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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果的好看俊男坊,属于那种每一个角色都讓人印象深刻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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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二和女主从小认识男二亲手把女主送進了监狱,女主出狱复仇男二妖冶的类型,文笔成熟

作者: 神兵火急如率

会在三界中选取出一位可以接替神界神位的人,这个人僦是千年神之子学院里的苦苦修炼和奇遇, 命运该轨之下一位预言中的宿命之子从九霄天外降临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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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史迈利去了阿斯科特的第二天,就用巴拉克劳夫的名字,在苏塞克斯花园的艾莱旅馆设立了工作总部。从位置来看,艾莱旅馆算是个很僻静的地方,完全符合他的需偠它在帕丁顿车站南面一百码处,原来是一批年代比较久远的宅邸中的一幢一行梧桐树和一个停车场把旅馆和大马路隔开。大马路上整晚车辆不停隆隆而过。但是在旅馆里面却异常安静,尽管颜色很不协调的墙纸和铜灯罩使那地方成了一个火盆似的不仅旅馆里一爿安静,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外面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旅馆老板娘波普格拉汉太太更令人加深了这个印象她是个少校的遗孀,說话有气无力使得巴拉克劳夫先生或者任何一个前来投宿的客人,都有一种极度疲劳困顿的感觉她当孟德尔督察长的线民已有多年了,孟德尔硬说她的姓氏就是普通的格拉汉波普 两字,只不过是为了听起来威风一些或者是为了表示对罗马教廷的尊敬才加上去的。

“伱的父亲不是绿衣团的吧”她在旅客登记册中看到巴拉克劳夫的名字时,打个呵欠问史迈利订了两个星期的房间,预付她五十英镑她给他八号房间。因为他要工作他要一张书桌,她给他一张摇晃不稳的牌桌让旅馆侍者诺曼送去。她自己还亲自监督一边叹口气说:“这是乔治王时代的。看在我的面上请爱惜使用,好不好我其实不应该借给你的,这是少校的桌子”

除了这五十英镑以外,孟德爾又偷偷自己掏腰包加了二十镑的预付款他称之为行贿钱,不过后来他又从史迈利那里要了回去他付钱的时候告诉她:“不会有人打擾吧?”

“你可以这么说”波普格拉汉太太肯定地回答,一边正经地把钞票塞到内衣里

“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我都要知道”孟德爾坐在她地下室的房间里,和她一起喝着一瓶她喜欢的酒提醒她说,“进出的时间、来往的人、生活作风尤其是,”——他伸出一只掱指强调——“尤其是你不知道这有多么重要,那就是我要了解是不是有可疑的人物对他发生兴趣,会找个借口跟你的旅馆员工打听怹的情况”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哪怕他们说他们是禁卫军或者福尔摩斯都一样。”

“只有我和诺曼两个人”波普格拉汉太太说,順手一指一个在哆嗦的孩子他穿着一件黑大衣,波普格拉汉太太给他配了个天鹅绒领子“在诺曼身上他们是问不到什么的,亲爱的伱太敏感了。”

“寄给他的信也一样”督察长说,“只要是看得见的邮戳、投寄时间,我都要但是不可私拆,也不许耽搁他的衣粅也是。”他看了一眼那个显眼的大保险柜停了一会儿说,“他有时可能要求存放一些东西主要是文件,有时是书除了他本人以外,只有一个人可以看这些东西”——他突然露出一副海盗般的笑容——“那就是我。明白吗别的人甚至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替他收藏了這些东西。别碰这些东西他很精明,能够看出的要碰,得要由专家来碰我不多说了。”孟德尔最后说不过他从萨默塞特一回来就告诉史迈利,他只花二十镑钱做把风生意的,要算诺曼和他的老板娘是最最便宜的了

他这牛皮吹错了,不过尚可原谅因为他不可能知道吉姆不花一分钱,就找到了他的汽车俱乐部全体会员替他把风也不可能知道吉姆用什么办法,后来居然能够摸清楚孟德尔小心翼翼建起的调查脉络不论孟德尔或者任何其他人,都不可能想像吉姆由于积压的愤怒、紧张的等待甚至还有点疯狂,而导致心理上的高度警惕状态

八号房间在顶层。窗户外面是一道女儿墙墙外是一条小街,有一家阴暗的书店和一家叫做大世界的旅行社擦手毛巾上绣着“马劳天鹅旅馆”的字样。头一天晚上拉康就来了带着鼓鼓的一个公文包,里面装的是他办公室里拿来的头一批文件他们为了要说话,并肩坐在床边打开半导体收音机,盖过他们谈话的声音拉康对此颇不以为然,他搞这一套把戏似乎年纪太老了一些拉康第二天早晨去上班的路上把文件拿回来,还史迈利那些前晚给他塞在公文包让它看来鼓鼓的书做这种事情,拉康最不擅长了他很不高兴,态度簡慢他明确表示对于这种不正当的事情感到由衷厌恶。天气很冷但他脸上气得红红的,久久不褪可是史迈利要在白天看到这些文件昰无法办到的,因为拉康的手下工作人员随时会要查阅万一没有找到,可能引起喧哗而且史迈利也不想在白天看这些文件。他比别人嘟了解他手头时间很紧。在之后的三天里这样的安排很少变化。每天晚上拉康下班到帕丁顿车站搭火车回家时就到史迈利那里去,送来文件每天晚上波普格拉汉太太就偷偷地向孟德尔报告,那个一脸不高兴的瘦高个子又来过了对诺曼颐指气使。每天早上在只睡叻三个小时、吃了一顿有半生不熟的香肠和煮得过烂的番茄这种糟糕早餐后——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可吃——史迈利就等拉康来,然后高高兴兴地出去混迹在人群之中,尽管冬天很冷

在顶层的房间单独度过的这几个夜晚,对史迈利来说很不平常尽管后来的一些日子也哃样紧张忙碌,而且从表面来看更加变化多端,但是他回想起来这些夜晚好像是一次独特的旅程,几乎像是在一夜之间完成了拉康原來在花园里厚着脸皮央求的事“那么你愿意担任这个工作?对以前的对以后的,都采取必要的措施”史迈利一步一步回到他过去的經历中时,以前和以后不再有什么不同了这只是一个旅程,目的地就在前面那间房间里,那些乱七八糟、破破烂烂的旅馆家具中没囿任何东西能够把他与他回忆中的一些房间分开。他又回到了圆场顶楼他自己简朴的办公室中墙上挂着牛津校景的风景照,就像他在一姩前离开时那样他的屋子外面是一间天花板很低的大办公室,老总的一些头发花白的女职员大家叫做老妈妈们,在轻声地打字、接电話而在这个旅馆走廊里却有一个没有被发现的天才日日夜夜在耐心地用一台老打字机。在大办公室的尽头——在波普格拉汉太太的天地裏则是个浴室外面有块“请勿使用”的牌子——有一扇没有标记的门通向老总的禁区:那地方像一条小巷子,两边尽是旧铁柜和红皮的舊书有一股尘土味和茉莉花茶的香味。老总坐在办公桌后这时已瘦得形销骨立,额上挂着一绺头发脸上露出的笑容像骷髅一样惨淡。

史迈利完全陷入这种错觉之中所以那个额外装的、需要另付现款的电话分机铃响时,他要定一定神才能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其他的聲音也同样叫他糊涂例如女儿墙上鸽子的扑翅声,电视天线在风中的吹刮声下雨时屋顶两条屋脊之间积水流下的汩汩声。因为这些声喑也是属于他的过去的在剑桥圆场只有在五楼才能听得到。他的耳朵对这些声音特别敏感显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这些声音是他過去的背景配音有一次大清早,史迈利听到房间外面步道里有脚步声他真的走到门口去,想开门让圆场的夜班译码员进来当时他正沉浸于吉勒姆的照片中,根据手头仅有的一点点情报无法弄清楚圆场按照横向领导的原则处理香港来电的程序。结果门外却不是译码员而是穿着睡衣赤着脚的诺曼。地毯上撒着五彩碎纸对门房间的门外放着两双皮鞋,一男一女不过艾莱旅馆里是不会有人把它们擦干淨的,尤其是诺曼不会干这事

“别在这里张望了,快回去睡觉”史迈利说。看到诺曼看着他发呆又说:“你快走开好不好?”他几乎要说“你这个卑鄙的小鬼”不过他及时制止了自己,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

拉康头一天晚上给他带来的第一份卷宗的标题是“巫术计劃”,副题是“关于分配特殊情报的政策”封面上其他空白的地方贴满了注意事项和处理程序,其中一条古怪地规定若有人无意中发現此一卷宗,应“原封不动归还给内阁办公室收发主任”“不得擅自启阅”。第二份卷宗标题写的仍是“巫术计划”,副题是“给财政部的补充费用估算、伦敦的特殊住宿、财务的特别安排、补助等等”第三份卷宗用红缎带和第一份卷宗捆在一起,叫“巫师来源” 丅面写的是“客户的估价、成本效用、扩大利用,参看机密附件”但后面没有机密附件,史迈利问起时拉康态度甚为冷淡。他不耐烦哋说:“大臣保管在他的私人保险柜中”

“你知道开锁的密码吗?”

“当然不知道”他生气地回答。

“跟你不可能有关系我完全不奣白,你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找这资料这是高度机密的资料,我们尽可能把能看到的人限制在最低数量”

“即使是机密附件,也该有个標题”史迈利和颜悦色地说。

“它是不是指明了巫师是谁”

“别胡说八道了。大臣不想知道阿勒莱恩也不想让他知道。”

“扩大利鼡是什么意思”

“乔治,我不想被你审问你已经不再是圆场的人了,这你也明白照理我应该先要对你进行专门审查。”

“为了巫术專案进行审查”

“我们有没有这样一份已通过专门审查的人的名单?”

拉康反驳道这放在政策档案里,不高兴地几乎要砰地甩门一怒洏去但是随着收音机里放的一张《花儿都到哪儿去了?》的唱片的慢吞吞歌声(一个澳洲DJ主持的音乐节目)他又走了回来,说:“大臣——他不喜欢转弯抹角的解释他有一句名言:他只相信能够用一张明信片就写完的话。他对于送上手的都急着要知道”

史迈利说:“你不会忘记普莱多吧?你所有关于他的资料我都要鸡毛蒜皮的也比什么都没有好。”

史迈利的这句话使拉康瞪大眼睛呆了一会儿,接着又站起身来要走了:“你疯了吗乔治?你难道不明白普莱多在挨那一枪之前极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巫术?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鈈能针对主要问题,反而要到处钻啊钻的……”不过话还没有说完他已出了房门。

史迈利回过头来看最后一包:“巫术计划”副标题昰“与部门的通讯”。所谓的部门是白厅称呼圆场的许多个代号之一这一卷宗采用的形式是以大臣为一方和潘西·阿勒莱恩——从他端端正正的小学生体字迹一望便知——为另一方之间的正式来往记录,当时他在老总的用人系统中还处于最低一层

史迈利一边翻阅这些已有鈈少人翻阅过的档案,一边心里想作为这样一场长期无情的斗争记录,这份档案实在太枯燥乏味了

史迈利现在一边开始阅读,一边重噺经历了这场长期无情斗争的一些主要战役档案中只留下极少的记录,但在他的记忆中却要多得多主角是阿勒莱恩和老总,起因不明比尔·海顿是密切注意这些事情的人,即使他也为此感到伤心,他认为这两个人早在剑桥时代就互相仇视了,当时老总曾在那里担任短期的教职,阿勒莱恩还未毕业。据比尔说,阿勒莱恩是老总的学生,而且是个坏学生。老总经常奚落他,这是很有可能的。

这种说法是够荒谬的,因此老总一笑置之他只是说:“有人说潘西和我是拜把兄弟。说我们玩在一起真亏有人想得出来!”他从来没有表示这种说法是否确实。

对于这种传说史迈利根据自己个人对他们两人早年生活的了解,倒可以补充一些确凿的事实老总出身低微,而潘西·阿勒莱恩却是低地苏格兰人,牧师的儿子,他的父亲是个长老会牧师,如果说潘西没有继承他父亲的信仰,他至少继承了他父亲说教的能力。他差个一两岁没有参加大战在参加圆场之前在伦敦一家大公司工作。在剑桥的时候他有点儿喜欢政治(海顿说他比成吉思汗还右,而海顿自己只有天晓得,也不是什么温和的自由派)又有点儿爱好体育。他是一个叫做马斯顿的无足轻重的人招募来的马斯顿本人曾囿一段很短的时期里,想在反谍报活动中搞个自己的小地盘他认为阿勒莱恩大有前途,竭力为他吹嘘结果自己不久却下了台。圆场人倳组见到阿勒莱恩处境尴尬就派他到南美去,以领事身份为掩护连续两任,一直没有回英国

史迈利还记得,甚至老总也承认潘西在喃美干得极好阿根廷人喜欢他会打网球和骑马,认为他是个绅士——这是老总的话——还当他很蠢这就完全把潘西估计错了。到他办悝移交给后任时他已在南美的东西两岸布下了一个谍报网,而且还把他的羽翼扩大到北方去在国内休假以后,他听了两个星期的情资彙报就到印度去,那里的手下把他看做是殖民地时代英国老爷的化身他教他们要忠心耿耿,但是给他们的待遇却极低还随手就把他們出卖掉。他从印度又调到开罗这个岗位对阿勒莱恩来说本来可能是很困难的,因为当时中东仍是海顿最喜欢憩脚的地方马丁台尔那忝晚上在他那家无名俱乐部里所说的话丝毫不差,开罗的人把比尔看成是当代的阿拉伯劳伦斯他们都决心不让他的后任有好日子过。但昰潘西还是打下了天下要不是和美国人发生了纠葛,本来有可能比海顿更受人称道结果发生了一场丑闻,潘西和老总因此发生了公开嘚争吵

具体情况至今不明:那次事件发生在史迈利被提拔担任老总的助手之前很久。情况大概是潘西未得伦敦授权,即与美国人搞在┅起要弄一个愚蠢的诡计,要用他们自己羽翼下的人代替当地一个土皇帝阿勒莱恩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尊敬美国人他在阿根廷的時候,看到他们在西半球到处打掉右翼政客就极其钦佩在印度的时候,他对他们分化中央集权势力的手段也极为欣赏而老总像圆场的夶多数人一样,瞧不起美国人和他们的一切活动对他们的活动还常常设法加以破坏。

这次阴谋流产英国一些石油公司很生气,阿勒莱恩不得不卷铺盖走路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他们的行话里就是这样开玩笑的。后来阿勒莱恩说是老总怂恿他这样做的,后来又拆他的囼甚至说老总有意向莫斯科走漏风声。不管内情究竟如何阿勒莱恩回到伦敦时接到通知,奉派到训练所去负责训练见习新手这个差使一般是给只有一两年工夫就要退休的老朽做的。比尔·海顿当时是人事组长,据他解释,当时伦敦没有什么职位可以供潘西那样资历和才能的人选择。

“那么你也得为我因人设事”潘西说。他说得不错后来比尔向史迈利坦承,他当初没有估计到阿勒莱恩后台的力量

“他们是谁?”史迈利曾经问过“他们怎么能够把一个你不要的人强塞给你呢?”

“打高尔夫球的”老总不高兴地说。打高尔夫球的囷保守党人因为那时阿勒莱恩勾搭上反对党,尤其是得到了迈尔斯·塞康比张开双手的欢迎,他是安恩的表兄弟,可惜不是远房,现在是拉康的大臣。但是老总没有力量抗拒。圆场当时奄奄一息甚至有人主张撤销原有机构,重起炉灶在间谍世界中,失败一向祸不单行呮不过这次是没完没了地拉得特别长而已。情报价值下跌而且越来越值得怀疑。在关键的地方老总的手不够狠。

这种暂时的挫折并鈈妨碍老总为潘西·阿勒莱恩创设“对外活动总指导”一职拟草案时所得到的乐趣。他把这个新职称做潘西的小丑帽

史迈利无计可施。比爾·海顿这时在华盛顿,想和美国情报局的法西斯清教徒(他这么称呼他们)谈判一项谍报条约。史迈利已升到五楼,他的任务之一就是为咾总挡驾谢客因此阿勒莱恩见不到老总只好来问史迈利:“为什么?”他在老总外出的时候就到史迈利的办公室来见他,请他到他那個暗淡的公寓去(先把他的情妇打发出去看电影)用哭丧的苏格兰腔问他:“为什么?”他甚至不惜工本买了一瓶威士忌大方地硬灌史迈利,自己却只喝一瓶比较便宜的酒

“乔治,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呢我们有过一两次小争吵,那有什么了不起你说说看?他為什么盯住我不放我只不过想在上层有一席之地。大家都知道我凭我的成绩有权这样要求!”

他所谓的上层是指五楼

老总为他拟的草案,初看之下甚为冠冕堂皇根据这一条例,一切活动计划在实施之前阿勒莱恩都有权检查。但是用小字加上的但书又对这个权限加上┅个条件即必须得到地区组的同意,而老总却有办法使地区组不表示同意工作条例又委托他“协调后动力量,防止各地区组相互越权”这一点,阿勒莱恩在设立伦敦站之后倒实现了但各后勤单位如点路灯的、伪造护照的、监听的和破译的,却不肯让他检查他也无權强迫他们。因此阿勒莱恩闲得发慌他桌上的进出文件篮一到午饭以后就空空如也了。

“我是个庸才是不是?这年头大家都得是天才財行都得当主角,不能跑龙套而且还得是老头子。”因为阿勒莱恩要当上级还嫌年轻尽管这一点在他身上很容易被忘掉,他比海顿囷史迈利年轻十来岁比老总年轻得更多。

老总不可动摇:“潘西·阿勒莱恩为了图得封爵会不惜出卖亲娘,为了在上议院占个席位会不惜出卖我们这个机构。”后来,他身患痼疾日趋严重时,他说:“我绝不把我一辈子的心血交付给一匹只供节日检阅用的马我这人自视甚高,所以不吃拍马屁这套人已老迈,所以也无野心我就是脾气太坏。潘西则正好相反白厅多的是高人,他们喜欢他不喜欢我。”

鈳以说老总就是这样间接地把巫术招到自己头上来的。

“乔治到我这里来,”有一天老总在对讲机里说“潘西老弟想要跟我干。你赽到我这里来要不然就要打起来了。”

史迈利记得当时正好是一些出师不利的战士从世界各地回来的时候。罗埃·布兰德刚从贝尔格莱德搭飞机回来,他在那里在托比·伊斯特哈斯帮助下想重建残破的谍报网。保罗·斯科尔德诺当时是德国站长刚在东柏林替他最优秀的蘇联情报员送葬。至于比尔在又去了一趟美国空手回来后,正在大骂五角大楼目中无人、五角大楼都是蠢材、五角大楼口是心非并且揚言“现在该是和该死的俄国人搞合作的时候了”。

在艾莱旅馆时间已过了午夜。有个晚到的客人在按门铃史迈利心里想,他得给诺曼十先令的小费英国币制虽已改革,他仍搞不清楚他叹了一口气,把第一份巫术档案拉了过来轻轻地舔了一舔右手食指和大拇指,開始工作起来用自己的记忆核对官方的资料。

在那次谈话以后才一两个月阿勒莱恩就向安恩那位显贵表兄弟写了一封有点歇斯底里的私人信,后来存入了拉康的档案信中说:“我们已经谈过了。巫术报告的情资来源极为机密我认为目前白厅分发报告的方法不能适用。我们在牛虻计划上使用的公文箱办法常常失效因为白厅的客户不是把钥匙丢了,就是一位工作过度疲劳的副官把钥匙交给了他的私人助理我已向海军谍报处的李莱谈过,他准备在海军部大楼为我们专辟一间文件阅览室供客户阅读文件,由我单位派一位资深门警监视著为掩护起见,阅览室称为亚得里亚海工作组会议室符合阅读条件的客户不用出入证,因出入证容易产生弊端他们可向我的管理员”——史迈利注意到所用的代名词——“自报身份,由他核对名单上的相片”

拉康还没有被说服,他通过他讨厌的上司向财政部提出叻他的看法,他的看法一般也总是代表那位大臣提出的:

既属必要亦需大规模改建阅览室。

一、阁下是否批准此项开支

二、如获批准,此项开支表面上似需由海军部承担然后由部门偿还。

三、此外尚有增添管理员问题又是一项额外开支……

而且还有阿勒莱恩增光添輝的问题——史迈利一边慢慢翻阅一边想。到目前为止他的光辉已经像灯塔一样到处在发光了:潘西不久即可在上层占一席之地,老总恏像已经死了

在楼梯下面传来了很悦耳的歌声。那是一位威尔士客人已经喝得烂醉了,在向大家道晚安

史迈利记得——又是他的记憶,档案里是没有这样单纯人情味的东西的——巫术绝不是潘西·阿勒莱恩在担任新职之后,要策划他自己的谍报活动的第一次尝试。只是由于他的工作条例规定,他凡事必须先得到老总的许可,之前的尝试遂告流产。比如,他有一阵子一心想挖地道美国人在柏林和贝尔格萊德挖了窃听的地道,法国人对美国人也搞了差不多同样的一手那么好吧,圆场就在潘西的旗号下也挤进这个市场老总睁只眼闭只眼,各部联合成立了一个委员会叫阿勒莱恩委员会,派了一批技术人员去检查雅典苏联大使馆的地基阿勒莱恩一向钦佩那里历届的军人政权,对最近这个也是十分钦佩指望可以得到他们的不吝支援。但是这时老总却轻轻推翻了潘西的准备工作且等他又搞什么新花样。那天阴沉沉的上午老总把史迈利叫来,就是因为潘西搞了新花样只是在这中间还互相开了几次火。

老总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阿勒莱恩站在窗户旁边,桌子上放着一份卷宗颜色鲜黄,没有打开

“你到那边坐下,看一看这些胡说八道”

史迈利在小沙发上坐下,阿勒莱恩仍站在窗边双肘撑在窗台上,从外面屋顶上望过去看着纳尔逊纪念碑和远处白厅的一些尖顶。

卷宗里是一张据说是苏联海军高级文件的照片文件长达十五页。

“谁翻译的”史迈利问,一边心里想译得不错,很可能是罗埃·布兰德的手笔。

“上帝”老总答道,“上帝翻译的是不是,潘西乔治,你别问他他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那时候老总显得特别年轻史迈利记得他体重减轻,双颊红潤对他知之不深的人往往会为他的气色向他表示祝贺。也许只有史迈利才注意到即使在那时,他头上头发分开的地方总是流着小汗珠,这已司空见惯

精确地来说,这份文件是对苏联最近在地中海和黑海举行的一次演习所作的评估据说是向苏联统帅部提出的。拉康歸档时只标《海军第一号报告》海军部好几个月以来就一直在催圆场要提出有关这次演习的情报。因此这份资料来得正是时候,这在史迈利看来反而觉得有些可疑资料十分具体,但是所涉及的问题史迈利即使不是以近距离来看也很难理解:海岸对海上的进攻力量、敵方警报系统的无线电活动、恐怖均势的高等数学。即使是真货价值也不大,但是又没有任何确凿根据可以证明它是真货圆场每星期嘟要检验好几十份各地自动投来的所谓苏联文件。大多数是纯粹骗人的货色有少数是盟国有意伪造的东西,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有尐数文件是俄国人故意提供的鸡毛蒜皮。偶然有一两个文件后来证明是真实的但那也往往是在丢弃了以后。

“这个签名的是谁”史迈利问,他指的是边上用俄文字母写的一些批注“有谁知道吗?”

老总的头向阿勒莱恩那边偏了一下“请问有关人士。别问我”

“札羅夫,”阿勒莱恩说“海军上将,黑海舰队”

“没有日期。”史迈利表示怀疑

“这是个草稿,”阿勒莱恩自满地回答苏格兰腔比岼时更重了,“札罗夫在星期四批示的最后定稿加上这些补充,到星期一发出也用那个日期。”

“从哪儿搞来的”史迈利仍感到不解。

“潘西说不能说”老总说。

“我们自己的鉴定人员怎么说”

“他们还没有看到,”阿勒莱恩说“而且也不会让他们看到的。”

咾总冷冰冰地说:“不过我们的同行兄弟,海军谍报处的李莱却发表了他的初步意见是不是,潘西潘西昨天晚上给他看了——在旅愙酒吧间一边喝杜松子酒,是不是潘西?”

“李莱老弟是潘西的同乡一般来说是不大轻易说好话的。但是半小时以前他打电话给我时還赞不绝口他甚至还向我道喜。他认为这个文件是真货征求我们同意——其实应该说是潘西的同意——让他的海军首脑们了解这个文件的大概内容。”

“办不到的事”阿勒莱恩说,“这是只供他阅读的至少在一两星期内如此。”

“这份资料太抢手”老总解释道,“得等到稍微冷却一些才能分发”

“但是它的来源是哪里?”史迈利坚持问这个问题

“你不用发愁,潘西已经想出了一个掩护代号咱们搞掩护代号从来不拖拉的,是不是潘西?”

“但是是谁搞到手的?专案负责人是谁”

“够你伤脑筋的。”老总说了一句旁白怹特别生气。史迈利与他长期交往中还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他细瘦又长满斑的手颤抖着平常毫无生气的眼光,这时却闪闪发光

“莁师来源,”阿勒莱恩说说话之前,嘴唇微微一咂完全是苏格兰人的习惯,“是个高居要职的人能直接接触到苏联决策单位最机密嘚阶层。”好像他自己就是这个特权阶层一样:“我们称他的情报叫巫术”

史迈利后来注意到,他在给财政部一个崇拜他的人的个人机密信中也用这两个词那封信是要求给他更多的权力可伺机行事,付款给情报员

“他下次就会说是在足球比赛赌博中赢来的。”老总预訁道尽管他脑子清楚,但是仍像一般老年人一样用起流行的俗话来有些颠三倒四,“你休想叫他告诉你为什么他不肯说”

阿勒莱恩鈈为所动。他也满脸通红不过是因为感到得意,而不是因为有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长篇大论地说一通这番话是完全向史迈利說的,没腔没调仿佛一个苏格兰警长在法庭上作证。

“巫师来源究竟是什么人这个秘密不能由我来泄露。他是我们某些人长期争取的結果这些人和我都有义务相互保密。他们对于我们这里最近接二连三搞砸也感到不高兴。被破获的事件太多了损失太大,浪费太多丑闻也出得太多了。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但是他只把我说的当做耳边风。”

“他指的是我”老总在旁说,“乔治你听清楚了没有?這番话里的他指的是我。”

“一般的暗号和安全原则在我们这里都被抛在一旁。我们需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各级都各自为政這是怎么一回事,乔治各地区组互相拆台,这是上面怂恿的”

“又是指我。”老总插言道

“分而治之,如今的原则就是这个应该齊心协力的人却在自相残杀。我们把最好的伙伴都丢了”

“他的意思是指美国人。”老总解释道

“我们把自己的生计都丢了,把我们嘚自尊心都丢了这还不够吗?”他把报告收回来夹在腋下。“真是够了简直快要把肚子都胀破了。”

“而且和吃饱了的人一样”咾总在阿勒莱恩出去的时候说,“他还要吃”

现在拉康的档案代替了史迈利的记忆,把这一段故事继续说下去这件事情一开始就已让史迈利知道,但是后来的发展却没有再告诉他这样的情况,根据那最后几个月的气氛来看是很典型的。老总不喜欢失败就像他不喜歡生病一样,而且最不喜欢自己的失败他很明白,承认失败就得容忍失败任何谍报机关如果放弃斗争,日子就不会太长他不喜欢高級情报员,因为他们占了预算的很大额度损及日常的谍报工作,而他对后者却寄托主要的期望他喜欢成功,但是如果他的其他努力由後出现了奇迹而不受重视他就讨厌奇迹。他不喜欢软弱正如他不喜欢感情用事或宗教一样,因此他不喜欢潘西·阿勒莱恩,因为这些成分他什么都有一些。他的对应办法是名副其实地关上门,退到他顶楼办公室里在昏暗中独坐孤室,谢绝来客所有电话都由他的女秘书們代接代答。这些蹑手蹑脚、细声细气的老妈妈们给他送茉莉花茶和数不清的档案卷宗来他成堆成堆地要了来又退了回去。史迈利为了偠使圆场工作继续维持下去继续办自己的事,有时走过他的门口就经常看到这些档案堆在他的门口。有的是些老档案还是老总亲自率领弟兄们活动时留下来的,有些是个人的档案即部门过去和现在成员的历史。

老总从来不告诉别人自己在干什么如果史迈利问老妈媽们,或者最受欢迎的比尔·海顿进来问同样的问题,她们只是摇摇头,或者向着天上不作声地抬一下眉毛这种温和的眼色说的是:“病叺膏肓。我们不想扫他的兴反正这个伟大人物的事业快要结束了。”但是史迈利知道——他现在一边耐心地翻阅一卷卷档案复杂的头腦里有个角落还在回忆伊琳娜给里基·塔尔的信——史迈利知道,而且因此感到很宽慰,原来他自己并不是第一个进行这个探索的人,老总嘚阴魂一直是他的同伴只是没有陪他到最后而已,要不是作证计划在最后一分钟让他送了命很可能会陪他一路走完。

又是吃早饭的时候了半生不熟的香肠和煮得过熟的番茄并不能吸引那个抑郁的威尔士人。

“你还要这些资料吗”拉康问,“还是已经用完了它们对問题没有多大帮助,因为其中甚至连报告也没有”

“今天晚上还要用一下。”

“我想你自己也发现了你的脸色真难看。”

他自己并没囿发现但是当他回到贝瓦特街的住处时,他从安恩美丽的镀金镜子中看到自己眼眶发红,胖乎乎的脸颊尽是疲惫的皱纹他微微睡了┅下,又去干他神秘的勾当了傍晚的时候,拉康早在那里等他史迈利二话不说,径自继续阅读文件

根据档案里的资料,那份海军情報文件在六个星期内没有下文国防部其他部门对这个文件像海军部一样有兴趣,外交部则说:“此一文件对苏联侵略意图作了极好的侧媔说明”不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阿勒莱恩坚决要求对这份资料加以特殊处理但是他好像是个没有带兵的司令。拉康冷冰冰地提到“沒有及时听到下文”因此向大臣建议,说他“和海军部一起分析一下情况”根据档案来看,老总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他可能是按兵不動,等事情过去在这期间,财政部的一位莫斯科观察家指出白厅在近几年中已经碰到过不少这种情况了:先是得到一份令人鼓舞的情報,后来不见动静甚至更糟的是,出现一场丑闻

他错了。到了第七个星期阿勒莱恩在同一天宣布得到了三份巫术的新情报,都是苏聯各部门之间的秘密通讯不过内容各不相同。

根据拉康做的摘要巫术第二号情报是谈经互会中的紧张关系,谈到西方贸易对经互会较弱的会员国的腐化影响用圆场的话来说,这是罗埃·布兰德工作范围内的一个典型报告,所牵涉问题就是那个以匈牙利为基地的阿格拉瓦特谍报网多年来打听不到的问题。外交部的一位客户写道:“从天而降的好资料且有确凿的旁证。”

巫术第三号情报讲的是匈牙利修正主义和卡达在政界和学术界加紧肃清的情况:写报告的人借用赫鲁晓夫很久以前新创的一句话说要使匈牙利停止流言飞语,最好的办法昰再杀几个知识分子这又是罗埃·布兰德的工作范围。外交部那个评论员又说,“对于那些认为苏联对附庸国采取怀柔政策的人来说,这昰个使人头脑清醒的警告”

这两份情报基本上都是背景资料性质。而巫术第四号情报却不然它共有六十页,一些客户都认为独一无二这是一份苏联外交部针对与声望下滑的美国总统进行谈判的技术性利弊分析。总之结论是,向美国总统丢一块骨头让他对选民有所茭代,苏联可以在即将举行的多弹头核武谈判中换得有价值的让步但是结论中指出,不宜使美国明显感到自己是输家因为这可能使五角大楼采取报复性或先发制人的政策。这份情报是比尔·海顿的工作范围。但是海顿在给阿勒莱恩的一份令人感动的备忘录中自己也说他搞苏联核武二十五年,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好的资料这份备忘录未得海顿同意,就立即送呈大臣一份副本归入内阁办公室档案。

他朂后说:“除非我完全弄错了否则,我们的美国同行也从来没有接触过我知道现在为时尚早,但是我的确认为任何人将此资料拿给華盛顿,都可以获得重赏的确,如果巫师能保持此标准我敢预言,美国情报局中的任何货色我们都能买到”

于是潘西·阿勒莱恩有了他的文件阅览室。乔治·史迈利在洗手台旁边的旧煤气炉上煮了一壶咖啡。煮到一半煤气就断了,他一气之下把诺曼叫来换了五英镑嘚硬币。

史迈利利用拉康为数不多的记录从那一次赞成派的首次会面情况,一直研读到现在他的兴趣越来越大。当时互相猜疑在圆場颇为盛行,因此甚至史迈利和老总都噤口不提巫师来源的问题阿勒莱恩把巫术报告送来以后,就等在外面大办公室中让老妈妈们把報告送去给老总,他马上签了名以表示未加阅读。阿勒莱恩把报告拿了回去打开史迈利办公室的门伸进脑袋打了一声招呼,就砰砰砰丅楼了布兰德躲得远远的,甚至比尔·海顿轻快的光临次数也越来越少,时间越来越短,后来就完全绝迹了,而本来这是顶楼生活的一部汾老总以前是喜欢鼓励他的高级助手间相互交谈的。

“老总傻了”海顿瞧不起地对史迈利说,“我敢大胆地说他的命也不长了。问題只不过是到底先傻还是先死而已”

每星期二的例行会议不再举行,史迈利发现老总老是来打扰他不是叫他出国去完成一些目的不明嘚使命,就是以他个人身份去视察国内一些基地——沙拉特、布里克斯顿、阿克顿等等他越来越有这样的感觉,那就是老总有意要把他咑发走他们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他就觉得相互之间有严重的猜疑情绪因此甚至史迈利也真的开始认为,比尔说老总担任现职是否胜任嘚话可能有些道理

从内阁办公室的档案可以看出,此后三个月内巫术计划在没有得到老总的帮助下稳定地开花结果。每月总有两份甚臸三份报告收到据客户的意见,质量继续保持很高的水准但是很少提到老总的名字,甚至没有请他发表意见有时鉴定人员发表了一些吹毛求疵的意见,不过比较常发生的是他们抱怨无法找到旁证因为巫师把他们带到了一些从未进入过的领域,是否能请美国人鉴定一丅呢大臣的回答是不能。阿勒莱恩则说时机未到。他在一份任何人都没有见到过的备忘录里说:“一俟时机成熟我们将不仅用我们嘚资料交换他们的资料。我们的宗旨不是做一次买卖我们的任务是要排除众议确立巫师情报价值。做到了这一点以后海顿就可以在情報市场兜售了……”

对此已不再有任何疑问。在参与亚得里亚海工作组机密的少数人之间巫师已成了一匹必胜之马。他的资料确凿这昰其他情报来源事后常常证实的。于是成立了一个巫术委员会由大臣亲自担任主席。阿勒莱恩担任副主席巫师已成了一项生产事业,咾总甚至没有份儿因此他在绝望之余派史迈利带着叫化碗出去:“他们一共有三个人,再加上阿勒莱恩”他说,“乔治对他们施什麼计策都行。拷打、利诱、威吓他们要吃什么就给他们什么。”

关于这些会面档案并无记载,因为这属于史迈利最不愿想起的一部分他这时已经知道,老总的伙房里没有东西能满足他们的食欲

四月间,史迈利从葡萄牙回来他到那里去是为了掩饰一场丑闻,回来后卻发现老总生活在围城之中地板上到处是档案卷宗,窗户上装了新的锁他把茶壶的保暖罩盖在他的电话机上,又在天花板上挂了一块隔音板以防电子窃听这玩意儿像电扇一样,可以不断地变化音域史迈利不在的三个星期中,老总已遽然成了一个老头子了

“告诉他們,他们是用伪钞打通门路”他头也不抬,仍旧看着档案说“告诉他们什么都行。我需要时间”

“他们一共有三个人,再加上阿勒萊恩”这时史迈利向自己重复了老总的这句话,他坐在少校的牌桌边一边研究着拉康一张经过审查可以参与巫术机密的人员名单。今忝一共有六十八人领到出入证可以到亚得里亚海工作组的文件阅览室。每个人像共产党的党员一样根据领证日期先后编了号。老总死後名单又打过一遍,其中没有史迈利但是名列前茅的仍是四个创始人:阿勒莱恩、布兰德、伊斯特哈斯和比尔·海顿。他们一共有三个囚,再加上阿勒莱恩当初老总这么说过。

史迈利一边阅读一边注意着每一细节、每一推理、每一隐含的关系,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个完全不相干的景象那就是他和安恩在康沃尔悬崖上散步。那是老总死后不久的事是他们夫妇长期扑朔迷离的婚姻史上,他所记得嘚最艰困的时刻他们站在海边高岩上,大概是在拉莫那和普思古诺之间的什么地方当时不是到那里出游的季节,他们到那里去表面仩是为了让安恩呼吸海边新鲜空气以治她的咳嗽。他们沿着海边的小道走各自都在想着心事:他想她是在想海顿,他则是在想老总想吉姆·普莱多和作证计划,想他退休以后留下的一团糟。他们两人之间已无和谐可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已无平静心情可言。相互之间都成叻谜最寻常的谈话也会扯到奇怪而无法控制的方向。在伦敦的时候安恩生活糜烂,谁对她有胃口她就跟谁搞上手。他只知道她这么莋是为了埋葬一件使她伤心或使她十分担心的事情但是他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说话。

“要是死的是我”她突然问,“不是老总那么你對比尔有什么想法?”

史迈利还在考虑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时她又加上一句:“有时候我觉得我护卫了你对他的看法。这可能吗那就是峩使你们在一起?这可能吗”

“可能,”他说“是的,我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有点依赖比尔。”

“比尔在圆场仍旧举足轻重吗”

“大概比他实际价值还重要。”

“他还是到华盛顿去跟他们谈判交易,把他们弄得晕头转向”

“我想是吧。我听说是这样”

“他現在的地位跟你以前的地位一样重要吗?”

“我想是吧”她重复说,“我想是吧我听说是这样。那么他到底是不是更好一些比你的荿绩好,比你的数学好告诉我,请你告诉我你一定要告诉我。”

她神情兴奋有些奇怪。她那因为海风流泪、晶晶发亮的眼睛绝望哋看着他。她双手抓住他的胳膊像个孩子似的要他答复。

“你总是告诉我男人是不宜比较的,”他尴尬地回答“你总是说,你不相信这种比较”

“好吧,我的答复是‘不’他不比我好。”

“要是没有我插在中间那么你对他有什么看法?要是比尔不是我的表兄鈈是我的什么人,告诉我你是把他看得更重一些,还是更轻一些”

“那么从现在起,就把他看得更轻一些吧我把他从家庭、生活、┅切的一切中抛开了。就在此时此地我把他扔入了大海。喏你明白吗?”

他明白的只是:回到圆场去完成你的工作。同样的话她鈳以用十多种方式来说,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史迈利仍旧因为这段意外的回忆而感到不安,他马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他心绪不定的時候总是到窗边去张望一列海鸥有六七只,停在女儿墙上他一定是听见了它们的叫声,才想起拉莫那海边的那次散步的

“我话说不絀口的时候才咳嗽。”安恩有一次这么对他说当时她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呢?他不快地朝着对街房顶烟囱间康妮说得出口,马丁台尔说嘚出口为什么安恩说不出口?

“他们一共有三个人再加上阿勒莱恩。”史迈利大声地自言自语海鸥一下子都飞走了,好像找到了一個更好的地方一样“告诉他们,他们是用伪钞打通门路”若是银行接受伪钞呢?若专家宣布是真钞而且比尔把它捧到天上去?而且內阁办公室的档案里尽是赞扬剑桥圆场里崭新一辈的人才他们扭转了霉运,那又如何

他先挑出托比·伊斯特哈斯,因为托比是靠史迈利起家的。史迈利在维也纳招募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穷大学生,住在他死去的叔叔曾担任馆长的一个博物馆废墟里。史迈利开车径赴阿克顿直捣他的洗衣店虎穴,站在他的核桃木办公桌前面桌上有一排象牙色的电话机。墙上挂的是一幅跪着的贤人是意大利十七世纪的作品,是真是赝颇可怀疑。窗外是个院子停满了汽车、卡车、摩托车,还有一些休息娱乐室点路灯的下班以后就在这里消磨时间。史邁利先问托比的家庭情况知道有个儿子上了西敏寺公学,一个女儿上了医学院一年级接着他向托比提出,点路灯的有两个月没有填工莋单了他见托比支吾搪塞就直接问他,他手下的人是不是最近在干什么特殊任务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由于保密原因托比不能在報告中说明?

“乔治我会帮谁做呀?”托比瞪着眼睛说“你知道,照我看来那是完全不合法的。”这句话——照托比看来——有一種滑稽的味道

“我倒觉得你会帮潘西·阿勒莱恩,”史迈利提示说,提供一个借口给他,“毕竟要是潘西命令你去干一件事,又不许你記录你是没有办法的。”

“不过乔治,我倒要问会是什么样的事呢?”

“审查一个外国信箱准备一个安全联络站,监视一个人竊听一个大使馆。潘西毕竟是对外活动的总指挥呀你很可能以为他是根据五楼的指示办事的。我认为这样的事是很说得通的”

托比小惢地看了一眼史迈利。他手里捏着一根香烟但是点燃了以后却一口也没有吸。这玩意儿是手卷的从一个银盒中拿了出来,点燃以后却┅直没有再送到他嘴上托比把香烟摆来摆去,有时在前面有时在旁边,有时要送到嘴边但结果却从来没有。这时开口说话了这是託比的一次个人表态,说明他在这一生中这个特定时刻所处的地位

托比说,他喜欢谍报处他想留在处里,他对那里有感情他也有其怹兴趣,这些兴趣随时随地可以使他全心全意投入进去但是他最喜欢的还是处里的工作。他说他有意见的是升官问题。并不是他不知足他想升官主要是社会地位的考量。

“你知道乔治,我的资格比别人老好几年可是这些年轻人却要我听他们的命令,我真的感到有些难为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甚至阿克顿也是这样他们一听到阿克顿这名字就觉得可笑。”

“哦”史迈利和气地说,“这些年轻人昰谁呀”

但是托比已失去了兴趣,他表白完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没有表情的样子,他像洋娃娃一样的眼睛出神地发呆“你是说罗埃·布兰德吗?”史迈利问,“还是潘西?潘西年轻吗?到底是谁,托比?”

没有用。托比后悔刚才说了的话“乔治,你该升官的时候沒有升官你累得要死地工作,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是谁,级别比你高就显得年轻”

“也许老总可以升你几级。”史迈利提示说但怹自己却不想担任这个角色。

托比的回答使他感到一阵心寒“事实上,乔治你也明白,我对他如今是不是有这种能力十分怀疑。我這里有些东西要送给安恩”——他拉开抽屉——“我听说你要来,就打电话给我几个朋友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漂亮的东西可以送给一个唍美无缺的太太,你知道我自从有一次在比尔·海顿的鸡尾酒会上见到她以后,从来没有忘掉过她。”

于是史迈利就带着安慰奖回来了——一瓶名贵的香水他猜想是托比手下点路灯的从国外走私回来的——他又带着叫化碗去见布兰德,心里明白这样他又接近了海顿一步

史迈利回到少校的牌桌边,翻查拉康的档案最后找到了薄薄的一份,上面标着《巫术计划·直接补助》,记的是自从有了巫师情报来源以后的最早开支阿勒莱恩在另一份给大臣的个人备忘录——这一份的日期已经快有两年了——中说:“为了保密起见,建议将巫术财务情況与圆场其他开支完全分开在未找到合适掩护之前,我请您从财政部所拨经费中直接设置专款不要作为秘密工作拨款的追加费,因为後者必然会记入圆场账目专款账目一概由我个人向您申报。”

“所请照准”一星期后大臣批示道,“只要能按规定……”

但字下面并沒有但书瞄了一眼第一行的数字,史迈利就知道了他所想知道的一切:到该年五月也就是他在阿克顿见托比的时候,托比用巫术的预算款项已亲自出国不下八次之多。两次去巴黎两次去海牙,一次去赫尔辛基三次去柏林。每次的旅行目的都简单地说是“取货”從五月到十一月老总下台的时候,他又去了十九次有一次去索非亚,还有一次去伊斯坦布尔每次都不超过三天以上的时间,大多数是茬周末去的有好几次,还有布兰德随行

坦白说,托比·伊斯特哈斯硬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史迈利真的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从记录中找到资料证实自己的印象,反而使他感到很踏实。

史迈利在那段时间对罗埃·布兰德的看法则颇为矛盾。他回想起来,觉得现在仍是这样。布兰德是一个大学教师发现的由史迈利去把他招募来。这和当初自己被圆场吸收的情况颇为相像但是这一次并没有德国妖魔可以用來煽动爱国情绪,而史迈利对于反共表白总是感到有些尴尬的像史迈利一样,布兰德没有真正的童年生活他的父亲是个码头工人,一個热情的工会成员加共产党员布兰德年幼丧母。他的父亲仇视教育就像他仇视权威一样布兰德懂事以后,做父亲的不知怎么认为他的兒子已被统治阶级争取过去了把他打得死去活来。布兰德争取上了普通中学暑假里就像托比所说的一样,累得要命地赚些外快当史邁利在牛津大学老师的屋子里遇到他时,他一副刚刚出门回来精疲力竭的样子

史迈利看上他以后,过了好几个月才慢慢转入正题上来咘兰德很爽快地接受了,史迈利猜想是出于他对父亲的仇视在这以后,他就不再由史迈利经管了布兰德靠一些来历不明的各种补助金,在马克思纪念图书馆孜孜努力写了一些左倾文章寄给一些如果没有圆场津贴早已夭折的小刊物。晚上他在烟雾弥漫的酒店里或者学校会议厅里跟人家争辩得面红耳赤。假期里他到训练所去,那儿有个名叫撒切的狂热分子办了一个外派渗透间谍训练班一次只收一个學生。撒切一边训练他间谍的技能一边小心地将布兰德的改革观点转向他父亲的马克思主义者阵营。在整整三年以后一半靠他的无产階级出身,一半靠他父亲在国王路 的影响终于争取到了在波兹南大学担任经济学讲师一年的职位。

他从波兰又申请到布达佩斯科学院的笁作此后八年他就过着游牧生活,身为一个寻找光明的左倾小知识分子他到处受欢迎,但从来没有得到信任他在布拉格待了一阵子,又回到波兰再到索非亚待了两个学期,又到基辅待了六个学期终于精神崩溃,这已是几个月内第二次发病了训练所又把他叫了回詓,这次是要拷问他审查结果认为他是干净的,把他的谍报网移交给别的外勤人员他本人则到圆场办公室里指挥他当初在外建立的谍報网。史迈利觉得最近布兰德已成了海顿的密友史迈利有时去找罗埃闲聊,往往会见到比尔躺在他的小沙发上周围尽是文件、图表、煙雾;他如果去找比尔,则也不出所料会见到布兰德穿着一件汗水湿透的衬衫,在地毯上来回踱步比尔负责俄国,布兰德负责附庸国但是在巫术计划的早期,这一分工几乎已经消失了

他们在圣约翰伍德的一家酒店里见了面,时间仍在五月间那天天气阴沉,下午五點半花园里仍空无一人。罗埃带了一个孩子来是个五六岁的男孩,一个小布兰德淡发、粗壮、红通通的脸。他没有解释为什么带孩孓来但是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往往停下来闭口不言看着他那个坐在远处一张凳子上吃核桃仁的孩子。不管有没有精神崩溃布兰德身仩仍有撒切派到敌营里的特务应有的标记:自信、主动,具有群众吸引力还有其他一些令人不自在的形容词,在冷战高潮期间这些形嫆词把训练所变成了像个道德重整运动的中心。

“你打算跟我做什么交易”布兰德和气地问。

“没有什么交易罗埃。老总觉得目前情況不佳他不喜欢你搞到阴谋集团里去。我也是这样”

“很好。那么跟我做什么交易呢”

桌上有午餐时段留下来的一套调味罐,中间┅格有一捆纸包的牙签被刚才下的雨打湿了。布兰德取了一根剥去纸套,扔在草地上开始用粗的一头剔他的大牙。

“从秘密经费里撥出五千镑来给我怎么样”

“外加一幢房子,一辆汽车”史迈利把它当做开玩笑。

读书”布兰德又补充一句,朝着水泥地那边的孩孓眨一眨眼一边仍剔着牙齿。“你瞧乔治,我已经付出了代价这你很明白。我不知道到手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我已经付了极大的代價。我要捞一些回来为了爬到五楼我耐心等了十年,不管什么年纪这都值一大笔钱。甚至你的年纪也是这样尽管这样,我还是跌了丅来总有个原因,不过我已记不清是什么了一定是由于你的魅力。”

史迈利的酒杯还没有空因此布兰德又到酒吧那里去给自己拿一杯,还替孩子拿点吃的

“你是个受过教育的猪猡,”他坐下来时信口说道“一个艺术家能够同时抱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而照旧工作不誤,这话是谁想出来的”

“司各特·菲茨杰拉德 ?”史迈利回答觉得布兰德就要说到比尔·海顿头上来了。

“是啊,菲茨杰拉德懂得┅些东西”布兰德肯定道。他喝酒的时候他有些往外突出的眼睛斜着往篱笆那边看,仿佛是在找人“我肯定自己还是有用的,乔治作为一个社会主义者,我可以捞钱作为一个资本主义者,我不放弃搞革命因为如果你不能打败它,那就侦察它别那么看我,乔治这只是现今游戏的名称罢了:你不使我良心不安,我就为你开车对不对?”他在说话时已举起手来“马上就来!”他对草地那头喊噵,“帮我准备一个!”

铁丝篱笆那边有两个小姐在徘徊

“这是比尔的笑话吗?”史迈利突然感到很生气地问

“这是比尔说的英国社會一味追求物质享受、优裕生活的笑话吗?”

“可能是”布兰德说,一口气把酒喝完了“你不喜欢吗?”

“不怎么喜欢不。我以前從来不知道比尔是个激进的改革派他怎么一下子变了?”

“那谈不上激进”布兰德反驳道。对于贬低他的社会主义和贬低海顿的话怹都不高兴。“不过是朝窗外瞧一瞧那就是现在的英国,老兄谁都不要这样的英国,是不是”

“那么你打算怎么样?”史迈利问聽到自己也用那种冠冕堂皇的话,他感到很不自在“摧毁西方社会中那种贪得无厌、互相竞争的本能,而又不至于毁坏……”

布兰德已經喝完酒会面也结束了。“你操这份心干什么你弄到了比尔的职位,你还想要什么只要能保持这个职位就好了。”

比尔却搞到了我嘚妻子——史迈利心里这么想这时布兰德已站起来要走了——而且真他妈的,他已经告诉你了

那个孩子自己想出了一个游戏玩法。他紦桌子斜放把一个空瓶放在上面,看着它滚到地上去每次他都把空瓶放在桌面最高的地方。史迈利在空瓶没有砸碎以前就走了

不像伊斯特哈斯,布兰德连谎话也懒得扯拉康的档案并不隐瞒他和巫术计划的关系。

阿勒莱恩在老总离职后不久的一份备忘录里写道:“巫師来源完全是一种委员会性质的任务……老实说我很难说我的三个助手哪个功劳最大。布兰德的过人精力对我们大家都是一种鼓舞……”他这话是答复大臣的建议:巫术的负责人应列入新年时的授勋名单他又说:“而海顿的活动手腕有时也不逊于巫师本人。”三个人都嘚到了勋章阿勒莱恩的首长任命也获得批准,还有他梦寐以求的爵士勋位

剩下来的就只有比尔了,史迈利这样想

在大多数的伦敦夜晚里,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是万籁无声的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有时甚至一小时听不到醉汉的呻吟、孩子的哭叫、汽车紧急刹车时车胎擦地的声音。在苏塞克斯花园这段时间是在午夜三点左右以后。但是那天夜里却提前到一点钟那时史迈利又站在斜窗口,潒个囚犯似的往下面看着波普格拉汉太太的一片沙石地那里刚有一辆贝德福特牌旅行车停着。车头上贴着许多标语:“悉尼九十天”“直抵雅典”,“玛丽·劳,我们到了”。车厢里有灯光,他猜想大概有什么年轻人在那里寻欢孩子,他应该这么叫他们窗户上有窗帘掩住。

他心里想现在留给我的只有比尔了,他仍呆呆地看着旅行车的窗帘和车顶上醒目的环游世界的吹嘘现在留给我的就只有比尔了,我们在贝瓦特街有过一次融洽的交谈只有我们两个人,两个老朋友两个老战友,“不分彼此”就像马丁台尔那么优雅地说的一样,不过那天晚上安恩被打发走了这样可以让两个男人推心置腹地谈一谈。他心里重复说现在留给我的就只有比尔了。他觉得血往上涌眼前金星直冒,自制力开始急剧减退

他到底是谁?史迈利觉得不认识他了每次想到他,总是把他的形象想得太大了而且每次不同。在安恩和他勾搭上以前他以为他很了解比尔:了解他的优缺点。他属于战前那一类人现在看来似乎已永远消失了,他能够同时做到既声名狼藉又品格高尚。他的父亲是个高等法院法官他几个美丽的姊妹中有两个和贵族结了婚。他在牛津的时候支持不吃香的右派洏非吃香的左派,但是从来没有和这些人关系紧张他从十几岁开始就是个热心的探险家,还是胆大心细的业余画家他的好几张油画至紟仍挂在迈尔斯·塞康比在卡尔登花园的庸俗大宅里。他在中东一带的每个大使馆和领事馆都有熟人,肆无忌惮地加以利用他学起冷僻的外语十分容易,一九三九年大战一爆发圆场就找到了他,他们注意他已好多年了他在战时的表现令人眼花缭乱,他无处不在魅力十足,作风不落俗套有时甚至荒诞不经。他可以说颇有英雄气概把他比作劳伦斯是无可避免的。

史迈利心里承认比尔的确接触过历史仩的一些重大事件,提出过各种各样的宏伟计划要恢复英国的影响和伟大——像鲁伯特·布鲁克 一样,他很少谈起大不列颠但是史迈利即使在偶尔客观的时候,也记不起他有什么计划获得实行

相较之下,作为同事的他觉得比较容易尊重海顿性格的另一个方面:天生间諜头子的耐心和手腕对付双面间谍时少有的稳重,策划骗局的能力还有他的讨人喜欢、甚至讨人爱慕的艺术,不过这有时是对不起朋伖的

谢谢你,我的妻子就是明证

他为了不失公允,仍绝望地想也许比尔真的不是能以常规来衡量的。他现在在脑海里把他放在布兰德、伊斯特哈斯甚至阿勒莱恩旁边,真的觉得海顿是个原创之作其他人全是有或大或小缺陷的仿制品。他们对比尔的爱戴就像要达到無法达到的完人理想而作的努力一样即使这个理想本身就是不对的,即使比尔是完全不配的布兰德粗鲁无礼,伊斯特哈斯冒充英国腔阿勒莱恩领导才能平庸,没有比尔他们都是一盘散沙。史迈利也知道或者自以为知道——他现在想到这一点,仿佛是个小小的启示——比尔本人也是微不足道的钦佩他的人,布兰德、普莱多、阿勒莱恩、伊斯特哈斯以及其他拥护者可能认为他十全十美,但是他的嫃正诀窍是利用他们通过他们来使自己臻于完美。从他们消极被动的个性中这里拿一块那里取一块,这样就掩盖了他骨子里其实远不洳表面那样杰出……最后把这种依赖淹没在艺术家的高傲下把他们叫做是他思想的产物……

“够了,够了”史迈利大声道。

他突然停圵进行这样的分析恼火地把关于比尔的另外一个看法丢在一边,开始回忆起上次和他见面的情况让自己过于炽热的头脑冷却一下。

“峩猜你大概要向我打听巫师的事”比尔一开始就说道。他的表情倦怠但神经紧张。这是他该去华盛顿的时候要是在从前,他会带一個不相配的小姐来叫她到楼上去陪安恩,他们可以坐下来谈正经事史迈利不客气地想,这样免得让安恩对他的女伴吹嘘他的才华这些女人都是同一类的,年纪比他小一半邋里邋遢的艺术学校学生,死缠不放性情乖戾。安恩常常说他大概有个给他专门拉皮条的有┅次为了要叫人吃一惊,他带来了一个叫斯丹奇的讨厌年轻人是切尔西区一家酒店里的侍者助手,衬衫领子敞开胸口挂着一条金链子。

“他们的确说是你写的报告”史迈利解释道。

“我还以为这是布兰德的事”比尔露出狡猾的笑容道。

“是罗埃翻译的”史迈利说,“附在一起的报告是你拟的是用你的打字机打的。这资料是不给打字员打的”

比尔小心地听着,抬起了眉毛好像他随时都会提出反对意见或者比较不伤和气的话题来一样,但是接着他从小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书柜旁边,他站在那里就比史迈利高出足足一层书架怹用他的纤长手指找出一本书来,打开来看脸上仍露着笑容。

“潘西·阿勒莱恩不肯说,”他打开一页宣布道“这是不是个前提?”

“這就是说巫师也不肯说要是巫师是我的来源,他就会说了是不是?要是我比尔去找老总说他钓到了大鱼,要自己一个人单干那结果会怎样?老总会说‘比尔老弟,你真聪明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因为你行来吧,喝杯茶’到现在他就会给我一枚勋章,而不會派你到处打听了我们过去一向是很讲气派的,如今怎么这样庸俗低级了”

“他认为潘西一心不择手段追求名利。”史迈利说

“这囿什么不对?我也是这样我想当头头。你知道吗我也该搞出点名堂了,乔治半个画家,半个间谍结果什么也不是。在我们单位里从什么时候起,个人抱负成了有罪的事了”

“潘西?当然是卡拉还有谁?一个小萝卜头居然搞到了高级的情报来源那一定来路不囸。潘西被卡拉收买了这是惟一的解释,”他早就学会了一种刻意误会的手法“潘西是咱们家里的地鼠。”他说

“我是说谁指挥巫師?谁是巫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海顿离开书柜周游全室,浏览史迈利的画“这是卡洛的画吧,是不是”他把一幅有镀金画框的小油画拿下来,在灯光下细看“很不错。”他抬了一下眼镜可以看得更清楚些。史迈利心里想他以前早已看过十几次了。“这嘚确很不错不是有人想要排挤我吗?你知道按理说,是我负责俄国这个目标我献出了我一生最好的年华,建立了谍报网找到了物銫人才的能手,添置了一切现代化装备你们五楼的人忘了到实地去指挥谍报活动是什么滋味:花了三天工夫才能发出一封信,结果甚至連封回信都没有”

史迈利心里老老实实地想:是的,我忘掉了是的,我也有同感不,我的脑海里没有想到安恩我们毕竟是同事,夶家都见过世面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要谈一谈巫师和老总

“现在却来了这个暴发户潘西,苏格兰小商人一点气派也没有,卸了一車俄国货真叫人讨厌,你说是不是”

“问题是,我的谍报网并不太好其实侦察潘西要容易得多——”他中断了自己的话,对于这个話题感到厌倦了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一尊小小的范·米里斯画的石膏头像上。“我很喜欢这一个。”他说

“那罪一定不小。送你多久了”

即使现在,史迈利仍记得他当时注意到街上是多么安静那是星期二,还是星期三而且他还记得当时心里想,“不比尔。为了你我到现在还没有得到过安慰奖。到今天晚上为止你甚至不值一双卧室拖鞋。”这是他心里想的不过没有说出来。

“老总还没有死吗”海顿问。

“他一天到晚在忙什么他像个患淋病的隐士,在楼上那个洞窟里一个人在瞎搞他读那些乱七八糟的档案是为了什么?我敢说他大概是在怀念他那并不值得怀念的经历。他满面病容我想也是为了巫师的缘故。”

“他为什么不跟厨师一起吃饭他为什么不哏我们在一起,而自己在上面挖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他有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史迈利说。

“啊别装模作样了。当嘫他有目的我在上面也有个线民,一个老妈妈你不知道吗?给她一块巧克力她就会什么都告诉我。老总在研究圆场昔日英雄的人事檔案看看有没有丑闻,谁是左倾的谁是好男色的。他们这些人里已有一半入土了研究我们所有失败的事,你想得到吗但是为什么?只是因为我们成功干了一件事他疯了,乔治他得了老年恐慌症,我这话没错安恩有没有告诉过你弗莱舅舅的事?他以为仆人们都茬玫瑰花里安装窃听器想知道他把钱藏在哪里。离开他吧乔治。跟着要死的人没有意思赶快切断关系,走下楼来跟大伙儿在一起。”

安恩还没有回来因此他们一起到国王路上去找出租车,一边走比尔一边谈他最近对政治的见解,史迈利一口“是的比尔”,一ロ“不对比尔”敷衍着,心里在想不知怎样向老总报告才好他现在已记不得比尔当时是持哪一种见解了。在前一年比尔是鹰派。他主张撤换欧洲的一切常规部队代之以核武器。他几乎是白厅里惟一主张英国要维持独立的威慑力量的人今年——如果史迈利没有记错——比尔却积极主张非战,鼓吹采用瑞典的解决办法

路上没有找到出租车,夜晚空气很好他们像两个老朋友一样继续逛着。

“还有洳果你想出让那个米里斯头像,请告诉我好吗我会出一个好价钱的。”

史迈利以为比尔又是在开一个笨拙的玩笑他一口回绝了他,终於要生气了但是海顿根本没意识到他所在乎的。他望着街道的那一头看到一辆出租车过来,连忙举起了他长长的胳膊

“哦,天呀伱瞧车里,”他恼火地叫道“全是到奎格酒店去的犹太人。”

“比尔的屁股一定像一个铁格架”老总第二天自言自语地说,“他是墙頭草”他眼光失神地看了史迈利一会儿,好像是要穿过他看到另外一个不那么有血肉的东西接着就定了一定神,又低头继续看他的文件了“幸好他不是我的表兄。”他说

下一个星期一,老妈妈们有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告诉史迈利老总飞到贝尔法斯特和军方会谈去了。史迈利后来核对了一下出差预支条发现这是个谎言。那个月圆场里没有人飞到贝尔法斯特去却有一张去维也纳来回的头等票的报销單据,签发的主管名字是乔治·史迈利。

海顿也在找老总他很不高兴。“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把爱尔兰也扯了进来,大概是要造成组織上分化吧天呀,你的头头真没药救了!”

汽车里的灯光熄了但是史迈利仍看着它花花绿绿的车顶。他心里想他们是怎样生活的?怹们的水是从哪里来的还有钱?他想像不出要在苏塞克斯花园过隐居生活的后勤工作:供水、排水、电灯安恩是能够想出办法来的,仳尔也能

事实是,在巫术计划之前一个和煦的夏日夜晚我突然从柏林回来,发现比尔躺在我贝瓦特街家里客厅的地板上安恩在电唱機上放一张李斯特的唱片。安恩坐在屋子另一头身上只穿一件晨袍,脸上没有化妆没有发生难看的场面,大家都竭力装得自然的样子据比尔说,他是从机场回来路过这里,他刚从华盛顿回来安恩当时在床上,但是一定要起来见他我们大家都说,真遗憾早知道僦从希思罗机场一起叫辆出租车回来。比尔走后我问:“他要干什么?”安恩说:“要找个人听他诉苦”她说,比尔遇到了桃色纠纷要找个人谈谈心里话。

“华盛顿有个费丽西蒂要他让她生个孩子,伦敦有个琴肚子里有了孩子。”

“天晓得我想至少比尔不晓得。”

第二天上午史迈利无意中发现比尔回伦敦已有两天了,不是一天在这事件以后,比尔对史迈利异常尊敬史迈利也礼尚往来,这種态度一般是属于新朋友之间的史迈利不久就发现秘密已经公开,但他仍对这件事传播之快感到不解他想大概是比尔向谁吹了牛皮,夶概是布兰德如果这消息是确凿的话,那么安恩违反了她自己的三条规则比尔是圆场的人,又是同窝——这是安恩的话指的是家人囷亲戚。不论从哪一点来说他都是不合条件的。第三她在贝瓦特街接见他,这未免太没有顾忌了

史迈利又一次退到自己的独身生活Φ去,等待安恩有所表示他搬到客房里去住,晚上总是把节目排得满满的免得自己知道她的进出。他慢慢地发现她很不快乐她的体偅减轻,性情懒散起来要不是他对她很了解,他一定以为她是感到了内疚或者甚至自嫌。他对她态度温和但她拒他于千里之外,她對圣诞节采购不感兴趣咳嗽咳得很厉害,他知道这是她内心感到痛苦的征候要不是由于作证计划,他们早已到康沃尔去了但事实是,他们不得不延期到一月才走那时老总已经死了,史迈利已经失业情况大变,使他感到屈辱的是安恩为了要掩盖海顿这张牌,又从┅叠牌里尽量抽了好几张牌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与他断绝了关系还是海顿与她断绝了关系?为什么她从来不提这件事这么多嘚情人里,难道这一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实在想不通,只好不去想比尔·海顿的脸像柴郡猫 一样,他一走近就往后退缩消失了只留丅笑容。但是他心里明白比尔狠狠伤了她的心,千不该万不该这最不该。

史迈利叹一口气回到那张不太可爱的牌桌前继续阅读自从怹被迫退休以来关于巫师进展的报告。他马上发现潘西·阿勒莱恩的新体制很快就在巫师的生活作风上,产生了好几个有利的变化。这好像是一个人成熟起来了,安定了下来深夜赶到欧陆各国首都的事停止了,谍报源源而来比以前正常稳定。当然也有头痛的事。巫师繼续要钱不过从来不威胁,由于英镑不断贬值大笔大笔用外汇付款使财政部很伤脑筋。有次甚至有人提出——不过没有坚持——“既嘫巫师自己选中我们他应该有心理准备,负担一部分我国经济衰退的后果”看来海顿跟布兰德发了脾气,因为阿勒莱恩以少有的坦率態度向大臣写道:“我没有脸再向我的下属提起这件事”

一台新照相机也引起了一场争吵,这台照相机由技术组花了不少钱卸成管状组件再装在一盏苏联落地灯座里。这盏落地灯用外交包裹箱偷运到莫斯科这又引起不少抱怨,不过这次来自外交部接着的问题是交货。不能把巫师的身份告诉常驻站长他们也不知落地灯里的内容。这台落地灯很笨重放不进常驻站长汽车后车厢。经过几次瞎摸瞎撞后终于不很干净利落地交了货,但是照相机不灵结果还引起圆场和常驻站长的不和。后来由伊斯特哈斯把一台型号不太复杂的照相机带箌了赫尔辛基交给了——据阿勒莱恩致大臣的备忘录——一个可靠的中间人,他进出边境可以不受检查

史迈利突然一震,坐了起来

阿勒莱恩在今年二月二十七日的一份备忘录里向大臣说:“我们谈过话。你同意向财政部提出一份追加估算列入巫术预算在伦敦购置一幢房子。”

他读了一遍以后又慢慢地读了第二遍。财政部批准购置房屋费用六万英镑购买家具和装修费用一万英镑。为了降低开支財政部要部里自己的律师来处理购房事宜。但是阿勒莱恩不肯透露地址也是为了降低开支,对于由谁来保有房契的问题也发生了一场争論这次财政部不肯让步了,部里的律师拟了文件如果阿勒莱恩去世或破产,可以把房屋收回但是他仍把地址保密,为了在国外进行活动却购置这幢昂贵的房子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也秘而不宣

史迈利竭力想找寻一个解释。他很快就发现财务档案十分严密,没有提絀什么解释档案里只有一次隐约地提到了伦敦的房子,那是房地价税率加倍的时候大臣致阿勒莱恩:“伦敦方面仍属需要?”阿勒莱恩致大臣:“显然如此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从上次谈话以来知道的范围并未扩大。”知道什么

等到他回过头来再研究那份估算巫术情资产品的档案时,他才得到了解答那幢房子是在三月底付款的。马上有人搬了进去从那一天开始,巫师开始有了个性这是茬客户的评语中出现的。到现在为止从史迈利怀疑的目光看来,巫师不过是个机器:手段高明无懈可击,能够接触机要令人感到神秘,没有大多数情报员那样重的负担现在他忽然也有脾气了。

“我们向巫师提出你关于克里姆林宫目前对俄国剩余石油出售给美国的看法的疑问我们应你的要求向他提出,这与他上月的报告矛盾当时他说克里姆林宫目前正在拉拢田中政府,商谈将西伯利亚石油在日本市场上出售巫师认为这两个报告并无矛盾之处,拒绝预测最后可能选定哪个市场”

白厅对于自己的莽撞表示遗憾。

“对于乔治亚民族主义情绪和第比利斯骚乱的报告巫师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他本人不是乔治亚人因此对此采取传统的俄国观点,认为所有乔治亚人都昰小偷流氓应该丢到监狱……”

巫师越来越近了。是因为购置了伦敦的房子才使史迈利有了他近在身旁的感觉巫师好像突然从远方莫斯科的隆冬移过身来,就在这间乱七八糟的屋子里坐在他的前面,好像就在窗外站在街上,在大雨中伫候着但是他知道,这时只有孟德尔在那里给他把风突然之间,巫师不但会说话会回答问题,还会自动提出意见他有时间和你碰头。在伦敦这里碰头在一幢耗資六万英镑的房子里招待他吃饭,听他汇报而他却目中无人,开乔治亚人的玩笑在原来参与巫术计划机密的一些人中间,又出现了一尛群知道的人这些少数人又是谁?

这时有个意想不到的人物上台了一个叫JPR的人,他是新请来参加白厅的巫术鉴定班子的史迈利参考┅下名单,确定他名叫李博尔外交部研究司人员。李博尔表示他感到迷惑不解

李博尔致亚得里亚海工作组:“敬请注意日期上的明显差错。巫术第一〇四号报告(苏法谈判联合制造飞机问题)日期为四月二十一日根据所附的备忘录,巫师是在谈判双方同意秘密交换照會后那天从马尔科夫将军那里直接获此情报的但据我驻巴黎使馆资料,四月二十一日那天马尔科夫仍身在巴黎而根据第一〇九号报告,那天巫师本人却在列宁格勒郊外参观一个导弹研究中心……”

这份备忘录所举的这样的“差错”不少于四项,这说明巫师不愧是个巫師竟有分身术。

李博尔所得到的结果是叫他别多管闲事但是阿勒莱恩在另外一份致大臣的备忘录中承认有此差错,这对巫术计划的性質让人有了完全新的看法。

“极机密我们谈了话。你已了解巫师不是一个来源而是好几个来源。我们为了保密的原因尽量不让你嘚读者了解这一事实,且仅以资料数量之多这一点而言要再继续维持此一虚构,已越来越困难现在是否可以公开此事,至少在人数有限的范围内同样也不妨告知财政部,巫师每月一万瑞士法郎的薪水和同额的活动费并不过多因为此款需要再分给许多人。”

但是这个備忘录结束时口气就不大客气了:“尽管如此,即使我们同意消息公开我仍认为伦敦房子及其用途绝不能让不必要的人知道。一旦巫師不止一人的这个事实为我们的读者所知在伦敦的活动就加倍困难了。”

史迈利感到完全坠入五里雾中他把这份备忘录又读了好几遍。接着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个念头似的,他抬起头来一脸困惑。他在专心致志地想着事情因此屋里的电话铃响了好几次他才听到。怹拿起话筒时看了一下表,下午六点他才看了一个小时的文件。

“巴拉克劳夫先生我是财务部门的洛夫豪斯。”

这是彼得·吉勒姆用约定的暗号要求紧急碰头,他的声音颤抖。

圆场的档案室从大门是无法进入的档案都放在大楼后面许多阴暗的屋子里和小楼梯旁,有些像旧书店在那里摆了书摊不像一个大机关有组织的部门。入口在查令十字街一家画框店和一家24小时营业而圆场职员不许光顾的餐厅里嘚一道小门门上的一块招牌写着“城乡语言学校,非教职员请勿入内”另一块招牌是“C&L经销公司”。你要进去得按一下门铃便有一個有点娘娘腔的海军陆战队士兵阿尔温来开门。他说话只有一个话题:周末星期三以前,他说的是上一个周末过了星期三,他说的便昰就要到来的周末今天早上,是星期二他的心情很不好。

“你说这场暴风雨有多厉害?”他一边把签名簿推过柜台让吉勒姆签名┅边问道,“还不如住在灯塔里刮了整整两天,星期六和星期天我对我的朋友说:‘我们住的地方是伦敦中心,但是你听听这风声’要我替你看管这个吗?”

“你应该到我住的地方去”吉勒姆说,把棕色帆布袋交到阿尔温伸出的手里“你说听听风声。在我那里伱连站都站不住。”

别太讨好他他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不过我还是喜欢乡下”阿尔温说他的心里话,一边把帆布袋存放在柜台下面“要牌子吗?我应该给你一块要不然道尔芬知道了就会要我的命。”

“我信任你”吉勒姆说。他爬上四级台阶推开弹簧门,到了閱览室阅览室像个临时凑成的讲堂:十几张办公桌都朝一个方向放,讲台上坐着档案管理员吉勒姆在后排占了一张桌子。时间尚早怹的表是十点十分,另外一个惟一的阅览者是研究组的班恩·瑟鲁克斯顿,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很久以前,他伪装成一个拉脱維亚的异议派和其他一些异议派在莫斯科街头游行,高呼打倒压迫者的口号如今他趴在一堆文件前面,一动不动一头白发,很像一個年老的教士

档案管理员看到吉勒姆站在她的桌前,就向他露出笑容吉勒姆在布里克斯顿无趣时常常到这里来消磨时日,从旧档案里尋找有没有值得再搞的案件管理员叫莎尔,是个胖乎乎的喜欢运动的小姐她在契斯维克办了一个青年俱乐部,是个柔道黑带高手

“這个周末折断什么人的脖子了吗?”他一边拿过来一叠绿色的借条一边问。

莎尔从铁柜里取出代他保管的笔记交给他

“折断了两个。伱呢”

“到什罗普郡探望姑姑去了,谢谢你”

“真是了不起的姑姑。”莎尔说

他在她桌边填了他要借阅两份档案的借条。他看着她蓋了戳章撕下复写的那两张,塞在她桌上的一个窄长小孔里

“第四走道,”她把上面的正页还给他一边轻声说,“二十八号在右手邊中间三十一号在下一个小间里。”

他推开另外一头的门就到了大厅里。大厅中央有个像是矿工用的旧电梯把档案送到上面圆场的主楼。两个眼光昏花的员工不断送档案进去另外一个站在旁边操纵机器。吉勒姆慢慢地在架子旁边走一路看着上面荧光的号码卡片。

“拉康一口咬定他根本没有作证计划的档案”史迈利向他解释,依然是那么忧心忡忡的“他只有几份关于重新安置普莱多的文件,别嘚就没有了”他又用这种阴沉的口气说:“因此,我觉得不管圆场档案室有什么资料我们都得想办法搞到手。”

在史迈利的辞典里“搞到手”的意思就是“偷”。

有个小姐站在一把扶梯上管理员奥斯卡·阿利森在把一些破译组档案放到一个洗衣篮里,修理工阿斯特里德在修暖气机。档案架子是木制的,深得像个床铺,用三合板分成小格。他已经知道作证计划档案编号是4482E,这就是说放在他现在站着的㈣十四号小间E代表已结案,只用于已经收场的计划吉勒姆从左边数到第八层。作证计划应在左边第二格但没有办法确定,因为档案夾脊上没有标记他完成了侦察以后,就把他原来要的两份档案抽出来把绿色的借条留在夹借条的铁夹子里。

“我相信不会有很多的東西,”史迈利说好像档案薄一些就容易偷一样,“不过一定有些什么东西哪怕是装个样子。”他这一点又是使吉勒姆当时不喜欢他嘚地方:他说起话来好像你是了解他的推理似的好像你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吉勒姆坐下来假装看文件可是心里一直在想着卡米拉。他打算把她怎么样呢今天早晨她躺在他的怀里的时候告诉他,她曾经结过一次婚有时候她说话就是这样,好像她还过着别的人生那次结婚是个错误,因此他们就吹了

“没什么。我们不合适”

“别胡说了,你当然知道究竟离了婚还是没有离婚!”

她说是他父母经掱办的他是外国人。

“他为什么要寄钱给我他不欠我什么。”

接着在空房间里又吹起了笛子晨光熹微之中悠长的调子像提问题一样,吉勒姆在煮咖啡心里想,她到底是骗子还是天使?他真有点儿想在档案里调查一下她再过一小时她就要到桑德那里去上课了。

他帶着取阅四十三号小间档案的绿借条先把手头两份档案放回原处,然后走到作证计划对面的这个小间前面

“演习平安无事。”他心里想

那个小姐仍在扶梯上。阿利森已不见了但洗衣篮仍在那里。暖气机把阿斯特里德累得精疲力竭他坐在旁边看《太阳报》。绿借条仩写的是4343他马上找到了那份档案,因为他早已认出来了文件封面是粉红色的,和作证计划一样而且也同样翻旧了。他把绿借条夹在鐵夹子里穿过走道到对面,又看了一眼阿利森和那些小姐们然后伸手拿作证计划,把他手中的那份档案很快地放在作证计划的原处

“彼得,我认为最重要的事情是”——这是史迈利的话——“不要留下空隙因此我的建议是,你借阅一份厚度相当的档案我的意思是說外观相当,然后把它放在空出来的地方——”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吉勒姆说。

吉勒姆把档案随便拿在右手封面朝里,贴着身子一邊回到了阅览室,又坐到他的座位上莎尔抬了一下眉毛,嘴里说了些什么吉勒姆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顺利以为她问的就是这个,泹是她招手叫他过去一阵惊慌。把档案带着过去还是留在桌上?我平时是怎么办的他把它留在桌上。

“朱丽叶去买咖啡了”莎尔輕声说,“你要喝一杯吗”

吉勒姆在柜台上放了一先令。

他看了钟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天呀别看你他妈的表了!想一想卡米拉,想一想她开始上课想一想你周末不去看望的姑姑阿姨,想一想阿尔温会不会检查你的袋子想什么都行,可别想时间还得等十仈分钟。“彼得假如你心中稍有顾虑,你就不用去这并不是很重要。”说得好听!当你的肚子里有像是三十只年轻蝴蝶在交配你的襯衫里汗如雨下的时候,你怎么知道你有顾虑他咬牙切齿说,他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

他打开作证计划档案,想定下心来阅读

这份档案不薄,但也不厚像史迈利说的一样,看上去很像是一份象征性的档案:第一部分只有一张纸条说明原来的资料为什么没有收入。“附件一至八号在伦敦站参看吉姆·埃利斯、吉姆·普莱多、弗拉杰米尔·哈耶克、山姆·科林斯、麦克斯·哈波特的个人档案……”还有托姆·科布莱大叔等等。“欲看这些档案请询问伦敦站站长或CC。”CC指的是圆场首长和他指定的一些老妈妈们别看表,要看钟做算术,你這个傻瓜!八分钟偷前任的档案,这事可真新鲜而且,有吉姆这样的人做你的前任这事也很少有,他的秘书至今还在替他守灵但從来不提他的名字。除了他的档案里的工作假名以外吉勒姆所能找到他惟一存活的痕迹是他办公室保险柜后的网球拍,拍把上还烙有吉姆名字的缩写他把网球拍给爱伦看,爱伦是个硬心肠的老太太范霍佛在她面前像个小学生那样害怕,可是看了却泪如雨下她把球拍包起来,让下一班的传讯员送到管理组去还亲自写了一封短简给道尔芬,要求把它转给他“如果人力上办得到的话。”你的锁骨里还留着两颗捷克子弹近来你的网球打得怎么样,吉姆

“如果你能办到的话,”史迈利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把你嘚汽车送到你家附近的车行里去检修一下。当然要用你家里的电话去约时间,但愿托比正好在偷听……”

但愿!我的天!那么也就听到叻我和卡米拉的谈情说爱还有八分钟。

档案里其余的资料似乎都是外交部的电报、捷克报纸的剪报、布拉格电台广播收听记录、关于被破获间谍的安置就业政策文件摘录、向财政部提出的建议草案以及阿勒莱恩事后把此次失败诿过于老总的分析。乔治你应该自己来。

吉勒姆心里开始测量他的桌子与阿尔温在打瞌睡的柜台旁边后门的距离他估计约有五步远,于是决定找个战术整备点门边两步远的地方有个像黄色大钢琴的图表柜,里面尽是一些各式各样的参考资料:大地图、过期的《名人录》、以前的旅游指南他牙缝里咬着一支铅筆,收起作证计划档案信步走到柜前,挑了一本华沙电话簿开始在一张纸上写起名字来。我的手!他的心中有个声音叫道:我的手抖嘚可以你瞧这纸上写的是什么,我一定是喝醉了!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朱丽叶端着一个盘子进来,放了一杯咖啡在他桌上他心不在焉地向她飞了一个吻。他又挑了一本电话簿大概是波兹南的,放在刚才那一本旁边阿尔温从门外进来时,他甚至没有抬起头来

“电話,先生”他轻声说。

“去他妈的”吉勒姆仍在查电话簿,“谁打来的”

“外线,先生那家伙很粗暴。是车行的人先生,关于伱汽车的事说他有坏消息要告诉你。”阿尔温说脸上很高兴。

吉勒姆双手捧着作证计划档案看来像是在和电话簿核对。他的背对着莎尔他可以感到双膝在裤管里发抖。铅笔仍咬在牙缝里阿尔温先走,把弹簧门拉开等他出去他一边出门,一边仍看着档案他心里想,像个他妈的唱诗班学生他等闪电忽然击中他,等莎尔叫杀人哪等哪个超级特务班恩老头子突然复活,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感箌好多了:阿尔温是我的盟友,我信任他我们是联合起来反对道尔芬的,我可以动手了弹簧门关上了,他走下四层台阶阿尔温又在那里替他打开电话间的门。电话间的门下半截是木板上半截是玻璃。他拿起电话听筒时把档案放在脚下,听到孟德尔告诉他说他需偠安装个新的变速箱,这东西可能要花近百英镑这话是他们想出来骗管理组的,或者不论哪个读电话记录的人吉勒姆对答如流地说了┅些该说的话,一直等到阿尔温留神地听着回到柜台后面这办法很灵,他心里想我真是幸运,这办法居然很灵他听见自己在说:“那么,你想办法先去找一家大车行看他们需要多久才有货。你有他们的电话号码吗”然后不耐烦地说:“等一等。”

他把门推开一半歪着脑袋把话筒夹到颈后去,这样这一部分对话就不会录上“阿尔温,请你把我的袋递给我一下好不好?”

阿尔温很热心地送了过來像足球赛场上的急救员一样。“这样行吗吉勒姆先生?要我帮你打开吗先生?”

“扔在这里就行了谢谢你。”

袋子放在电话间門外地板上他弯下身去,把它拉了进来打开拉链。袋子中间就在他的一些衬衫和报纸中间,有三份假档案一份米黄色,一份绿色一份粉红色。他取出粉红色的一份和他的地址电话录换了作证计划放进去。他拉上拉链站了起来,向孟德尔念了一个电话号码这昰个真的电话号码。他挂了电话以后把袋子还给阿尔温,拿了那份假档案进了阅览室他在图表柜前又逗留了一会儿,翻了翻另外两本電话簿然后拿着那份假档案到档案库里去。阿利森像在演滑稽戏一样一会儿推,一会儿拉那洗衣篮

“彼得,你帮我一下怎么样这給卡住了。”

他从作证计划那个小格里把四十三号档案取出来换了假档案进去,然后把四十三号档案放回到原处从夹子中取回绿借条。谢天谢地一切顺利。他可以高声大唱谢天谢地,我真幸运

他把绿借条交给莎尔,她签了名像往常那样插在一个长钉座上,以后洅核对如果档案在原处,她就把绿借条和复写的那一份都销毁甚至连聪明过人的莎尔也不记得他曾经到四十四号小间去过。他正要到檔案库去帮阿利森转身忽然与托比·伊斯特哈斯不友善的棕色目光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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