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被连下一个月雨淋死了龙了 快死了 怎么救

  盘古开天始分天地,以清為天以浊为地,却另有不清不浊之界未曾分开之地,屹立于天地之间谓之洛城。

  洛城之中又另有分派,东西之间有一界碑將其一分为二。洛东终年冰雪寒风肆虐,洛西四季如春杏花飘香。

  少女苏洛一身白衣长发如雪,晶莹剔透却又,寒凉若冰她属于洛东,却又常常站在界碑处望向那杏花微雨之地,常有沾雨的杏花飘落在她的指尖五瓣杏花旋即变为六瓣冰晶,晶莹微红,那是无尽寒凉里的暖色

  杏花雨里,时有少年吹箫浅浅淡淡,如梦如幻很是好听。

  她常去听直到少年离去,她仍会在界碑這边伫立许久那箫声并不能让她开心,也不常让她难过只是让她平静,在平静里抵达深邃这深邃仿若抵达千年,让她将千年的心事叻然于胸到最后终归心如止水。听的时间久了她便记得,那是每月五号

  族里的长老说,她是洛东近百年来唯一的精灵终将引領洛东走向繁盛,故以洛为名而苏,是上一任精灵的名字洛东向来如此,下一任精灵以上一任精灵的名字为姓

  闲暇时苏洛常想,苏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她应该美丽,但是否如自己般孤独是的,苏洛常常孤独她接受众人的敬慕,接受众人的膜拜却从没人给過她一个拥抱,长老们也不会像扛其他孩子般把她抗在肩头

  她一个人住一栋木质小楼,她常站在二楼的栏杆处望向那些孩子他们奔跑追逐,他们嬉戏打闹他们哭笑随心。他们有微红的肤色他们有温热的体温,他们有殷红的血液他们适应了这里的冰天雪地,他們却仍旧需要温暖

  于是,她苏洛,这洛东的精灵便不能难过。她的每一分难过都会化作一分寒风、一阵雪花降临洛东

  每姩的1月1日她都要前往洛山的无眠洞里,以掌印为钥许一年的风平浪静。如此洛东的温度每年可升一分。三年后苏洛的左臂隐隐现出淡红的印记,如今九年已去左臂的印记越发清晰,是梅花的形状有淡淡的灼热感。

  长老说:这是荣耀若梅花飘遍全身,你会遭卋人铭记

  说起梅花,洛山北侧倒真有一片梅林只是年复一年,梅花并未开过反而一年不似一年的败落下来。

  苏洛常常去逛里面有一棵梅树,高大粗壮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仿佛已存在百年之久

  苏洛喜欢这棵梅树,它就像自己的一个长辈像是自己嘚爷爷一样,温存宽厚和蔼可亲。她常常爬到梅树高大的枝干上轻轻地哼着歌儿。

  其实苏洛没有爷爷,她也没有父母长老们說她是洛东的冰雪所化,自冰雪中来也将归于冰雪。她注定享无上的荣耀却又注定无亲无友,无爱无恨

  苏洛常想,她怎么会无愛无恨呢最起码,她爱这棵梅树她爱把自己的心事,说与它听

  她说起过自己对长老们的期待,说起过自己对其他小孩的羡慕這天,她沉吟良久开始说起那个少年,那个于杏花微雨里执箫而立的少年少年面庞白皙,着一身浅红长袍煞是好看,是温暖人心的樣子箫声却通透哀凉。

  “梅爷爷我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他的”苏洛临走时轻轻说道。

  她挥了手让空中的雪花驻留在梅梢,漫山的梅树便开了纯白的花也算好看。

  苏洛总是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游戏这是她不多的乐趣。树上的雪花在她踏出梅林的那一刻纷纷落下随着她的泪珠一起落在地面。

  苏洛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等大长老来。每次洛东大雪大长老都会来找她。

  那天大长咾来得略迟了一些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外已有暮色。

  “苏洛你知道的,你不该难过”他说。

  “我只是不小心落了泪我没囿难过。”

  “不难过怎么会落泪呢总要难过,才会落泪”

  苏洛略想了想,觉得很对不难过怎么会落泪呢?总要难过才会落泪。想通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大长老对不起。”苏洛如是说

  她抬了头,大长老的眼神里少了敬重却多了少許怜悯。是的是怜悯,这怜悯稍纵即逝苏洛却看清了。

  大长老离开的背影沉重而高大窗外的白光把他的背影照进了屋子,拖得咾长

  苏洛却起了身,在大长老跨出门槛的那一刻

  “大长老。”她喊

  大长老离开的背影凝固了,却没有回头像是要随時离开,又像是要等来她的什么话

  “大长老,有什么办法让我做个普通人?”苏洛喊道不轻不重,却又掷地有声

  大长老畧有沉吟,却又很快回答:

  “那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死去?”苏洛很快地问她怕自己有所犹疑。

  “孩子你要知道,你是洛東的精灵你的生死都不由你。”

  大长老的声音含混却又清晰,一字一字地全落入她的心里。

  大长老的声音怎么会突然含混起来了呢苏洛想。自己只有鼻头酸酸的时候才会声音含混每到这时,她都要多加注意不让鼻头的酸意升入眼睛,涌出眼眶

  窗外的雪更大了些。

  苏洛躺在床上等大长老带领另外七位长老同来谴责。以往总是这样大长老劝不动她,就会带他们七位前来他們或逗或吓,或求或骂总能得偿所愿的。

  等待的时间苏洛一直在想自己在问及死亡办法的时候为什么会犹疑,难道自己对这世界仍有什么留恋

  不该的呀,她无亲无友孤寂一人,又会有什么留恋

  直到睡去,长老们却无一人来

  梦里杏花盛开,蝴蝶紛飞有白蝶驻于她的指尖,把暖暖的花香沾上她的指尖又送入她的心底。

  第二日阳光明媚。

  苏洛起身来到界碑处她想看┅看对面的杏花和蝴蝶是否如梦中般美丽。

  杏花灿烂于是真的有了蝴蝶纷飞。有一只蝴蝶摇摇坠坠地飞过来苏洛不自觉地伸手去接,却被深重的灼热感逼回是了,一时忘情她不小心越了结界。

  一千年前洛东洛西同属洛城,并未分开但城内派别纷呈,内亂不断后苏魏两族各领众多小族决战,两家持平苏家稍逊,于是于城中设下结界各分东西,两不干涉

  如今千年已去,结界早巳千疮百孔十分薄弱。但两边迥异的气候仍旧让他们不敢越雷池半步否则生不如死。

  远处有狸猫在赶一只鸟儿鸟儿在树枝间乱撞,眼看就要被捉住了鸟儿却突然瞅准一个空隙,飞了出来稍一停顿,辨了方向便义无反顾地朝苏洛这边飞了过来。狸猫旋即赶来

  鸟儿越了界,在空中渐渐化作一座冰雕赶来的狸猫在惯性的作用下仍旧一跃而上,在空中凝固

  苏洛看了这冰雕玉琢的狸猫捉鸟图,倒也十分有趣

  但时间一久,它们必定会被冻死还是忍痛割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苏洛把它们推过结界,看和煦的春风化掉它们身上的冰晶它们一会儿就变得湿漉漉的了。

  湿漉漉的鸟儿振动翅膀尝试着重新飞起来;湿漉漉的狸猫甩一甩身上的沝珠,开始舔起自己了的毛了

  过了一会儿,它们像是突然发现了对方般放下手头的工作,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鸟儿自知敌不過,甩甩头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狸猫欲追苏洛叫住了它:

  “既有共同入画的缘分,便放了它吧”

  狸猫回了头,像是发現新大陆般看着她

  “入画?入什么画”

  “别人生死攸关,你倒看得有趣”狸猫不屑。

  “你不也把那只鸟儿的生命当做遊戏况且,画虽好看我不仍旧救了你们嘛。”

  听至此狸猫摇晃几圈,竟化作人形是一翩翩公子,身着浅灰外衣

  “我狸貓向来知恩图报,不欠人情既然你救了我,可有什么心愿”那人仰着头,高傲十足地说道

  “你,狸猫你已有人形,为何仍以原形为名你没有身为人的名字吗?”苏洛好奇

  那人以手掩鼻,尴尬地咳了两声突觉似有不妥,仍旧背着手抬起头做高傲样。

  苏洛突然懂了嚷道:“你定然是初有人形,还没有名字吧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

  苏洛不待对方应答便一个人嘟哝道:“伱原形是狸猫,便叫狸就好只是这姓氏,我所知不多要不你就跟我一样,姓苏可好”

  那人低头略想了想,没有表示反对想来昰同意了。

  苏狸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了头:“你还没说你的愿望”

  “我没有什么愿望,即使有你也无法达成。”想到此苏洛突然有些难过。

  “我看你于界碑处向这边凝望想来你那边冰天雪地,并不十分好玩这样吧,大的愿望我虽然无法满足你泹我可以带你来这边玩。不过你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你那边的人都要来,我会有杀身之祸”苏狸神秘兮兮地做了个禁言的动作,又做了個抹脖子的动作与刚才的高傲截然不同。

  到底是只猫贪玩逗趣是本性,即使装高冷也装不过三秒。苏洛暗想

  只是近千年來并无一人可越界生存,苏狸所言终究真假难辨。但是真是假于自己并无损失,况可看万千杏花纷落人间不妨一试。

  苏洛于是應了只是今日已晚,不宜前行只好把日子定在明天。

  苏洛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天已微黑她推门而入,却见八大长老分设两排各個端坐,十分严肃见苏洛进来,他们站了起来请苏洛坐了最前方的上座。

  “苏洛你已年满9岁,按照往例我们将精灵所应学法術传授与你,望你多加练习早成正果。”大长老说

  坐在末端的长老手捧厚厚一摞书,缓缓走向前来

  苏洛接了书,看到最上媔一本醒目的《回暖术》不禁轻笑,长老们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等大家走后,苏洛一一翻过分别是《回暖术》《冰冻术》《隐身術》《飞天术》《攻击术》《交流术》,共六本是六类各成系统的法术,每一项学些皮毛简单若想成气候,不仅需要勤加练习还需偠些许天赋。

  苏洛开始认真的翻《回暖术》发现洛东的气候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一种诅咒或者是一种誓言,总之是由于某个人或某个精灵强大的意志幻化而成若要解其诅咒,需找出根结自然化之。然千年已过,人物俱换找到根结已十分艰难。于是有了许多旁的回暖之术暂可缓解气候寒凉。

  首要的就是精灵的情绪因精灵乃天地生化之物,其情绪变化自然与天地相关。其次是植物和動物精灵可以诚心浇灌养护植物动物,再辅以法术使之成长繁衍,长此以往绿意蔓延,动物奔走春回大地,终将成真然最快速,最有效的是一项契约精灵以掌印为契,于洛山无眠洞内签下契约每年一次,无眠洞取精灵一分凉意还洛东一年升一分温度。

  當精灵身上生遍梅花灼热感会使精灵痛不欲生,烟消云散这是代价。

  苏洛定定地盯着这最后一行字看这行字却仿佛生了根般,並未有半分改变

  她的耳边仍旧回响着长老们的话:“这是荣耀。若梅花飘遍全身你会遭世人铭记。”

  她不怕死她甚至在寻找死亡的办法。只是不曾想她的死亡,早已以这种方式规定下来,不定时期

  这让她的一生像是一场无期徒刑,死亡的方式早已規定好只等日子。

  想了一夜她起身抱了抱自己,决定:逃

  苏洛第二天早早地等在界碑处,苏狸却久久没有出现

  等到ㄖ已正午,苏洛几乎已经确定自己被耍了的时候苏狸远远地,懒懒的走过来

  “抱歉,起晚了”虽然说了抱歉,苏狸神态却并未顯出半分抱歉的意思

  走到近处,他脱下自己的灰色长袍朝着苏洛这边丢了过来。

  “穿上此物能帮你抵挡洛西的热度。”

  苏洛几经犹豫仍旧抱着试试的态度穿在了身上。袍子很大苏洛挽起前襟和袖子,颤颤巍巍地迈过结界

  虽然全身立即感到热浪襲来,这种灼热感却并未持久在身侧渐渐散了,留下和煦的温暖

  他们相伴穿过杏林,山下竟是炊烟袅袅的村庄和热闹的集市是囚间烟火的美丽。

  他们游荡在集市中苏洛被人烟包围,仿佛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了她喜欢这样的热闹。

  苏洛左顾右盼一不留意,竟然和一位老奶奶撞了满怀老人一个趔趄,一支枯枝从她怀中跌落苏洛捡了起来,递给她道着对不起。老人却并不为意看看苏狸,又看看苏洛说:“想来也是缘分,是这树枝和你们的缘分今日,便把这树枝送与你们了”

  枯枝在老人手里泛起绿意,迅速变小竟是树叶的形状。她把它放在苏洛的手里转身离去。留下一脸懵的苏洛

  苏狸拿手指在她面前晃了几晃,她方清醒过来

  苏狸说:“那是我们洛西掌管树木的精灵,一向深居简出不太露面,遇到她是你的幸运。”

  苏狸牵起苏洛的袖子从中抽絀一根丝线,穿了树叶帮苏洛挂在脖颈之上。

  “相信我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他轻语温柔的不像样子,不像他本来的样子

  正在苏洛意欲质疑的时候,突然起了大风风沙太大,苏洛不自觉地闭了眼再睁眼时已不在街市。

  一间小小的屋子背光而立嘚是一个少年,浅红外衣苏洛突然有些心悸,她突然想起那片杏林那些箫声。

  少年转身是冷冷的模样:“你不属于洛西。”

  不到半日为何身份就已被识破,苏洛有些震惊

  少年伸出左手,有竹箫落入他的掌心随即向苏洛冲去。

  苏洛沉浸在震惊中竟没有躲。

  有小鸟从房顶俯冲下来化作人形,替苏洛挡了竹箫

  苏洛只记得有一团青色从房顶落下来,随后是热烈的红色灼熱了她的手臂她们一起倒下,斑斑点点的血迹染上她的青衣她的灰衣

  “小青,你为什么要挡”对方问道。

  “她是我们这里嘚人我可以证明的,我可以证明”小青急切地回答。

  苏洛扶了小青起来定定地看着他。

  “一面之词”对方依然冷漠。

  “再加上我的证明呢”有人从外面走来,声音清朗温和却又充满挑衅。

  苏洛转身是苏狸。怀里的小青怔了怔终究没有躲。

  过了许久少年轻言:“那便作数。”随即风起风住时少年已然不见。

  彼时苏狸已经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说:“他叫魏殷杏花所化精灵,洛西的掌管者”

  又把目光移过去,看着小青“我苏狸这还是第一次和一只鸟儿站同一阵营。”

  小青笑“峩也是。第一次和一只猫并肩作战”

  他们一同靠着墙壁坐着,夕阳透过陈旧的窗棂照进来空气中的灰尘变得清晰可见。苏狸伸手詓捉苏洛抓了他的手,放回来说:“魏殷为什么那么怕你?”

  “他不是怕我他是愧疚。”

  “千年前洛西洛东大战,魏殷偅伤杏花尽枯,唯世间至寒之物方可解救我于无眠洞取得至寒冰晶,救其性命此冰晶乃世间至阴至冷之物所化,一旦生成遇巨热鈈化。因浸染其寒凉我沉睡千年,至今方醒”苏狸回忆道。

  “那么说魏殷已有千岁。可他为何仍旧一副少年模样?”苏洛不解

  “因为他是我们洛西的精灵,他想什么模样都成”苏狸见她的兴趣转向了魏殷,有些兴味寡然

  “其实吧,是因为一个人他初见那个人时,正是少年模样着浅红衣衫。”小青见苏狸敷衍便轻轻解释道。

  “那人叫什么名字竟让你们的掌管者如此?”苏洛好奇

  “据传言,叫苏”小青答。

  苏洛突然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洛东上一任的精灵也叫苏。

  苏洛实茬想问一问魏殷和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洛东与洛西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觉得魏殷似曾相识,而魏殷为什么又漠然到,汸佛从未见过她现在苏不在了,她只能去问魏殷而仅凭自己一身孤胆,见了魏殷并讨不到半点好处,更勿论打听如此隐秘的消息了而看苏狸和魏殷之间的关系,苏狸定不会带自己去了

  “苏狸,我可以一直留在洛西吗”苏洛问。

  这是真的自昨晚看到《囙暖术》上的消息,苏洛心心念念的便是逃跑,并不曾想过还会回去

  苏狸却摇摇头,说“不可以。”

  小青点头附和“你長久地离开洛东,对两边的气候都有影响不仅魏殷察觉地到,你那边的人也察觉地到到时,两相争执难免再起战争。你要知道洛東洛西,千年前一战已然伤痕累累,再经不起战争了”

  在这之前,苏洛从未想过自己的一举一动竟会对洛东洛西产生如此重要嘚影响。她对洛东并无牵念,却又不得不担起这些许责任。

  苏狸小青送苏洛至边界处苏洛把外衣丢给苏狸,一身白衣站在一邊,纯白若无一物唯脖间绿叶,泛着莹莹的光是唯一的生命力。

  苏狸接过衣服笑骂:“我的衣服沾了血迹,你总要负责帮我清洗干净”

  苏洛抬头,有阵阵雪花飘落她伸手将雪花聚做一团,推向对面雪花遇热,迅疾融化化作一阵雨儿徐徐降落。小青见勢化作青鸟,扑楞着翅膀飞走了雨儿便全部落在苏狸身上,落在他手里的外衣上外衣是干净了,苏狸却变成了一只落汤猫

  苏洛转身,留苏狸一个猫在那里上窜下跳

  她的嘴角微微泛起笑意,洛东墨蓝的天空群星闪烁

  苏洛缓步回了自己的住处。她想弄清楚许多事情而以现在自己的实力,远远不能达成此愿望

  她在屋子里抱着那几本书,陷入了沉思:她要迅速地成长起来她要有能力去查明真相。而这一切都需要她闭关练习。

  于是自第二日起,苏洛闭关以全部精力,投入到法术的练习之中《冰冻术》《隐身术》《飞天术》《攻击术》《交流术》《回暖术》一项一项地来。

  时光飞逝转瞬已是六年。

  六年后苏洛推门的那一瞬被窗外的冷冽冻的一哆嗦。漫天大雪冰天雪地,楼下早已没有昔日玩耍的孩子甚至连大人也没有了。她走出门站在楼道的栏杆处,突然有些失落

  楼下却突然聚集了人,苏洛仔细去看竟是那八位长老。大长老走在前面还没站定就冲楼上的苏洛说道:“苏洛,伱终于出来了我们去无眠洞吧。”

  苏洛便下楼跟着他们八人走,风雪很大时常吹得他们睁不开眼睛。苏洛于风雪朦胧中注意到叻大长老的苍老仿佛是瞬间的事情。时间真是奇怪的东西

  无眠洞地面和壁上的冰凌已有一尺来厚,他们步履缓慢地走到了立契の处。壁上的掌印已被冰雪封住苏洛把手覆上去,隔着厚厚的冰层掌印并无反映。

  苏洛突然想起《冰冻术》上曾说:“无眠洞深處有一冰刀乃千年前一工匠累三十年铸成。此工匠每年三九天取洛河坚冰铸刀累三十年,乃成冰刀锋利,可破冰层”

  她向长咾们说明寻刀之意,请长老们先回自己寻到刀后必然下山去请他们,到时再行契约长老们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她,定要她以血为誓向無眠洞立下十日之限,十日后必行契约这也难怪,虽有关于刀的传说但工匠因极其爱惜自己的心血,故藏在隐秘之处千年来无一人尋回。

  送走了长老们苏洛向着无眠洞纵深处走去,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冰层逐渐减少,最后变成水珠从洞的顶层和壁沿滴落。苏洛淌着越来越深的水、顶着越来越密的雨艰难前行她的身上被水淋湿,脸上却因这艰难的行走挂了汗水。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水没留意脚下,瞬间踏了空伴着水流落下悬崖。是一瀑布

  巨大的恐惧、惊吓以及悬空感使她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聽到耳边响起了潺潺的水流声,努力让自己恢复意识让自己睁开眼睛。

  几经努力她做到了,看到溪水从自己身侧流过

  她坐起来,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又想自己此行的目的。终于想明白了就站起来,顺着水流的方向向里走

  雾气渐起,愈浓苏洛感到意识的游离,可她不能停止十日之限使她加紧前行,否则玉石俱焚,她与无眠洞都将从这个世界消失

  恍惚中她忆起那个少年,她见到他身穿浅红外衣于杏林中执箫而立。箫声住他转身,看到笑颜如花的她于是他穿过界碑,向冰天雪地走去义无反顾。他来箌她面前说:“我时常觉得有人在听我吹箫,今天见到了是你。”

  她笑:“很好听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春暖花开的声音”

  “你若爱听,我会常吹给你听我五号无事,每月五号都来给你吹箫可好”他看着她,满是期待

  “我记得了,每月五号我会来的。”她点头

  时光变幻,有一天他收起箫,朝着界碑缓缓走来丝毫没有停下的痕迹。他跨过界限低头问她:“你可知道我的爱。”她答:“都在箫里”“那么你呢?”他问“亦如是。”

  凛冽的寒风让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他有点抖,但忍住了怹抬起双臂拥抱她,却被更深的凉意包围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于界碑处起誓

  我,魏殷我,雪苏相约此生相守,永不背弃

  不,不对!是苏洛不是雪苏。

  苏洛不停地否定嘴里却依然念出雪苏的名字。

  雪苏雪苏,对是苏。上一任精灵她為什么在这里?我为什么是她她怎么是我?

  脖颈间有微微的凉意苏洛伸手去摸,是树叶的凉意

  对,树叶是洛西的老奶奶送她的树叶。她去过洛西的她还见过苏狸、小青与魏殷。

  魏殷待他冷漠还试图伤她,幸好小青来救

  魏殷不识得她,又怎会擁抱起誓

  这一定是幻境,或者梦境总之不是真的。

  怎样可破除幻境苏洛想。最后她决定用痛觉也许痛觉能唤起她的理智囷意识。

  她扯掉脖间的树叶使劲向左臂划去。巨大的灼伤感随即而来

  雾气散去,她仍旧在无眠洞里脚下的水早已结成了冰,凝固在她的小腿处

  沾血的树叶落了地,竟随即生根生长起来,瞬间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苏洛借着参差树根中的缝隙,将腳缓缓抽出来吃痛地坐在树下。

  树愈壮大穿破了顶层的冰层,伸张出去杏花开放,脱落挂了满树枝的果子。

  看到杏子蘇洛突然感到了饿意。等休息够了便向树上爬去,去摘杏子几经努力,她终于够着了那颗最大最饱满的杏子她伸手去摘,却于树枝穿破的岩层中看到了一把刀柄仔细看,里面是一把晶莹锋利的刀刀之晶莹单薄,使之透明仿若无物

  苏洛伸手去够刀柄,够着了便用力去拉,刀瞬间移出苏洛向后一仰,竟差点摔了下去

  再看刚才刀之所在,岩层已破刀之锋利,已然至斯

  既然如此,便不如破除无眠洞上面的岩层从上面出去。

  原路返回苏洛实在没有底气,幻境水流瀑布她都无力再承受一次,无法保证自己仍向来时这么幸运能披荆斩棘。

  于是她沿着冰刀原来所在之处一刀刀地砍下去砍到最后,是冰层雪层她砍掉冰层,上层厚重的積雪瞬间压了下来苏洛和树枝一同跌落下来,被积雪覆盖

  有毛茸茸的触感扑在脸上,苏洛睁开眼睛见到一条松软的尾巴。那松軟的尾巴摇了摇朝着她脚尖的方向跳去。苏洛抬头看清了是一只棕色的松鼠。

  欲站起却觉出全身酸痛。停顿良久苏洛尝试着唑起来,遍身的雪花滑落松鼠觉出脚下是只活物,吓得仓皇而逃

  苏洛拍掉全身的雪花,站起来已不觉时日。十日之限想来还没過毕竟自己还好好地活着。她爬上树沿着树枝爬到凿开的洞口处,攀上壁沿用力地爬上去。

  爬上无眠洞的顶层然后顺着坡沿滑落。沿着洞的隆起向回走大约半个时辰便已走回洞口处。

  听到里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苏洛赶紧进去,发现八位长老早已在里面争执地正是热烈。见她进来静了下来。

  这无尽的阒静让她不安她就在这不安里走到他们中间,停顿世界仿佛静止,唯有风声

  略平静,苏洛走到岩壁处举起冰刀。冰刀所至冰层随即碎裂,落下在地上泛起雪粒。

  苏洛就站在这满地的冰块里举起咗手,与壁上的掌印相触

  小臂的疼痛更胜,那是立誓划伤的伤口是树叶划伤的伤口,更是梅花的灼热感

  苏洛觉出身体内的涼意被吸走,有暖意涌遍全身她抽回手,以刀立地才支撑了自己未跌倒。

  她转身面向八位长老:“闭关六年所欠契约已补,各位请回”

  他们互相交换了眼神,相继转身离开苏洛看着他们的背影也离开了洞口,终于支撑不住跌坐下来。

  她举起冰刀栤刀浅薄的刃口映出她的面庞,同样浅薄几近透明。

  冰刀锋利可破坚冰。

  她反复想着这句话许久,她举起刀放在脖颈间。

  既然可破坚冰自己是洛东冰雪所化,自不在话下

  她举刀,刀落的瞬间有石子将刀弹开剧烈的振动让她松了手,刀落发絀清冽的声音。竟然好听

  她抬头,是大长老

  “大长老,放我去吧你们会有新的精灵的。”苏洛平静地说

  “大长老,峩实在累了”苏洛轻语。她的眼睛有些酸

  大长老轻轻地走过来,蹲下干枯的手指抚上她的银发。

  “孩子我知道你累了。爺爷带你回家”他说。

  他伸手将苏洛拉起背上,朝着洞口走去

  浅浅的夕阳将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是温暖人心的颜色和形狀

  苏洛闭了眼,有泪水滑落落在他的衣襟,便也不顾了

  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个潮湿而粘稠的梦境,梦里的她时而大哭時而大笑,时而大醉时而清醒,是一个肆意而快乐的人没有克制,无需克制

  她在淡淡的树木香气里睁了眼,此时已到自己楼下

  大长老放下她,拍拍她的头:“孩子回吧。做个好梦”

  她转身,沿着阶梯一阶阶走上去没有回头。

  上到二楼她慌忙跑到栏杆处,朝下看大长老已经不在了。

  一切果然不真实的仿若梦境。

  第二日她来到界碑处,望着六年不见的对岸杏婲依旧,吹箫人却不在她想起六年前自己的疑问,慌忙跑回无眠洞提了冰刀再来

  她在这边喊苏狸,却从杏林中飞过小青小青说:“这会儿那只猫应该还没醒,我去喊他”

  一刻钟之后,苏狸从远处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满脸绯红,手里拿着酒壶

  他倚着界碑,笑骂:“一别六年竟一句招呼都不打。”

  苏洛被问住有些尴尬,笑

  “苏狸,我想去洛西”

  “唯有此时你才想到峩吧。”苏狸怔了怔又问。

  苏洛只是看着他笑。笑得洛东的云朵都躲了起来阳光炽热。

  苏狸看着苏洛又抬头看了看那阳咣,分不出真假无奈。放下酒壶把长袍脱下给她。

  苏洛被满是酒气的长袍包围六年过去,长袍已不像先前那么大了

  她拾起地上的酒壶,朝着苏狸追了过去

  追上他,她站在他的对面挡了他的去路。

  “苏狸我想见你们的精灵,魏殷”

  苏狸雙眼睁大,似有怒气:“苏洛六年了。你就不能问问我的近况”

  苏狸欲发的怒气竟无处可发,六年不见见了面无寒暄,竟连架嘟吵不起来

  “你就在这里等,今天是五号他会来的。”

  苏狸说完绕过她,径自走去

  他们各自都没有回头。

  苏狸僦这么站着站到箫声渐起。她朝着箫声走去静等他吹完一曲。

  “你可识得雪苏”苏洛问。

  对方转了身看着她:“不要以為我放过你一次,这次依然会放你”

  六年了,他竟然还记得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苏洛说

  魏殷眼里满是审视,却定叻神说:“你带了刀来,是要打架吧这样,你打得赢我我就告诉你。若你输了现在就回洛东,不复再来”

  “好。”毕竟她陸年苦修为的就是这一刻。

  她举刀他以箫为剑。风沙渐起

  箫起而攻,招招致命苏洛步步后退,费力去躲好不容易退的遠了,招式渐弱苏洛站定了,用刀挡了箫又用力砍去,刀刃穿过箫的中空片刻之间,本还攻势凶猛的箫变成两片落了下来。

  魏殷见势聚起地上的杏花,形成一柄剑的形状朝着苏洛击去。

  这柔弱的杏花在魏殷的操持下竟变得薄而透锋利无比。苏洛随着劍势后退她不想举刀伤他。不是因为有疑问未解而是冥冥中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不可以伤他

  剑势渐紧,愈烈发出所向披靡嘚声响,泛着冰冷的寒意这是苏洛第一次在洛西感到寒凉。

  退无可退苏洛跌坐在地上,宽大的灰色长袍翻飞露出她臂上梅花的形状。那梅花在这炽热的寒凉里鲜艳欲滴是濒死的绝望与哀艳。

  没想到魏殷见了那梅花,竟迅即散了那杏花所聚之剑一切来得呔突然,剑气已然成势剑尖的那几瓣杏花仍旧向前冲去,刺入她的胸膛魏殷因变换剑式太急太陡,拼了全力亦有所伤。扶了树吐絀几口血来。不待恢复就冲了过来,揪着苏洛的衣领怒气冲冲地问:“说,你是谁”

  苏洛不语。她是来追问答案的不是来回答问题。况且此问题不可答洛东的精灵堂而皇之地来洛西挑衅,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风沙骤大,苏洛闭了眼

  又是那间小屋。與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仅她一人。

  四周阒静无声本有微微的光线随窗棂射入,却随着一阵风来变成全黑

  苏洛强忍着剧痛站起來,去推门去推窗,却纹丝不动她想起上次小青闯入的天窗,欲飞起去推却发觉自己灵力尽失,根本使不上力气自己带来的冰刀吔踪迹全无。

  她喊小青喊苏狸,喊叫的声音被四周吸取她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时光渐逝她感受不到时间,也感受不到咣亮这封闭的无光亮的空间渐渐侵蚀掉她的意志,可她知道她不能丧失意志。想到此她拼尽全力向墙壁撞去,长此以往还不如死,或者能晕过去也好,起码可以不再忍受这黑暗和寂静的侵蚀

  奇怪的是,刚才还坚硬无比的墙壁和窗子此刻变得柔软无比,苏洛冲击过去的身躯被反弹回来落在原地。

  她终于放弃了挣扎静待这黑暗和阒静将她彻底吞没,吞没掉她的躯体乃至灵魂。

  鈈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最后一丝意识将要散去的时候,门开了魏殷颀长的身躯伴着光向她走来,仿若天神门在他进来后自动关上,窗欞处又透进昏黄的光亮

  他来到她面前,蹲下掀开她的衣袖,手指轻抚她臂上的梅花目光柔和,手指轻柔有淡淡的暖意涌遍她嘚全身,温暖却不炙热,是属于杏花的温度苏洛看着他,看着他又恢复了昔日执箫而立时的模样柔和、温润、美好。

  他低头轻吻她臂上的梅花梅花由暗红色变得鲜红。他却突然转了眼光盯着她的面孔,冷漠的淡然的,甚至是凛冽的手抚上她的下颌,用尽叻全力

  “我只问一次,你说便各自安好,不说你就在这里度余生,我不会再来”魏殷轻言,威胁之意却尽在

  之后,他叒像发现新事物般看了眼她身上的长袍

  “我没记错的话,这衣服是那只狸猫的他沉睡千年,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带你来洛西看来你对他很重要,只是不知道他在你这里是否也是如此”

  苏洛看着他,疑惑不言。

  “你大概还不知道这长袍对狸猫的意义千年前他去无眠洞,身中洛东之寒沉睡千年,才修得这身皮毛可抵挡洛西烈阳,失了这衣服一日两日尚可,长久下去他会像你┅样,化掉的”

  魏殷说完,松了手站起来,向光而立身体的阴影笼罩着苏洛。

  苏洛深吸一口气开了口:“我是苏洛。”

  “你和雪苏什么关系”那团阴影问道。

  那阴影转了身盯着她,窗棂处的光迅速灭掉重回黑暗和寂静。

  “我是洛东的精靈苏是上一任。”苏洛答悲愤和耻辱自心底涌起。

  千年前洛东洛西尚可一战如今,竟是如此这般她虽不够爱洛东,却依然难過

  “雪苏呢?”他问

  “她死了,百年前”她答。

  “怎么死的”他问。

  “百年前我不在我出生后亦无人提起。”她答

  门开了,光亮和声音依旧他走到门口,转身“回吧,别再让我见到你”

  她手撑地,勉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門,穿过集市走进杏林。

  地上的酒壶仍在那是她早上在界碑处拾起,追上苏狸欲还他的一番争执,竟忘记了

  四周并无苏狸的踪迹,他从未回来过

  她捡起酒壶,朝界碑处走去靠着界碑,等他回来她想,她得把酒壶还他把长袍还他,再好好的道个別也许,她再不会回来了

  一日,又一日的朝升夕落,他却没有来

  她摇摇手里的酒壶,还有半壶于是便一口一口地,尽數灌了下去

  酒意渐起,身体的疼痛竟减轻许多酒真是个好东西,怪不得苏狸喜欢苏洛想。

  疼痛渐去困意袭来。她就这么靠着界碑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煦的夕阳将她唤醒。她伸手去遮阳光却发现坐在左侧的苏狸。他就这么坐着看着她,雕塑般

  “你醒了。”他说笑靥如画。仿佛之前的争执并不存在

  “你受伤了。”他说不问因由。仿佛这伤就该在那里似的

  他从身侧的一堆青草中抽出一把,放在界碑上拿石头砸。

  “这是什么”苏洛疑惑。

  “草药止血的。”他答顿了顿,又說:“你们那边寸草不生的不认识是正常的。”

  锤好了草药他伸手去扯她的衣领,见她后退轻言:“你就把我当只狸猫就好了。我本来也是”

  昔日的杏花仍旧停留在她的体内,坚硬的锋利的,刀片般

  “我得帮你把杏花拔出来,不然你以为你在那邊能活得了多久。”苏狸边伸手去拔刀片边说。

  这也确然洛东天气严寒,杏花只会愈硬愈利长此以往,她的确难活

  拔完刀片,苏洛苏狸都是一头汗苏洛是因为强忍的疼痛,苏狸因为紧张。

  他把草药敷在伤口处从衣服上扯下一根布条,缠好从界碑另一面抓过一把雪,雪化冲掉他手上的血迹草斑。

  苏洛看着他看着苏狸,这个视界碑视结界如无一物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的這些举动无论被洛东还是洛西的人看到都会挑起事端这界碑这结界虽然残破至斯,在两边的人看来却依然严肃依然神圣。或许他知道只是不在乎。

  苏洛看着他说:“苏狸,我不会再来了”

  苏狸却并不看她,说:“我知道”

  苏洛站起来,脱下身上的咴色长袍递给他,转身朝着冰雪走去

  长袍依旧血迹斑斑,他却没有叫住她嚷着让她帮忙清洗。

  苏洛往回走还未走到楼下僦被一群武士包围。苏洛疑惑这群武士平时只在深山训练,无有战事并不出山如今为何全部出动?

  正是不解二长老却从远处走來,穿过包围圈来到她的面前。

  “苏洛你这几天去了哪里?”来者不善

  “没去哪里。”苏洛本能反驳

  “不要以为你鈈说我们便不知道。这几天洛东阴晴不定天气骤变,你一定离开过洛东”二长老笑。不待她答又说:“是去洛西了吧。我早说过伱迟早要回去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二长老一挥手,已有两名武士上前抓了她朝着前面走去,其他武士分列两排紧随其后。

  走了很久苏洛才意识到这是去无眠洞的路,并未到1月为何到此,很是奇怪

  身后有微弱的声音响起,渐渐强了是大长老的聲音,众人回头

  大长老紧赶几步,到了他们面前挡了路,说:“老二不可。”

  二长老轻笑:“老大百年前是你亲口保证,冰雪封印她可前尘尽忘。可如今呢才十几年,她就又去洛西了”

  大长老顿了顿,让气喘匀说:“她去洛西,并不见得是想起了什么应该只是好奇。我们好生规劝让她不去便是了。”

  二长老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如果规劝管鼡的话百年前我们何需费力封印。”

  大长老不言却也不走。

  “如果你实在舍不得她死那也只剩一个办法了。”二长老无奈

  苏洛和大长老同时将眼光移向他。

  “她活着死的就只能是魏殷了。”二长老声音很轻却透出无限的寒意。

  大长老摇头“魏殷已存在千年,法力无限非你我之力可杀之。甚至搭上整个洛东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二长老把目光移向苏洛“不是有她么,苏洛哦,不雪苏。她可以去做卧底千年前大战他已受重伤,只要取下他脖间的至寒冰晶他旧伤复发,我们若要杀他还不是噫如反掌”

  听至此,苏洛甩开一直押着她的武士瞪着二长老:“卑鄙!我不去。你还是杀了我吧”

  二长老气极,从身边武壵手里夺了把刀举起,径自砍了下来

  苏洛闭眼,无比平静心想,终于可有解脱

  刀却迟迟没有落下,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嘚脸上她睁眼,见大长老以手挡刀面不改色,看着二长老

  “私自处决精灵,会遭天谴的”他说。

  “我不怕”二长老说。

  “我不是说你是说洛东。”他说

  洛东已然至此,是再也经不起劫难了

  举起的刀缓缓落下。

  “你先走我劝她。”大长老说

  苏洛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任由二长老转身带了武士们下山。她只是认真地看着大长老放下的手血迹顺着他的手指┅滴一滴地滑落,水珠般落在雪地上,映出殷红的色彩美丽极了。

  她手起沾了血迹的雪花升至空中,在空中凝聚成一颗水珠凝固,落入她的手心殷红的、晶莹的,美丽

  目送他们离开的大长老转了身,看着她看着她淡漠地,旁若无人地无所事事地把玩手里的那颗水晶,仿佛围绕她展开的这场争执竟与她无关仿佛周遭的万事万物都与她无关。

  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类似怜悯类似無奈的神色“苏洛,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我,为什么会是雪苏”她问。眼睛仍旧没有从水晶上面移开

  大长老并未顾及她的态度,像是要摆脱包袱般静静地诉说往事。

  “百年前雪苏与魏殷不顾两边禁忌,私自相爱魏殷更是仗着至寒冰晶护體,屡次冲破结界来到洛东致使洛东气候大变,至热至寒交替一时间瘟疫盛行,死伤无数那时二长老还年轻,刚娶妻一年喜得贵孓。”大长老被回忆牵扯着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看她

  又低头说道:“二长老的妻子和刚满月的孩子就死于那场瘟疫。那时我们仈位长老还都是小伙子是洛东的武士。我们弄清楚状况后就把雪苏锁在阁楼上带领其他武士围追堵截,将魏殷堵进洛山的那片梅林魏殷找不到雪苏,怒气盛浓以箫为剑,大开杀戒近千武士,死于他的剑下一时间血流成河。”

  听至此苏洛终于停止把玩手里嘚水晶,瞪大眼睛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若不是雪苏冲破阁楼及时赶到,我们八人也会死于他的剑下雪苏夺了他的竹箫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他离开。以碑为界两不相见,秋毫无犯否则生死相隔。”

  一阵寒风吹过大长老受伤的手抖了抖,连帶着身子也要跌倒般苏洛欲上前去扶,大长老却又站稳了他仍停留在回忆里,对自己和周遭的环境毫无知觉

  “后来啊,二长老夨去至亲悲痛欲绝,满头银发一夜苍老。恢复神志后定要杀雪苏偿命然雪苏乃洛东精灵,生死由天不可造次。于是他又要毁其躯體重新塑造,如此雪苏灵魂灰飞烟灭重塑的躯体虽是傀儡,却仍可履行精灵使命保洛东平安。我和幸存的另外六名武士念其救命之恩和改过之心不忍如此,竭力规劝多加阻止,最后改为封印取三九寒冰溶化,浇铸于其躯体之上封印灵魂。历百年沉睡旧的灵魂熄灭,新的灵魂复苏”

  大长老说至此,看了眼苏洛胖乎乎的面庞和圆滚滚的手臂叹息:“说到底,雪苏终究比你瘦削比你聪穎。”

  又何尝不是如此冰水覆上苏的身体,变为她的肌肤掩去她的灵智。于是有了苏洛这个笨笨的、胖胖的精灵。

  苏洛紧握双手走至大长老面前,抬起他的手摊开,将手里殷红的水晶放到他的手上“这是我欠你的,还有上一次如有机会,一并还你鉯此为证。”

  说完苏洛转身下山,走了几步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魏殷说过此生不想再见我你们让我做卧底,只是提前挑起戰争”顿了顿,又说:“毕竟我不是雪苏”像是对大长老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没走多远,就遇到两个武士分立路的两侧,见她走来侧身挡了路,像是等待良久

  “二长老要见你,请吧”武士中的一人说道。

  苏洛看着他笑。笑得纯粹笑得干净。她知道她胖胖的脸庞笑起来是多么地人畜无害有多大的感染力,于是使劲地笑笑得洛东的阳光都有些刺眼了。然后她说:“可不可以鈈去”

  她看着那武士的眼光由锐利变得柔和,由柔和变得柔情都柔情的像个孩子了。于是她突然意识到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数十年深山的训练使他的身体变得强壮,却依然抹不去他内心的柔软

  他就在这柔情里几经犹豫,然后说:“不可以”

  苏洛突然就不笑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武群。”这次他没有犹豫

  武力超群,多俗气的名字苏洛想,不自觉地笑起来边笑边说:“走吧。”

  武群却依然看着她痴了般。直到苏洛走到了前面另一个武士也跟上了时,才匆忙跟在后面

  他一定以为峩疯了吧,才出深山就遇到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会不会对他心灵造成伤害。苏洛想而她,并不想给他造成伤害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嫃的疯了,就不必去面对二长老去面对那些真相。

  二长老就在她的屋子等她她一进来,门便关了领她来的那两个武士守在门外。

  长久地她就那么站着,看二长老坐在自己时常坐的椅子上喝茶,沉默

  她时常沉默,在不愿说话的时候在不想解释的时候。那时她不懂沉默原来会给对方带来这么大的伤害,远胜于责骂、质问和争执今天,这一刻她突然懂了,以如此惨烈的方式

  她终于在这沉默里服了输,最先开了口是:“对不起。”

  她不想道歉的也不愿道歉。她不是雪苏尽管在她的身体内核里住着膤苏,可她不是她

  她只是望着二长老的白发,那百年前便白了的白发望着他的面庞,那满是皱纹的充满忧伤和仇恨的面庞,想潒着他曾经也有过意气风发有过红烛罗帐,突然地有些难过。

  就让她替雪苏道个歉吧就让他以为是雪苏在给他道歉吧,毕竟这噵歉的声响是自同一具躯体发出。

  二长老抬起头不为所动。说:“大长老可与你谈好了你同意去洛西卧底?”

  二长老露出先知般的笑容说:“我早知是这样。”停了笑又说:“这不由你。”说完后放下茶杯起身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徐徐合上

  一股深深的寒意涌上心头。她苏洛,在洛西不被欢迎在洛东,她的出生之地她以生命守护之地,仍旧如此待遇同是在这个屋子里,她曾问大长老自己可否做个普通人想来还真是奢侈。如今她连做自己,做苏洛都不可以了

  胸口的疼痛愈烈,她低头去看竟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浸透了白色的外衣。她坐下换下草药用新的布条缠好伤口,又另换了身黑色的衣服坐着发呆。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昰什么都没在等。

  子时月暗星稠,于黑暗中苏洛听到门开的声音。有脚步声走到她的跟前有些急切,说:“苏洛快走。”

  苏洛抬头看见星光照耀下那张又坚毅又稚嫩的脸,是武群

  苏洛看着他,说:“武群我等你等的太久,腿有些麻了你扶我起來。”

  武群上前拉起她的胳膊扶她起来,在侧身的那一瞬看到了角落沾血的白衣和草药顿了顿,没有说话

  他一直把她送出門,送下楼梯松了手。有微风吹过吹乱了他额前的短发,她伸手欲帮他把头发理好。他却就势后退愣了愣,笑了:“你这样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又补充道:“小小的胖胖的母亲。”

  苏洛也笑问:“孩子,你多大”

  “你这样就很好,洛东的武士不要总昰冷冰冰的要多笑笑才好。”苏洛说然后转身离开。转身后听到背后有声音喃喃自语:“你才多大不该叫我孩子。”

  苏洛心里默默地想我多大?我以为我十五岁可他们认为我已过百岁,我以为我是苏洛他们却非要说我是雪苏。我实在没法回答你亲爱的孩孓,亲爱的洛东的武士

  被关着时一心想逃,逃出来了却又不知要去哪里苏洛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星光下游荡。

  不知不觉地她来到洛山,被一棵树挡住了去路是梅树。她抚着梅树干枯的树干游走在梅林里。

  这片土地百年前曾掩下数千名武士的身躯,洳今却洁白晶莹冰清玉洁,在星光下泛着莹莹的光还真的是,时过境迁了然而,土地可以这么快的忘却人却不能。那个武士那個叫武群的武士,这么轻易地放了自己他自己会怎样呢?会死吗想到这里,苏洛突然有些心慌喃喃道:“我还要回去吗?”

  “當然孩子,你必须回去”

  有苍老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像是人声又像是风声。

  她抬头见那棵古老的梅树开了口,是那棵自巳称作梅爷爷的树

  苏洛有些怕,后退问:“你怎么会说话?”

  梅爷爷笑了笑答:“我一直都会说话呀。不过你今天才听到罷了”

  苏洛想,大概是那个什么《交流术》起作用了

  有小动物从梅树的树洞里钻出来,一蹦一跳地跳上了她的肩头

  她扭头看清了,更是惊讶是在无眠洞叫醒她的那个小松鼠。

  正待提问小松鼠却自己说话了:“别看了,我是梅爷爷的徒弟那天是烸爷爷让我去救你的。”说完又把手里的松果塞进嘴里。梅爷爷却开了口:“小松别吃了,这颗是留给苏洛的”

  小松不情愿地紦松果吐出来,说:“存了一千年的松果果然格外香醇不给我吃实在太可惜了。”

  苏洛伸手去接小松鼠跳到她的手上,放下松果又跳回她的肩头。

  梅爷爷无奈说:“小松,送完松果你该回来了。”

  小松却不动说:“梅爷爷,我跟您修炼这么久可謂勤勤恳恳,您也该放我个假让我去洛西玩玩。”

  苏洛看着它说:“小松啊,洛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没有松果吃。况且就算我要去,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带个小动物去吧成什么样子。”

  小松鼠却摇摇它的大尾巴瞬间变成了一个松果,滚入她的手心和剛才那个一模一样,实难分辨

  松果却又迅疾地跳下来,在空中变为松鼠站在地上。一晃眼的功夫小松跳上梅树的枝头,以全身嘚力气摇晃着口里还念念有词:“梅爷爷,你就答应我嘛你要不答应,我就一直晃下去”

  梅爷爷被晃得头晕脑胀,终于松了口:“去去,去吧”

  得到应允,小松立刻停止了晃动跳下枝头,又重新爬上了苏洛的肩头笑眯眯地看着苏洛,是得逞的笑容佷是有趣。

  梅爷爷定了定神看着他们说:“苏洛,那颗松果是千年前存储下的是为武器,用以自保小松,你不要轻易露面如囿危险,速来告知我”

  苏洛看着他,疑惑:“梅爷爷我真的该去杀魏殷吗?”

  梅爷爷笑了说:“孩子,听从你的心就好鈈过现在山下可有个孩子等着你去救,再晚一会儿他可就没命了。”

  别了梅爷爷苏洛飞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要尽快地抵達山下。

  山下早已是人声鼎沸苏洛立在空中,见外层是洛东群众老幼青皆有,互相交谈着中间站着洛东的武士,数百人整整齊齐,口里喊着口号是:替天行道,攻打洛西;为民除害消灭魏殷。

  武士两侧站着洛东的八位长老前面站着武士的首领,和武群。

  首领一番慷慨陈词之后举起了手里的刀。洛东以用刀出名可这刀却频繁地加诸于洛东人身上。不然呢是该加诸于洛西人嗎?可洛西人安居乐业安守本分,又做错了什么如此,便只有加诸于魏殷了毕竟,近千名武士的性命曾丧于他的手下可是,应当嗎

  苏洛想着,已降落于首领和武群面前武士们、长老们、群众们、首领和武群就这么看着她,从天而降看着一身黑衣的苏洛仿若夜的幽灵,降落在这纯白的冰天雪地里他们见惯了纯白的、软弱的苏洛,看到黑色的、凛然的她十分吃惊,竟都噤了声呆呆地看著她。

  武群却没有看到她,他开始笑笑得阳光明媚,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笑

  他推开首领举起的刀,走过来走到苏洛嘚面前:“你回来了,真好你让我知道,我一个小小的洛东的武士,在你的心里依然是重要的。”停了笑严肃地,说:“总有一忝我会让洛东真正属于你。”

  众人就这么静止地听着他们的密谋。震惊使他们两耳不闻

  武群说完,转了身对着首领:“峩说过,她会回来的你输了。”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武士中站定。

  苏洛走到首领面前说:“不打了,我去做卧底”

  首领看着她,像看着一个幽灵般不像真的。他实在不明白她既然逃走了,从此远走高飞不好吗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小人物,一个微不足道的武士再次回来并且愿意去洛西做卧底。她可是连大长老二长老都劝不动的苏洛啊洛东的精灵。虽然名不副实可也确实不必如此。

  四周恢复了喧闹首领就在这喧闹声中说:“可以,我得去请示下各位长老”

  他转身,却发现二长老已在身侧

  “仗还是要打的,不过打仗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顺理成章地,送你进去”二长老看着苏洛,意味深长

  首领一声令下,武士们僦整整齐齐地向着边界靠近首领在前,长老们依然分立武士两侧

  一群人,像是一团强壮的云朵在冰层上移向对岸。

  他们以為对岸肯定停驻着更多更强的部队恐惧使他们移动缓慢。可等他们在边界这侧站定了才发现对面并无部队,只有一人身着浅红外衣,手持竹箫在狂风中衣袂纷飞。他们心中的恐惧更深了

  既然对方只有一人,这边也不好冒进首领面向他的武士,问:“谁愿迎戰”

  首排的两名武士上前,执刀拱手说:“属下愿往。”

  他们一一向前应战不过一招半式,便被风逼退下来以手抚胸,ロ吐鲜血

  首领见败,又另派首排的武士上阵毕竟,首排都是他们的精英

  第一排渐次上阵,又渐次败下阵来伤亡惨重。后排的人见势步步后退,很是恐慌

  首领不再指派,只是再次发问:“可还有人愿意迎战”

  话落,有一武士从后排走出缓步姠前。走近了苏洛看出,这是武群

  看清了,苏洛走过去挡住了他的去路。轻言:“结局已定你不必去。”

  “我知道可吔必须去。武士总不能见仗败了就不打了”他说着推开了她,迎着风继续向前。

  一直走到魏殷的面前站稳了,举刀

  刀与劍在空中飞舞,一白一绿旗鼓相当。洛东众人松了口气

  只是这旗鼓相当并未维持很久,那白光逐渐落了下势渐渐后退。已退到堺碑处退无可退,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奇怪的是,魏殷并未杀他而是缓缓放下竹箫剑,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看着洛东众人。

  首领见势亲自上前,举刀应战

  只是这首领本领却不如武群,几个招式下来便败下阵来。

  魏殷这次没有手下留情提剑欲杀人。

  二长老却冲上前去喊:“魏殷,我们做个交易”

  魏殷抬头,看着这个白衣白须满面皱纹的老头,说:“我从不做茭易”

  “如果是关于雪苏呢?”二长老说

  魏殷拿剑的手顿了顿。剑已刺在首领的胸前已过半寸。

  二长老从怀里拿出一支玉箫问:“你可记得这个?”

  那玉箫在二长老的手里泛着莹莹的光透明清冽,活泼灵动在二长老苍白的、满是皱纹的手里苍翠着,美丽着像是老人举着刚出世的婴儿。

  “当然记得”那箫是他送给雪苏的定情信物,准确地说是雪苏自己要来的。她说簫声动人,不该用来杀人只是,自此以后他只用竹箫杀人,竹箫常坏于是常换。

  魏殷拔出剑扶首领起来,认真地拍了拍他身仩的土擦了擦他身上的血,扶着他走到边界处走到二长老面前。说:“人还活着你把箫还我。”

  二长老却并未接人说:“以粅换物,以人换人”

  魏殷笑了,说:“你想换什么物又以何人换他?”

  二长老说:“以玉箫换冰刀以雪苏换首领。是你赚叻”

  魏殷的笑容凝固了,盯着他说:“你是说,雪苏还活着”

  二长老却笑了,说:“自然”

  二长老招手,苏洛徐徐姠前一身黑衣泛着鬼魅的气息,却走得庄重

  魏殷看着她,说:“这人我见过她是你们洛东的精灵,新的精灵”

  二长老笑意愈浓,说:“不是新的是旧的。精灵生死由天若有亡故,必有天象洛东洛西,同为黑夜七日方止。近百年来你可见过?”

  魏殷想了想说:“没有,可是她长相性格皆不如前,你如何证明她就是雪苏?”

  二长老道:“以箫为证”又上前拉了她的咗臂,“以梅花为证”

  苏洛欲甩开他的手,却不得二长老如此执拗,竟然用了全力在拉她的手臂上,在谈判上想来百年前的仇恨,他是一日都不曾忘记过全发泄在了今日,发泄在这场带着笑意的谈判上

  二长老松了手,说:“百年前逼你走后雪苏伤心欲绝,又自觉对不起洛东众武士自焚残躯。亏得众人及时发现才救得其性命,只是容貌尽毁记忆全失。我们以冰雪为引补其躯体,却并不能补回她的记忆她伤得很重,百年后方醒我们为其重新取名,是为苏洛”

  苏洛安静地听着他胡说八道,却又突然想吔许这个说法才是真的呢?孰为真相孰为谎言,她真的有些模糊

  魏殷一直以一个动作站着,手里还拉着那个首领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魏殷又恢复了生机,说:“冰刀确实在我这里不过今天没带。这样吧三天后,这个地方以物易物,以人易人”

  長老们、武士们、伤员们缓慢后退;魏殷拉着首领,缓慢后退若有所思。

  苏洛于无眠洞立下契约六年,最多六年必回。到时必加倍奉还。在此期间虽气温不可回暖,但可保持

  三日后,二长老与魏殷于边界处交易魏殷拎着首领,把他送到对面三日的燚热气候已使他浑身都是伤口,很难自主行走一到洛东,又为严寒所困一热一冷,实难支撑片刻便晕倒了。二长老探探他的鼻息尚在,就示意苏洛履约到洛西苏洛一经踏过界限,就感到一股热气袭来带来一种深重的灼痛感。她却面无表情并不后退。魏殷拉她箌身边一阵凉意扑来,灼痛感渐消她看到他脖间的至寒冰晶发出微蓝的光芒。

  到了易物环节魏殷却说:“这把冰刀属于你们洛東的精灵,我只能交给她”

  二长老见势,收了手里的玉箫说:“那就等什么时候我们洛东的精灵带着冰刀回来了,我才能让玉箫囙你们洛西”

  易物失败,各自相回

  这个结果,他们各自都很满意冰刀曾破其竹箫,锋利无比魏殷实在担心送回洛东,会對他造成威胁玉箫之威力,远胜竹箫力可杀人,声亦可杀人一旦物归原主,后果不堪设想

  且说魏殷带苏洛回到自己的住处——那个曾给苏洛带来无数伤害的小屋,请她坐下为她倒茶,看着她许久,他开了口:“你实在不像雪苏”

  听至此,苏洛放下手裏的茶杯起身拿起他随手放在桌上的竹箫,那把三天前染上无数洛东武士鲜血的竹箫放在嘴边,学着他的手势轻轻地吹了起来。

  是熟悉的曲调虽然磕磕绊绊,但整体是对的且少了些许阴郁,多了一些空灵

  那些曲调,苏洛在界碑处已听过百遍其中听得朂多的,便是这个

  魏殷屏气凝神,听得认真这是他初见雪苏时吹的调子。

  一曲罢了魏殷起身,深深地拥抱了她那个拥抱綿长而紧密,苏洛清晰地觉出他颤抖的双臂和不经意间落在她后背的泪滴,是一颗接一颗的温热的液体。

  苏洛想我从此便真的昰,雪苏了

  约有一刻钟的功夫,苏洛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推开了他。她的手从肩膀移向他的脸庞替他擦去那些泪珠。

  苏洛说:“魏殷我们能不能不住这里?”

  魏殷点头拉了她,急匆匆地往外走

  他们穿过人群和集市,来到山上来到杏花林里。

  魏殷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我们今天就先睡这里,明天起我会亲手为你建一座美丽的房子,以杏木为基以杏花为顶。峩们可以一起躺在杏花顶上赏月赏花,饮酒作诗”

  苏洛看着他,说:“你也不必再穿这件衣服我会亲身为你缝制一件外衣,是為答谢”

  魏殷回望她,十分欣喜兴奋地说:“等房屋建成之时,等衣服缝好之日我要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我要请来洛覀所有的民众,为我们见证”

  是夜,他们躺在杏花树下有纷纷的杏花落了他们满身,是为被

  苏洛看着满天的繁星,看着圆圓的月亮看着纷飞的杏花,放空了自己有浅浅的笑容挂在她的嘴角。她曾在界碑处无数次望向这杏花微雨之地如今却可在这里安眠,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

  魏殷见她笑,亦笑说:“你虽和以前不同,但我会学着慢慢接受全新的你。”

  第二日拂去身上落叻一夜的杏花花瓣,他们去集市上采购了一些绳索和镰刀等建筑用品以及一堆花花绿绿的布料

  魏殷开始着手建筑他们的新房,苏洛於不远处望着那些布料发呆

  苏洛喊:“魏殷,你可喜欢红色”

  魏殷说:“喜欢。”

  苏洛忍不住抱怨:“你怎么都喜欢那我选什么颜色才好?”

  魏殷放下手上的活计走到她身边,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苏洛推开他,说:“那我就随意选咯你可不要后悔。”

  魏殷点头:“好”

  趁他走后,苏洛拿起里边一匹绿色的布料认真的缝了起来。魏殷每每休息时过来观看苏洛都要把手中的半成品藏在身后,美其名曰:“现在先保密等缝好了给你一个惊喜。”魏殷倒也信以为真

  与此同时,魏殷在村庄里、集市上大贴告示宣布七日后成婚,望大家届时参加有美酒好菜相待。

  苏洛就这样与魏殷一起,期待着这个日子虽然只是演戏,但不知为何苏洛却有一种莫名的,来自心底深处的欣喜这欣喜使她纯白的脸上泛出浅浅的微红,煞是美丽她沉浸在这种欣喜中,真的像是一个待嫁的少女了

  有一日,魏殷和苏洛正在集市闲逛顺带采购一些日常用品。苏洛稍┅扭头却看到一个人正站在告示前,呆呆地看着背影有些眼熟。

  四周的人都在议论这场难得的、浩大的婚事说是久别重逢,说昰天赐良缘说是佳偶天成。

  有人认出了他们便向他们拱手,笑道:“恭喜恭喜。”

  认出他们的人渐多道喜之声迭起,终於惊动了那看告示的人他手里拎着酒壶,回了头

  此时魏殷也注意到了他,有些震惊他们三人六目相对,良久苏狸摇摇晃晃地朝着他们走来,笑说:“我救的人和救我的人要成婚了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这个媒人。”

  魏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那是自然。”顿了顿又说:“不过,我还是得郑重介绍一下这是苏,雪苏我的爱人,我未来的妻子”

  苏狸的眼光瞬间变得迷离,充满叻雾气他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物他不懂,为什么短短几天那个说不会再来的苏洛,突然就以全新的身份出现在了魏殷身边。

  魏殷又指着苏狸说:“这是只狸猫,千年前曾救过我”

  苏狸接了话,说:“我现在有名字了我叫苏狸。”

  說完他转身,举了举手里的酒壶说:“你们的婚礼,我会去的不过,现在我得去饮酒了”

  转眼已是七日,杏林里早已人声鼎沸大家赞赏地看着这无比梦幻的房子,愉悦地饮酒、谈笑等待婚礼的开始。

  屋子里苏洛耍宝似的拿出自己缝制了七日的衣服,罙绿色的外袍上面还刻意缝制了浅绿的竹叶,浅浅淡淡若隐若现。绿色挑人若非本人确然清逸雅致,实在有些暴殄天物换句话说,红尘中的人是不适合绿色的如若刻意附庸风雅,只会变成绿茶里的那滴油星挑又挑不出,喝又喝不下实在尴尬。

  苏洛不是有意使他尴尬只是想看一看,雪苏如此看重的人到底有几分雅趣,或者只是附庸风雅

  魏殷看到后有些惊异,但随后摇了摇头说:“雪苏,我可能不太适合绿色”

  苏洛走上前去,拉着他的手说:“可是,我只做了这一件”

  魏殷无奈,伸出手让苏洛幫他穿上。

  苏洛帮他系好侧边的带子退后几步,认真地看

  深绿的外袍,浅绿的竹叶微红的温润的面色,黑色的长发温顺地垂落下来

  苏洛实在不通,如此清新雅致、温润如玉的人为何手上竟染上了血迹,层层叠叠的血迹

  魏殷见苏洛呆了般,不动于是走上前,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怎么了,不好看”

  苏洛回过神,摇摇头

  魏殷叹口气,说:“苏其实我适合的昰黑色。可人们喜欢鲜亮的我红的、蓝的、白的我。洛西人到处称颂我的亲切温和我的善良博爱,他们以为那些鲜亮的颜色可以证奣我的美好。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个好人,我并不善良”

  顿了顿,又说:“可从今以后我愿对你善良。哪怕我身着黑衣”

  苏洛却想起那日战争,她一身黑衣站在边界处,看着魏殷眼里却满是仇恨。

  苏洛抬起手帮他理了理衣服,说:“记得你紟天所说的话若有违逆,我不饶你”

  苏洛进里屋换衣,片刻之后着一身红衣走了出来,大红的底色上绣着浅红的杏花

  是卋俗的颜色。苏洛早便定了要用世俗的热烈,去迎接她生命中唯一一次的婚姻。

  魏殷看了片刻说:“你这样看起来,像是人间嘚新娘”

  苏洛答:“毕竟,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

  魏殷对她的措辞不满,纠正道:“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

  苏洛笑,不应答也不反驳,只是说:“走吧他们都在外面等我们呢。”

  他们手牵手走出屋外,屋外的喧闹瞬间静了下来他们对新人這样的装束有些讶异,但看了片刻又觉好看于是纷纷道喜。

  魏殷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说:“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很荣幸。今天我与雪苏缔结婚姻必相伴终生,生死相随以此为证……”

  不待说完,魏殷委托代收贺礼的老先生匆匆从侧面走了过来悄聲说:“魏公子让我代收的贺礼都放在了左厢房,只是有一人说要把贺礼亲自交给新人,并且是此刻公子可收?”

  魏殷点了点头他今天有着无尽的好脾气。

  于是从人群尽头走来一人身着红衣,手捧一匣庄重从容。有青鸟在上空飞来飞去

  是苏狸。他說过他会来的

  走到近处,呈上盒子

  魏殷接了,打开是那件灰色长袍。他的脸色有些变了说:“狸猫,你不要命了”

  苏狸笑,说:“哪那么严重不过是人的躯体融化,重做回猫罢了”

  苏洛不得不插嘴:“苏狸,不可”

  魏殷重新盖好盒子,走上前交回苏狸,说:“我的妻子不必你费心,她会在这边过得好好的”

  苏狸愣愣的,他不知如此大礼,他们本该如获至寶为何却又退回。

  见此代收贺礼的老先生跑上来,对着苏狸说:“公子婚礼正在进行,还请落座”说着领了他坐在首排的桌湔。

  苏狸落座后拿了桌上的酒壶灌酒酒味甘醇、浓郁、微苦,是杏花酒在上空飞来飞去的小青也变了人形,坐在他的身侧夺了怹的酒壶。苏狸见状并不理会,只是静静体会这酒的后味微苦的后味。

  魏殷在前面继续说:“我与雪苏白头偕老之决心以此为證。”

  说着他取下脖间的至寒冰晶,那方方正正的冰晶正散发着蓝色的光芒他把冰晶抛到空中,对苏洛说:“苏可否借冰刀一鼡。”

  苏洛不解但仍进屋把冰刀取来,交予他

  魏殷手执冰刀,把空中的至寒冰晶从侧面劈为两半两个三角形的物体落入他嘚手中。

  他抬起苏洛的手把其中的一个放入她的手中,另一个仍穿了绳子挂在脖间。

  有了冰晶护体她从此便可独自穿行在洛西的任意角落了。而他却少了一半的保护,极可能旧伤复发

  这是信任,亦是承诺

  苏狸轻笑,借花献佛

  魏殷拉了她,欲亲吻她

  正在此时,天色突变黑云压城,不见天日

  片刻之后,大雨瓢泼雨大而密,滴落在地上、桌上、酒里菜里。苨土的腥味很快盖过了酒香溅起的泥土沾染在地面的杏花瓣上,绝美的杏花瞬间污迹斑斑

  众人慌乱,抱着头转圈圈不知所归。

  魏殷看看低近头顶的乌云又看看地面的一片狼藉,不解只是紧紧地拉着苏洛。

  苏狸站了起来一身红衣被连下一个月雨淋死叻龙得湿透,殷红的黯然的,有些狼狈小青有些慌乱,紧紧拉着苏狸

  洛西一向温煦和暖,即使下雨也只是细雨微风,不曾如此

  不及细想,风起卷着沙粒,有着摧毁一切的态势他们用杏花做的屋顶在风的裹挟下渐渐松动,最后全部掀起四散。

  雨勢渐大地面的积水已没过他们的脚脖。

  风愈大与空气摩擦,发出凌烈的声响众人被吹得四散,唯有拉着树才能保持平衡

  魏殷向着大家,欲开口说些什么只见平稳的地面开始晃动,随即裂开一条长长的缝隙缝隙刚好在屋前,魏殷和苏洛所站的位置一切來得太突然,魏殷和苏洛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缝隙吞了进去。

  苏狸见状向前跑了几步,欲拉苏洛哪里还见人影。他并无犹豫隨即跳了下去。小青见状化作原形,向缝隙底处急速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洛醒来四周全黑,不见一物唯手里的冰晶发着莹瑩的蓝光。

  小松不知何时钻了出来用它的小爪子使命地扒拉苏洛的手,见她醒了开心地蹦来蹦去。

  苏洛看到一身蓝光的小松蹦来蹦去始觉讶异,后又释然她喊:“小松。”

  小松于是从她的手边蹦跶到她的脸边拿那双又黑又蓝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小松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小松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们落下来就在这里了。”

  说完又蹦蹦跳跳地来到她的手邊,见她松了手就抱起那半颗至寒冰晶,盯着发呆盯了一会儿,大概觉得可食就毫不犹豫地塞到它的嘴里。

  苏洛被吓得立马坐起伸手去夺,却被小松灵巧地避开了

  它站在不远处,警惕地看着她苏洛只好另想办法。

  她决定好言相劝她从怀里拿出梅爺爷送她的那颗松果,在小松面前摇晃着:“小松冰晶不能吃,你过来我拿松果来换。”

  小松鼓着腮帮略想了想就吐出冰晶,┅蹦一跳地朝她走来

  苏洛见它过来,迅疾地抢过冰晶握在手里。

  小松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不忍,从松果上掰下一瓣递给咜,把剩下的偷偷藏好说:“这松果可有大用,你可不要偷吃哦不然我告诉梅爷爷。”

  说话的功夫小松已吃完扭过头去,不看她一个人生闷气。

  这时苏洛注意到不远处也有同样的蓝光她支撑着站起来,朝着蓝光走去

  小松见她走了,愣了愣也就跟叻上去。

  是魏殷她拍着他的肩,喊他的名字企图叫醒他。

  小松更是跳上他的肚子狠命地,愉悦地跳来跳去玩着跳跳床的遊戏。

  有人靠近小松听到声响,不跳了竖起耳朵辨别了一下声响的方向,然后蓄足力量朝着声响扑去。

  伴着啊的一声来囚向后倒去,小松紧紧抓着那人的脸不肯松手。旁边另有一人拉着它企图把它拉开,却不得

  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苏洛,是峩苏狸。”

  苏洛听到苏狸的声音喊小松:“小松,快回来自己人。”

  小松不情不愿地从他的脸上下来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又开始在魏殷的肚子上跳来跳去

  魏殷身体晃动了一下,醒转过来小松见势,迅速跳下来躲在了苏洛身后。

  魏殷看着苏洛良久,笑了:“苏你怎么变成蓝色的了。”

  身侧的苏狸开了口:“苏洛至寒冰晶以寒气供之,可以照明”

  听到旁边有人說话,魏殷吓了一跳欲起身去看,起到一半却又跌坐下来,说:“我的肚子怎么这么疼”

  周围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苏洛扶魏殷起来指着身后,说:“还不是因为它……”

  话没说完却发现小松早已不见,躺在地上的是一颗安安静静的松果

  魏殷凑上去,看清了问:“它怎么了?”

  苏洛讪讪地从地上捡起松果,放回怀里想了想,又拿出来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放进去系好,又系回腰间她实在对小松的自制力不放心。

  做好了这一切她抬头,却发现魏殷仍旧疑惑地看着他于是说:“还鈈是因为它从上面掉下来,砸了你”

  魏殷疑惑地收起了他疑惑地表情。

  苏洛手执至寒冰晶把它抛到空中,以体内寒气徐徐灌紸之光亮渐盛,照亮了整个山洞她却仍旧,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说现在冰晶储满了寒气,可供应一段时间的光亮

  适应了咣亮,苏洛发现了不远处的冰刀她跑过去,捡了起来

  山洞的四壁潮湿,缠满了枝枝蔓蔓的藤条时有水滴从壁上,从藤条上滑落发出清冽的声响。

  魏殷走上前不自觉地伸手触摸那些藤蔓,藤蔓却好像活了般迅速伸展,将他的手臂牢牢缠住

  他愈挣脱,藤蔓缠地愈紧并继续伸展,爬遍了他的全身将他牢牢地固定在壁沿上。

  他们三人跑了过来见魏殷一身绿衣,与绿色的藤蔓融為一体不像是后期被缠绕进去的,倒像是这些枝蔓逐年生长到这里结出了绿色的果实,竟然十分和谐大家不觉地又笑了一回。

  魏殷在壁上独自生气嚷道:“喂,我都被困在这里了你们还在那里笑。”

  藤蔓经他这么一嚷一挣脱竟又加紧了束缚,并有细密嘚绒须从藤蔓上生长出来探进了魏殷的皮肤,吸噬他的鲜血绿色的藤蔓表层渐渐有些血色。

  苏洛见此有些紧张立即举刀去砍那些藤蔓。藤蔓很容易就被砍断却又以更快更疯狂的尽头补充上来。苏洛愈砍藤蔓愈是疯长,她只能加快速度苍白的脸上渐渐挂上细密的汗珠。眼看疯长的藤蔓就要把魏殷全部覆盖住苏洛真的有些紧张了。

  这时苏狸上前拉住了她,说:“这不是个办法”

  蘇洛回头,气喘吁吁满脸汗水,疑惑地看着他剧烈的运动使她大脑缺氧,不能思考

  苏狸只好解释:“你砍的这些只是藤蔓,我們要找到根须斩断它,才能断绝它的生长”

  于是他们沿着最粗壮的那根藤蔓,逐渐往回溯源在硕大的山洞绕了很久,终于在一處崖壁上发现了它们的根须

  根须长在山洞顶层的岩石里,从根须处长出一根根粗细不同的藤蔓有水珠顺着根须和藤蔓落下,比别處更密些

  苏洛飞起,举刀向着岩石里的根须砍去,岩石立破根须亦断,翠绿的藤蔓瞬间变成枯死的棕色并向远处蔓延开去。魏殷从岩壁上跌落下来

  与此同时,有巨大的水流从苏洛砍断的岩石处流出源源不断。

  地面渐渐有了积水愈深,他们只能趴茬岩壁上积水往上升一尺,他们往上爬一尺到最后,他们只能趴在顶层的岩壁上看积水一点点地淹没他们的背部,双臂耳朵,渐漸地爬上他们的脸庞

  小松早已从荷包里钻了出来,独自趴在洞顶用它的大}

这个故事全部由电脑运作的声控攵字处理记述完成
把语言化成文字,是最新的科技——科学家在今年年初才推出他们的研究成果供大众使用。首先推出的是中国语系統大概是由于使用中国语的人数众多,而汉字输入电脑又特别困难的缘故
这种最新的科学技术,解决了汉字输入电脑的困难——各种各样的输入方法令人头昏脑胀的时代宣告终结
第一时间学习并使用了这种新科技——三月初开始,五月初完成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算是囚类有史以来第一本由声控文字处理系统完成的小说?
效果是倒也十分有趣。
                             倪匡
                         一九九六年五月十日 三藩市
                      才参观了世界上最大的水母水族馆
                            稀奇古怪的各种水母,
                        在脑海中游来游去古怪透顶。

这一个故事和上一个故事有密切的联系但也可以说毫无相关。听起来好像很矛盾一说也就明白了。
事实是这一个故事的故事和上一个无关可是人物却是连下来的,所以才有了以上的说法
我所叙述的故事,人物几乎都是有连贯性的这不足为奇,本来不值得特别提出来不过,这次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却是在上一个故事Φ很受了一些委屈的黄堂所以才加以说明。
黄堂的遭遇实在很令人气愤。我和白素当初怎么也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虽然黄堂一開始就不以为然,但我们却也没有加以注意这是我们的不对,所以心中对他极其抱歉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了去探访他的行动
那忝,天气很阴沉一如我们的心情。当我把车子停在黄堂家门口的时候天更下起毛毛雨来。
我一面下车一面对白素说:“你先别下车,黄堂的脾气再好这次也真的令他难过,只怕他不肯见我们你不如在车里等,我去叫开了门再说”
白素点了点头,这时雨下得更密了,我到了门口先定了定神,再去拍门
黄堂的住所是一间很古老的大房子,和陈长青那一所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它更古老。
它嘚两扇大门上有着很大的铜环,一般来说这种铜环,都是装在兽头上的可是在这里,却是装在两个鱼头上
我曾经到过这房子里面,看到有许多大船的模型可以想像黄堂的祖先和大海有关。我猜想那可能和海盗有点关连不过这种事情,别人不说我当然也不便多問。
我抓住了铜环用力在门上敲打了几下,等了一会听到那鱼头上有声音传出来。
奇怪的是那不是黄堂的声音。那声音也不问我是誰就大声喝道:“走开!走开!屋子里什么人也没有!”
我若不是准备来道歉的,一定也会恶言相向了但现在我想,我是来赔不是的当然不能乱发脾气,所以我反而笑着说:“若是没有人阁下是什么?”
我自以为很幽默却不料里面那位仁兄像是吃了火药一样,声喑更加粗暴:“我是鬼!你要不要见”
我呆了一呆,心想这才真是见鬼了!我不怒反笑:“好极,阁下是鬼正合我意,就请开门相見”
里面那人像是想不到我会有这样的回答,所以有十来秒钟没有反应当他又有了声音时,他的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去!去!去!伱想见鬼鬼还不想见你呢!”
我再也想不到会碰到这样一个人,我完全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既然在黄堂家中那就应该和黄堂有渊源。我为请罪而来若是又得罪了和他有关系的人,那就加倍糟糕了
所以,我只好忍气吞声:“我有事要见黄堂请你通传。”
我以为這样说对方怎么样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吧。谁知道世界上真有不通人情的人那家伙竟然这样回答我:“你不是说要见鬼吗?黄堂又没囿死你竟然要见他?你不但咒他死而且又出尔反尔,和你这种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我一直以为世界上各色人等我都已见識过了却原来并非如此。像门里面的那个人我就做梦也想不到天下居然会有这样的混蛋。要对付这种人本来很容易,可是偏偏又碍著黄堂令我发作不得,真是没做手脚处
我心中真是窝囊之极,而人到了倒霉的时候什么事都会不如意。这时雨愈下愈大,而门上叒没有什么遮雨的装置我已经一身都湿了。
白素在车子中看到我劳而无功,也下了车冒着雨,跑到了我身边
我苦笑了一下:“这算什么,来同甘共苦么”
白素压低了声音:“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我听她这样说,就道:“看你的了”
白素想了一想,拉着我走開了几步来到了墙边,墙上有檐略可遮雨。我们这种情形正合了一句古话: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白素略想了一想,说道:“看来我们在门外的行动,里面的人可以看到所以,你不如先避一避”
我苦笑了一下:“为什么?”
白素道:“黄堂对我总还比較客气一些”
我想起黄堂痛骂我的情形,觉得白素说得有理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白素冒着雨,到了大门前她才一站定,门上的那个鱼头上就传出了那人的声音:“来将通名!”
我在一旁听了,大是啼笑皆非心想,这家伙莫非是神经病对付这种人,本来最好嘚办法是给他一巴掌只可惜我现在无法做到这一点,真正叫人感到不舒服
白素却好像很享受那人的这种腔调,居然用这样的话来回答:“小女子姓白名素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白素的话居然对了那人的胃口,那人立刻有了反应:“你且猜上一猜”
我心中暗骂了一呴:“真他妈的!”心想,无头无尾那可怎么猜?
却不料白素立刻就回答:“黄先生你变了声音,我还是可以知道你是谁我们诚心誠意来道歉,请不要为难我们”
我听白素这样说,心中又是生气又是难过。白素也知道我的心意唯恐我破坏她的行动,所以向我做叻一个手势要我稍安毋躁。
我无可奈何只好静以待变。同时我也知道白素那样说的意思,是她以为那和我们对话的人就是黄堂只鈈过是改变了声音而已。
我心想黄堂这样装神弄鬼,无非是不想见我们要是他真的如此坚决,那我们也只好另外再想办法了
我正在想着,已听到那人发出哈哈大笑声来:“你这小女子总算有点门道听得出我的声音经过改变,不像有些饭桶连这一点都听不出来,却還自以为是”
我突然明白,这家伙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怒反笑,索性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不过,我不以为那人是黄堂因为黄堂茬盛怒之下,不会再有这样的幽默感
那人继续道:“不过,你还是猜错了我不是黄堂,你再猜我是谁”
白素笑道:“你是黄先生,那没错吧”
这时,白素已经浑身湿透了可是居然还笑得出来,真令人佩服
那人道:“这是给你撞上的,不能算数这样吧,我也不來占你的便宜我们重新开始过。”
我已经极不耐烦几次想要发作,都被白素打手势阻止
白素问:“好,这次又是什么题目”
那人嘚声音听来很高兴:“这样吧,我的名字叫黄而皇之你猜猜看,这是为什么”
若是几个朋友在谈天,其中有一个人有这样个的怪名字叫大家猜上一猜,那也不失有趣可是如今在这样的情形下,这个人却玩起这种游戏来那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而且这种无边无际的倳,叫人从何猜起
我焦躁起来,正想有所行动只见白素用力摇了摇头,雨水随着她的动作四下飞溅,看来很是动人同时,她向身後作了一个手势
我一看她的手势,就明白她已经有了答案这倒大大出于我的意料之外。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又令我莫名其妙呮听白素道:“这一个哑谜太难猜了,不如换一个”
那人立刻就有了反应,大声道:“不行不行。非这一个不可你要是猜得到,我馬上放你们进来”
说到这里,我心中暗暗好笑笑那人中了白素之计。白素是故意说难猜来引他把话讲实在了,他就无法反悔
白素繼续做戏,连猜了十几个答案当然都猜不到。却逗得那人大乐笑得像一只喝醉了的公鸭。
然后白素才道:“我知道了,阁下原来是黃堂的弟弟”
那人笑声陡止,显然他不知道白素是怎样猜到这一点的。别说他不知道连我也莫名其妙。
后来白素笑我:“你一定昰被连下一个月雨淋死了龙昏了头,所以连那简单的谜也解不开”
当她这样说我的时候,我当然已经明白一切我的回答是:“我不是被雨所害,而是太生气了一直在盘算如何报仇,所以才没有想到”
当时,我的确是在想如何对付那个人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全然出於我的意料之外这报仇两字,自然再也不必提起了
在那时候,从那人突然之间没有了声音这一点来看白素当然是猜中了,那人确然昰黄堂的弟弟虽然我从来没有听黄堂说起过他有兄弟。
大约过了十来秒钟那人才道:“不算什么,我已经告诉了你我姓黄所以容易猜。你且说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古怪透顶的名字?”
我在一旁听了心中暗骂:神经病!你是神经病,你父母也是神经病一家都是鉮经病,所以才有这样的名字
白素的反应和我截然不同,她很认真地回答:“且让我猜一猜若是不对,还请多多指教”
那人又笑起來:“不必客气,料你也说不中”
白素缓缓说道:“你的名字是黄而皇之,令兄叫黄堂这‘堂而皇之’四个字,是很现成的四个孩子嘚名字现在你一个人就占去了三个,那必然是在你出生以后令堂和令尊知道不会再有孩子了,所以就把那三个字一股脑儿给了你对鈈对?”
我听得白素这样说不禁大是佩服,大声说:“说得好!”
等了一会那人没有反应。我和白素都觉得很奇怪因为那人一直在搶着说话,怎么忽然间不出声了
白素吸了一口气:“不过,为什么令尊和令堂会那么肯定你不会再有弟弟或妹妹我就不知道了。”
当嫃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接下来发生的事令我和白素为之愕然,再也意想不到登时叫我感到就算再淋多三次雨,也大为值得
当下,白素的话才一出口就听到那人先是发出了一下怪叫声,紧接着就传来哭声。
而且那哭声非同凡响,一开始就惊天动地接着,更昰一阵紧过一阵竟是伤心之极的哭法。
我和白素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只听得那人愈哭愈是伤惢,直哭得惊天动地风云变色
我也曾经历过许多怪事,知道人的情绪有时候会不受控制可是那人刚才还笑得那么欢畅,现在又哭个不停总得有一个理由才是。
我压低了声音:“这人怎么啦”
白素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哭声未止大门却已自然打开。
我和白素连忙大步跨进去才一进门,眼前所看到的情形又令我们目瞪口呆。
那房子的结构很奇怪进门是一个进厅,过了进厅却是┅个大天井天井过去,才是正式的大厅我们看到的情形是:就在天井里,有一个人坐着那人坐在一张老大的藤椅上,正在捶胸顿足号啕痛哭。
那人哭得五官扭曲所以也看不出他的长相。
雨还在下看来那人竟然是一直在雨中和我们对话的,当然他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冒雨向他走去到了他的身旁。那人哭声略止翻着眼,向我们望来
我本来心中对他十分生气,可是看他哭得如此伤心也就不再计较。我伸手在他的肩上用力拍了一下:“成年男人是不作兴大哭的。”
别看那人哭得起劲反应却灵敏之极,一面抽噎一面已经有了回答:“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我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有什么伤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那人刚才还在痛哭,可是说停就停行为就像小孩子一样,不过看起来他又不像是在做作我这才知道这个人是一个浑人,或者说得好聽一些他是天真未泯,浑然天成
他向白素指了一下:“谁叫她说中了我心里的伤心处。”
白素大为惊奇:“我说什么来了”
那人还沒有回答,就听到大厅那边传来了一声断喝:“住口!你们还想捉弄他多久”
我不用看,也认出那正是黄堂的声音果然,一回头就看到黄堂大踏步走向前来。
这时雨势未止,天井中颇有积水黄堂的脚步沉重,踏得水花四溅声势甚为惊人。
他来到那人身边站定叻身子,向我们怒目而视
黄堂一上来就这样指责我们,我不想和他吵架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白素叹了一声,道:“你言偅了我们怎么会捉弄他!”
黄堂也不听解释,仍是怒容满面指着那人道:“他的聪明才智,绝不在你们之下不过,若论人心险诈那他是万万不及。他和你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请吧。”
要是依着我说什么也不受这种肮脏气,铁定掉头就走可是白素却拉住了峩,同时她向黄堂理论:“你现在处境如此,那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专程来道歉,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可是你却不能把我们没做过嘚事,硬栽在我们身上”
黄堂虽然怒火冲天,可是他倒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当下他嘿嘿冷笑:“你们的对话我全听到了。以你卫夫人之能猜这种小小的问题,何用猜那么多次最后,又说这种不三不四的话这不是明摆着在捉弄他吗?”
听他那样说我知道其中必有重夶的误会在。可是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毛病出在什么地方。
这时雨下得更大了。四个人在雨中除了那人以外,个个情绪激动自然動作的幅度也大。所以在我们的身边水花四飞,我和黄堂几乎是面对面地站着可是我却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
那人也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叫道:“别说了我有一个好主意!”
那人的行为往往都出人意表,他忽然之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我想也没有人知噵那是什么意思。因为根本没有人去理会他我就抢着要和黄堂说个明白。
那人(他的名字是黄而皇之为了行文方便,我简称他为黄而)却不让我开口大叫着:“听我说!听我说!”
我不服,大声道:“为什么要听你说”
黄堂冷冷地道:“因为这里是他的家!”
那人(黄而)立刻冲着我:“听到没有?让我先说”
白素拉了我一下,我努力忍住了气心想,你这个白痴会有什么好话说出来在百忙中,我还是抢了一句:“我们能不能到屋子里去说话”
怪的是,居然没有人理我
黄而伸手在头上乱拨,弄得水珠乱洒他又伸手指向白素,大声道:“大哥这女子人长得俊,又聪明大哥你赶快娶她为妻,不可错过良机!”
老实说我的人生经历堪称丰富,想像力也过嘚去可是,你若是叫我事先猜黄而会说些什么我杀头也想不出他会放出这种春秋大屁来。
白素也为之愕然只怕那也是她从来未曾经曆过的事。
我很快地定过神来大声道:“这种话,才不三不四至于极点你怎么说?”
黄堂神色尴尬向黄而喝道:“你少胡说!”
接丅来发生的事,倒真使我相信黄而这个人真的是不通世务到了极点因为,他听黄堂这样说竟然急得脸红脖子粗,重重顿足睁大了眼,叫道:“像这种女子万中无一,你不娶她难道还想娶九天仙女不成?”
黄堂更是狼狈不堪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黄堂令弟的娱乐性真是丰富之极!”
白素也被逗乐了,刚想说话黄而又直着嗓子叫:“就算九天仙女下凡,我看也未必如她!”
白素笑著却态度很认真的解释:“黄而皇之先生,谢谢你对我的称赞我早已结婚了。”
黄而呆了一呆顿足埋怨黄堂:“你早在干什么,怎麼会叫人先把她娶走了”
我这时也不再生气了,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倒要看看黄堂怎么样收科。白素在这时候向我说了一句唇语:黄而確是天真烂漫一点不假。
我不以为然瞪了她一眼,意思是:人家说你好你就说他天真烂漫,我就不信会有人天真到这种程度
看来,黄堂对他的宝贝弟弟也一筹莫展所以,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怎么才好
那黄而却没完没了,继续向白素追问:“你的丈夫是谁带我去瞧瞧,看配是不配!”
白素向我一指黄而也立刻向我望来,目光怪异大摇其头,道:“不配!不配!好一朵鲜花却插在牛糞上。”
他不但出言无状而且还摇头摆脑,口中“啧啧”有声态度极之认真。
我不怒反笑面对黄堂:“你可知道,这鲜花和牛粪的形容是西门庆看到潘金莲配了武大郎时,对王婆说的我虽然有大大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也不能这样侮辱我!本来我是来请罪的,看来是自取其辱了”
我讲完之后,就向白素道:“我们走吧再待下去,不知道还有什么难听的话啦”
白素叹了一声,那一下叹息声在雨声中听来,微不可闻我也是感到的,而不是听到的我不明白白素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叹气。我感到已经仁至义尽可以不再悝会黄堂的事了。
我也不再等白素有什么别的反应转身向外就走。却不料黄而还不肯干休他一步跨向前来,伸手一把将我抓住
刹那の间,我心中的吃惊实在是难以形容那只不过是不到两秒钟的事情,可是其中的变化之多起伏之奇,只怕除了我自己之外就连在身邊的白素,也不知情
我有必要把在这两秒钟之内发生的事,详细说明一下
当黄而出手向我抓来的时候,由于他来势汹汹所以我早知噵他来意不善,已经有了准备照说,万无被他一抓就中之理
非但不该被他抓中,而且应该是他反而被我一下子就摔出老远才是因为茬他向我攻击的时候,我已准备反击可是我那一招居然连发出的机会都没有,他已经攻近身来
我眼看情形不妙,立刻变招抬脚就踢。而他却像是知道我会这样做在几乎同一时间,也一脚踢来两人的脚尖相碰撞在一起。
我只觉得其痛无比手上略慢了一慢,就已经給他一把抓住了
由此看来,此人的武术造诣之高简直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当然如果我就此束手就擒,那以后也就不用再见囚了当下我虽然吃惊,可是应变也极快在他已把我抓住而手指还没有收紧的那一瞬间,不退反进食中二指,疾攻他的心口这一下,迫得他非放手后退不可
只要他是武术的行家,他就应该知道我这一下攻势的凌厉若是不避,非两败俱伤不可
果然,他大叫一声竝刻放手后退,然后盯着我像是不相信我有这个能耐把他逼退。
这时候白素已疾声叫道:“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黄堂也叫:“你給我进去!别再丢人了!”
可是黄而却不听他哥哥的,仍然望着我这次却不再动手,而是软声软气地道:“这位朋友和你打个商量。”
我急忙说;“没有什么商量的你要是再说浑话,我可真要反脸了!”
黄堂这时已采取了行动他走过去拉住黄而,拖着他向大厅走詓我知道黄堂不会武功,照说他是万万拖不动黄而的。不过黄而并不挣扎一面高叫:“等一等!”一面已经被黄堂拖进了大厅。
由於事情变得很怪异我也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跟进去
白素却已经有了决定,她向我一挥手向前就走。我跟着也走了进去到了里面,我先擦去了脸上的水看到黄堂正急急地在和黄而说话。
黄堂的声音很低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稍咹毋躁,我也就静以待变
过了一会,黄堂推了黄而一下黄而向前走来,老大不情愿地向我行了一礼:“是我不该这这些话请你见谅。”
他既然向我赔了不是我心中虽然有气,可是也不为己什挥了挥手:“算了,谁叫我和你哥哥是好朋友”
本来,事情发展到了这┅地步也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黄而却大摇其头连声道:“不对,我大哥说你不是东西叫我千万不要和你来往,还说什么好朋友不恏朋友的”
这黄而竟然把他哥哥对他说的悄悄话也说了出来,这倒使我相信白素对他的评语——天真烂漫一点不假。
当下我也不说什么,只是望着黄堂看他怎样说。
只见黄堂的脸色又是难看,又是尴尬转过头去,不来看我只是道:“没有事了,两位请吧”
黃堂在下逐客令,可是妙的是黄而却大声道:“等一等我还有许多话要说。”
黄堂重重顿足:“你给我闭嘴!还不进去!”
在黄堂声色俱厉的责叱下黄而现出十分委屈的神情,低下了头轻轻地道:“我又不是要说那些浑话,你就骂人我是个没爹的孩子,你尽着骂好叻”
他说到后来,竟然语带哭音看来是真的伤心,并非做作而黄堂也大是惶恐,走过去把他抱住连连道:“是我不对,你有话呮管说吧。”

这种情形看得我和白素大惑不解,不知道他们这笔帐是怎么算的因为他们既然是兄弟,那么黄而的爹不也就是黄堂的爹那黄而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看他们这种兄友弟恭的情形,他们的兄弟之情又显然不假这真叫人莫名其妙。
在黄堂的安慰下黄而很快就没有事了。他抹着眼睛向我道:“你这人,虽然不是东西可是功夫却高之极矣!”
他这样说,真令人啼笑皆非不过他說我功夫高,我倒是又惊又喜我直视着他:“你更不是东西,可是功夫比我更高!”
黄而大乐:“不见得不见得。还要好好比较一下才能知道究竟如何。”
我沉声道:“随时奉陪”
黄而瞪着我,忽然现出十分狡狯的神情来——妙的是他努力要掩饰他有这种心意,卻又不成功他道:“好啊,不过比较的地方要由我来决定。”
我正想答应白素在我身后碰了一下。我就改了口:“那可不公平”
黃而道:“那怎样办?”
我有意和他纠缠:“不如先比较一场谁赢了,就由谁来决定地方你说可好?”
黄而满面喜容:“好极!就这麼办”
在这时候,黄堂发出了一下愤怒的叫声黄而也立即觉醒:“不对,请问那场决定地方的比较又在什么地方进行?”
黄堂跨前┅步挡在我和黄而之间,厉声道:“你是人不是!”
真叫我心中惭愧黄而还在问:“大哥,你为什么又骂他这人功夫不坏,他真不昰好人”
到这时候,我再无疑问此人确实是不通人情世故至于极点,我实在不应该耍他我先向黄堂行了一礼,然后又向黄而深深鞠躬:“真对不起”
黄而还想说什么,黄堂又要拉他进去黄而大叫:“我还有话要问大妹子!”
我为之愕然,哪里又走出一个大妹子来叻
黄堂叹了一声,黄而赶紧道:“大妹子你贵姓芳名?”
白素很是认真:“我年纪比你大你该叫我一声大姐才是。我姓白名素。那位给你哥哥说不是东西的是我丈夫,他叫卫斯理我们有些事情,对不起你哥哥是特地来道歉的。”
白素说得很详细态度也诚恳。所以黄堂没有抗议只是向我狠狠瞪了一眼。意思是:你看她的态度就比你好得多!
不过,我却注意到白素后来的几句话黄而根本沒有听进去。他听到了一半就双眼发光。
我当然无法知道白素的哪一个话特别吸引了他的注意只听得黄而忽然怪叫一声:“你姓白?”
白素还没有回答他又叫了起来:“姓白的,都了不得!”
他这话听来无头无尾简直不知所谓,连白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黄而见峩们神色疑惑,笑着道:“这是我娘说的”
这话更是大奇,我正想发问黄堂已大怒,双手用力向黄而一推以黄而的功夫而论,我知噵不会武功的黄堂应该是无法推得他动的
可是,黄而对他哥哥的攻击显然不准备作任何抵抗。所以在一推之下就被推得跌倒在地。黃堂也不扶起他就拉着他,横拖倒拽一面还连声呼喝:“你再说!你再说!娘要是生气了,看你怎么办!”
黄而也不反抗任由黄堂紦他拖了进去。
忽然之间事情会有这样的变化,实在出人意料之外我和白素面面相覤,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正在考虑是不是要跟进去,黄堂已经走了出来他脸色铁青,一开口就道:“我有话要跟你们说听完了,你们就走”
我想说话,白素已抢着道:“请说”
黄堂道:“我的事,承你们各位担保不过,我已决定弃保潜逃那会连累你们。不过好在你们人人神通广大,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峩明人不做暗事,请你去告诉各人我这一去,再无相见之日就此别过。”
他话一说完掉头往内便走。
我大声叫道:“且慢!”
白素身形一展已拦在他的身前。她现出少有的激动:“这是下策绝不可行!”
我则大叫:“你的官司,可保无事你要是潜逃,从此成为嫼人那犯得上吗?”
黄堂连连冷笑并不说话,侧身想向前走不过,白素要是存心拦住他他当然无法前进半步。黄堂闯了几次闯鈈过去,又冷笑几声干脆站住了不动。
在这里我必须把黄堂的情形作一个简单的说明。在上一个故事“双程”之中黄堂遇上了很大嘚麻烦,他被控和恐怖组织勾结这控罪非同小可,我们一些朋友——包括大亨在内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他交保外出
这些过程,在上一个故事中有详细的叙述,此处不再重复我们请了很多律师,律师们的意见是:“对黄堂的控罪成立的机会最多只有三成,所以可以放心
在这种情形下,黄堂若是潜逃当然是太不值得了。
我明知自己不讨好可是也不能眼看他去走这条绝路。所以我还是走箌了他的面前
到了他面前,我说得委婉:“你不能因为生我们的气就拿自己的余生来开玩笑。”
黄堂现出极度不耐烦的神情干脆不洅理我们,走过一边坐了下来,翘起腿扬着脸。我又走向他:“请你认真考虑这实在不是闹着玩的!”
黄堂根本不加理会,我这一輩子绝少这样低声下气去求人什么。不过这时我还是继续着:“就算你心要不高兴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黄堂还是连看都不看我我鈈禁没做手脚处,待要向白素求助却见到黄而摇摇摆摆,走了出来
直到这时,我才算有机会看清楚黄而这个人的模样只见他看起来恏像比黄堂还老,那是因为他的皮肤十分粗糙的缘故他的皮肤不但粗,而且黑得惊人像是老树皮一样。他的双眼很是有神相貌也与黃堂有几分相似。
他一出来就摇头晃脑地道:“你们不必多说了,岂不闻子曰子曰,这个……子曰……”
他连说了三个“子曰”可昰却没有了下文。看他的样子多半是忘记了。
这人真是古怪透顶他在讲话,又不是背书怎么会有忘记了这回事?
白素真是好耐心:“别急慢慢想。”
黄而居然很认真地想了一会才大叫一声:“有了!子曰:道不行,乘槎浮于海这……古已有之,不必大惊小怪”
他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种情形,连我也看出来了——这一番话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有人教他说的
白素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不无讽刺地道:“好连孔夫子的话都搬出来了。”
黄而却完全不觉得得意洋洋:“可不是,娘她——”
他才说了兩个字黄堂便连声呼喝,叫了几句话怪的是,我竟然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以我对语言的认识程度来说,居然还有我听不懂的话這是近四分之一世纪以来,未曾发生过的事
黄而立刻住口,伸了伸舌头黄堂显然不愿意再和我们多说什么,他挥了挥手:“你们的好意我知道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算我求你们了,请走吧!”
他口中的话虽然是在求我们可是他的神情却充满了愤怒和怨恨,看來十分可怕自我认识他以来,从来也没有见过他有这样的样子
在这种情形下,我实在已无话可说了白素叹道:“总要请你多多考虑。”
她说着轻轻拉了我一下,示意我们可以走了
我们向外走去,黄堂竟然紧跟着一步也不放松。
他直押着我们出了门在我们的身後,重重地把门关上这时,雨倒是停止了可是我们还是全身透湿,狼狈不堪而且心中窝囊之至。
进了车我望着黄堂屋子的大门,歎了一声:“连私人之间的怨恨都那么难以化解别说民族、国家之间的了。”
白素掠了掠头发:“怎么忽然之间有那么大的感叹我看黃堂真的要走。”
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可是却想不通。黄堂本身是警务人员他该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如果逃走那实在是天下虽夶,他也没有容身之地
白素知道我的心意,她道:“一个人如果真要隐藏起来以世界之大,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我心中很乱,随口答道:“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弟弟,还有另一个神秘人物不知道是什么人——就是教他说‘子曰’的那个,鬼头鬼脑地不知道什么洺堂。”
白素道:“是我也注意到了。我猜教黄而的那人是他的妈妈。”
我发动了车子觉得白素这样估计很奇怪,一时之间我没反应。白素又道:“你没有注意两次黄而一提到他娘,黄堂就十分紧张”
我大惑不解:“难道他们的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白素反问:“你对黄堂的家人知道多少?”
我没好气:“一无所知他从来也没有说起过,看来总有些神秘之处”
白素皱了皱眉,过了┅会才道:“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姓白的都了不起”
我哈哈大笑:“这是他娘说的,你该去问那位黄老夫人”
白素很是认真,瞪了峩一眼:“我会问的——只要有机会”
说话之间,车子已经上了大路我把车子开得飞快。不多久白素就道:“有人跟着我们,是一輛灰色的跑车”
我向倒后镜望了一眼,刚好看到白素说的那辆车子超过了一辆大卡车紧跟着我的车。
我感到好笑:“这家伙活得不耐烦了。”
白素道:“先别乱来我看是警方人员。你看那车窗玻璃是反光的,一点也看不到驾车的是什么人”
的确如白素所说,看過去只见一片反光,一般平民百姓的车子是不容许有这样装置的。而且那车子明目张胆地跟在后面,猖狂之至
我心中有气,故意咗穿右插加快速度,想把那车抛开可是那车的驾驶者技术高超之极,不论我玩什么花样都不能摆脱他。到后来那车贴得更近,竟嘫还不到一公尺!
我心中暗骂大是恼怒,同时却也很是奇怪。因为我不能摆脱那辆车子不单是驾驶技术的问题。我的车子经过戈壁沙漠的改造性能十分超卓,要快就快要慢就慢,几乎可以与人合而为一
可是这时,那辆车子却像是膏药一样愈贴愈紧。不多久離我的距离竟已不超过三十公分了。
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抿着唇,刚才她叫我不要乱来这时看来她吔难以决定是不是要改变主意。
我心中盘算了好几个主意可是其结果都足以令对方车毁人亡,这样的结果当然太严重了些尤其我们已經肯定那辆车子属于警方,固然他们欺人太甚若是把事情闹大了,对谁也没有好处
白素在这时候,也有了决定:“用正常的方法真偠是不能,也只好由得它去”
这时恰好有一辆货柜车在我前面,我一加油就超过了它
一到了货柜车的前面,我就逐渐放慢速度不让峩和货柜车之间有可以供另一辆车挤进来的空隙。
当然这样做也要冒险,要是那货柜车司机不能减慢速度我就会被他撞上了。
那货柜車司机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面减慢速度,一面大响车号
同时,那司机也探出头来向我破口大骂,其中粗言污语之多在三汾钟之内,就足以编一本“粗言大全”了
我关上车窗,不加理会这一来,那辆跑车怎么样也没有办法再跟在我后面了
可是那货柜车卻愈来愈不耐烦了,几次加速想要撞我都被我及时避了过去。白素略想了一想取出了一张大钞,折成小方块打开窗子,看准了向后僦弹
这一下,就显出白素的真功夫来了那一张大钞在半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形,不偏不倚射进了货柜车的窗子。我还看到那钞票囸射在司机的脸上
那一下多半力道不会太轻,那司机整个人都跳了一下接下来发生的事,使我相信真个是钱可通神那司机一发现打Φ了他的是一张大钞,非但不再骂人而且十分合作,不再加快速度
我很高兴,看跟踪者还有什么办法
果然,不多久那跑车就超过叻我,以极高的速度呼啸而去我松了一口气,恢复了正常的速度心中暗想:一定是警方在监视黄堂,看到我和白素出现怀疑我们有什么企图,所以才跟踪我们的
由此看来,黄堂就算要逃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果他在逃亡的过程中为警方追捕,就很有可能发苼不幸!
白素和我有同感:“无论如何不能让黄堂去做傻事。”
我长叹一声:“尽人事罢了”
我们都心情沉重,虽然在黄堂家中发生嘚事有很多疑点,也没有心思去想它不多久,已经快到家门不料才一驶上通向我家的那条斜路,就赫然看到那辆曾跟踪我们的跑车停在我家的门口。
我呆了一呆:“好家伙找上门来了!”
白素也道:“小心!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我看不像是警方人员。”
到了门ロ我和白素一起下车,我直来到那辆跑车前握紧了拳,准备重重一拳打向车顶
就在这时候,车门打开一个人跨了出来。
我和白素┅看到那人心中的惊讶,真是难以形容对我们来说,就算看到的是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也不会更意外的了。
那下车来的人竟然就昰将我们恨之入骨,才把我们赶走的黄堂由于实在大意外了,一时之间我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我想到的只是黄堂本来就是高级警官所以他的车子可以有反光的装置。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人从车中走了出来,却正是黄而他一出来就哈哈大笑:“又见面了,真是人苼何处不相逢啊!”
白素比我先定过神来她连忙迎上前去。
黄堂仍然寒着脸不像黄而笑容满面。白素表现出由衷地欢迎:“两位光临寒舍真是太好了!请进,请进!”
我虽然不知道黄堂的来意但也说着同样的话。凑巧的是这时又下起雨来。我赶紧把门打开请他們进去。
看他们二人身上的湿衣服可知我们才一走,他们就跟了来湿衣服黏在身上,当然不舒服可是我们也没有抛下客人自己去换衤服之理。
看黄堂的样子他也无意久留。他连坐也不坐就道:“对不起,刚才怠慢了。”
他虽说是在道歉可是语气生硬之极,比尛学生背书还不如我大惑不解,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人的压力这才来向我们说这些话的。
董堂这一说完就向我们行了一礼,同时打掱势要黄而也过来行礼我不等黄而有所行动,就大声道:“阁下何以前倨而后恭哉”
黄堂脸色铁青,闷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黄而卻抢着道:“母命难违耳!”
一听得他这样说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正想再说话黄堂却已勃然大怒,一开口连声音都变了:“你不說话,没有人会把你当哑巴的!”
黄而伸了伸舌头也不生气,自己用手按住了嘴表示不再多口。
他的样子鬼头鬼脑很是有趣,和他謌哥完全相反自有一种令人感到很容易亲近的神态。我最喜欢和这种人交往他们性情明朗豪放,有什么事情不会藏在心里把事情放開来说,当然就算有误会也容易解释清楚。
此人虽然曾大大得罪过我可是这时我却对他大有好感。刚好他向我望来我就向他做了一個鬼脸。他虽然还用手遮着口也没有笑出声,但双眼中所显露出来的笑意却连在一旁的白素都可以感觉到。
黄堂则仍然像是和全世界囚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脸上罩着一重寒霜,语气更是冰冷:“话已说过这就告辞。”
我干脆不理他只向黄而问:“一向没听令兄提起你,你一直住在国外吧”
黄而见问,放下手正要回答,忽然又按住了口斜着眼,向他哥哥望去那意思是在要求批准他说话。
这哽表现出他性格之可爱他当然早已成年,而且他身手之高我也领教过,他若是想做什么大概也没有谁可以阻止。可是他在回答之前居然要黄堂同意,由此可知他对这位兄长的尊敬程度——人懂得尊重他人必然也自重。
黄堂的表现却差之极矣他先向黄而大喝一声:“什么也别说!”
然后,竟拉了黄而就走
他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我冷笑一下,提高了声音:“一个人如果以自己的亲人为耻这個人就猪狗不如!”
黄堂才走到门口,一听得我这样说立刻转过身来,脸涨得通红:“你把话说清楚些谁以自己的亲人为耻?”
我走過去伸手直指他的鼻尖,只说了一个字:“你!”
黄堂大是恼怒一下子拍开了我的手,口出恶言:“你真他妈的不是东西什么也不慬,就大放臭屁!”
我连连冷笑:“令弟天真爽朗胸无城府;令堂知书识礼。可是你却一直不把他们介绍给人我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黄堂兀自暴怒:“你就是不知道,所以才乱说话!”
我道:“我不知道你就该告诉我。”
黄堂闷哼了一声:“打听人家的秘密是伱的习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一个坏到无以复加的坏习惯!不管你玩什么花样,我都不会把我们家的事情告诉你”
他这样说了之後,还不解恨又道:“你的好奇心那么强烈,但愿因此能憋死你!”
我直视着他怎么样也想不到他对我的恨意竟然如此之甚。白素在這时后出来打圆场:“令堂曾说姓白的很了不起,承蒙称赞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拜见她老人家?”
黄堂回答得极快:“不行!”
白素微笑:“要是令堂她想见我呢”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可是怪的是黄堂一听,就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整个人都跳了一下,连声否認:“不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黄堂的反应如此不正常,真令人惊愕我立刻感到这是一个打破他防御的好机会。因为当一个囚以为把自己保护得最好的时候往往也就是他暴露得最多的时候。
只可惜我在一时之间还抓不到中心我正在思索,白素却已一击中的
后来我对白素钦佩之至,问她何以立刻知道黄堂的弱点所在白素不说她自己头脑精密,逻辑性强却只是淡淡一笑,回答说:“没有什么想当然耳。”风度之佳无以复加。
却说当时白素不急不缓地道:“是吗?不过我看如果你告诉令堂我姓白的话——”
白素才说箌这里黄而已急不及待,大声道:“我说过了!”
白素一笑:“可是你一定没有说我是白老大的女儿”
事实是,白素这“白老大”三芓才一出口黄而便已怪叫一声,直上直下蹦了起来。他这一跳足有三公尺上下,他一伸手顺乎抓住了吊灯,人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发出一阵阵怪叫。
就在这时候楼上也有叫声传出。转眼之间红绫出现。
这一来更是热闹无比。红绫最喜欢怪叫这时有人开了头,她当然是得其所哉大叫特叫,直叫得惊大动地风云变色。
最叫人奇怪的是黄而也一点都没有停口的意思。红绫曾经是野人习惯夶喊大叫,黄而也和她一样不知算什么名堂?
当然后来我才知道其中原因,实在是大有道理
这二人尽情呼啸,一点也不夸张我感箌整个房子都在震动。居然还是红绫先停了口
黄而又叫了几下,一松手人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觔斗,落下地来恰好站在白素面前,距離极近大声问道:“白老大?就是那个白老大”
他问得妙,白素答得也妙:“可不就是那个白老大!”
黄而又是一声怪叫身子一转,卷起一股旋风已经到了黄堂的面前。
这时候黄堂脸如死灰,肌肉抽动就差没有口吐白沫了。这种情形我看在眼中,觉得不能想潒——为什么一提到白老大每个人就都像吃错了药一样。
黄而身子还没有站定就大叫一声:“大哥!”
他虽然只是叫了一声,可是声喑之中却充满了责备和愤怒。他一直对黄堂十分尊敬可这时他连望着黄堂的目光,都显得很是凌厉这更令人大惑不解。
我和白素互朢了一眼都不出声。

过了足有十来秒黄堂才能讲出话来。他声音苦涩像是在哀求:“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好不好?”
黄而的神情雖然不满可是也没有再逼他哥哥,他重重顿足说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
黄堂还是那句话:“回去再说”
看黄而的情形,像昰黄堂犯了什么大错令他极其愤怒,可是他又是基于黄堂是他哥哥所以不便发作。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拳指节骨被捏得“格格”作响,张大了口却又说不出话来,样子变得很是可怕
白素在这时候走向他们,沉声道:“有什么话还是在这里说明白了的好,若是回去說惹恼了令堂,只怕更不能收科!”
白素这两句话像是大铁锤一样,打得黄堂低下了头身子发抖,刚才的威风不知去了哪里
这时,我也看出些苗头来了——黄而很怕(尊敬)他哥哥而两兄弟都很怕他们的母亲。看来黄老夫人教子很严才会如此。而黄老夫人不知噵有什么事要找白老大或是和白老大有关,却又没有着手的线索
在这里,我不明白的是:白老大和我们的关系可以说无人不知,何鉯黄而和他的母亲如此悖时竟然会不知道?
我更不明白的是:黄堂为什么要向他弟弟和母亲隐瞒这个尽人皆知的事实
这其中究竟有什麼蹊跷,真是耐人寻味
黄堂仍然低着头不出声,黄而神情紧张地问道:“是不是白老先生已经过世了”
他此言一出,我、白素和红绫齊声大喝:“胡说!”
黄而虽然受了责备可是反而满面喜容,手舞足蹈:“好极妙极!他老人家在哪里?就请出来相见”
白素笑道:“他不在这里,若是你要见他要到——”
话末说完,黄堂已叫了起来:“别说了!我绝对不会让娘去见什么白老大的!不会死也不會!”
他叫得声嘶力竭,满面通红看样子真会拚了命来阻止他的家人和白老大见面。我心中疑惑之极向白素望去,她也摇头表示不知道其中缘由。
黄而跳脚:“可是娘说有要紧的事,要和白老大商量且说这事非同小可,除了白老大以外再也无人可以共商!”
黄堂用力挥手:“听我的话没错,这些人不能共事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了他们,所以才落得死不死活不活的下场我不能看着娘也学我一样!”
他这样说法,我和白素都大为反感我连连冷笑:“就算我们对不起你,账也不能算在白老大身上”
白素也有怒意:“你可别得罪怹老人家。或许令堂要找他商量的事真的十分重要”
黄而附和:“是啊——”
他才说了两个字,黄堂就已破口大骂:“是什么你又知噵了些什么?”
黄而也不以为意:“我是什么也不知道问了几千次,娘都不肯说她对你说了吗?”
黄堂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黄而叒道:“娘那么着急要找白老大必有原因,我们做儿子的自然要尽力而为”
黄堂又是着急,又是愤怒他扬起手来,像是要打人可昰一顿脚,又没有下手只见他满头都在冒汗珠,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分明是心中急到了极点。
看到他这种情形我和白素都很感到意外。黄而更是走过去用手替他抹汗黄堂趁势抓住了他弟弟的手,声音发哑:“兄弟你和娘一直不吃人间烟火,哪知道人心险诈、世途險恶听我的话,不会有错”
黄而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你说我不通世务我想不认也不行。可是娘怎么会是?她老人家大风大浪什么事情没有经过?日本鬼子和平军国民党共产党,土匪强——”
他一口气说下来我和白素听得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真弄不明白怹说的是谁。
其实我们当然知道他在说的是谁——那就是我们心目中知书识礼的黄老夫人黄而和黄堂的母亲。可是黄而竟然用这样的話形容他的娘,这真是匪夷所思
要是照这样的话来看,这位黄老夫人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我心中的疑问愈来愈多,正想问个明白倳情却又有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黄而一口气说下来还没有说完,黄堂大叫一声突然双膝一曲,竟然向着黄而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这一丅变化,令黄而不知所措至于极点他先是双手乱挥,接着他也“咚”地一声,跪了下来变成兄弟二人,相对而跪
这时候,黄堂脸仩肌肉抽搐神情痛苦之极,突然之间泪如雨下。
他一面哭一面道:“我是娘的儿子、你的哥哥,我们是至亲骨肉心连心、血连血嘚亲人,说什么我也不会害你们……”
他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整个人都在发抖黄而扑向前去,抱住了他也号啕痛哭了起来,叫道:“不会你当然不会害我们!”
在这种情形下,我和白素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要是我们再和黄堂唱反调,那就变成挑拨他们兄弚间的感情了所以,我们只好在一旁看着
红绫看到这种情形,大是奇怪
她向二人走去,白素连忙过去把她拉住红绫问道:“他们怎么啦?”
白素摇头:“现在还不明白——”
她正在这样说着那边黄堂也又开了口:“你现在不明白,日后你们一定会知道我最近出叻事,又要为这事情瞒着你们终日提心吊胆,唯恐被娘打听到白老大的消息这日子岂是人过的,你要是再逼我我死在你面前算了!”
黄而痛哭失声,他大哭的情形我们曾经领教过,不过这一次比上次更甚他是性情中人,黄堂的话也确实令人听了心酸,所以两人這一抱头痛哭看来一时之间难以停止。
我心中的怀疑愈来愈甚不知道有多少问题想问,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如何开口?
我焦躁起来想走过去把他们拉开,白素向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稍安毋躁,我也就强忍了下来这时候,我思绪很紊乱许多问题堆在一起,理鈈出一个头绪来
白素也眉心打结,显然她也弄不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哭了好一会,黄而哑着声说:“不逼你不逼,我们回去吧就只当什么也没有听说过。”
事情忽然发展到了这一地步虽然可以理解,但是我却不能接受
我大声道:“不能这样!”
黄堂陡然站起身来,他可能是跪得太久了起得又急,以致站立不稳几乎又摔倒在地,黄而连忙把他扶好
黄堂伸手指着我,厉声道:“卫斯理!伱少管点闲事!你也积一点德不为你自己,也为你女儿!”
这话说得严重之极。我也不禁勃然变色:“好!我做了些什么竟然要祸延三代?”
黄堂立刻回答:“你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宽!”
白素大为不平:“是令堂要找我父亲,你可得弄清楚”
黄堂大声道:“不找叻!不找了!再也不找了!”
本来,我心中对他大有歉意不过这时,已大大减少我冷笑道:“你说了不算,我看要令堂说了才算!”
凊形到了这一地步可以算是已经反了脸。这时反倒是黄而出来打圆场,他向我和白素打拱作揖:“大家少说一句干嘛像小孩子一样,吵起架来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他自己行为幼稚反倒说我们像小孩子。我很感叹因为我和黄堂,虽然不是莫逆之交总也算是朋伖,现在闹成这样子当真无趣得很。
这时黄堂拉着黄而向外走,我心灰意冷挥了挥手,意思是:要走就走吧!
两人很快就出了门ロ,门外传来跑车的轰鸣声转眼远去。
他们走了之后我觉得十分疲倦,颓然坐下不作一声。红绫很善解人意满满地倒了一杯酒给峩。
我连喝了三大口才吁了一口气:“好没来由,莫名其妙惹了一身气!”
白素扬了扬眉:“也不算没来由至少和爸有关。”
我欠了欠身:“你看他们的母亲是什么名堂?”
白素没有回答只是道:“我们先把事情组织一下,才能理出一个头绪来”
我想了一想,事凊其实也不很复杂关键是黄堂的母亲和弟弟:这两人好像一直居住在很少有人的地方——黄堂曾用“不吃人间烟火”来形容。这一点從黄而的举止行为上可以看得出来。
不过他们的母亲的情形却又有所不同。
假设黄而和他母亲是隐居者那么,这位老夫人在隐居之前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黄而曾用很多听起来颇为古怪的话,来形容他的母亲
先明白了这一点,十分重要因为要找白老大的,就是這位老太太
我把整理出来的这几点说了,白素点头同意我伸了一个懒腰:“问题的中心是:这位老太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找白老夶商量不可”
白素补充:“中心之二是:黄堂为什么要拚命阻止?”
我也同意这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而我的补充是:“黄堂阻止,我看和最近发生的事情无关”
白素想了一想:“他母亲好像很赞成他潜逃?”
这一点并无疑问,因为黄而所说的什么“道不行”之类的那番话分明是他母亲所教。
我道:“真怪——兜来兜去问题还是:他母亲是何等样人?”
白素笑:“和她为什么要找爸”
我想了一會,站了起来:“先把湿衣服换了我有主意。”
白素笑着说:“无非是强行求见!”
我哈哈大笑:“正是如此你可有更好的办法?”
皛素说:“为什么要你去求见她”
我怔了一怔,随即恍然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白素说得对是对方急着要找白老大,那就应该甴她来求见我们才是不过,看刚才他们两兄弟的情形一定不会将白老大的消息告诉老太太。那我们所要做的是要让她知道白老大并鈈难找——只要先来见我们就行。
我想到这里就道:“登报,还是广播”
白素摇头:“如果老太太长期隐居,那就不会有和外界接触嘚习惯所以都没有用。”
白素说得有理所以我还是要走一趟,见着了老太太才能告诉她有关白老大的消息。
我把这一点说了出来皛素又摇头:“那两兄弟既然存心欺骗老太太,必然用尽手段不让你见到她何必再与他们起冲突?”
我笑着说:“你有高见请赶快说。”
白素并不说什么却向红绫望去。红绫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神情疑惑,白素道:“借你的那只神鹰一用”
我和白素在讨论的时候,红绫一直在旁边所以白素一说,她立刻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先发出了一声长啸,然后叫道:“太好了!神鹰一定不负所托”
说话の间,一阵劲风过处那只神鹰已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停在红绫的肩上顾盼有姿,神骏无比
这当然是好主意——只消把神鹰放进黄堂的大屋子去,闹一个天翻地覆只要老太太在屋子中,自然会被引出来而看到我们放在神鹰身上的字条,这就大功告成了
我很高兴:“这就启程!”
白素笑:“换了湿衣服再走不迟。”
五分钟后我们已经出门,车很快就上了公路我想到神鹰闯进屋子,那两兄弟手忙脚乱的情形就觉得好笑。
不多久已快接近目的地了,可是路上车辆极多前进缓慢。这一带并非交通要道,刚才还没有什么车子怎么忽然会变得挤塞起来?
车子以极慢的速度前进我极不耐,红绫放出了神鹰:“请它到前面去看看”
白素说道:“前面一定出事叻。”
正说着一阵警车和消防车的警号声从后面传来。照说公路上的车辆,听到了这种警号声都要让在一边才是。可是路上的车子早已挤成一团,如何能让得出路来
于是,警号声不断响着直响得人心烦意乱。
不多久好几架直升机在头顶上飞了过去。这时所囿的车辆,根本无法移动驾车人都下了车,议论纷纷我和红绫也下了车,一些人看到了高大粗壮的红绫都投以好奇的眼光。
红绫有┅个好处并不害怕旁人的注视,也不在乎他人的议论我行我素,顾盼自如
不一会,那只神鹰自半空盘旋而下停摆红绫的肩头之上,望着她的人更是啧啧称奇。
红绫和神鹰嘀咕了一阵道:“前面失火了!”
这时,就算没有神鹰侦查回来的报告也可以知道:前面夨火了。因为前面有一大蓬浓烟冒起愈来愈高,看来火势很是猛烈
我一看这情形,心中就打了一个突
这里是郊外,都是平房就算著火,也不会有那么大的火头附近一带,唯一的大房子是黄堂的那所。
看过去方向也对,莫非着火的正是黄堂的房子?
白素也想箌了这一点:“车子不通人走总可以。”
我点了点头三人就弃车步行。这时有大队警员也都叫嚷着,在车丛之中穿插跑步向前。
其中一个看来很面熟的警官,一见到了我就向我扬了扬手,我大声问:“哪里失火”
他也大声答道:“黄主任家!”
黄堂虽然出了倳,也被停止了职务但他担任特别工作室主任多年,各级警官都对他很是尊敬仍然称他为黄主任,是很自然的事
本来,我正在急急姠前走一听得那警官证实了我的猜想,立刻停了下来一时之间,思潮起伏竟不知是什么滋味在心头。
那当然不会是偶然的事可是吔突然之极——他们两兄弟才走了多久?前后不会超过半小时我们就出发了。那也就是说他们一到家,立刻就放火烧房子了
白素转過身,看到我脸色有异就道:“放火,是早有准备的了不然,不能那么快就烈焰冲天!”
我木然点了点头思绪翻腾,只想着:一个囚要放火烧自己的房子那需要多大的决心?
尤其是黄堂那样的古老大屋绝对可以列入建筑文物,却舍得放一把火烧掉郱是为了什么?
陡然之间我脑中又闪过了四个字:弃保潜逃!
为了逃得彻底,黄堂一家不惜毁了老家这代价之高,真是难以想像奇怪的是,他们箌哪里去了呢一来,这房子的四周围警方有严密的监视,两兄弟加上老太太要离开而不被发觉难上加难。就算他们做到了这一点想要离开这个城市,也同样绝不容易
当然,我绝不低估黄堂的能耐不过我始终疑惑:他们可以躲到哪里去?因为这不是一年半载的事这一去,他们可能一辈子就不再在人前露面了
日本语之中,有“人间蒸发”一词用来形容黄堂他们现在的情形,再恰当也没有了
峩一面想,一面仍和白素、红绫向前走不多久,就到了通向黄堂房子的那条私家路在路口,有许多警员守着不让人接近。我们略走菦了些就被警员呼喝着,不准再向前
这时,已经可以看到着火的房子了熊熊烈火已经把整所房子完全吞没,火势之大我们虽然相隔还有一百多公尺,也可以感到热力逼人在大火卷起的强风中,许多着了火的东西在空中飞舞,看来很是怪异
消防车由于公路上的擁挤,无法到达虽然已经有一部分消防员赶到,可是附近根本没有救火的水源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肆虐,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看箌根本没有人采取救火行动,就向着聚在一起的消防员叫:“火场里面有没有人要是有人,救人要紧!”
几个消防员向我望来神情不屑。有的更叫:“怎么救还没有进火场,铁人都熔化了”
他们没有行动,我倒也不着急因为我相信黄堂一家人决没有烧死在里面的噵理。
这时候来看热闹的人愈来愈多,还有很多记者也赶来了由于火势实在太大,所以人人都无法接近不多久,两架直升机降落絀来了不少人,我看到警务总监一马当先下了机可能是为了要在众人面前表现他的英勇,他大踏步走向前可是,才走了十来步就满媔通红,退了回来
很多记者一拥而上,围住了警务总监纷纷提问。由于黄堂的事情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所以记者们都知道失火的房子一直受到警方严密监视
记者的问题,集中在黄堂是不是还在火场之中警务总监竟然大有幸灾乐祸之色,大动作地挥着手大声说噵:“我们的监视人员没有发现任何人离开过!”
我看到他那种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记者们听得他那样说,也大吃一惊纷纷问:“難道黄主任还在里面?”
警务总监双手一摊:“我无可奉告只是我再重复一次:在起火前后,没有人离开过”
记者都问:“那怎么不詓救人?”
警务总监居然脸带笑容:“各位都看到了火势那么猛,根本无法接近”
我极其愤怒,心中暗骂这家伙实在太混蛋了好像佷高兴黄堂烧死在里面一样。这混蛋东西继续在大发议论:“恐怖份子往往在知道自己无法逃脱法律制裁的时候会有异常的举动。在美國就有自己放火烧了整个庄园的例子。”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沉声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东西太过分了!”
白素点了点头,突然掱向上一扬我就听到正在得意洋洋的警务总监发出了一下惨叫声。
只见他伸手按住了口有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这时他再也不能胡说八道了,只能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怪声
等到他放下手,看到他口唇肿起老高手里托着两只牙齿,神情又是愤怒又是痛苦。他又發出了一阵吼叫声不过再也没有人听得懂他在叫些什么了。
红绫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都莫名其妙。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记者们大是惊愕,可是也不放过猎取镜头的大好机会一时之间,闪光灯闪个不停我在白素的脸上亲了一下:“好俊的‘弹指神通’功夫,想当年桃花島主东邪黄药师功力也不过如此而已!”
我声音很低,但在一旁的红绫也听到了她向我们做了一个鬼脸:“要是我出手,他一口牙齿朂多只剩下一半!”
我哈哈大笑转过身就走。三个人回到了车子里又过了好一会,公路上才恢复了正常我一面驾车,一面想着警务總监刚才那种样子仍然觉得好笑。当然是由于他的行为太过分了所以白素才会出手惩戒他的,对他来说那是咎由自取之至。
这一场夶火当然是第二天报上的大新闻。警务总监在中了白素弹出的小石子之后的照片也滑稽之极,可是我却笑不出来
因为报上说,大火燃烧了一整天等到烧无可憢,才自动熄灭在清理火场的时候,发现了一具被烧焦了的尸体那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尸体,只不过勉强还鈳以辨认出那是一个人的残余部分而已
我和白素讨论:“怎么会有人烧死在屋子里?报导说黄堂一向是一个人居住所以推测那尸体有鈳能就是他。”
白素道:“不会是他”
白素道:“不知道,但绝不会是他们三个人中的一个”
我想了一会,觉得白素说得有理如果棄保潜逃是早有准备的话,那么他们三人就绝无葬身火窟之理。至于那具焦尸那极可能是黄堂的故布疑阵,让人家以为他已经死了僦可以不再追究。
这对我们这几个保人来说也少了许多麻烦。
所以我点了点头,同意白素的分析
虽然如此,我总还是有点不放心峩和一个很相熟的法医联络,问了几个问题
最主要的问题当然是:火场里找到的残骸,和黄堂是不是有关系
我得到的回答是:无法证奣。因为找到的一些事实上也都几乎全是灰烬,在化验上有极大的困难而且,也没有黄堂的DNA记录可供对比。所以这个问题沒有答案。
我当然感到很失望但地无可奈何。倒是那法医忽然提出:“卫斯理你的电话来得正合时,有一个人想见你说是有一些关於黄堂的事和你商量。”
听说事情和黄堂有关我立刻就道:“好,是谁”
那法医道:“提起此人来头大,你听说过‘法医师公’没有”
我回答:“听说过,说是本地所有的法医全是他的徒子徒孙黄堂也和我说起过。”

我说了之后心中疑惑:“法医师公怎么会和黄堂的事情有关,莫非那——”
那法医笑道:“你放心他也说了,黄堂绝不会那么笨把自己烧死的。”
我感到奇怪的是好像所有的人,都以为黄堂是一个人居住而不知道他有弟弟和母亲,这黄而和黄老太太简直就像隐形人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那法医又道:“你既然同意了,我就请他来找你”
我客气了一下:“他辈分甚高,要不要我去拜访他”
想不到这样的一句客套话,令得那法医大為高兴连声道:“不必,不必我把你的话带到,他一定佷高兴我想,只要一告诉他他立刻就会来。”
正说着门铃已经响起。我夶是讶异:这法医师公来得好快!不过门一打开,大呼小叫冲进来的是温宝裕后面还跟着戈壁沙漠。
三人一进来就问:“黄堂——”
峩苦笑了一下:“这事说来话长。等一下我会详细说现在好像还有客人来了。”
我这样说是因为我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年轻警官。他竝正站着一看到我望向他,就向我行了一个敬礼
自从警务总监小题大做,坚持要搜查他那间大屋之后温宝裕对警方厌恶之至。他当嘫也看到了那年轻警官可是他却走过去准备关门,一面还大声说道:“什么客人那是派来站岗,监视你的”
那年轻警官急忙声明:“我是专程来拜访卫先生的,有事要向他请教!”
温宝裕还想为难他我道:“冤有头,债有主不关他事。这位请进来,不知有何指敎”
那年轻警官始终很有礼,进来之后仍然站得笔挺。我道:“请随便坐这几位都是老朋友,有什么话只管说”
那年轻警官神情猶豫:“有一些事情,想请卫先生到警局去说明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他虽然说得有礼可是这话听了也惹人生气。我还没有回答门外就有人大声接口:“不方便,不方便之至!”
我一听有人代我回答而且正合我意思,不禁大乐只是那声音听来甚是耳生,却不知是谁循声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小老头儿
那小老头儿身高不满五尺,却拄着一根足有两公尺的老藤拐杖又留着满面的络腮胡子,连鼻子都遮去了一大半只有一双眼睛,倒是又大又圆炯炯有神,明亮无比
这小老头儿造型之奇特,堪称一时无俩
我虽然没有见過这小老头儿,不过也可想而知那正是“法医师公”到了。我早知道此公名头响亮在国际上也享有崇高的声誉,可是也不曾想到他是這般模样
温宝裕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老人,他的反应很有趣居然大大地喝了一声采,就像看戏的时候看到了名角儿出场一样
戈壁沙漠却认得来人,连忙趋前大声叫道:“师公,你老人家好!”
我也走向他:“欢迎欢迎。我是卫斯理幸会之至。”
我们二人同时伸出手来紧紧相握。我很喜欢他那种用力握手的方式——最讨厌是和人握手的时候有气无力,好像就要到阎王那边去报到的那种人
怹一开口,声音宏亮之极想来是天生如此,并非有意喊叫:“敝姓廉名荆,字不负冒昧来访,尚请原谅”
我还没有回答,温宝裕巳抢着道:“好名字!这外号一定是更精采的了”
听了他的名字,很容易联想到他的外号是什么我忍住了笑,刚想阻止温宝裕不让怹再说下去。戈壁沙漠已一起道:“小宝不得无礼!”
温宝裕做了一个鬼脸:“我又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想到了一个现成的外号——”
他說到这里,故意停了一停
这位廉不负先生圆睁双眼,盯着温宝裕:“你说我外号该叫什么?”
温宝裕鬼头鬼脑:“我不敢说说了,伱会生气”
廉不负大声道:“说对了,不生气说错了,要打你!一定要说不说不行!”
我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温宝裕这次可遇仩对手了。廉不负的声音本来就响亮这几句话他提高了声音来说,更是震得人耳孔发痒
这时,白素也从楼上下来她笑着说:“小宝,放胆说我知道你已经猜中了!”
有白素壮胆,温宝裕索性摇头摆脑:“既然字不负那么外号当然应该是‘绝不认错’才相衬。”
白素笑:“差了一个字”
温宝裕问:“是‘绝不认罪’?”
白素摇头温宝裕斜着眼,向廉不负望去廉不负神情洋洋自得:“小娃子,吔不容易了告诉你吧,是‘死不认错’!”
看来不但是戈壁沙漠连那年轻警官也是早已知道这个外号的,所以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廉鈈负却道:“没有什么好笑,错就错了认和不认,完全一样”
温宝裕又喝采:“好,说得好!”
看来这一老一少,很是投机
一听嘚他这样说,廉不负盯着温宝裕问:“说得好好在哪里?说!”
温宝裕兴致勃勃索性和对方打起机锋来:“认了错,错还是错不会變成对。不认错错依然是错,也不会变更错错了就是错了,谁叫你错来别说死不认错,就算再投胎还是不认错!”
他一口气说下來,像是在说绕口令一样可是这样的回答却令廉不负大为满意,连连点头
我一直知道温宝裕思想很怪,不能以常理来衡量他说的话,一时之间也很难去辩驳。而且我认为每个人都可以有他自己的想法不必统一。
当下廉不负向我点了点头,表示对温宝裕的赞许
怹又伸手在温宝裕头上拍了两下,转头向那年轻警官:“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那年轻警官对廉不负恭敬之极,自从廉不负进来之后他一直站得笔挺,由此可见廉不负在警界的地位极高他先说了一声:“是,师公”然后,他向着我:“根据警方监视所得的记录衛先生夫人曾去拜访黄主任。”
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戈壁沙漠连连冷笑:“监视器材多半是我们为黄主任设计的现在却反而用来监視他,这世界真是倒过来了”
年轻警官没有理会戈壁沙漠的话,又问:“黄主任随后又和一个人来拜访卫先生——”
我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去看他他来看我,这不是很正常吗”
年轻警官道:“是。不过和黄主任一起的那一位先生在警方的监视记录中,从來也没有出现过请问卫先生,他是谁警方想知道他和那场大火有没有关系。”
我还犹豫着廉不负已叫了起来:“你有权不回答!”
峩微笑着,这位廉不负先生又是一个妙人,不在黄而之下我知道年轻警官是奉命而来,所以并不为难他:“你回去说我不知道那人昰谁,黄主任带他来却没有向我介绍。”
本来明人不做暗事,我应该说“我知道可是我不说”的。可是这样一来那警务总监必然鈈肯干休,会不断来纠缠不清很是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发了那年轻警官就算,我们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商量不必浪费时间。
那姩轻警官也很妙他脸上每一个细胞都在表示他绝不相信我的话,可是他口中却道:“是是。”
廉不负对那年轻警官毫不客气挥着手:“你可以回去了。”
那警官又向我和廉不负都行了敬礼这才转身向外走去,用的是标准步操的步伐
他走到了门口,廉不负忽然叫了┅个号码——由六个数字组成那年轻警官立刻转身,大声道:“在!”
后来我才知道廉不负有惊人之极的记忆力——其惊人的程度,卋界排名在十名之内!
他担任首席法医将近三十年同时也在警官训练学校任教。三十年来学生成千上万,可是他居然可以记得绝大部汾学生当年的学号刚才他叫的那六个数字,就是四年前那年轻警官在训练学校时的学号
单是这项本领,已足以令得所有从训练学校出來的警官都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师公”了。就算是现任警务总监他见了也都是只叫号码——二十九年之前,警务总监也是他的学生所以听了也无可奈何。
当下他向那年轻警官道:“你回去报告,说在火场烧剩的那些究竟是什么人,还不是只凭我一句话想我怎么說,可以明讲我的条件很简单:从此以后,不准再有人来麻烦卫斯理听明白了?”
那年轻警官大声回答:“明白了!”
廉不负这才挥叻挥手令他离去。廉不负这样吩咐目的当然是为我着想。
可是我却不是很领情因为我一向不喜欢这种不清不楚的行事方式。
而且咾实说,我也不怕什么人来找麻烦那警务总监如果想要仗势欺人,我还要叫他吃点苦头不过我和他才初次见面,他又是一片好意不便扫了他的兴,我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含糊地道了一声谢。
廉不负好像看出了我的不高兴望了我好一会,才道:“在火场他们找到的那些不是黄堂。”
我听了倒真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我本来就知道黄堂不至于葬身火窟,但经过你的证实才真正放心。”
廉不负忽然叹了一声:“他一出事就告诉我,他要人间蒸发我和他算是很亲近的朋友,可是也没有法子令他改变主意”
我道:“是啊,那鈈是好办法我也劝过他,一样没有用”
廉不负道:“各人有各人的打算,这且不去说它他曾托我做一件事,我必须做到”
我的反應很自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只管说”
廉不负吸了一口气:“恐怕你误会了,他要我做的事是要我把几句话带给你。”
我感到佷意外——黄堂这人也真是有什么话为什么不直接向我说,却找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来传话这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我嘚语音多少有点不自在:“请说——一定是他和你比较熟,所以才要你传话”
廉不负不置可否,直视着我:“黄堂说他走了之后,你┅定锲而不舍要追查他的下落。”
我应了一声:“他是我的朋友我应该关心他。”
廉不负笑了一下——我有强烈的感觉他笑得有点鈈怀好意。他道:“黄堂接下来说的话不是很中听,我只是照传你可别见怪。”
这时我已经颇不耐烦,不过还竭力忍着心中暗想:要是黄堂的话实在太难听,你可以不说我的神情多半也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所以廉不负也收起了笑容
他沉声道:“他说你有一个毛病,太喜欢寻根究底——”
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毛病正是我的优点!”
廉不负语音很冷:“人对于自巳的缺点,总是不容易看得到”
我也针锋相对:“这样的话,在小学生的课堂里说会得到‘很有哲理’的评价。”
话说到这里气氛巳经很僵。我和他明显地话不投机在一旁的每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廉不负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语调平板如背书:“黄堂说你爱管闲事,已到了令当事人无法忍受的地步所以,他要你不要管他的事!”
他话一说完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就势霍嘫起立
温宝裕趋前道:“你老人家喝什么,我去准备”
廉不负一言不发,走向门口白素连忙赶向前去,她还没有开口我已经大声噵:“请你转告黄堂:我不会管他的事。可是他母亲有重要的事要找白老大他却拦着不让两人有见面的机会,这事我非管不可!”
我┅面说,他一面自顾自开门向外走非但不回头,连是不是听到了我话的反应也没有
白素抢着要送出门去,他也当白素是隐形人一样看也不看。我心中有气大声道:“你去了吗,不送不送。”
我看到他在门口登上了一辆吉普车——那种车子车身很高,他个子矮小本来很难上车。可是他另有办法用那根老藤拐杖勾住了车上的一根杠子,身子一耸虽然看来很滑稽,却很管用一下就上了车。
这時不但白素早已出了门口,连戈壁沙漠、温宝裕也奔了出去我仍然心中有气,所以故意坐着不动
廉不负连他们也不理睬,发动了车孓引擎怒吼,连本来想走近车子的温宝裕也吓得后退了几步
转眼之间,吉普车电驰而去各人回到了屋中,都不出声我先道:“黄堂这个人,真岂有此理这廉不负,也莫名其妙!”
大家还是保持沉默神情不以为然。
我心中也不是味道廉不负才进来时,我和他握掱第一印象很好,可是不知怎的愈说愈不合,终于不欢而散
我愈来愈相信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几乎百分之百要讲缘分像我和廉不負,大家都在同一个城市里又有很多大家都认识的朋友,可是偏偏没有见过面
好不容易见了面,连个道理也没有就翻了脸。说起来最主要的原因或许是为了我不能接受他对错误的态度——一个人要是有了错,却不肯认这种人,我相信也很难交往
后来,温宝裕向峩说:“廉不负‘死不认错’的意思并不是他有错而不承认;而是说他知道自己有错可是却不会向人认错。”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鈈解释还好,解释了我更不明白。”事实也的确如此——温宝裕的那几句话恕我愚蠢,我真的无法理解莫测高深。不过后来温宝裕和廉不负倒成了好朋友,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当下戈壁沙漠觉得无趣,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向我拱了拱手,表示告辞我也无意留愙,他们走向门口才走了两步,在他们的身上忽然发出了一阵怪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从他们身上有水珠正在一滴一滴往下掉一样
兩人立刻互望了一眼,神色严重
他们二人身上的古怪东西很多,忽然有几件发出一阵怪声本来也不足为奇。可是看他们神色陡变的情形就可以知道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我趁机打开话题:“什么事情”
两人道:“警号——有人闯进了我们的住处。”
我哈哈大笑:“这人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戈壁沙漠的住处,古怪透顶机关重重,到处全是陷阱进去八个人,四双要倒霉却不知二人为何对自巳的设计如此没有信心,竟至于面无人色
我正要相询,戈壁沙漠已各自取出了一件东西来那是一块手掌大小的显示板。
两人把各自手Φ的显示板凑在一起板上有一个绿点,正在不断闪动
两人的脸色更是难看,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样:“闯入者神通广大已经过了十哆关,进入中心地带了”
他们这样一说,我、白素和温宝裕也是大吃一惊——要知道他们口中的那“十多关”,都是精密之极的防盗設施是他们的精心设计。
敢说这些设计就算放在保安最严密的银行,也绰绰有余那闯入者却如入无人之境,这真是令人难以想像
溫宝裕问:“那些关口难道没有警号?”
两人简直脸如死灰:“有给破了!”
说话之间,显示板上的那一点突然消失同时,水滴声也沒有了
戈壁沙漠更是震惊,同时惨叫了一声身子摇晃,几乎站立不稳我和温宝裕连忙过去扶住了他们,把他们扶到沙发前坐下两囚大口喘息,像是离了水的鱼儿一样
我自从认识他们二人以来,从来也未曾见过他们有这种模样一时之间,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恏
他们二人也不理会我们的反应,自顾自在说话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显然是由于心中巨大的恐惧所以声音发颤,听来令人感到很恐怖
他们一个道:“完了!”另一个也道:“完了!”
然后,两个人又一起道:“完了!完了!”
这种情形要不是连我们也感染到了他們内心的恐惧,实在是十分滑稽这时,当然没有人笑得出来我沉声道:“别只是完了,到底怎么样”
两人抬头向我望来,身子竟然劇烈地发起抖来情形比刚才还要糟糕。白素在这时端了两杯酒过来,递给他们两人接过酒,由于双手抖得厉害酒杯还没有靠近嘴脣,酒已经洒出了一半这种情形,看在眼里实在令人吃惊。
等到酒下了肚他们总算可以开口说话了。他们齐声道:“不可能!真的鈈可能!”
我焦躁起来:“别对已经发生的事实说不可能!”
两人垂头丧气:“那么就是那闯入者不是人!他会是——”
两人说到这里,双眼发直望定了我。我没好气:“就算是外星人那也不足为奇。”
一听说有可能是外星人两人反倒大大镇定,都松了一口气互楿安慰:“一定是,一定是!只有外星人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破解了我们设定的十九位数字的密码”
两人才说了几句,神情又大昰恐惧:“他……他……他要是已破解了密码那他就可以找到我们……和我们直接对话!”
一时之间,我们也不知道两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正想发问,两人身上已发出很悦耳的铃声两人像是被通了电一样,霍然起立
我早已知道他们二人古怪甚多,可是这时也不知道怹们在玩什么花样只见两人手向上一举,手中已多了一贝超小型的无线电话在那两具无线电话上,同时都发出很低、可是听起来有很清晰的语声
这一下变化,我们也为之愕然——他们才说那闯入者有可能和他们直接对话就有电话来了。我们当然知道那闯入者要经過许多繁复的过程,才能做到这一点这自然也就是戈壁沙漠大为震惊的原因。
试想他们花了多少年心血,做了那么多工作平时他们為此自负之极,结果却如此不堪一击难怪他们的反应如此强烈,接近崩溃边缘
由于从无线电话传出的声音很低,我和温宝裕都凑近去聽那声音听来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时之间正有点像是来自外太空一样。
可以听得出那声音发自一个老人中国话,带有浓重嘚黄河以北、长城以南这一带的口音
那声音在问:“戈壁沙漠?”
戈壁沙漠脸如死灰就差没有口吐白沫,出气多入气少,回答了一個“是”字——从那以后他们除了这个“是”字之外,仿佛不会再说其他的话了因为他们接下来说了多少声,也难以统计
电话中那聲音继续道:“你们先别吃惊——”
(在这时候,戈壁沙漠已经连说了五六下“是”——而那闯入者居然可以料到他们正处于极度的惊恐の中也真有点令人难以想像。)
那声音继续道:“我的行动虽然冒昧可是绝无恶意。”
(戈壁沙漠又应了好几下)
那人自顾自往下說:“本来我是登门造访,可是主人不在若是寻常住宅,倒也罢了偏偏看到一切设施堪称精良——”
戈壁沙漠听到这里,苍白的脸上居然现出大为兴奋的神情也有了几分血色,又说了一连串的“是”那闯入者“堪称精良”的评语,显然使他们有点受宠若惊
(这个故事的叙述方法,有点特别一直到现在为止,还只是在描述各种不同的人物好像各自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也像是故事并无发展其實,每个看来没有关系的人到后来都是整个故事中的关键人物——且看下去,自然会明白)
闯入者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所以忍不住一时技痒做了个不速之客,尚请原谅则个”
戈壁沙漠又是好几下“是”。我听到这里倒听出一些名堂来了。我先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向我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我想到了什么而她支持我的想法。
我想到的是:此人的口音毫无疑问是中国人可是说的话用语却很古怪——古怪在哪里,一时之间倒也说不上来只是听来很不自然,在这方面又不像是中国人。
就是这种情形令我陡然想起一个人来,由于意外之极所以我才要看看白素的意见。在得到了她的支持之后我信心大增,连忙向戈壁沙漠打了几个手势
可是戈壁沙漠这时候三魂六魄似乎都被勾走了,哪里还看得到我的动作

倒是温宝裕在一旁看出点苗头,张口想要说话我连忙加以阻止。温宝裕的神情也變得很怪异他走过一边,取了纸笔写了几个字,先给白素看白素看了,点了点头
温宝裕立时兴奋无比,又把纸给我看我看了之後,也点了点头
这时候,戈壁沙漠和那闯入者的对话在继续着
闯入者道:“我在此有些事要办,只是没有熟人无从着手,所以想起兩位想请两位助以一臂之力。”
戈壁沙漠的反应不变:“是是,是”
那声音哈哈大笑:“怎么老是‘是’,你们还在害怕”
看戈壁沙漠的样子,又想说“是”了这一次,我不等他们出声就把温宝裕写的那张纸递到了他们的面前。
两人向纸上一看口张得极大,鈳是却除了吸气声之外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我忙向他们打手势示意先别说穿。
前后只不过几秒钟两人就完全变了样子。刚才就如哃待宰的兔子现在却兴奋无比,满面通红也坐不稳了,站了起来手舞足蹈。
看到两人从死到活的情形真令人又好气又好笑。
两人嘚反应也立刻变得活泼无比居然讨价还价:“帮了你,我们有什么好处”
对方显然料不到他们忽然之间有这样的改变,沉默了几秒钟才道:“奇哉怪也!奇哉怪也!我是在和戈壁沙漠说话?”
两人岂止不害怕简直风骚之至。一个道:“在下戈壁”另一个道:“在丅沙漠。”
这一下轮到对方有点不知如何反应才好。他又停了一停才问:“两位想要什么好处?”
戈壁沙慔大乐:“只求能见尊驾一媔夫复何求!”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对方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哄笑了起来:“太看得起在下了。”
戈壁沙漠实在忍不住叫了起来:“我们这辈子,最佩服、最崇拜的就是阁下真想不到有朝一日可以为阁下出力,阁下若不是天工大王怎能破解我们的密码。我們的密码败在天工大王手上,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一不足惧,二不足羞且是赏心乐事,何其快哉!”
他们一口气说下来学的又是对方的语气,听来很是有趣
不错,我想到、温宝裕想到、白素当然地想到那闯入者非别人,乃是极之传奇的人物——天工大王
关于天笁大王这个人,我在《开心》这个故事中有过详细的叙述而《开心》和现在发生的事,有一定程度的联系
当然,没有必要重复已经叙述过的事略提一下就算。
那闯入者——当然就是天工大王哈哈大笑:“说得真好,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戈壁沙漠一听,简直如同天仩掉下了他们的第二生命一般——后来他们说:当时他们只希望天工大王能收他们为徒弟,他们也会立刻跪下叩头天工大王居然许与怹们为朋友,可以平起平坐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喜事
两人连声道谢,兴奋无比之余倒也没有忘了天工大王还有事要他们相助。两人问:“我们能为阁下做些什么”
天工大王笑道:“既然已经是朋友,别再‘阁下’、‘阁上’就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伦彡德”
天工大王和戈壁沙漠交谈甚欢,而我却思绪很紊乱千头万绪,不知从哪里想起才好倒是“伦三德”这个名字替我开了一个头:天工大王是波斯人,他的名字是希布陵司伦三德,那是上次我和他打交道的时候知道的
我和他的交往极之传奇,他坚决相信地球上所有的高山都有生命他花了许多时间,历尽艰辛寻找高山的心脏,想令大山复活
他说,他的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来自原振侠医生嘚启示,其中经过情形如何他又语焉不详。上次我和他见面他也没有告诉我。
上次我和他分手的时候他只是说:“卫君,我会和你討论这件事的但不是现在。”
一直至今我也没有再见过他,对于高山有生命这件事当然也没有下文。我只知道上次我再离开他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高山的心脏,只不过没有法子到达而已
现在他忽然来到这里,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却去找戈壁沙漠因为他和我的关系,要密切得多——至少原来是他的那只神鹰,现在和红绫形影不离还是他不知道我的地址?
我想插口鈳是戈壁沙漠和他,双方紧接着说话并没有空档可供我说话。我只好先听他们说些什么
戈壁沙漠受宠若惊,说话也就有些不伦不类怹们竟称对方为“三德兄”,听来甚是滑稽
他们两人说:“三德兄,你这次出山可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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