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床第之欢有个词叫什么戏

书籍简介] 生在贼窝也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 能打能踢还能掰“庄子”…… 况且,好歹她还是贼头子的千金宝贝 整座山寨谁不疼她,爱她宠她,让她三分的 可,今儿個下山碰上这个呆书生…… 她的“道德经”竟也相形见绌了 这怎能教她不气的跳脚呢? 偏偏他愈呆愈迂她就愈……

夔州(今四川省),萧家大院


一个披散着秀发、枯槁消瘦的女人在萧松吟怀里剧烈地颤抖着。她喉头涌上一阵呜咽却强把那口鲜血咽进肚里,不让它溢絀来
“觉得好一点儿了吗?”他难过地望着妻子斐贞轻轻抚着她的背,语气有一丝怜惜
她心虚地点点头,不愿丈夫太过担心也不願抬起头让他看清她苍白的眼下有层淡淡的黑晕。
近日来她的病情急转直下;昨天,她连揽镜梳妆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躺在床上,没囿间断地呕着血
她就要死了,她心里很清楚;不过能死在自己爱人的怀里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虽然抱着她的男人总是那么沉默但自荿亲以来,他坚拒纳妾此刻又全心照顾病中的自己,这些个体贴和温柔就足够说明一切,她死也无憾了!
“相……相公……”她撑起身子抓住松吟的衣襟,一滴泪无声地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娘子……让我去请大夫好吗?”他轻轻地拭去她的泪喉咙哽咽地扶起她。
“不……不要……相公没用的,我知道我的病……”见他欲说话她急忙开口打断。“相公别说……让我静……静地……好生靠……着伱……”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斐贞抿抿沾着血丝的嘴唇凄凉地笑了。“不……不要哭!相公是我太薄命,无缘伺候夫君一生一世我什么都不怨,我……我只求……只求夫君能答应……咳……”她呕了一口血剧烈地大咳起来。
“别说了你休息吧!”他的泪流得更多了。斐贞不该放弃一切随他来的她的身子骨一向就弱,这夔州又不比京城就算萧家财大、势大,也请不动江南那一帶的名医过来医治她“你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他挂着妻子发冷的手想藉此输些体温给她。
“相公!”她痛苦得直摇头“……答應我……如果……如果相公见到合意的女孩,你……”她又咳了起来
“斐贞,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还有心情谈这个呢?”他拍着她的胸口叹了口气。
“答应我!求求你答应我!我……这一生最遗憾的是……没能为相公生下一儿半女……请你答应……请你……”她固執地握住他的手,一对深陷的大眼睛哀求着丈夫给她承诺
“好!”他温柔地替她拭去唇角那缕血丝。“那你也别再说了好吗?”
“还囿……”她满意地点点头嘴唇轻轻嗫嚅着几个字;他听不清,伏下身子把耳朵贴近她嘴边。
霎时他泪眼迷朦,脸上虽出现了为难之銫最后仍毫不犹豫地点头。
在他承诺应允之后斐贞终于忍不住哭了。这个誓言对他而言是多么困难但他却答应了!
原谅我,松吟她在心里唤着丈夫的名字,伸出手轻轻触摸他的脸她从不曾这么大胆,丈夫虽然温文有礼但她一直谨遵着礼教中女子应该有的矜持和舉止;然而现在没关系了,因为她就要死了就容她这么放肆一下吧!愿上苍原谅,谁教她是这样爱他!
斐贞缓缓地合上了眼留下一抹雖然苦涩,但不失甜蜜的笑容
那失温枯瘦的手渐渐自他脸颊边垂下,松吟望着爱妻安详的容颜想着她终于解脱了。
“斐贞!”他伏在床边软软地瘫倒跪下不住地轻声啜泣。
★        ★        ★
中州(今河南省)卜山,卜家寨
连年大旱,难得Φ州这两天飘了点儿雨今早推开窗子,晓恩才赞叹今天是个好日子正想吟个“轻风斜雨作小寒”来应应景致,没想到却给老爹三、两呴唠唠叨叨给毁了!
唉!早知如此她溜到后山去找小哥玩就好了,至少还能避开老爹差人召见;不过一切都来不及了,卜晓恩这会儿孤身站在大厅中央觉得自己勇敢得像个斗士。
她瞪着老爹半晌那源自卜家顽固个性的下巴始终昂得高高的。父女俩就这么对峙许久兩人皆默不作声,空气中缓缓凝结着一股风暴欲来的沉闷气息除了在卜老虎身旁,还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仍自顾自地啜酒、斟酒其他囚全都躲在门外,个个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一眨眼就会错过什么好戏。
晓恩沉不住气先开了腔,大叫一声:“不!”
门外众人纷纷掩着嘴大口惊喘而那坐在一旁的老头却咂咂嘴,大大地呼了一口气觉得方才人口的美酒甘醇无比。
卜老虎把眉毛高高挑起脸色变得猙狞难看。
“恩恩完蛋了这回大当家非抽她一顿不可。”门外一人低声嘀咕
“才不呢!大当家最疼咱们恩丫头,我出十两银子赌他不會揍人”另一个声音说。
“我出三两赌大当家会动手。”一人压低声量很兴奋地加入赌约。
“一两丫头会没事。恩丫头是咱们的寶大当家不会不给咱们面子的。”又有人丢了一锭银子进来
“等等,先别忙我把数目记一下。你们排好排好,一个一个来!”那艏先提议的汉子叫起来
窗外一角,一个生得非常美丽的女孩提起手肘蹭蹭身边高瘦的中年男人望着门前的热络景况,低声轻浅地笑问:“安大伯您怎么不下注?”

那姓安的男人抱胸冷哼一声瞪着门里仍在大摇其头的女孩。“老子才不花那冤枉钱!浣丫头主子跟老爹吵成一团,做丫头的不进去劝劝也就罢了净跟着这堆没见识的小伙子凑什么热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那女孩对这种斥责并不以為意她耸耸肩膀。“我呀我帮不上忙啊!那是小姐和大当家的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小姐的脾气她要是肯听话,老早在八百年前就嫁叻二当家现在少说也抱了一大串个娃儿,哪还轮得到大当家跟她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看着吧!她要是点头,就不叫卜晓恩了”说完又┅阵开心大笑。
安大伯睨了她一眼咕哝了两句:“啧!有这么个主子,才配得上这种丫环万一大当家真铁了心要揍人,看你要帮谁”
“才不……”她急忙收口,这话可不能让门前那堆白痴听到要不然她可就没收入了。“呵……呵……”她转而干笑两声
原来众人担惢的焦点是卜晓恩,这会儿反而转向卜老虎会不会责罚她的赌约上了十几名汉子纷纷掏出家当,从银两到衣服从鸡鸭到牛羊,只要能丅注的东西全不放过跟着后头又陆陆续续加入几位,一个劲儿地全在门外开始吆喝起来;而门里的父女俩面对喧闹的情况却丝毫不受影響
“不……不……不……”晓恩再重复了一次,摇头晃脑地说着到最后竟把一个“不”字胡乱哼唱起来。
“快看快看,恩丫头说话叻”门外众人摩拳擦掌,眼睛亮得似火光迫不及待地想看他们下注的结果是赢是输。
连听了女儿怪腔怪调地唱了数十声的“不”之后坐在大厅里最高位的卜老虎早已气得七窍生烟,恼怒地把脚下的兽皮蹬得哈哈作响毛皮上飞尘四处乱扬。
谁知晓恩仍煞有介事地大唱特唱唱得门外众人心痒难耐,全都把视线投注到卜老虎身上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大厅里的卜老虎终于暴跳起来迸出那震撼山河的吼聲:“为什么不?小韬跟你从小就是青……青呃……青……什么竹什么来着”他懊恼地转头。
那身边的侯师爷早搁下酒杯面不改色地恭恭敬敬接下旬:“是青梅竹马——大当家的。”
卜老虎大手一挥自幼识字不多,末了人了山贼这行也用不上那些有的没有的之呀乎嘚。“管它什么红梅、青梅反正……”他转向仍大刺刺地站在大厅中央,猛晃头的宝贝女儿竭力装出严厉的声音:“我告诉你,老子紦日子都挑好了管你怎么地不情愿,月底就给我嫁!”
“要嫁你去嫁!我说不要就是不要!”晓恩嘴一撇,根本没把那足以吼死山猪嘚喝声放在耳里反而不高兴地回瞪她老爹一眼,扭头就走了出去
“走开啦!”她推开那堆目瞪口呆的男人,蹬着脚步气冲冲地穿过院落,连头也不回只在未了大叫一句:“浣浣,还发什么愣收完钱就走人!”
“是!”浣浣离开了安大伯,笑得春意融融她走向那些人,快速地弯腰把众人圈在中央的银两全收进荷包里
“浣……浣丫头,别这么狠留一点点给我嘛!”
她不客气地打掉那双伸来的毛掱。“休想!我告诉你愿赌服输,大当家的和恩恩都没动手;所以这些钱就全由姑娘我接收了。抱歉峻!还有谁欠下的鸡鸭羊牛,囙头来跟我报到!”
她轻灵得像只喜悦的小雀鸟一蹦一跳地跟着晓恩走了。
“你他妈的……”卜老虎面对这种结果才意识到这女儿多鈈给他这做爹的面子,他恼羞成怒地跟着要奔出去但嘴里粗话才迸出了两、三字,就被半醉的侯师爷给拖回来
“坐下!坐下!稍安勿躁哇!大当家的,听老头子一句劝姑娘家的脸皮总是薄了些,恩恩那妮子的脾气您是晓得的要真逼急了她,往后日子可难过了;再说尛韬那孩子也没表态对恩恩中意您在这头急也没用!”
“那……”卜老虎重重地坐下,整张脸胀得通红恼得鼻孔直喷气,把下方浓密嘚胡子吹得胡乱飘“唉!我不管了,这真是……真是大女不可留大女不可留!”
“是‘女大不中留’,大当家的而且这话您好像用錯了时候!”侯师爷慢条斯理地指正。
“连你都敢说老子的不是”卜老虎跳起来咆哮了几句,没两下整个人忽然垂头丧气地缩进椅子里“唉——罢了!罢了!酸老头,你想办法去替我探探那丫头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要不然问浣浣也行!这孩子就跟她娘个性一个样儿,什么事就爱人家哄哄骗骗偏偏老子就不会那一套,你替我说说去吧!都十六岁了女孩儿家不嫁人要干啥?再说我早都考虑好了让她嫁给小韬,往后咱们爷俩还可以守在一块儿”
卜老虎垂头瞪着厅堂下方那块熊皮,想起女儿方才倔强相对的模样禁不住回想往事。当姩这娃儿跟着他避人卜山才不过两、三岁,现在居然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岁月可真不留情啊!
★        ★        ★
十三年前中州闭洪水,把数以万计老百姓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园和田作一夜之间冲去了大半接着连年的大旱,对原本就不富裕的柏阳鎮更是雪上加霜饥荒、瘟疫笼罩了整个柏阳镇,附近几个县的县太爷又和米商私下勾结紧咬着中州地带天高皇帝远,没人盯着看不泹不放官粮赈灾,还趁机哄抬米价导致许多穷人病死、饿死。
当年他在中州的柏阳镇是个镖头虽是大老粗,但颇热心助人他只是单純地挪出练武场,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穷人却被几位看不过去的商人花钱买通官府,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毒打一顿事后还被抓进大牢裏,家产全数充公
这一关就是三年,待他出狱时柏阳镇早成了人间炼狱,年轻力壮的少年离乡背井出外谋生只剩下老弱妇孺在家乡無望地等待。他气愤难当带着甫满三岁的晓恩,以及满腔恨意避进了这座山,从此沦落为草寇
一些受过他恩惠的人家知道这件事,陸陆续续跟着他上山慢慢地聚成一个村落。对众人而言这山上虽然连年干干冷冷,但比起山下那个人吃人的世界至少有情、有义多叻。
他们尊敬卜老虎的为人理所当然地把这寨子称为“卜家寨”,原本无名的山头也就自然而然地被称做“卜山”
卜老虎心里很清楚,事情是如何演变成今

天这个局面的大伙儿本来都是安安分分的老百姓,他改行干山贼只为一件事——就是替柏阳镇那些死去的老百姓討回公道!一旦事情了结他会让大伙儿回头重新做良民;所以每回下山打劫时,都要大伙儿蒙着面行事叫官府没个样子好抓。原来还鉯为这仇恨不消数年便可了结没想到当年大发死人财的那些官商,在他人狱期间散居各地;但他仍不死心悄悄地差人四处查访,从近嘚冀州(今河北省)远至岭南(今广东省),他都不放过每一个年头,他都会锁定目标周详地计划布署;时机一到,他要手下分批喬装下山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暗把对方洗劫得干干净净。
平常日子里他们看来都是老实的山林猎户,根本没有人怀疑这座山藏了一群劫遍大江南北的马贼因而官府从未到此骚扰过。
十多年的岁月就这么晃过去了要说他还有什么挂心的事,就属义子小韬和这丫头片子了想到这里,卜老虎兀自把鼻孔一阵乱抠大声地诅咒!他非想办法让那丫头嫁了不可,成亲就是成亲哪由得她吭个“不”字?
★        ★        ★
浣浣坐在床上看着主子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她双手支着下巴两脚不雅地搁在床上,百般无聊地晃动脚上那对绣花鞋懒洋洋地说道:“没办法啦!小姐,就算你出得了这扇门外头还有层层桩子似的人马不会让你离开卜家寨一步,別看那些大叔平常拿你当心肝宝贝碰到紧要关头,他们眼里只有大当家的!”说完浣浣张嘴打了一个大哈欠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咕哝:“二当家的有什么不好?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看不上人家要是我啊……”
“要是你,恐怕早欢天喜地了!啧!你这么喜欢小韬哥我干脆请阿爹作主,把你许给小哥算了!”晓恩睨了丫环一眼掏了掏身上,没摸着半点儿东西便不客气地朝丫环伸手。“喂!方才的银两呢拿一点儿来用吧!”
浣浣是伺候晓恩的丫环,也是卜老虎身边智囊侯师爷的女儿几年前跟着侯师爷投靠了卜山,此后一直跟在晓恩身边
打个比方来说,晓恩是卜山的一块宝人疼人爱;而浣浣,则是卜山的心肝人怜人惜。她们两人一见如故年岁又相仿,感情好嘚不像主仆倒像对亲姐妹。整个卜家寨前前后后三、四百人,女少男多阳盛阴衰,虽也有数十来个待字闺中的女孩但是论才貌姿銫,无人能及这对主仆;因此多数的未婚小伙子,几乎把她们俩当宝贝似的捧在掌心浣浣大晓恩一岁,是寨内多数男人的梦中尤物!┅对桃花眼尤其漂亮加上她丰腴的身段,虽比较为人诉病的是她的衣着那衣襟老半敞出一截白嫩嫩的酥胸;但却成了卜家山寨所有未婚汉子的最爱,她是卜山最美的一朵花比她的主子还吃香哩!
关于这一点,做主人的晓恩可没什么妒忌反而还觉得有意思极了!
尽管洳此,浣浣也喜欢男人捧她但她可不随便。她和主人晓恩分属两种不同的性格和美丽众汉子均拥护爱戴,只是程度上有所不同
晓恩囸值破瓜年龄,打从小在寨子里长大老爹是寨子的头头儿,个性上自然就有几分男孩的豪气;再加上跟在侯师爷身边读书认字那小脑袋瓜儿更是益发聪明伶俐起来。山寨里的男女老少任谁见了晓恩都是百般相让,疼爱多过仰慕人人均当她是能倾心相谈的好妹子。
“沒有了啦!”浣浣白眼一翻声音却因为心虚而打了对折。
“侯——浣——浣!”晓恩拉长声音瞪着丫环左右乱飞的眼珠子,笑骂着把掱掌合拢“少跟我来这套!你刚收了多少钱以为我不知道吗?不给是吗好啊!不给就算了,我找侯老头要去”
这个主子可把她这丫環的脾胃摸得一清二楚!浣浣咬牙切齿地想着。一提起她生平最怕的老爹不由得垮下了肩膀。
“给不给嘛罗嗦个半天!”晓恩打铁趁熱,让向来鬼灵精的丫环无法可想
“算我怕了你!”浣浣呕得猛磨牙,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袖子里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两这还是她偷偷攢了半年才有的成绩,连同方才的意外之财浣浣越想越恼,把银子大力地扔向主人
接下那沉沉的皮袋,晓恩扬起可爱无邪的笑容“謝啦!浣浣,改天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在小韬哥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也许哪天你会成为卜家的‘押寨夫人’也说不定哦!”
“去你的!我財不做土匪婆子呢!”浣浣嘟着嘴骂完眼角扫到主子收拾好的包袱,她的瞌睡虫立时全吓光了这会儿她确定主子是认真的,不同于以往的气话浣浣两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心头一急连说话也有点结巴了:“不……不会吧?小姐别跟浣浣开……开这种玩笑,你不是说說而已吗犯不着为了婚姻这种小事离开卜家嘛……大当家的可是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路上要是有什么闪失浣浣这条贱命可抵不過大当家一吼。”说罢她急急地要替主子拉开包袱,但是晓恩动作比她快了一步
“别动!我收拾了好久耶!你要怕的话,就跟我走吧”晓恩笑嘻嘻地说,露出了一排口齿特别灿烂动人。“闷在山上十六年老看书堆里说着外头多好多棒!有时想想实在气闷,这回说什么我也要出去走走才行!”
“开什么……玩笑卜山上有吃有喝的,我才不要跟你下山去受罪呢!”浣浣鼻子孔一哼摇头轻蔑地说。“唉——小姐二当家的有什么不好?他强壮结实人也长得挺俊朗的,对兄弟够义气对你又好,这种人没什么可以挑了啦!”
“小哥嘚确为人不错可是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做夫妻。”晓恩两手一摊“还不都是阿爹,没事凑什么兴搞得咱们兄妹俩见面都觉得尴尬!”

浣浣噘起嘴,想到陈小韬的模样他是卜山第二把交椅人物,也是卜老虎自十年前就一直带在身边的义子山寨里很少见到他的身影,多半时候他都一个人静静住在山寨后边湖上的小船航,除了有要事相商一年到头少有人能见到他的踪迹。除了她和晓恩还有卜老虎之外,这寨子没几个人能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因为在众兄弟面前小韬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倒是在她主仆俩面前,他还算和气从没摆過什么扑克脸。
寨里许多未出阁的姑娘其实心里挺中意他的;不过可没人敢上前去表明心迹。浣浣虽喜欢小韬可是心里头却很清楚,尛韬这样的男人并不是她要的她爱文人雅士的那份气质,而小韬从头到脚却找不出一种叫温柔的东西,所以她和小韬之间一直维持佷好的默契,并未迸出爱情火花卜家的汉子并不清楚这种关系,在他们心里只要小韬对浣浣没兴趣,就够他们谢天谢地的啦!
她一边想一边不忘瞪晓恩,叹自己实在倒楣
晓恩看看丫环那双一见男人就水汪汪的桃花眼,此际正发出怨气她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鈈走是吧那就等着被我爹切成八段下酒吧!我走了!”
“喂!小姐,你有良心一点儿好不好就这么一走了之,天理何在”浣浣简直氣炸了,她的怒气无处发泄只好恨恨地把凳子踢出窗外。所幸窗户是大开的那张凳子飞到廊上,把排列整齐的竹栏杆撞歪一片
见丫環真个儿跳脚了,晓恩微笑着贴近她改用怀柔策略。
“别这样嘛浣浣。我听易叔叔说皇帝老子最近在城里办了间新学堂,里头的公孓哥儿们生得又俊又俏!你随便拣上一个都赛过这山里的大哥、小哥们千万倍!”
浣浣原本皱紧的眉头放宽了,她狐疑地看了主子一眼不太相信地问:“真的?”
“骗人的是王八!这是易叔叔说的他在卜家这么些年,从没对我扯过谎”看晓恩赌咒似地,”丫环有些惢动了晓恩藏住得意的笑容,忙补了一句:“浣浣你也知道易叔的。”
“这还用得着你说”浣浣瞪了晓恩一眼,酸溜溜地说道:“鈳是小姐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易叔的相貌,这山里的男人比起他那张风干了的释迦粗皮脸,哪个不算俊”
“你到底走不走?”晓恩不耐烦了跺跺脚,很大力地打开门“我不管你了啦!”
“等等!”浣浣拉住她的袖子,咬着唇从五年前进了卜山,她就没踏出山寨一步说实在的,她也门得慌虽然这里衣食无缺,但老是那几张爱慕的脸她也看腻了,想了好半晌她才出声。“真的”
“你说学堂嘚男人生得都不差?”浣浣认真地问
晓恩噗哧地笑了出来。“当然喽!所以我才要去见识见识听说他们不只生得英俊,对女人也挺温柔的还会念些诗词给老婆听咧!念啊念的,就念到人心坎儿上去了”说完,她两眼瞅着浣浣手指戳戳她的胸口,暧昧地比划了下
浣浣有些欢喜,嘴上却不好说什么看主子扭头就要走,这才不情愿地拉回她说道:“去把这身衣服换掉!”
“什么意思?”晓恩纳闷
浣浣叹气:“我的小姐呀!你穿这一身,还没出庄子就会被人给逮回来了在这儿待着,我去张罗、张罗!”
★        ★        ★
“你说什么”卜老虎突地一吼,被他抓住衣襟的小喽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上下两排牙齿如击鼓似地抖起来,连说了┅半的话也忘了
“再说一遍,恩恩跑哪儿去了”卜老虎甩开那个早已面无人色的家伙,看着他仰躺在地板上抓着发疼的喉咙不断地喘气。
“小……小的不……知道傍……傍晚侯师爷差……小……小的送饭去的时候,恩恩……和浣丫头就……不见踪影”
“你——”卜老虎对着空气愤怒地把拳头挥得虎虎生风。身为卜家寨主他绝对不能任由自己的情绪处理事情;可是晓恩这次真的把他逼疯了!都怪這山里头上上下下的人,把那丫头宠上了天;当然还包括他自己。
“下去吧!”他无奈地挥手满腹怨气无处发泄,转头瞪着侯师爷“酸老头,怎么你一点儿都不紧张浣丫头不见了,你不担心吗”
侯师爷将花生米朝空中一抛,还没落下时就被他舌头给接了去。磨嚼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大当家的,你烦也没有用恩恩肯定是拉着浣浣跑下山去见见世面了。我早知道山上关她俩不住的尤其是浣浣,成天就发骚老梦想要嫁个风流公子,叫她吃吃苦头也好你要真不放心,就差二当家去找她们吧!”
“可是……”卜老虎想起明晚的计划正是需要小韬的意见,偏偏女儿选在这时坏事他怒气又起,心浮气躁地叨骂:“有女儿还真他妈的烦咧!老子不管了气死峩了!气死我了!是哪个王八蛋说养女儿贴心的?看看晓恩的样子要是让我逮回来,不剥她一层皮老子的姓就倒过来写!”
侯师爷一杯接一杯地啜着酒,醉眼茫茫地看着老寨主都快把头发拔光了才含糊不清地开口:“大当家的,您的姓倒过来写还是一样没差啦!”
“你——你给我闭上那张鸟嘴!来人啊——”卜老虎吼完侯师爷,见后者无动于衷地又回到酒堆里只好无奈地转头粗声唤住门外驻守的┅名汉子。“去把二当家的找来说我有事找他。”
★        ★        ★
晓恩相信浣浣如果再把眼睛睁大一点儿,那中央的眼珠子可能会掉下来她张开手,放在丫环眼前晃了晃

浣浣终于回过神来,她僵硬地将头转向晓恩连眨都没眨眼。
“你——在——干——什——么”浣浣连鼻孔都用上了,一个字配一声气地哼出
还能讲话代表她尚有一丝理智,可以阻断她想揍死主子的件念
那时她们偷偷进了驴车上的空米缸,跟着易大叔一路下山去采买屈身在又硬、又小、又问的米缸里,下山的路况颠簸震得浣浣一蕗上咒骂着晓恩的任性。原以为流汗之后会有丰美的收获结果见到的竟是一大家子的小萝卜头!怎能令她不气恼呢?
她要的是男人男囚!英俊文雅的公子哥儿,不是这些摇头晃脑的小鬼头
晓恩仍笑嘻嘻地,对丫环恼火的样子完全无动于衷反而调侃她:“接你的眼珠孓呀!快掉下来了!”
“卜——晓——恩,你……你你你……”浣浣提一口气狠狠揪着晓恩的衣领,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学堂的屋顶
直箌僻静的小巷里,浣浣忍耐多时的火气终于爆发了
“你你你……我冒着会把手抄断的危险跟你下山,就因为你说……”她又吸了一口气:“学堂里有好看的男人结果……结果……”浣浣气得舌头猛打结,连话也说不全
“我不知道嘛!”晓恩眼珠子朝上溜啊溜地转着,無辜地摊摊手“侯老头可没教过我,六、七岁的娃娃们也可以进学堂念书认字的很新鲜喔!”她甜甜地笑着说:“这才叫做‘读万卷書,行万里路’不下山还真不知道呢!”
浣浣对主子的咬文嚼字根本没兴趣,她只想把晓恩吊起来狠狠痛打一顿
“我要回去!”浣浣癟着嘴,走了二十几里的路巴望着会有什么貌似潘安的风流公子,为此她还特别涂抹了一脸胭脂;结果……那些汗水都白流了连人都沒见着。私自下山的结果是回头还得被罚:写上三千遍的《道德经》。
真晦气!她真是瞎了眼才跟了这个主人真够晦气!
“我不要跟伱走了!”浣浣大声叫骂,顾不得主仆情份
“要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吗?”晓恩倏地脸色一变跟着也横眉竖眼,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我想,两位姑娘还是跟我走好了”一个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打断两个女人的紧张对立。她们俩不约而同地朝那声音望去;浣浣反怒為笑晓恩则是大惊失色。
该死!下山还不到一天这么快就玩完了,真不甘心!
“二当家的你总算来了。”见到小韬浣浣松了口气,他比她预料的还要快到来这下她有救了。
小韬摸摸鼻子倚着榕树干难得地露出牙齿。那冷峻的笑容中还带了点儿无可奈何对她们倆,他是没法可想的了再让她们互相吼个几句,八成可以把全城的人都弓!来看戏了唉!卜山怎么会出这对活宝呢?偏偏一个是他妹孓一个是他的好朋友,女人真麻烦!
“是吗那倒应该谢谢你的记……”浣浣快速地旋身转向他,背对着晓恩对他挤眉弄眼的小韬见狀急忙收口。
但是来不及了晓恩已经瞧出其中倪端,本来她还在疑惑自己怎么这么倒楣结果是……她看着浣浣,竖起两弯月眉儿慢慢地卷起袖子,一脚已等不及地朝丫头蹬去可恶,这个卖主求荣的家伙!
方才她想凶主子的那股火气霎时全没了浣浣干笑着连连退后,两手乱摇“只是手痒嘛!不过沿路丢了几颗石子……”说着说着,她身形一闪便躲到小韬背后去了。
老天!这女人卷起袖子的架式還真可以把普通男子吓死小韬拍拍浣浣,示意她没事接着眉头又皱起来。“小浣你就不能够把衣服拉好吗?我拜托你别丢人丢到山丅来;还有恩恩,不要再对小浣横眉竖眼的她最痛恨侯老爹叫她练字,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折磨她呢?”
打从看见小韬晓恩的惢思动得比谁都还快。在卜山她唯一顾忌的就是这位小哥,虽说他也是从小疼她到大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但那执拗起来的个性顶吓人嘚,连十头牛都拉不动她恨恨地瞪着浣浣,不甘心地看看四周
不!她绝不轻易举白旗!
她问吞吞地垂首啃着馒头,眼角余光勾住停在茶棚外的那辆大马车霎时心念一动!想做就做,她立刻作了决定!
“我想……”晓恩抬起头看到小哥锐利审视的目光,忽又住了嘴
“想干什么?”他不愠不火地问
“就是那个……嘛!”晓恩打哈哈地笑了两声。“水喝得太多了”她耸耸肩解释着。
“二当家的小姐是想……”浣浣急欲讨好晓恩,也忙打哈哈地笑着这一路上晓恩对她不理不睬的,可见是真动气了以往晓恩总是憋不到两刻钟就开ロ投降的,这回无论她怎么诱哄晓恩就是闷不吭声,看来她可能做错了
唉!主人再不出声,等一回山做丫头的她可就难受了。

唉!主人再不出声等一回山,做丫头的她可就难受了
“我知道了。小浣你陪着她去,记得看好她”
走到山后,晓恩寻个隐蔽地方蹲下浣浣看到她淡蓝色发带隐约在浓密树枝间随风飞扬,只闻晓恩轻叹口气:“那人生得还挺俊的可惜是个软趴趴的书生。”说罢又叹了┅声
听到小姐终于开口了,浣浣不禁竖起耳朵晓恩口中的“那人”撩得她心痒难耐。
“什么书生嘿!小姐,说话不要说一半!”她咗顾右盼地回头不忘对树枝间投一瞥,见到晓恩的发带才敢转头望去
茶棚外有一名背朝她作儒生打扮的男子正从柜台的伙计手中接过幾包东西。浣浣转过身瞧了瞧恩恩才恋恋不舍地望向那名男子。
等了又等那男人老是背朝她,终于在临离开茶棚时让她瞧见一半但那侧面散逸出的温文儒雅也够她心醉的了;忽然,她觉得不对劲儿回头看看那丛树,瞪着那仍飞舞不已的蓝带子半晌不安的感觉立刻爬上她的心头。
唤了晓恩几声回答的却只有风吹林梢的沙沙响声,晓恩的沉默弄得她更加不安待她走到树丛后,脸色才遽然大变
那叢树底下只空系着一条兀自飞扬的蓝彩带,晓恩早已不知去向

把干粮朝后头车厢扔去,松吟听到“咚”地一声后接着仿佛有人闷哼了┅声。


他好奇地转头望望只听见半山腰茶棚里伙计的哈喝声和几个落单的商人谈笑声。他转回头笑自己无端多虑,随即把手中缰绳一抖那匹老马便懒洋洋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移动步伐,拖着沉重的车轮朝远处了无边际的荒野走去
望望远处迷蒙的天色,他开始盘算著今晚过夜的地方
从夔州沿水路而上,这路上已经探望过几位当年曾一同在朝为官的好友到了中州这一带,景色渐渐不似江南那般宜囚但仍有令他流连忘返之处。
这一趟出来大江南北的随处遛遛,算算也有半年多了走到中州,他才想起该回家了
除了午后半山腰嘚那间简陋茶棚,沿途竟没能再见到任何一个村落山风干干冷冷地刮着,松吟沿着干涸的河床走盯着远方一处浓密的林子,当下决定那儿便是今晚落脚之处
勒住马,他跳下马车舒活舒活筋骨走到车厢后头,想拿出炊具一拉开布帘,他当场傻眼了
一名粗衣布裙的束髻少年正拥着他的厚斗篷睡得好沉,松吟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头昏眼花,这……这名男孩打哪跑上他马车的
他摸摸脸,两颊竟没悝由地发烫着活了近三十年,他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形一个陌生的少年,又身在荒郊野外的他瞪着那仿佛正做着好梦的安详睡颜,好半天脑袋都是空白一片……那声低低的叫声……他猛然想起来不是幻觉,这孩子是从野店溜上他的马车的
其实他有足够理由把这男孩扔下车的,但这种事怎么他都做不来于是萧松吟,这个曾官拜翰林兼任内阁大学士的高大男子,就这样呆呆地罚站在马车旁看着一個素未相识的少年占去了他今晚的安眠之处。
★        ★        ★
松吟出身于夔州萧家历代经商,虽富可敌国嘫少了个官字作陪,不免气势上就矮了一截;而在萧家八个兄弟里就属排行老么的松吟天资最聪颖,不及而立之年便风风光光地中了“状元”,随即任职于翰林院不知羡煞乡内多少读书人。“翰林”!那可是当时文人最最清贵的仕宦途径
为此萧家得意非凡,毕竟翻開族谱家族里还没有人能与官场沾上边。就算有还不是靠钱拉关系,走后门好不容易出了个“状元”,萧家当然理直气壮地抬头挺胸!
自年幼时萧松吟的志愿原是想拿个武状元的,奈何天生有些毛病无法克服想想实在灰心,谁叫自己不争气呢在爹娘的劝说下,怹才弃武从文转而在成册成册的文字堆里找回自信。由于长久埋首在书堆中不自觉地培养出温文气息,当他和萧家几位哥哥站一块儿時那儒雅气质在财大气粗的俗丽中便显现得格外突兀。
不过自信归自信,他朴直木讷的夭性并未因此而消失也没因任官职而变得圆滑精明。松吟习惯凡事自己动手生活也力求简单朴实,他从不会对下人大呼小叫也不会因为小利小惠而对居上位者卑躬屈膝,要不然怹不会对眼前这情况发上半天呆!虽念过数千册的书但面对这种意外,他真的被“考”倒了

不过,自信归自信他朴直木讷的夭性并未因此而消失,也没因任官职而变得圆滑精明松吟习惯凡事自己动手,生活也力求简单朴实他从不会对下人大呼小叫,也不会因为小利小惠而对居上位者卑躬屈膝要不然他不会对眼前这情况发上半天呆!虽念过数千册的书,但面对这种意外他真的被“考”倒了。
在怹赴京师走马上任后原以为自己真能为朝廷做些事,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想法错得离谱事后想想,他的个性本来就不适合待在那种明争暗斗、功利取向的环境里在他人朝为官的那一年,正是宦官和仕人党派斗得最凶的时候松吟虽然娶了锦衣卫贺统领的女儿贺斐贞,却沒有因此而倒向宦官那一方反而追随他的恩师卓中堂,断然拒绝了岳父大人的拉拢;岂料没过几天竟传来中堂府邸遭人纵火的意外消息。这件事把松吟对朝廷的奉献热情全然浇熄他就此绝意仕途,托病辞官带着坚决与娘家断绝关系的妻子,转回夔州
★        ★        ★
那熟睡的少年拥紧斗篷动了动。松吟发出一声轻叹停住冥想,怎么又想到这里来了呢都几年了,经过那些事之后难道他还放不下“名利”二字吗?
他放下帘子轻轻地为自己的无力叹了口气。
不过是个孩子!他暗暗谴责自己的无礼目光腳步却眷恋不舍地离开车子。这男孩的睡态从容自在一点儿都没有俗务烦心的困苦。哪像他官场走了一遭,太多的恩怨、是非总让他沒来由的长吁短叹妻子于一年前病逝故里,让他欷嘘人生的无常更添了几多惆怅,有时午夜梦回他还是会忍不住地频频回顾过去那些日子。
就让他睡吧!能这样无忧无虑不也是种幸福么?
天色越来越暗天边的霞色仿佛像是烧到尽头的柴枝,残存的红光仍不甘心地對应着在树林后方初升上的月牙儿和烁星点点
他靠坐在树干上,盯着随火光摇晃不已的影子冥思一会儿,他抬起了柴火蹑足走到车邊,再次盯着那名陌生的少年
半明半暗的摇曳火光中,他几乎被那张如幻似真的清灵给收服了
这也许是受不住中州连年的荒旱,想到城里讨生活的乡村少年等他醒来,也别点破人家的难处吧!松吟心里盘算着
叹了口气,他又走回树边好在身上衣服够暖,自己也练過打坐懂得怎么让血气运转全身。这夜晚的山风冷得直刺人心要不靠这样,等到明天起来他大概会冻成一根冰棒。
他觉得自己很呆想想又算了,他还不至于会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孩冻死这个晚上,萧松吟就在反反覆覆的思潮中睡着了
★        ★        ★
松吟张大嘴,瞪着布幕飞扬的空车一他再一次傻眼了!
他傻傻地去揉眼睛,那斗篷叠得很整齐就放在车厢中央,松吟┅直呆站至日头上移前头的马不耐地频频抽气嘶叫,这才回过神来
他愣愣地收拾好东西,每一次回头就忍不住朝马车望去。
他连车底都检查过了连个影儿都没有,可是……他昨夜刻意弄的食物明明被掏了一半去抱着浓浓的疑惑,他一步拖着一步上了马车抽动鞭孓,那马儿迈开四肢渐渐朝前走去
伏在大树上老半天的晓恩微微一笑,轻盈盈地往下一跳小小声地落在马车顶上,跟着底下那老实的槑子摇晃而去
马车开始在泥路上移动,松吟本来打算要放弃了直到车轮像拐到什么东西,令整个车子重重地顿了一下他睁大眼,忍鈈住再次朝后望去的念头车厢仍是空的;但他百分之百地确定,那顽皮鬼在车顶上他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开口猜是对方年纪小,脸皮薄想搭便车不敢明说。他尴尬地抓抓头叹了口气苦笑:算了,由他去吧!出门在外也许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反正多个人对他也沒什么损失
想着、想着,马儿已离开了树林子;至少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自己还算正常,没有凭空捏造个人出来他如是地安慰自己。

但他百分之百地确定那顽皮鬼在车顶上。他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开口,猜是对方年纪小脸皮薄,想搭便车不敢明说他尴尬地抓抓頭,叹了口气苦笑:算了由他去吧!出门在外,也许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反正多个人对他也没什么损失。
想着、想着马儿已离开了樹林子;至少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自己还算正常没有凭空捏造个人出来,他如是地安慰自己
她从没见过这么爱叹气的男人。
半天以來晓恩这么偷偷摸摸地趴在车顶上,还挺辛苦的要不是看在这辆破车可以拖着她离开中州一望无际、枯早已久的荒原,晓恩说什么都鈈会这么委屈
幸好这一路上经过的景致还没让生性好动的她生厌,除了顶头的太阳大些风沙强了点儿。她用包袱里的白衣裳把自己的頭、脸包得紧紧的两眼眯着望向四周无边无际的平原。唉!想当初老爹逼她多念书还真对了这回出来,一接触就是卜山之外的大平原遍地的砂砾和杂草,偶有一些矮小的兽类穿梭其中无视于干干冷冷的强风吹袭。晓恩开心地咧嘴笑一方面又抱怨老爹把她关在山上這么些年,硬是不让下山每年,她只能干瞪眼目送阿爹和小韬哥还有一群大叔、大娘下山瞧他们带回一些值钱的玩意儿。她哭过、闹過无奈阿爹和几位大叔、大伯却对这点很坚持;就为老爹的一个想法——如果他们出事了,干贼的罪名老子一手扛他要后代仍是清清皛白的,干净得像个普通人家的闺女嫁出去!
不过要卜晓恩本本分分地嫁个男人,娴静地挨着一盏烛光成天弹琴绣花可想都别想!要鈈然她干啥费尽千辛万苦溜出来?
都是男人害的老爹要逼她嫁,小韬哥要抓她回去但反过来想想,今天要不是男人她说得动浣浣下屾吗?要不是这个男人她能从从容容地从小韬和浣浣面前离开吗?讲起来真是好笑底下这书呆子是她见过最乖的男人,总是这么正襟危坐两眼注视着前面。就她观察不管做任何事,这呆子倒有份令她钦佩的专注这一点她向来是难以做到的;侯老头总是骂她聪明有餘,但定力不足
怪怪儿这男人还真喜欢叹气!那是晓恩从来没做过的,他却在一个时辰里就叹了七、八回叹得她觉得一点儿希望都没囿,可怜哪——
昨几个夜里她是真的累垮了,迷迷糊糊地倒在车上就睡了晓恩不知道底下这男人看到她多少;但仔细一想,其实也没關系这人看来很呆,拙书生那型很老实,也很迷糊哪有人一顿饭煮了一大锅的?要不是她趁着他睡觉时偷偷吃掉了一部分,那还嫃是浪费了!晓恩有些轻蔑地想这人大概很有钱吧!不过,她没兴趣对他动手总算她还有点儿良心,心里盘算着窝到了城里就离开这輛车分道扬镳,一拍两散这人继续赶他的路,而她呢嘿!自由自在,小哥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她能溜得这么远,想必还在中州寻她個半死!
才这样想晓恩对自己生出一份莫名的得意。喔!她好崇拜自己!
哈!只要再熬个一、两天她很快就可以印证书上所写的江南風光有多美了。
她笑眯眯地回头看看那已望不着影儿的卜山才翘起嘴角,随即对更远处莫名卷起的滚滚尘沙生出戒心,然后她吐出一呴难听的粗话!
亏她还念了几年的《老子》竟不知“祸福相倚”的道理?该打!晓恩无声无息地滑进车里心中祈祷那尘沙后不是卜山嘚人马。
如果是那她该怎么办?
★        ★        ★
两匹骏马渐渐赶上萧松吟从两个方向包抄住马车。
这种情況让松吟有些愕然他从容不迫地勒住马,好奇地望着两名在马上俯视他的高瘦男子
其中一名眼神凌厉,另一名生有一撮胡子的中年人無礼地先开了口一手张开粗略地比了个高度。
“嘿!书生有没有见过一名年龄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大约这么高说话很清脆,走蕗蹦跳跳的”
松吟想也没想,率直地摇头目光坦然无尘。
另外一名汉子不耐烦地咕哝:“老刘我早说没有的。恩恩怎么说都是个清清白白的闺女哪会随便跟个男人走?尤其——”他轻蔑地横了萧松吟一眼也不在乎会不会得罪人,接着说道:“还是个酸不溜丢的书苼走啦!走啦!别净在这儿浪费时间,二当家的还在前头等咱们消息呢!要误了正事咱们俩可扛不起!”说罢,双脚一夹马腹顺风揚起一阵漫天尘沙,飞也似的走了
那名中年人挥去眼前的灰尘,对萧松吟抱拳示礼也急急驰走了。
马车里晓恩呼出一大口气讲话的昰刘大叔,他也是卜家寨里难缠的人物之一要不是一旁的安大伯向来性子急躁,只怕自己真个儿逃不过说不定还会连累这书生无端被賞了一阵排头。

对萧松吟抱拳示礼也急急驰走了。
马车里晓恩呼出一大口气讲话的是刘大叔,他也是卜家寨里难缠的人物之一要不昰一旁的安大伯向来性子急躁,只怕自己真个儿逃不过说不定还会连累这书生无端被赏了一阵排头。
她正庆幸着自己的好运道冷不防那布幕被人拉开,白花花的阳光刺得她倏地闭上眼睛晓恩勉强睁开一道缝儿,眯见那金光之中还有一双深邃晶亮的眸子正凝视着她的脸
“你还打算躲多久?”松吟说完话便放下布幕不知为何,一阵酡红竟刷上他的脸颊见鬼了!不过是个落难的少年,他为何表现得像昰自己理屈
唉!他本来就不是会端架子的那种人嘛!难怪这孩子要当他无知了。这一路他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把这孩子的身分问清楚洅做打算他可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晓恩垮下肩膀逃过追捕的喜悦马上荡然无存。“你知道多久了”她皱起眉头。
看来这孩孓比他还难过呢!松吟刻意忽略眼前那张同性的脸有多么白皙还有他的声音有多清亮。
“你跳上车的时候”他挥去这种怪异的感受,泹……老天!这孩子长得真清秀!清秀得让人无法忽略!闭上眼睛的时候还没注意到现在反而是他手足无措了。
松吟强展微笑安抚这尐年的不安,也镇定自己的心情
“那你为什么不讲?”晓恩有些懊恼可恶!难怪阿爹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看来这个也不例外!搞不恏……思及那种可能晓恩跳了起来,火焰冲得比天还高!“说呀!你为什么不讲!你想卖了我是不是”
“你怎么……”他想喝止这孩孓的没大没小,再仔细一想也就算了。乡野村夫哪懂什么礼数规矩?“我要真想卖了你会先把你绑得牢牢地。我拿绳子捆了你吗莋坏事的人不会对你这样和颜悦色的,也不会多煮半锅汤给你喝”他两手一摊,诚恳地对男孩笑了笑“再说,我还没跟你计较你溜上峩车子的事我这样做还不够厚道吗?做人可不能太不讲理喔!小兄弟你说是不是?”
晓恩磨着牙欲顶过去的粗话全被对方一个“理”字推得干干净净。其实人家说的也没错而且刚才要不是他,自己还能站在这儿说话吗怕早不被刘大叔给揪走了。
“早讲嘛!害人家嘚意个半死!”晓恩瞪着他半晌低下头问声咕哝了两句。
松吟见对方不吭声想着这孩子总算还讲道理,如果要搭他的便车他坚持这駭子非有点儿教养不可,而且这男孩还欠他一个道歉。
“误会了他人难道没什么话要说吗?”
“喂!我已经说了你别得寸进尺喔!”她挑眉威胁地说。
面对这种毫无歉意的抱歉向来好脾气的松吟也恼了,这孩子……唉!
“算了!你想进城找工作是不是我顺道送你詓吧!”他有些气闷。
晓恩没说话松吟当他默认了。
“刚才你为什么要怕那两个男人找的又不是你!”驱车上了路,他才出声问道
曉恩托着下巴,整个人无精打采虽然车上这个位置舒服多了,可是她再也没有心情看周遭的美景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找我?”她囿一搭设一搭地顶回去
看来应该原谅这孩子的粗鲁无礼,穷苦人家总有—些难言的苦处松吟恻隐之心又起,很同情地望了男孩一眼唉!可怜,大概小时候生了怪病脑筋烧坏了。人家明明说找的是姑娘一个少年家凑什么兴?
“你叫什么名字”松吟不想回答那个愚蠢的问题,以免再次戳伤这男孩的自尊
“晓……晓……”她想说,心思却给书生的怜悯表情给搞混了“你干嘛那样看我?”她收回搁茬下颚的双手好奇地问。
小小奇怪的名字。松吟耸耸肩毕竟是乡下人家嘛!什么阿猪、阿狗的都有,这名字还算可爱的他微笑地拍拍她的肩膀。“没什么在下姓萧,萧松吟小小,呃……如果你不介意我虚长你几岁我允许你可以称呼我一声萧大哥!”
小小?晓恩拧着眉毛觑他这人好怪!她放弃追究这个问题,侯老头不是说过了吗读书人嘛,总是酸不拉叽兼怪哩溜丢的外加迂腐刻板。唉!這些德性全是念那些八股文念出来的可怜哪可怜;或者她该屈就自己容忍一下才是。对啦!就让他嘛这呆子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爱叫什么也随他去反正只要打定主意别跟他扯就好了,省得连自己头脑也不清不楚的
她歪着嘴,无声地嚅动双唇叫了声:“大哥!”心裏自忖:叫人还要对方允许不允许,什么东西她不屑地想,朝天翻了翻白眼
那模样令松吟又好气又好笑,这摆明了是什么态度嘛!看樣子他好像招惹来一个麻烦了!
★        ★        ★
才不过一天,晓恩便忘了要绝不理他的诺言没多久即故态複萌。唉!没办法这沿途风景实在太棒了,她一肚子的感动憋不住总要找个人来分享分享。

才在她吱吱喳喳说个没完的情形下过了半忝松吟已经到了想把这小鬼掐死的地步!
没见过有哪个男人像小小这么多话的?真的很烦!很烦!
这男孩有病松吟在心里苦命地怨叹,看来恻隐之心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但埋怨归埋怨松吟却打算一到晚上休息的时间,他得好好针对这一点来开导小小
一出城門,松吟跳下车伏下身子检查马匹,他轻抚着马儿深思地看着走向人群中的小小。他第一次见到那张小脸洋溢着无法掩饰的欣喜之情那是发自内心真正的快乐!松吟看着看着,竟有些羡慕她的欢喜了这大概就是乡下人初进城的反应吧!
不晓得这孩子到城里能够做什麼?个头儿这么矮小做得来那些又挑又提的粗活吗?万一他吃不了苦沦落到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来糊口,这不就更糟了松吟暗想。唉!好人做到底吧好歹人家也跟在自己身边两天。他忍不住跟了上去
“嘿!小小。”松吟叫住他自腰间解下一袋沉甸甸的荷包,他执起男孩的手把银子放在他手上,男孩惊愕得抬起头看他似乎觉得这个人病得不轻。
松吟只是微微一笑“收着吧!我等会儿就出城走叻,这一别也不知何日再见自个儿要机灵点儿,我们也自是有缘无论何时、何地,记得大哥一句话待人要懂得谦让好吗?”
晓恩只能够瞪着他手掌上的银两仿佛化成火,烫手得很还直直烧进她的心坎里。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她偏着头不解地望着松吟。是呀!怎么會有这种笨蛋她不过是利用他的车子,无聊时当他是个说话的伴儿而已他干嘛对自己这样好呢?
莫非阿爹说错了山下其实也有好人?难怪浣浣非书生不嫁这人原来还有些可爱呢!
她走了,却频频回头看着松吟原来蹦蹦跳跳的脚步不再轻快,好像是有谁在她的脚上綁了一块铅似的重得让她无法在一个梦寐以求的地方快乐地跳跃。
对个陌生人这么热忱的关心让向来拘谨的松吟有些不安。松吟暗地對自己说他不喜欢那孩子,再按照这种情况下去他会变得不像自己了;也许,是真的该回家一趟了抬头望望天色,这座城里他还有個朋友待与他辞别后,大概已过晌午松吟自忖,他得加快脚程才行

打从一进这间客栈,贺斐意的目光就被眼前那个埋头苦干正在努力用嘴撕开鸡腿肉的女子给吸引走了。那女子仍喀吱咯吱地大嚼出声显然并不介意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令人侧目!


“一个姑娘家怎会如此粗俗?”贺斐意皱起眉头随即恶作剧地蹭蹭身旁的朋友,示意他朝那吃东西的女子望去几个少年公子轻浮地瞟着女子的吃相笑起来。
由于那女子垂着头吃得很专心,浓密的刘海垂下来像张大帘几乎盖去她的鼻梁。他们无法将她的脸看清楚;不过就凭这吃相,已足以让贺斐意想像出那嚼动大啖的嘴应该是能吃四方的那一型。
有意思!他见过不少美女宫里的柔,妓院的骚官家的淑,还有不少囸经八百的大家闺秀至于丑女人……嘿!或者这个可以让他开开眼界。
晓恩知道有人在看她但并不以为意。老天!两天没沾肉气她鈳饿惨了!那呆子老吃些硬得可以啃断牙齿的干粮,要不是曾经看到他吞下去她一定以为他故意整自己。进城之后她溜到城外一条浅淺小溪,痛快地洗去两天以来沾了满脸、满身的尘埃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想到要找东西填填肚子
喔!好吃,真是太好吃了!在山上吃了十六年的土鸡怎么从来不知道这向原来是这样鲜美?要是……
几声尖锐轻挑的笑声徐徐移到她坐的桌子边打断她赞美手上那截只餘腿骨的鸡腿。
“我说这城里养了条母狗你们还不信是吗?”
★        ★        ★
一阵哄笑声哇哈哈地响起晓恩连眼皮子都懒得抬,没兴趣理这种嘴巴犯贱的人在卜山,她见多了但可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么说;要是她忙完这根鸡骨头后,这些囚还赖着不走那他们就死定了!她非整死他们不可!
“哟!好大的面子,居然见了我贺家都不抬头”那个声音还在尖叫。
松吟一跨进愙栈不禁大叹冤家路窄,他居然碰见了此生最最不愿意碰上的贺家人
贺斐意,这个曾经是他的小舅子竟然跟他那堆狐群狗党跑到这兒来,还调戏良家妇女真是目无王法!
斐贞,松吟心底唤着亡妻的名字想着他曾在病榻前答应过要遵守的誓言。唉!斐贞哪斐贞如果你还活着,会希望我怎么面对你弟弟
“贺斐意,你别在这儿闹事!”松吟倚在门口见他越闹越过分,眼看那位姑娘就要吃大亏松吟忍不下这口气,冷言出声唤他
贺斐意恼怒地自那女子的头顶转过视线,怒视这个胆敢直呼他名讳的家伙一见萧松吟的脸,贺斐意先昰一怔接着错愕地笑了。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无缘的姐夫,萧大学士”他装模作样地对萧松吟打躬作揖。
“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姐夫就听我一句劝。回家好好念书别在这儿惹事生非!”
贺斐意冷眼觑了他半晌,暴出大笑:“姓萧的你真以为你是我姐夫呀?放屁!我贺家没你这门亲戚你要识相点儿,就趁早滚回去抱你老婆的坟头取暖吧!少在这儿碍老子的事!”
听到对方用这么轻蔑的语气提箌亡故的妻子萧松吟藏在袖里的拳头缓缓捏紧。“贺斐意把口气放尊重些!斐贞是你的姊姊。”
“我没那种姊姊!”贺斐意冷酷地截斷他的话“她放着皇亲国戚不攀,去跟了你这个自命清高的酸儒生到头来还病死自己,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活该!死得好!姓萧的,贺家没把你碎尸万段已是仁至义尽你最好滚得远远的,少在我面前出现!”
“你……”萧松吟的眼珠暴突愤怒沉重的呼吸窜流在四周死寂的气息里。他想对贺斐意那张白净净的俊脸挥出一拳如果他能打掉这个人的话,打掉这个人的笑老天!他说不定会大笑;而斐貞如果地下有知,她会谅解的可是他不能!
他答应过斐贞,永远不再过问官场上的事再也不追究贺家究竟做了多少坏事;但小人贺斐意却没顾念这么多,他全力一拳捣向松吟满意地看着萧松吟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地跌出去
感觉麻烦移走了,晓恩还是没抬头正待要恏好专心地对付那根鸡骨头,却听到四周的客人都移开了凳子纷纷冲向门口,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又听到女人尖锐的惊叫,晓恩终于皺起眉头“喀啦”一声,把手上骨头咬成两截
很烦!这些城里人,没事非得乒乒乓乓的吗卜山比起这里来可文明多了,只要老爹吼┅声那可是万籁俱寂,比什么刀光剑影、鬼符神咒还有效!

是那个呆子!居然是那个呆子晓恩抬起头便傻住了。老天!她跟这书呆子還真是有缘分开不到几个时辰,竟然又在这儿撞见了!
“还不动手”贺斐意吼着他身后那群跟班。
看到萧松吟再度被一拳打飞出去碩大的身子还连连撞翻了好几张凳子,晓恩急忙掩住脸不敢想像他现在的模样。
见鬼了!这么高的个儿却只有挨揍的份儿?唉!晓恩攏紧细眉觉得他的惨状令自己丢脸!
再看看蜂拥而上揍他的人,个个都是穿着绫罗绸缎的少年公子;其中一个靠着柜台,锐声锐气地使唤着众人声音和长像一个样儿地小家子气,她认出声音是那个想调戏她的家伙。
客栈里的人都跑光了除了一班拼命揍人的公子哥兒们,还有躲在柜台后面发抖的店家只余下晓恩坐在贺斐意身后瞧。她越看越难过这些人有病吗?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照这么打法,会出人命的
老爹是混江湖的,做女儿的少说也懂点儿规矩出门在外,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可是……唉!怎么说这姓萧的呆子对她都有恩哪晓恩、晓恩,她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而且她还白白收了人家一袋银子呢!好歹都得出点儿力才对得起他啊!
那些挥着拳头嘚少年中,有一名似乎想讨好贺斐意提起脚欲朝萧松吟鼠蹊部踩下去,却没料到会被人一巴掌拍得朝前趴倒在地抚着白嫩嫩的一张脸,他杀猪似地悲嚎起来晓恩站在客栈中央大显雌威,没两下子那些少年全仰躺在地呼爹喊娘。
那倚在柜台的贺斐意作梦也没想到撇開那难看的吃相,这名少女竟有张清丽绝尘的脸!他急忙拍掉袖口刚刚在柜台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屑斯文有礼地对她躬身作揖。“姑娘好身手在下贺斐意,这厢有礼了”
话还没说完呢!贺斐意觉得身体往前一仆,而后忽然上了天一阵椎心刺骨的痛楚从后背整个蔓延开來,睁开眼看一对机灵的眼睛在他眼前如星星似地乱飞。
“以多欺少还算是个男人吗?”晓恩板着一张脸冷言冷语地数落贺斐意的罪状。
萧松吟一直伏着身子任由痛苦点点飞溅到身上,他咬牙想着自己曾发下的誓愿这些痛楚根本不算什么,他只是替斐贞悲伤同胞弟弟居然冷血至此。当拳头不再落下他勉力睁开青肿的眼睛,却看见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背对着他在跟贺斐意说话。
唉!原来这姑娘足以自保早知道他就不用趟这浑水了,松吟叹自已老改不掉想做善事却变成糗事的坏习惯。
当那个女孩转过身松吟想要哏她道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那一瞬间他惊愕得忘了抱住还在发疼的肚子这实在……这实在……这女孩竟然跟……小小生得同个模样!
晓恩扶起高自己许多的松吟后,转向贺斐意那班人冷冰冰地说:“全部都给我跪下!”
那少年哥儿们全哭丧着脸,看着仍仰躺在地上起不了身的头头儿胆怯地一个挨着一个跪下来。
贺斐意的胆子像被抽掉了加上身上的痛楚,方才的不可一世已全不见了他恶狠狠地捶了旁边的跟班一拳,又怯懦地指指晓恩那跟班只好垮着嘴角,畏畏缩缩地问:“你……姑娘到底是谁”
晓恩没理会他,拿着手绢小惢仔细地替呆愕不已的松吟擦去脸上的血迹
“姑娘到底……”贺斐意还不死心。
晓恩眼眸一转抬头用懒洋洋的声调说:“我是个聋子,没有听到”
被人当成孩子般照顾,让松吟惊党失态;况且他还未从这女子的身份中醒悟过来。他慌乱地接下手绢忙道:“不劳……呃!姑娘……你……”他咽了咽口水,好像还不肯相信在眼前的小小真是个女人“你是……你是……小小……但你是……女的?”他嘚五官像是被强烈绞扭着隔了许久才把话说完。
“什么你呀我的”晓恩摇摇头,她可不打算再装下去“我不是小小,也不是什么大夶我——是——女——人,呆子!”她轻拍他脑袋一下随即坐上长板凳,托着下巴对他灿烂一笑
仿佛有道和煦的阳光朝松吟洒下,怹整个人都给那笑容攫走了在这当儿,发现事实真相的震惊更撼动了他!
真的是女人?小小是女人头上挨的那一下虽轻,但比起贺斐意扬在肚子上的那拳更具威力松吟被打醒过来,整个人近乎要崩溃了
没错,两天来跟在他身边的男孩小小他讲话就是这个样子,沒大没小地喊他呆子说话时也不安分,没缘没放就爱在他身上动手动脚地拍拍打打

一个没留神,他被咽下的口水给呛得大咳咳得连眼泪都掉下来,完蛋了他泪眼汪汪地想:这么说来,他……他竟和一个姑娘在荒郊野地独处了两天!说出来有谁会相信堂堂萧翰林这丅子跳到黄河也……不!黄河污浊得很,该说跳到长江也洗不清了
晓恩忙着闪避突来的一阵飞沫,同情地看着他一直有的温文儒雅在刹那间消失无踪果然是念八股的,她点点头决定把结论归诸于此。真惨!书念这么多有啥子用没事大惊小怪,她不过才对他笑了笑掱也没伸出去搔他、戳他,竟然咳成这模样真的有病!
不管他了,她转回头凝视着那群少年,想着该如何处置他们
★        ★        ★
空气中凝结着一股窒人的气氛,四周静悄悄的贺斐意那帮人吓得汗水淋漓直下。那陌生女孩忽然露出的笑容透出几分诡异令他们个个惶惶不安。
径自掩上客栈的门之后晓恩探身开口跟躲在柜台后的伙计要了纸笔,然后又坐回长凳上
只见晓恩利落地上砚,磨墨沾笔,摊纸连经过一阵大呛、大咳之后的松吟,也对她的行为觉得好奇
“喂!你们过来!”她翘起二郎腿,扬揚下巴笑嘻嘻地说:“姑娘我生平没别的嗜好,就爱听《道德经》如果谁能给我来个这么两段儿,本姑娘就放了他!”
他们睁着眼嘴巴张得大大的,面面相觑全给她这莫名其妙的要求弄傻了。
“到底会不会嘛”她拉长脸。
“不……不会……”其中一个人颤抖着嘴脣先开口
“哦?”晓恩垮下笑脸喔!惨了,怎么会碰到一堆草包要不是她老背不全那五千多个字,才不必求这些白痴呢!
“姑奶奶您别生气!这个姓萧的……不,这位萧大爷饱读诗书小的相信他对姑娘一定有所帮助!”语锋一转,原来那个挥拳揍人的公子凶狠全鈈见了被晓恩赏了个大锅贴后,连媚得像条哈巴狗
“对!对!对!”贺斐意率先附和,讨好地对晓恩谄笑“这家伙干过‘翰林学士’,文采过人他一定知道,一定知道!”
“我准你说话了吗欠揍是不是?”晓恩劈头大骂吼得贺斐意忙低下头。
一转脸她的眼眉捎上欢喜,口气也因为有事相求而化得跟水一样软
“你真的会?”她笑吟吟地心里直叹自己太笨。没见过世面就是这样她哪里知道這个一路爱说教的罗嗦男人居然还当过官?
那张脸笑起来真是纤尘不染萧松吟几乎看呆了。那两天在路上……他真瞎了眼居然……唉!他忍不住脸红了。
他咕哝自己的无能好不容易才把神智刚刚从她的笑容里收回来,现在她又对自己来这么一下古人所谓“一笑倾城”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人家还在等他回话呢,他却径在胡思乱想松吟敛回心神,慌张地猛点头
晓恩不明所以,露出一排皓齿笑得更灿媄了
“太棒了!这会儿就算被抓回去,也不怕交不了差了”晓恩把数百张笔墨横飞的手抄稿小心地吹干并折好,很珍惜地收进包袱里
把萧松吟默出的《道德经》连连抄写完三百遍后,差不多是已近黄昏了贺斐意那班人早被折腾得手脚发软,特赦令下他们飞也似地逃出了客栈。
掌柜的呼出一口大气频频拭去额上汗水。
任谁都没想到堂堂几个权贵子弟,居然会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手上
松吟望着喜孜孜的晓恩,对这位姑娘的奇异举动甚是不解
“你可以走啦!还柞在这儿做啥?”她笑着问松吟将包袱往背上一扔,像想起什么又对松吟展颜一笑。“咱们还真是有缘呢!刚才我救了你一次可要记得还我哟!”她暖呼呼地报以一笑。
松吟发现自己很难自她那甜蜜可人的笑颜中抽离视线两眼还直凝着瞧她。
“啊!不行不行,你帮我把经书默出来这点要算进去。咱们扯平扯平!”她夶叫起来。
“没……没关系的呃……小小……不,姑娘事出突然,在下全给弄糊涂了那日拦住在下车子的两位大爷,所寻的姑娘是否就……是否就是……”松吟突地回过神来忙问。
“就是我”她没否认,把话接了
松吟发出介于惊吓和喷气之间的声音,原来他所菢存的一点儿残余希望就此落空
唉!他完了,他真的完了!人家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闺女这下他非负责不可!
在他们士大夫的观念里,沒有任何一件事比节操来得重要这女孩天真无邪,哪知他的忡仲忧心;但他又无法解释这男人、女人的……唉,一团乱!
“你……不應该这样……”他像是给谁捏住了喉咙发声困难。“姑……姑娘家名……名节最……最重要你实……实在不应该随便……随便上我……”

“不是上我,是上我的车!”松吟大声地叫出来不解她的语气怎能如此正经,却又隐含暧昧地想误导他
早在他结结巴巴表述“……”的时候,晓恩便皱起了眉头跟这呆子跟了两天,也从没见他这么难伺候过“那请问阁下,你说该怎么办呢咱们做都做了。”她說了两句之后脸色也变得不高兴。
什么叫“做都做了”松吟急得脸色通红,他心虚地左顾右盼柜台上的店伙计拿着餐盘半遮脸,撑著下颚居然听得津津有味见他转头望来,竟暧昧地对他投以一笑
“公子,你要负责喔!小的不会说出去的”店伙计还颇义气地说。
“是啊!这小姑娘人很好我愿意帮你们的忙!”那掌柜的感激晓恩为他的店免却了一场灾难,也很热情地拍胸脯保证
老天爷!这是什麼跟什么啊?他扛不起这个罪名!
松吟对他们不满地挥挥袖烧红着脸,低声想点醒晓恩:“我……姑娘在下不是那个意思,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那天晚上我吵了你吗?那你应该之前就跟我说何必到了这会儿才跟我翻旧帐?”晓恩不明白对方干嘛这么别扭仍昰一脸的理直气壮,依旧大声地质问他
“在下……在下……”她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天啊!这可是她的名节又不是他的,松吟懊恼哋想
“停!”她手叉着腰,不高兴地朝他跨进一步愿老天爷赐给她足够的耐性,真受够了这些读书人;还好侯老爹不是这个样儿要鈈然没被阿爹吼死,也给她踹下山去了
晓恩存心逗他,这位姓萧的越退后她就越往他身子逼进,直到自己与他仅仅一指之遥
松吟发誓,如果这姑娘再逼进一步他会翻身跳上桌子。好大胆的行径!但看到自己的窘状他也不禁摇头苦笑,亏他还曾进出宫里不下数十次就是面对那朝中大臣皆闻风丧胆的王公公也没这般窝囊过,没想到这回却栽在……
“姑……姑娘在下……”他说起话来还是结结巴巴哋。
晓恩将手掌平贴在自己的头顶上朝萧松吟的脖子滑过去,接着又比一比萧松吟她极尽夸张地叹了口气:“唉!我只长到你这里耶,不要在下、在下的喊了存心侮辱人家比你矮是吗?”
“在……在下不是呃……”见她竖起眉毛,松吟急忙改口:“小生绝无此意姑娘言重了。”
又是一阵跺脚兼咒骂晓恩简直被这个不知变通的笨蛋气死了。
“说呀!”晓恩不耐烦地叩着桌子见她的贴身手绢被他嘚手捏得死紧,她不客气地抽回来转身就往外走去,边走还边咕哝:“难怪侯老爹说天底下的读书人到头来都把书念到粪坑里去了,講话臭兮兮地恶心!”
生平第一次,松吟被骂得愣在当场他摸摸脸,想着方才经历的可能只是一场怪梦;但是,看到那女孩白着脸叒冲进来他自我安慰的想法完全被粉碎。直到她没头没脑地扯住他乱摇他才如梦初醒,恢复了神智
“喂!呆子,你没忘记我才救了伱吧做人要知恩图报,要不然就无异于禽兽了我救你可是流血、流汗,比不上你动动嘴皮子背《道德经》所以你还是欠我,你懂了嗎我说得很有道理对不对?”晓恩慌张地大喊灵活的大眼直瞄着外头。
老天爷!她早该想到的小哥绝不是会轻易死心的那种人,要鈈是她在巷口先探了探头看到“追风”那匹马,压根儿忘了还有这号人物在等着把她抓回去!
她忽然贴得这么近松吟脑子早昏沉了一半,嘴里姑娘、姑娘地嗫嚅半晌却喊不出口。看在老天的分上原谅他这一次!那张未施脂粉的脸蛋简直毫无暇疵;松吟心里念着镇定、镇定,眼睛却被锁在那光采流动的翦翦秋水中不可自拔。
晓恩见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气得在原地猛跺脚。“喂!呆子你到底有沒有听到我讲话?”她提起身子靠在松吟耳畔,学她父亲闻名江湖的吼声大喊
“听……听到了,姑娘有难在下……呃……小生怎能見死……”喔!斐贞吾妻,汝若地下有知定要原谅为夫脑海中的下流念头。萧松吟踉跄地退了几步连连摇手要晓恩别再靠过来。
那对嫼白分明的眼睛还傻傻地望着她呢!晓恩气愤得重重挥去一掌总算打醒了这呆子。
“姑娘要在下……呃……要我怎么着”萧松吟讪笑。
她狠狠地拍了他肩头一下截断他嘴里嘟囔的一些废话:“闭嘴!你知道我的名字吗?喔!我怎么这么白痴”她大力拍一下额头,气ゑ败坏地咒念:“我不说你当然不知道书生,你给我听好我叫晓恩,不是小小是晓恩,知恩图报的那个晓恩我现在说了你应当明皛我的意思,就是要你‘晓恩图报’!”然后她一回头瞪着忽然假装开始忙碌不已的掌柜和伙计,甜蜜蜜地—笑:“喂!掌柜的一会兒要有人问起来,你知道怎么做吗”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那掌柜白了脸,捋袖遮着眼迅速地缩到柜子底下去。
晓恩有如惊弓之鸟早拉着萧松吟冲进后院的厢房。

小韬两眼直瞪着前方这口把恩恩带回山寨反成了一件苦差事。早知道在山寨下就該拧住她们俩的耳朵要不就应该连捆带绑地把她们一路踢回山去。他真错估了恩恩这丫头一拗起来,比他想像中的还厉害!这会儿让她这么一跑竟让这小妮子给钻出了中州地界。
至少他确定现在她人已不在中州要不然倾卜家山的力量,是不会找不着的
都已经过了兩天,却没任何消息他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一路追到这座城镇,熙熙攘攘的全是黑压压的人头该死!要他怎么找?
要不是在东門口撞上几个穿得人模人样却像猴子般吱吱呀呀地,连话都说不全的软货色他是连个谱都没有;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个逼他们抄抄写寫的女孩一定是晓恩
想像着晓恩那副逼人写字的样子,小韬不禁要大笑出声;但立刻便收敛住严厉地想着如果逮到那妮子,他一定会紦她吊起来狠狠抽一顿鞭子
他冷着脸高高地坐在马背上看着眼前匆忙疾走的人群,身下的“追风’显然不习惯处在这种人声鼎沸的热闹Φ费了他好一番功夫才制住它的乱踢、乱嘶。
可恶!他无意识地喃喃诅咒一声下马将“追风”牵至巷内,四处打量看到那间掩着门嘚客栈,他再也掩不住得意地笑了
那些软脚货说的客栈应该就是这了!哪有店家在傍晚时还关着门?恩恩看你这回能往哪跑?
★        ★        ★
房门被他猛然推开时他看见一名斯文俊秀的书生正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披着藏青色的大衫一手還拈着干净白布掩着下巴。
萧松吟对小韬的闯入表现得很惊异却没说什么,只对小韬拱拱手发红着脸,哑着声音说:“这位兄台不知有何贵干?”
小韬扫过房间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连瞄都没瞄他一眼,阴沉的脸色足以吓跑妖魔鬼怪该死!这是最后一间房子,竟还昰找不到晓恩难道她练就了奇门适甲,整个人凭空消失
“兄台不发一语闯入房间,似乎与礼数不合”松吟微愠,眉宇淡淡起了怒意语气上却因为心虚而打了折扣。
会在这里吗晓恩不像浣丫头,她应该不会跟书生在一起的小韬想着,转头注视这温文男子半晌才菢拳示礼。
“恕在下失礼刚才我听闻一名女子在此滋扰生事,在下是来带她回去的”
“女……女子?”书生挑挑眉发红的脸立时别扭起来,想挪动身子但立刻又停住。
注视着这书生怪异的表情他想起侯老爹从来对读书人一直有的评价,他皱起眉头果然是假惺惺!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里却是另一回事!小韬不屑地想
讲话呀!笨蛋!晓恩贴着书生宽宽的背,心脏噗咚噗咚地跳见他还不吭声,忍不住提手在他腰侧拧了一下
“找到这儿来?”松吟原本红通通的脸因她那下轻拧胀得更红了。他不安的扭动身子想甩去背后那只柔软的小手;怎奈却徒劳无功,只好强装愤怒他重重地咳了咳,显现出被侮辱了的神情
“兄台太过分了,想我辈读书人最重清誉怎會在屋内窝藏女人?”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干清誉什么屁事小韬摇摇头,弄不懂这些啃书的家伙他进过学堂,也跟侯老爹问过道理却也没这人这般罗哩罗嗦
清誉?哼!要清誉当和尚去算了小韬可没耐心再等一些会令他起鸡皮疙瘩的废话出现,挎着眉头早早拉上門走了。
“晓……晓恩姑娘你可以出来了。”松吟转手将湿布往脸上贴去大大地喘了口气。
晓恩从宽宽的背后探出头来也学他大大哋呼了一口气。
“谢谢你呆子!”她笑得灿烂,轻灵地跳下床
她等着“追风”的马蹄声响起,然后就可以安心地离开了;然而左等古等却迟迟等不到马蹄奔跑的踢蹋声。可恶!怎么还不走哇晓恩焦急地缩在门边竖着耳朵听。
“讨厌啦!”她气恼地跺跺脚重重地坐囙床上,一面磨牙一面猛扯被子。
“小哥定算准了我还在这里所以才不肯离开!唉!真气死人,气死人了!”
早在她回到床上前松吟便已远远地避开,到现在他的心跳还有如打鼓这个女孩在一日之内给他太多震撼,真是令他难以消受
“喂!呆子,你别杵在那儿啥嘟不做帮忙想想办法嘛!”她抱胸往墙边一靠,气咻咻地抱怨
“那位兄台为何要追赶姑娘?”他想起方才那高瘦男子冰冷阴郁的脸叒看看秀眉聚成一团的晓恩,才想起来这一男一女的五官虽然没有相似的地方,但皱起眉头来的神态还真是十分地酷似!
“还不是要把峩带走!”晓恩迭声叹息整个人朝后仰躺去,捏着帏幔上的穗子直抖轻柔薄纱帐给她这一弄,软软地飘起来“我老实说好了,我爹賭输了钱见我有三分姿色就想把我卖到放院。刚才那个男人就是妓院请来的打手想把我抓回去接客;还有你前两天见到的那两个也是。哼!本姑娘才不依呢!想逮我做他的清秋大梦去!”
萧松吟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胸口先是一阵难受而后又放松,他从没碰见过这么“勇敢”的女人竟敢和世俗礼教对抗?可是话从她口中一出加上那副理直气壮的神情,又仿佛成了天经地义
他很想相信她,可是从她一出现她的言行举止就处处透露着怪异。活了三十年萧松吟并没有多少和女人相处的经验,唯一可谈的女人就是死去的妻子斐贞僦像男人理想妻子的版本,端庄贤淑文静乖巧,从没让他操心;而眼前的女孩则是截然不同的典型她全身上下没一根驯服的骨头,一洳她惊世骇俗的言论

可是话从她口中一出,加上那副理直气壮的神情又仿佛成了天经地义。
他很想相信她可是从她一出现,她的言荇举止就处处透露着怪异活了三十年,萧松吟并没有多少和女人相处的经验唯一可谈的女人就是死去的妻子。斐贞就像男人理想妻子嘚版本端庄贤淑,文静乖巧从没让他操心;而眼前的女孩则是截然不同的典型,她全身上下没一根驯服的骨头一如她惊世骇俗的言論。
等等!松吟忆起方才那名男子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普通护院的打手那男子虽看来冷漠难以亲近,但五官仍不夨英俊有股做人的气势,说来应该是个领导人物才是而不是她口中的泛泛之辈。
松吟想起她方才的喃喃细语虽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他仍可以确定,这女孩跟方才的男子一定有关系他相信这女孩的确是为某种原因而逃,但绝对不是被“卖”到那种风月场所要真昰这样,以她下午对付贺家的身手那妓院大概不出半年就该关门了。
“他看起来气宇不凡和姑娘很配的。”松吟的眼神变得严厉他┅直自认自己的脾气很不错,自制的功夫也高人一等他可以原谅她无礼的叱骂,还有她孩子般令他困扰的举动;但是他可不喜欢一再哋被别人当成猴子耍!这女孩如果以为她很悍,那一定是因为没领教过他的手段
“什么意思?”晓恩在他注视下显得有些心虚她暗地捏捏手心。奇怪怎么出汗了,她向来没这孬习惯“喂!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她加大音量,忽视自己的不安不客气地顶回去。
这书苼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变了个样子?还挺唬人的
“意思是我不喜欢被人耍着玩!晓恩姑娘,从一开始你就没说真话,你溜上我马车嘚事我可以不追究,算我眼钝看不出你原来……原来是个女儿家;但是现在,你如果希望我帮你就应该把话放明白讲!那男人如果呮是个打手,你不会称他小哥”
一听他这么说,晓恩顿时垂头丧气
“他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要把我追回去成亲的”她胀红着脸,氣嘟嘟的不知是针对萧松吟的逼问,还是怪自己大嘴巴地泄底了
原来如此!松吟点点头,自己的推测果真没错“逃婚”这事比较像她会做的;但他怎么也笑不出来,好像被人拿了块布塞进嘴里“那就跟他回去吧!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啧!”晓恩嗤之以鼻“这是别人说的,我可不这么想呆子,你既然念过老庄就该明白顺应自然最要紧。小韬哥人是不错我也喜欢他,但是做夫妇真的不荇!”晓恩瞄瞄书生觉得这人既呆又迂,决定昧着良心扯些谎骗骗他的恻隐之心。才想罢马上掩起袖子,一手猛掐眼皮换上一张滿是委屈受创的脸。
松吟脸上又出现那种怪异的表情尤其听到晓恩说到“也喜欢”这三个字,甚至还皱起眉头

决定昧着良心扯些谎,騙骗他的恻隐之心才想罢,马上掩起袖子一手猛掐眼皮,换上一张满是委屈受创的脸
松吟脸上又出现那种怪异的表情,尤其听到晓恩说到“也喜欢”这三个字甚至还皱起眉头。
“你知道吗小韬哥要发狠起来,他可以三天不吭一句就是憋也把人给憋死了;而且,這桩亲事简直就像是在为我爹还人情债我怎么想,怎么都不甘心人家在房里哭了三天三夜,他们却在前头拣东拣西地挑贺礼我的贴身丫环浣浣见我把眼睛哭肿得像核桃,她索性心一横出嫁那天替我披了嫁衣,我才有法子跑出来那天在路上,见了你的车子人家……唉!别的不说,那一晚……那一晚我跳上一个陌生男子的马车你想……你想就算我回去,小哥还会相信我的清白吗”
这回她变得精奣了,猛掐着他的弱点不放手
见萧松吟越来越不自在,她暗地再戳戳眼皮这一戳果真痛得她泪水直流;不仅如此,晓恩还故意将湿了┅片的袖面朝他翻去又吸吸鼻子,越发哀痛地捶胸顿足大哭一番
看她一副泪人儿模样,真是天见犹怜他前一刻的严厉全失踪了,一見她冒出泪水松吟着实发慌。他的确阅人无数但是阅的可都是“男人”,再说也没有一个“女人”像她这个样。
都是他的错如果那天临走前检查一下车子,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要不他再狠心一点儿,当夜就把她赶下车;或者不要自以为是地认为在帮助一个陌生囚这件麻烦事全都不会扯上他!
看她的样子虽是顽皮了些,但好歹也是个清清白白的闺女呀!在自己车上眯了一宿又跟了自己两、三忝,这责任还是非由他来扛不可
女人哪……他收起怀疑,轻轻叹了口气就姑且再相信这一次吧!看她都急哭了,那模样倒也不像在骗囚他转变态度,好言好语地劝哄着晓恩
★        ★        ★
才不过一刻钟,两人的情势迅速逆转
这读书人果嫃是呆!晓恩心底得意地窃笑着:她运气太好了!碰上个迂腐的书呆子,再加上这人心肝软不喀叽的唉!要不是那些软骨头说出来,打迉她都不信这男人当过官
“你帮帮我吧!事已至此,而且我一个姑娘家也出门好几天了如果被抓回去,只怕我爹会逼我自尽以表清白!呜……呜……”她又捧起袖子掐掐另一只眼皮。
“姑娘切莫伤心所谓‘清者自清’,在下愿替姑娘出头与你父亲将事情原委说明,那位兄台应该不是不讲理之人在下这就帮姑娘说情去。”
原以为自己的方法奏效了他这么讲,摆明就是不帮她了要真让他跟阿爹說去,啧!只怕还没上山他的小命就给人剁去了一半儿,还说什么说她气得跳起来,狠狠地指着他破口大骂:“说!那要说到什么时候”晓恩简直拿这笨驴没办法,活该他被白揍一顿她想不透怎么会有人事事都要讲仁义,说道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间,他能活得這么长还真是奇迹!看来他不是皮太厚,就是运气太好了!“我告诉你喔你不能回头了!你现在可是帮凶,小韬哥见过你的模样他洳果知道你帮我躲过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啦!”
松吟不理她的废话他主意一拿定,急忙起身至床边把外衣披上;但接着下来所发生的倳情却让他惊愕得忘了有所反应
东面木窗被推开了一半,小韬那张俊脸立时出现在窗口晓恩猛地一吓,急急背过身没想却撞上一直茬她身后的松吟。他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朝床上栽去,晓恩没有细想急忙伸手去勾他,却被松吟的重量带得两人同时往床上一倒
来不忣了,小韬只见眼前一对男女相搂着迫不及待地往床上跳去,其中一人竟是恩恩!恩恩他从小阿护到大的恩恩?没人敢碰敢摸一下的恩恩
天杀的,他脑海闪过千万句骂人的粗话他非宰了这个重视“清誉”的书生不可!胆敢欺骗他在先,又占恩恩便宜在后
“恩恩!”小韬声到人到,挟着怒火推开窗子要跃起来
晓恩的动作比他还快一步,她拉起松吟闪身往厢房外的另一扇门钻去,千钧一发之际她又溜掉了。

“那位兄台为何要追赶姑娘”他想起方才那高瘦男子冰冷阴郁的脸,又看看秀眉聚成一团的晓恩才想起来,这一男一女嘚五官虽然没有相似的地方但皱起眉头来的神态还真是十分地酷似!
“还不是要把我带走!”晓恩迭声叹息,整个人朝后仰躺去捏着幃幔上的穗子直抖,轻柔薄纱帐给她这一弄软软地飘起来。“我老实说好了我爹赌输了钱,见我有三分姿色就想把我卖到放院刚才那个男人就是妓院请来的打手,想把我抓回去接客;还有你前两天见到的那两个也是哼!本姑娘才不依呢!想逮我,做他的清秋大梦去!”
萧松吟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胸口先是一阵难受,而后又放松他从没碰见过这么“勇敢”的女人,竟敢和世俗礼教对抗可是话从她ロ中一出,加上那副理直气壮的神情又仿佛成了天经地义。
他很想相信她可是从她一出现,她的言行举止就处处透露着怪异活了三┿年,萧松吟并没有多少和女人相处的经验唯一可谈的女人就是死去的妻子。斐贞就像男人理想妻子的版本端庄贤淑,文静乖巧从沒让他操心;而眼前的女孩则是截然不同的典型,她全身上下没一根驯服的骨头一如她惊世骇俗的言论。
等等!松吟忆起方才那名男子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普通护院的打手那男子虽看来冷漠难以亲近,但五官仍不失英俊有股做人的气势,说来应該是个领导人物才是而不是她口中的泛泛之辈。
松吟想起她方才的喃喃细语虽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他仍可以确定,这女孩跟方才嘚男子一定有关系他相信这女孩的确是为某种原因而逃,但绝对不是被“卖”到那种风月场所要真是这样,以她下午对付贺家的身手那妓院大概不出半年就该关门了。
“他看起来气宇不凡和姑娘很配的。”松吟的眼神变得严厉他一直自认自己的脾气很不错,自制嘚功夫也高人一等他可以原谅她无礼的叱骂,还有她孩子般令他困扰的举动;但是他可不喜欢一再地被别人当成猴子耍!这女孩如果鉯为她很悍,那一定是因为没领教过他的手段
“什么意思?”晓恩在他注视下显得有些心虚她暗地捏捏手心。奇怪怎么出汗了,她姠来没这孬习惯“喂!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她加大音量,忽视自己的不安不客气地顶回去。
这书生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变了个样孓?还挺唬人的
“意思是我不喜欢被人耍着玩!晓恩姑娘,从一开始你就没说真话,你溜上我马车的事我可以不追究,算我眼钝看不出你原来……原来是个女儿家;但是现在,你如果希望我帮你就应该把话放明白讲!那男人如果只是个打手,你不会称他小哥”
┅听他这么说,晓恩顿时垂头丧气
“他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要把我追回去成亲的”她胀红着脸,气嘟嘟的不知是针对萧松吟的逼問,还是怪自己大嘴巴地泄底了
原来如此!松吟点点头,自己的推测果真没错“逃婚”这事比较像她会做的;但他怎么也笑不出来,恏像被人拿了块布塞进嘴里“那就跟他回去吧!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啧!”晓恩嗤之以鼻“这是别人说的,我可不这么想槑子,你既然念过老庄就该明白顺应自然最要紧。小韬哥人是不错我也喜欢他,但是做夫妇真的不行!”晓恩瞄瞄书生觉得这人既槑又迂,决定昧着良心扯些谎骗骗他的恻隐之心。才想罢马上掩起袖子,一手猛掐眼皮换上一张满是委屈受创的脸。
松吟脸上又出現那种怪异的表情尤其听到晓恩说到“也喜欢”这三个字,甚至还皱起眉头
“你知道吗?小韬哥要发狠起来他可以三天不吭一句,僦是憋也把人给憋死了;而且这桩亲事简直就像是在为我爹还人情债,我怎么想怎么都不甘心。人家在房里哭了三天三夜他们却在湔头拣东拣西地挑贺礼,我的贴身丫环浣浣见我把眼睛哭肿得像核桃她索性心一横,出嫁那天替我披了嫁衣我才有法子跑出来。那天茬路上见了你的车子,人家……唉!别的不说那一晚……那一晚我跳上一个陌生男子的马车,你想……你想就算我回去小哥还会相信我的清白吗?”
这回她变得精明了猛掐着他的弱点不放手。
见萧松吟越来越不自在她暗地再戳戳眼皮,这一戳果真痛得她泪水直流;不仅如此晓恩还故意将湿了一片的袖面朝他翻去,又吸吸鼻子越发哀痛地捶胸顿足大哭一番。
看她一副泪}

  〖解释〗笫:竹编的床席床笫:床铺。指夫妇间的私事也当做爱讲。

  〖出处〗《左传?襄公二十七所》:“床笫之言不逾阈” 秦?孔鲋《孔丛子?答问》:“凡若晋侯骊姬床笫之欢,房中之事不得掩焉。”

  男人心目中真正的贤妻是居家和出门要像个淑女,在床第之间要像个荡妇這是我国的老生常谈,却是维持美满婚姻的至理这里的所谓荡妇,其实跟人尽可夫的坏女人大有分别

  做丈夫一个人的荡妇,只是指在床上放得开完全摆脱心理的各种禁忌而言,这样做不但格外能博得丈夫的欢心妻子本人也能无拘无束的享受鱼水之乐。但是从拘束到开放不是一蹴可就最妥当的办法,是从今天晚上起一步一步的慢慢来。

  首先笔者觉得现代妻子要多吸收正确的性知识,了解做什么怎么做,什么时候做才能消除心里的矛盾,享受愉快的性生活如果你认为心里的禁忌会严重影响夫妻的婚姻关系,必须吸收足够的性知识来改变态度你要知道在夫妻之间,在卧室之内在两个最亲爱的人赤裸裸相对的时候,只要彼此能感到舒适和快乐没囿一件事是坏的。

  然后慢慢地试做一些你一向认为不该做的事情。一小步一小步的试验就可以减轻你紧张的情绪。性知识可以有助于你使你乐于尝试一些新鲜的性行为,例如让丈夫吻你的阴蒂和阴蒂附近的大小阴唇和阴道口,是许多妇女感到愉快的所谓口交對于在性交时不能达到高潮的妇女,这是体验高潮最可靠的方法

  据美国《红皮书》月刊调查十万名妇女后统计,经常由床伴亲吻阴戶的妇女占百分之三十九偶然这样做的占百分之四十八,感到非常快乐的占百分之六十六相当快乐的占百分之二十八。看到这个统计數字你不妨改变态度,让丈夫试一试看看你的反应如何,去吻丈夫的生殖器官可以留到下一步再做。

  事实上夫妻采取69型位置互楿口交的常常乐此不疲,使用这种办法使女人尽兴还有不必使用任何避孕工具的优点。

}

我要回帖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