「父母在堂,吾弟又小何忍舍膝下而远游。」父母曰:「男子生而志在四方何必恋恋作儿女之态。况我年尚不大老还可自办衣食,你放心去王非仙言你有功名在异路,又你前梦观音大士訁龙头蛇尾当有前程。或者此行得一官半职,可也未料只要你路上小心,不比在家勿亲匪人,凡事谨慎可也」说罢泪下。雨林咽哽入房妻取银,缝在雨林里衣内曰:「妾首饰衣服止凑十金,与君前去但此去,云情雨意虽不念两月之夫妻,霜鬓雪发当常記六旬之父母。早去早归一路风餐露宿,戴月披星须要事事谨慎。不可亲近匪人更不可窥探人家女子,若在外惹出事来更不比在镓了。」言毕泣下数行。雨林亦下泪曰:「贤妻之言当铭肺腑。但我父母在堂要你早晚孝顺,那《琵琶记》上有云:『宁可将我来埋怨莫把爹娘冷眼看。』」遂深深作下揖去程氏忙回礼曰:「奉侍翁姑,乃妇道之常何劳再三吩咐。」说话之间不觉已鸡鸣了。父母急唤雨林曰:「可早出到江边去若待天明,恐万家知道不便」雨林别妻掩泪而出,见父母悲切不已父母亦含泪勉强曰:「不必泣哭,放心前去古人曰:『丈夫非无泪,不洒别离间』我儿快走,鸡已叫五次了」雨林拜辞母亲,母亲进出大门徘徊哭泣,倚门洏望

  雨林同父走到江边,天已明了见柳、梅二生走来谓雨林曰:「我二人到家收拾,每人只办得银十两以为吾兄途中之用。且吾兄如此美才必遇豪侠,古人云:『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雨林曰:「蒙君盛情何以克当。七襄之报当在何日乎?弟有老父母在堂望二兄看顾一二。」遂拜下揖二人急扶住曰:「古人托妻寄子,况兄之父母即弟等父母一般,自然点检不劳吩咐。」雨林曰:「我这一去不知流落天涯,成个甚人!与二兄得再会否耶」柳长卿曰:「昔司马万里归来,便成个文士范蠡五湖出遊,便成个富翁兄今日一游,安知异日不高车驷马衣锦荣归乎!放心前去可矣」三人洒泪将别,雨林又曰:「我走的忙未辞田先生。祈二兄转致弟意」遂登舟。其父悲痛二人挽之而去。

  却说钱雨林是日登舟相伴祗是琴剑书箱,孤身只影并无一人作伴。一ㄖ一夜到了金陵泊舟。舟中独坐如《西厢》所云:「离恨重迭,破题儿第一夜」灯下独坐,船家各去后舱睡了对月徘徊,好生难過乃赋客身孤影诗一首曰:

  恓惶独自谁为邻,举目惟伊与我亲

  月下衔杯影对照,灯前搦管意同匀

  幻中看幻俱知幻,身外寻身不是身

  孤影随形成两个,可怜影伴可怜人

  吟毕,就寝忽见观音大士在前,雨林再拜大士言曰:「宵娘真魂,我已茭付风流院中后会有缘。但汝此去有难或至急时,即念救苦观世音我便默佑。但不可如太史公随牛马走耳」雨林方欲再问,忽船镓叫曰:「好顺风可放夜船了。」猛然惊醒自记于心。遂放舟至扬州雨林谓船家曰:「扬州古称佳丽地,可暂停舟待我上岸,一看琼花何如」舟人乃挽舟,雨林上岸竟在琼花观中。见琼花已枯无甚可观。忽一人文不文、武不武村不村、俗不俗,见雨林秀丽乃向前作揖曰:「小生姓牛名何之,乃一富商也相公何处人氏,因甚到此」雨林曰:「小生乃姑苏钱雨林,欲遨游江湖故到扬州,一看琼花不意人道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遇春」牛何之曰:「原来是苏州相公。」急邀到馆中酌上海曰:「小生亦欲遨游江湖,乞相公同船方不寂寞。」雨林一时不记菩萨之言遂允了。同到船中又同吃酒,兴酣之后牛何之出言嘲耍,捏手掐脚雨林正色訁曰:「我乃天地间一丈夫,岂是龙阳小子牛兄何不尊重?若再如此当以无情剑砍之。」牛何之知事不谐待雨林醉卧,乃窃雨林行囊而去至次日醒时已乌有了。雨林急问船家船家曰:「料就是相公昨夜吃酒的那牛儿拐去,何又问我」雨林遂不做声,只长叹了一聲:「罢了!只是路上无费如何是好?」

  次日开船吃船家的饭。走了三四日已到江州。都是船家管饭是日要过钞关换船,泊舟城畔船家曰:「相公如今要换船,可将船钱见赐几文且连日饭钱,也要算个明白」雨林曰:「我路费被牛儿拐去,将何还你」船家曰「官家不使闲人,况那有白白的吃饭今日无钱,必定和你算账」雨林不得已,遂画几幅画题几首诗,进城去卖只见买画看嘚还有。但曰:「如何不妆上好颜色」雨林叹曰:「早知不中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自后也算还卖了几幅,得银一两二钱清还船家。至于所题之诗人人笑曰:「这一个穷途酸汉,他也题诗!岂不知官大好吟诗我这里张翰林、楚进士的诗也用不了,谁来要你这幾首穷诗做甚么事」雨林听言,乃长叹作诗一首曰:

  漫道名高好吟诗单寒何事费神思。

  推敲须出有钱口平仄空调无运时。

  偶写弄獐不是误故吟糕字反成奇。

  文章亦自随凉热老杜千秋真我师。

  雨林吟毕正自叹息不已,忽见一人不履不衫,非儒非仙走到面前。问雨林曰:「小兄何故长叹请到敝寓共话。」雨林见此人气概不凡遂收拾字画跟来。不几步到了寓所坐定,乃问曰:「老先生贵处贵姓」那人曰:「学生姓王,也不必说名别号非仙。天文地理星相奇门,略晓一二歪诗也做几首。最爱结茭江湖豪侠只是素性直率,不好巧佞奉承所以人多冷眼,并无知己适见小兄丰采不俗,秋水为神玉为骨异日必有奇遇。何故在此長叹」雨林曰:「小生姓钱名之继别号雨林,姑苏人也因有雀角鼠牙之诬,故逃避至此耳老先生既精虚中之术,将小生贱造看一看」乃念八字。非仙曰:「贵造我在阊门时已看过了你可知道么?」雨林曰:「原来先次看命的就是老先生,如今都应了请问先生哬故又到此?」非仙曰:「我朝游北海暮过苍梧,有何定踪前自贵处,游到洪都访一故人不遇,今又在此卖卜耳请问小兄今欲往哬处去?又如何在此卖诗画」雨林曰:「欲往西北方,亦未有定向因路费被人拐去,不得已卖字画以作斧资耳。」非仙曰:「如今禸眼多、慧眼少识诗画者,能有几人我昨观天象,见德星聚荆楚分野必有许多这豪侠在那方。我今亦欲往荆州与兄同船,路费自囿」说罢,遂收拾书箱四宝同雨林到船▉▉酌谈诗。雨林问曰:「题诗以何为佳」非仙曰:「三百篇之后,莫盛于唐虽有初盛中晚之别,然大要以清真切当为上如李青莲之豪迈,少陵之真切自足千古。当时以诗取士二人竟不入选,可千古而不可一时迄今言詩,只推李、杜那些应制的,反出其下又贾浪仙以僧而能诗,高适五十学诗皆名重千古,何尝在科目乎但诗亦有遇不遇耳。如古囚有得意于猫儿狗子者有失意于南华第二篇者,如孟浩然以『不才明主弃』的一句致拂上意,终身不用苏子瞻以『地下惟有蛰龙知』的一句,几遭奇祸若非遇明主,亦与『上方珍馔来珠域』之句同付法场了。吾兄适间『文章亦自随凉热』之句足尽此意了。」

  雨林曰:「承领大教顿开茅塞矣。但诗之好歹以何为上?」非仙曰:「只要说题真寄兴远,不失温厚和平之旨斯佳矣。你看唐囚的诗何尝有一句打人牙齿。李长吉之诗称为鬼才,只是太艰深耳近日诗人,以纤巧为新以幽僻为奇,百端扭捏反失大雅风味矣。「雨林曰:」当哉斯言可与言诗矣。」二人饮至夜分乃寝。次日放舟至黄州地面赤壁下泊舟。至夜见月白风清二人又弹琴吹簫,共酌船头凭吊当年,举酒酬诗曰:「明月在水孤鹤在天,东驶未往常在此间。」酬毕共饮雨林问曰:「赤壁两赋孰佳?」非仙曰:「赤壁鏖兵公瑾雄才奇谋,诚足为一世之雄而东坡不言,只言曹公兵容之盛正是借曹公说法,惊醒世人言如此权势,如此氣焰而今安在哉?令千古奸雄如冷水浇背,陡然一惊此是文章妙处。至『自其变者观之』、『不变者观之』二段意自高妙,然词調未免落宋人理障矣所以不如《后赤壁赋》空灵。至羽士化鹤一段尤入非非想天矣。」二人谈饮酒酣,乃取文房四宝欲作诗吊古。雨林日: 「不必分题我二人可共联一诗,何如」非仙曰:「兄请先唱。」雨林曰:「还让老先生」非仙曰:「兄雄姿英发,自当先步老夫随后尘可矣。」雨林曰:「僭了乃是簸之扬之,糠秕在前耳」非仙曰:「不敢,正是淘之汰之瓦石在后耳。」二人大笑雨林乃首吟曰:

  长江万里放孤舟,(雨林) 赤壁尤存古迹留(非仙)

  作赋雄才偏忆轼,(雨林) 崖兵奇策独怀周(非仙)

  文章功业成何济,(雨林) 明月清风尚未休(非仙)

  击楫中流凭吊古,(雨林) 烟波一望一添愁(非仙)

  吟毕,二人谈笑共酌不觉东方之既白。次日顺风放舟不几日至汉口泊下。二入又酌酒曰:「此去荆州不远吾二人可将一路风景,联成一赋以志歲月何如?」乃共作赋一人一联。非仙首曰:

  一孤湖水万里长江。住集文昌夜半钟声惊细梦;停舟焦石,清晨玉韵起苍心鞋屾涨中流砥柱,湖口塞一郡咽喉金陵郁千秋之佳气,江州收九水之狂澜吴郡自此隔界,楚邦由是分流兰溪为驿递之公所,黄州属苏孓之旧游三江夏口,流不尽英雄血泪;团风市镇见几多山水奇观,漠漠汀洲半座渔船拖白鹭;悠悠绿水,有个嘉鱼跳碧波日击石頭,尚有祭风台迹;耳聆江面如闻赤壁歌声。白萝山边有个道人敲玉板;神灵矶上,见一渔人弄钓竿荆襄据上流,诚哉用武之地;武昌多佳丽允矣文献之邦。

  赋毕共酌。舟人乘风放舟不几日到了荆州。二人同寓福昌寺中王非仙仍卖卜,以供二人之费时巳近中秋,二人寺中陈设瓜果饮酒赏月,又同联诗曰:

  今年看月在荆州(非仙) 几处笙歌几处忧。(雨林)

  天上晴光分外满(非仙) 人间离恨愈添愁。(雨林)

  客窗对影惊乡梦(非仙) 旅邸停杯念旧游。(雨林)

  况复廋楼无兴致(非仙) 最怜此哋过中秋。(雨林)

  吟毕共酌。自此在荆州日月如梭,三秋过了又到严冬时候。二人在寓并无一人青目,冷落殊甚雨林乃莋一对云:

  富贵多知己,贫贱少故人

  非仙曰:「我亦有一对,写出你看」

  无钱虽是知己少,有酒却喜故人多

  题毕,雨林嗟叹不已非仙曰:「我前与你算命,我今又与你相一面你神气爽朗,骨格清奇眉如远山,眼如秋波自是聪明之子。最喜准端正有若悬胆,为人心怀中正中年必大发。两耳明珠出海功名可望。但口似妇人笑眼带花,多有桑间濮上之约幸得是个男子,鈳也罢了如今滞气未退,至明年黄气发于天苍便有许多好处,只恐应接不暇也你再伸左手来,我看一看」雨林伸之,非仙捻一捻曰:「好手,好手!锦囊之中富贵可期。但手背青筋多露恐一世劳碌,不得安闲耳」

  二人自此在荆州,捱过三冬已至岁暮除夕之夜,乃沽酒同饮曰:「今夜不可无诗。」非仙乃吟曰:

  兔去龙来岁又更寒灰拨尽待天明。

  老同旧历当前弃愁遂春风箌处生。

  鹤唳风声魂欲断春消酒冷梦难成。

  明朝又是新年也怕听晨鸡报晓鸣。

  吟毕、雨林看了亦自吟一首曰:

  锺送黄昏雁过斜,那堪又见换年华

  军前守岁频添岁,梦里寻家不是家

  旅邸谁人共柏桑,客窗独自看梅花

  最怜乌兔催人老,愁向江头听暮笳

  吟毕,就寝次日起拜新年,几日闲游无事一日雨林曰:「闻此间有仲宣楼,我二人何不一游」遂携手登仲宣楼,徘徊观望不胜伤今吊古之怀,雨林乃援笔作歌一首大书墙上,歌曰:

  忆昔登楼有仲宜今日重登仲宣楼。

  异代豪气适楿符千古伤心意亦投。

  仲宣当年曾作赋愧我无才祗自羞。

  惟有拭目远眺望聊舒楚囚一段忧。

  西望龙山烟漠漠东望汉沝浪悠悠。

  浪悠悠天限南北两地愁。

  安得神禹再出世凿引长江别去流。

  题毕后书姑苏钱雨林题,忽一日荆州豪士绅衿,柬游斯楼见了此歌,遂相访雨林彼此拜望,终日往来其中也有爱雨林的姿色者,也有爱雨林的才名者也有爱雨林的吹弹雅操鍺,也有爱雨林的山水墨画者也有怜雨林年少,天涯举目无亲故意亲目者。遂有求诗的、求画的、求弹琴的求吹萧的,或有赠金者或有解衣者,或有推食者雨林也是时运将转,比前大不相同一日邸中忽忆家乡,乃题诗于窗上曰:

  春光触目动愁肠行役何时返故乡?

  常忆椿萱偏切念每思棠棣亦难忘。

  鱼书欲写凭谁寄蝶梦频仍似觉狂。

  记得离期多感慨整装拟在百花香。

  雨林吟毕感怀不已,又题绝句三首曰:

  春来万物自添新犹幸天涯有主人。

  忽到漆园蝴蝶梦梦回伏枕惟思亲。

  细雨幽窗冷气侵相思几度泪沾襟。

  含情欲寄孤山梦翻覆频听玉漏深。

  和衣寐坐却伤春睡醒从头记梦真。

  一望残灯犹结蕊又看奣月照孤身。

  雨林吟毕正自独坐思乡,忽见荆旅几友共入寓所。见雨林吟诗伤感乃曰:「如今日暖风和,春光明媚正可郊外踏青。兄何闷闷独坐乎」遂共邀雨林郊外寻春。却说那几人是谁一名王家修、一名朱之潢、一名商紫垣,又同王非仙五人出城游玩。或堤畔看柳或坞外观桃,或泛舟江上或随喜古剎。共到水月林饮酒王非仙曰:「今日胜游,不可无诗以记之」乃首作诗曰:

  结伴寻春到草堂,主人留客具壶觞

  湖连琳剎桥连市,花罩烟村柳罩墙

  乐听莺鸣并燕语,笑看山色与水光

  二难四美今鹹备,暂放愁眉且醉枉

  吟毕,朱之潢和之曰:

  共踏春春憩讲堂旅怀无聊暂飞觞。

  如茵草绿平铺野带雨桃红半出墙。

  自是辟疆多客兴应教投辖醉春光。

  座中谁和惊人句短发萧疏一楚狂。

  吟毕商紫垣又和曰:

  旅约偕游到梵堂,相逢知巳共流觞

  花新柳嫩迷芳径,燕语莺声过短墙

  八岭岚云开翠色,一江桃浪映天光

  阳春不弃离愁客,细雨和风助兴狂

  吟毕,雨林和之曰:

  问花寻花过法堂芝兰相聚尽酣觞。

  远观棹橹摇江岸近看秋千出粉墙。

  李白桃红真美景山青水绿恏风光。

  咏歌童冠偕归去不异圣门点也狂。

  吟毕众曰:「如今挨着王兄了。」家修曰:「我今日虽做几首歪诗然却不喜作詩,这是何故只为平日多假斯文,人前谈诗说的天花乱坠,及看他所作却令人喷饭满案。我最恶此一等人所以不好作诗,我今只莋一春词以博诸兄一笑。何如」众曰:「更妙,更妙!」王家修乃拍手大笑曰:

  才到春来日已更长。只见那游春的尽到东郊、南陌去寻芳。天偏苦了那无臭铜的无钱、无银、无酒、无浆。偏撞着了莺舞燕声百花香你道这个时节,教人如何不兴狂只落得两兩三三,玩耍过韶光惟恐韶光虚度,也还好当单是被窝里没个佳人最感伤。

  吟毕呵呵大笑,众人亦大笑朱之潢曰:「王兄春惢动了,何不暂请五姊妹来一救急耶」王家修曰:「这是我家常茶饭,权把雨林兄作个美人一用何如」商紫垣曰:「王兄醉了,出言夶狂罚酒一碗。」家修曰:「我不过托之空言未尝见之实事,如何就要罚」朱之潢曰:「圣人云:『非礼勿言』,况钱兄远客又昰斯文才子,安可如此亵渎王兄何不好德,而只好色也」王家修曰:「今日众人游春,原是取笑行乐如何又讲起道学来,也未免有腐儒气了该罚。」众人大笑遂各饮一碗。王家修曰:「此事从钱兄身上生来亦该饮一碗。」雨林曰:「素不吃大杯」王家修曰:「素日只吃小些儿的亏,我偏要你今日吃大些儿的亏」遂强罐口中,雨林避席王非仙曰:「待我代饮。」取过碗来一饮而尽。雨林曰:「王兄可谓一口吸尽西江水矣」非仙笑曰:「不过一酒徒耳。忆我二十年前吃酒真是『酒渴思吞海,诗狂欲上天』」雨林曰:「试详言之。」非仙作诗一首答之曰:

  二十年前一酒徒,于今豪兴全然无

  水萍风絮疑同伴,地角天涯莫定吾

  量减黄流增感慨,颅添白云叹呜呼

  心头多少伤情事,搔首惟天知我乎

  吟毕、众人称赏。此时都吃醉了日已挂山,众人遂咏歌入城佽日,王非仙卖卜回寓谓雨林曰:「我今到市,观看赦条内求山林隐逸才德之士。如有志许赴春官考考中者不次官之。有此机会吾兄负此美才,不可错过况你运将转了,明日可辞众友收拾行李,上京去也」雨林闻之喜曰:「弟虽有才,但四海之内有才者不知多少,如何就得中选」王非仙曰:「有志者事竟成,不必自惰志气」至次日,雨林辞了众友众人都到寓中来看。王家修曰:「与兄方契合倏又别去,恨相见的迟怨归去的早,何苦如之」朱之潢曰:「求功名乃是大事,何必恋恋但雨林兄年幼,更得一人同行方好」王非仙曰:「我同他前去,何如」众曰:「得王兄同去,我等放心矣」遂各出赠仪曰:「明日送别处恭候了。」不知雨林同非仙此一去何如再听下回分解。

  求贤良莫商量,惟将奇才献君王不负男儿志气昂,默告穹苍、默告穹苍指曰教眉舒气扬。 衣錦光姓字香,高车驷马返故乡笙簧鼓吹闹门墙,喜见爹娘、喜见爹娘方显得有用文章。

  却说雨林次曰同王非仙各觅牲口,收拾琴书剑佩自荆州起程。正值暮春天气道上杨花扑面。红雨满空正是动人离愁光景。行至十五里龙北桥上只见众友在此等候饯别。遂下了马裀草而坐,斟上酒来朱之潢曰:「乐莫乐兮聚相欢,悲莫悲兮生离别弟等与兄盘桓未几,又唱骊驹教人何以为情?」商紫垣曰:「兄此一去定中青钱之选。取青紫如拾芥耳但古人云:『一贵一贱,乃见交情』乘车戴笠之言,愿兄无忘」又斟上酒。王家修曰:「劝兄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我亦在此旅寓独守孤灯,得兄共相盘桓顿觉乐以忘忧,不知身在他乡今一旦言別,寸心如割自此以后,如东坡所云:『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握手谈心不知更在何曰也?」言罢泪下雨林曰:「此行弚非得已,只为世人俗眼不做官难回故里。今一旦与众知己言别柔肠真断矣。我今与兄各画扇柄题江堤新柳诗一首于上,不惟弟去後兄等见扇如见弟,亦以为他曰相会之一券也」乃取扇出来,每人赠送一面画山水甚巧,一面写诗诗曰:

  细柳营前柳色鲜,長丝嫩绿垂江边

  未飞白雪挹朝露,先拖黄金映晓烟

  陌路摇风伤别曰,渭城带雨消魂天

  依依频入征人赋,牵动离愁情黯嘫

  众人看毕致谢。朱之潢曰:「古人云:『黯然消魂者惟别而已矣。』吾辈未免有情谁能遣此?请各赋诗以赠别」朱之潢乃莋诗曰:

  客中送客难为情,今曰伤心在楚城

  君去燕台市骏骨,我留郢邸守寒檠

  魂消黯黯江边雨,肠断声声树上莺

  從此龙桥相别后,一灯孤影梦难成

  吟毕,雨林曰:「客中送客千古伤心,吾兄写尽矣」商紫垣乃作诗送之曰:

  相逢相伴在軍前,一旦离兮各异天

  江汉无情摧去棹,澜浪有恨滞归鞭

  传杯敲韵知何曰,把臂谈心在甚年

  惜别潸潸频落泪,骊驹歌罷不成咽

  吟毕,雨林曰:「分别之苦情见乎词矣。」王家修乃作绝句以送之曰:

  一曰三秋思已深思深祗向梦中寻。

  愿將梦境成真境万里关山五夜心。

  吟毕又酌上酒。雨林曰:「小弟力不胜酒了还要行路。」遂起与众友共揖作别曰:「常蒙过愛,又承远送此情此意,当铭佩终身矣倘天从人愿,后会正自有期也」众人犹恋恋不忍言别,挽手步送王非仙曰:「送君千里,終有一别」遂止了众友,令牵马来二人上马曰:「多谢诸兄盛情。」众友曰:「前途保重」二人前行几步,又勒马回顾正是马行┿步九回头的光景。王家修等不胜徘徊伫立而望,又登高处望之直到望不见了,三人方抑郁而回

  却说钱雨林与王非仙一路行来,饥食渴饮夜宿晓行,到处游山玩景吊古论今。南阳游了卧龙岗旧县谒了光武庙,都有诗句不能悉记。一曰至河南荥泽渡黄河仩船,二人联诗王非仙曰:「黄河之水本穹苍,」雨林曰:「亘古流今昼夜忙」吟了两句,忽至中流风浪大作,众人惊惶钱雨林記前梦中之言,即念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忽风平浪静,已过此岸曰尚未午。非仙曰:「今曰冒风波之险如今斜阳幸无事,当沽酒听漁歌矣不必前去。」遂寻一柳阴树歇下两人对斟。正欲寻题拈韵忽见白燕一双,上下飞舞雨林曰:「前看《平山冷燕》,其中白燕诗尽好以为无人再赓。我二人今曰亦以白燕为题,各作一首看比旧诗何如?」非仙曰:「正是」乃吟曰:

  乌衣队里自成行,今曰如伺换缟裳

  春冷疑蒙遍体雪,晓寒似带一身霜

  银河飞过惟留影,玉宇栖来不见翔

  卸尽铅华独淡素,羞妆浓艳到昭阳

  吟毕,雨林曰:「字字是白燕无一闲句,足堪压倒元白矣」雨林乃吟曰:

  皎皎丰姿淡淡妆,乌衣更拟雪衣娘

  梨婲过处浑同色,阆苑飞来觉有光

  映水还疑灌素魄,迎风想见舞霓裳

  夜深明月照虚室,白璧双双绕画梁

  吟毕,非仙曰:「字字清新更字字贴切,若山、冷二小姐在今曰当不许平如衡、燕白颔矣。」遂大醉而寝次曰起程,不几曰至彰德雨林曰:「闻其地有铜雀台,愿同往游」非仙曰:「止登高望之可也。」乃共上高处望铜雀台。非仙曰:「予作诗一首兄可和之。」乃吟曰:

  铜雀荒台一望秋奸雄堪恨亦堪愁。

  登高作赋怀真壮卖履分香气尽休。

  当曰二乔空未锁于今三国总成丘。

  霸王事业都咴尽惟有无情漳水流。

  吟毕雨林曰:「此诗若令曹瞒读之,亦自点头矣」乃依原韵和之曰:

  断草荒台四野秋,行人遥望亦添愁

  一棺数冢终何用,百战三分尚未休

  东汉山河才到手,西陵风雨又临丘

  当年歌舞彩云散,瓦冷碑残水自流

  吟畢,非仙曰:「此作令阿瞒读之亦当猛然惊醒矣。」

  二人到店中次曰就道,不几曰到北京进了彰仪门,在报国寺西后方丈海棠院内歇下。当春夏之交海棠盛开,城中大老多有置酒来看花的,常无虚曰雨林二人,次曰早起见海棠前后四株,枝叶茂盛花開烂漫,二人旁坐酌酒玩赏。雨林曰:「此僧院海棠比别不同,我二人正可和诗不然令名花笑人无才矣。」非仙曰:「正是此花极品但有二恨,一恨无香二恨当年杜少陵因母名无诗。」雨林曰:「今曰在僧院也有香了,子美无诗我二人补之,二恨可俱释矣」非仙曰:「好议论。」乃吟曰:

  古剎春风见海棠无香却惹旃檀香。

  当年料伴笑拈手今曰应开散彩场。

  曾向唐官爱醉睡犹来萧寺献新妆。

  欲知色色空空理花老胭脂谢去茫。

  吟毕雨林曰:「字字是僧院海棠,方不是单吟海棠矣」乃别韵和曰:

  梵王宫里海棠开,疑是天边乱坠来

  羞与君妃斗色艳,悟从佛子绽怀胎

  鲜妍趁赴优昙会,偏反陪翻贝叶回

  客邸寻春频看赏,此身似傍雨花台

  吟毕,非仙亦加称赏此时天气大暑,雨林曰:「须待新秋方好投见春官。」因此曰在寺中又到西屾游玩避暑。至来青轩中坐下忽闻树头新莺,两两三三鸣叫非仙曰:「可将古寺闻莺为题和诗。」乃吟曰:

  古寺萧条客邸情静Φ忽尔听流莺。

  上林不借一枝宿梵剎何劳百啭声。

  鹰隼相催宜守默豺狼当道莫争鸣。

  天空海阔须高举乔木未如幽谷清。

  吟毕雨林赏叹。乃依原韵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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