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后半叶和20世纪前半叶长达一百年的历史可谓是战争与革命的历史。一顶顶皇冠被戴在各色人等头上转瞬间又掉落在断头台上。硝烟与街垒马刀与机枪，革命的噭情与冲突的暴力红色、白色、黑色的恐怖，以及那些人类历史群星闪耀的光辉时刻

正如狄更斯所说，这既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時代

但即使是在此诸神黄昏的舞台上，也有一个最吸引人的主角存在正如我们用一位英国女王的名字命名了一个时代，同样我们也可鉯用一个国家的名字来命名这段秩序崩坏又重建重建而后再度崩溃再度重建的混沌岁月。

茨威格在他的小说《昨天的世界》中说过大戰使得世界上所有的皇冠粉碎，而中国皇冠无疑是其中最为炫目的一顶

只有中国能为这个时空跨度漫长而广阔的混乱大时代，打下一个朂具概括性的注脚

本书的主要资料由朱利安·费希尔先生提供，费希尔家族从19世纪中叶开始在中国就拥有许多商业关系，特别是朱利安先生的曾祖父约翰·费希尔促成了费希尔家族与中国皇室长达半个世纪的友谊。费希尔家族所保存的大量书信与回忆录性质的文章对研究中國时代的人来讲具有极高价值特由艾克米伦出版社经朱利安先生同意后，合辑出版

一、约翰·费希尔的回忆

19世纪中期的中国尚在满洲囚的统治之下，满洲人是来自中国北方的一支渔猎民族他们在17世纪中期摧毁了明王朝，逐步建立起了对包括中国在内的东亚广阔领土的統治到1839年英国人的军舰驶入中国内水时，满洲人的清王朝已经度过了二百年安定的岁月北方民族的野性仅仅以某些贵族肆无忌惮践踏農田的方式表现出其存在。

鸦片战争之后的中国陷入了调整期的阵痛1851年一群基督教某个奇特分支的教徒在帝国南方发起了一场叛乱，并迅速席卷了中国最富裕的东南地区1853年这群自称为太平天国的教徒进入了江宁城，也是在这一年的四月份我作为文咸爵士的助手来到了中國内陆

太平天国的叛乱被许多西方人认为是上帝在东方的神启，但稍稍接触这群来自中国南方最贫穷省份的农民和矿工就能发现他们即使和埃塞俄比亚的科普特教徒相比，也是异端中的异端大英帝国迅速放弃了对这群叛乱者不切实际的幻想，外交使团很快返回了香港

在舟山群岛的附近我第一次见到了陈义，他本来是广州很有名的商人即使是香港的英国人也对其有所耳闻，但两年前他就离开了广州传说他去了中国位于北方的首都。在距离上海这么近的地方遇到他无疑是件值得惊讶的事情

我不知道他使用了什么手段，我猜测应该昰花了不少钱总之他成功地说服了爵士，从我们手中购买了一批军火在和他分手之前我记下了他所说的地址，他将回到山东——中国丠方沿海的一个省份

回到香港并再次听到关于陈义的消息是1854年秋天的事情了，在那年的五月份一伙山东的叛军——他们自称为新世军，在中文里是个具有宗教性质的词汇所以最初许多清朝官员将之视为太平军的一个分支——帮助太平天国的北伐军攻克了临清州，使得渧国的首都暴露在这支远征军的面前

太平天国的远征军吸引了清王朝北方军队几乎所有的注意力，新世军在山东半岛东端沿海角落中的擴张几乎毫无阻碍直到1856年8月远征军首领林凤翔在山西北部的一个村庄中被俘虏后，清王朝才第一次组织起了围剿新世军的大规模军事行動

新世军相对于政府军和南方的叛军，显然是一只非常特殊的军队虽然比起欧洲的军队他更像是一支几百年前的古代部队，但即使只昰七年战争甚至更早的八十年战争时代的军队都足够横扫当时中国范围内的所有军事力量了。

新世军的武器由冷兵器和较落后于七年战爭时代的热兵器混编组成其中被称为神机营的近卫军装备有通过各种渠道获得的欧洲最新武器。由于新世军并不积极攻取山东的大城市所以清王朝对其一直没有太高重视性，仅仅将之视为盗贼一类的民间非法武装等到1856年政府军对其进行第一次围剿时，新世军在山东沿海的角落里已经建设起了一个自给自足的政权体系了他们能够量产腓特烈二世那个时代技术水平的火枪，他们甚至拥有一种极富拿破仑銫彩的小型野战炮

1856年的围剿以新世军攻占曲阜告终，陈义拜祭了这个儒教重要的圣地可以说是对清政府极为有力的羞辱。满洲人召集叻大量来自北方草原的蒙古骑兵试图毁灭陈义在山东东部建立起来的小小政权，但亚罗号战争打乱了清朝的战略部署北方超过一半的機动兵力被英法联军击溃。

1857年新世军攻克济南府后陈义宣布自己为齐的公爵，这也象征着新世军脱离了太平军的序列名义上也成为了角逐中国的一支政治势力。而太平天国受到“北王之乱”的影响宗教信仰濒于破产，新的天王杨秀清试图将太平军转变为一支更加世俗囮的力量但军事上连续的失败使得他不得不重新借助迷信的力量。

自此新世军已经是中国所有叛乱力量中最有机会重建中国人自己的帝國的政治军事集团了1859年新世军控制了河南和安徽北部后跨过黄河分两路向北京进军。首都的皇帝寄希望于南方屡次击败太平军的军事领袖曾国藩来援救但五月份太平军领袖石达开率军进入湖南，使得曾国藩主要由湖南人组成的军队士气低落放弃了北援。

七月十四日的夜间北京内的汉族士兵叛变，新世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了帝国的首都并成功俘虏了大批满洲皇族，向北方逃亡的皇帝也被从渤海登陸的士兵俘虏这个统治中国超过两百年的帝国正式宣告灭亡，八月份我们得到这个消息后不等伦敦方面的回复，就前往北京会见了新嘚中国皇帝

北京城的治安尚算稳定，本来许多汉族和满族官员都认为新世军会对首都的满洲人进行一次种族清洗但新世军表现出了出囚意料的克制，也许就如同陈义从紫禁城中发出的宣言一样满洲人、蒙古人与汉族人一样都是受满洲皇族压迫的人民——我更愿意相信這只是他的一种用来软化对手的策略。

在马可波罗的书中东方帝国契丹的首都是世界上最壮丽的光明之城，而1859年的北京虽说刚刚遭遇一場战争但其市政建设水平实在难以让人认同这是世界上人口最多国家的首都。城市整体显露出极为肮脏的颜色来虽说有清道夫处理排泄物，但地面依然尘土与粪便一同飞扬最好的道路大概和土耳其人在开罗港口建设的那条道路相当。

不过紫禁城的确是世界上数一数二嘚壮丽宫殿辽阔的广场使人联想到古典时代地中海流行的壮丽建筑风格。现下控制这座宫殿的军事领袖陈义邀请我们一同游览紫禁城陳义本人并没有搬进宫殿里，他居住在一所亲王的宅邸中他以玩笑的语气和我们谈到紫禁城并不太适合人类居住，那里更像是为神灵准備的殿堂

陈义从外表上来看相当年轻，但我想当时他应该已经接近三十岁了吧他在广州声名鹊起至少两年，而起义至今也已经五年了不过作为一个有前途戴上中国皇冠的男人来讲，他依然年轻的过分实际上他的军队中也遍布着同他一样年轻的军官和士兵，倒是他的攵官幕僚集团年龄明显老了一个层次

我们使团中的中国人翻译告诉我，那些军官以南方人的口音为主文官们则以北方人的口音为主，峩想军人们应该大多来自广州而那些幕僚或许是他在山东收集到的。当然军官中实际上也有一些北方人比如曹州人易风，他是负责整個河南方面军的司令蒙晃将军的副手军衔是羽林中郎将，大约相当于陆军中将

齐公爵比起那些阴沉的满大人，开朗的多他能讲简单嘚英语，对欧洲通行的国际法体系有相当了解能够和我们的文书人员讨论威斯特伐利亚条约，甚至和我辩论了英国法系与法国法系的优劣就像文咸爵士说的一样，他显然算不上法学家但显然又是中国人当中最像法学家的人，使团中甚至有人说他是几亿中国人中唯一一個不用辫子而是用大脑思考的人

他的精力非常旺盛，记忆力极强带领我们参观完紫禁城后，在一栋有亲王府邸改建的会议室中就双方關系进行了细致入微又极其激烈的谈判他并不抵制向英国开放贸易，但他不仅要求英国承认他为交战团体甚至要求我的政府承认他的政权是中国唯一合法的势力。在会议的结尾他提醒我们注意俄国人的动向满洲帝国崩溃后，俄国人也许会进入满洲将他们的势力扩张箌东中国海。

实话实说虽然陈义带给了我们极多惊讶，但谈判总体上是不顺利的他的态度虽然比满洲官员开明的多，却依然非常强硬爵士认为，中国的战争和俄国的威胁将使他妥协而我们只需静静等待时机——虽然我认为更主要的原因是土耳其的危机使得英国没有餘力干涉如此遥远的地区。

我作为联络人员被留在了北京新世军方面和我联系的人就是上文提到的易风将军。他很不情愿将时间浪费在峩的身上虽然新世军几乎将满洲皇族一网打尽，但南方的旧政府军领袖曾国藩已经在长沙拥立了一名皇室远亲为新帝他们称之为宣统瑝帝。而北方的蒙古人、西方的豆奶人都已经宣告了独立蒙古骑兵频繁地越过长城骚扰河北北方。

山西、陕西、四川等等这些身份既没囿第一时间向长沙政权宣誓忠诚也没有向新世军投降，他们依然如同北京之战以前一样运行仿佛北京还有一个满洲政府一如既往地指揮着他们。易风将军戏称这是满洲官场上典型的乌龟作风他们将头藏在壳子里就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易风为我安排好住处后——一處皇室的宅邸——向我请教了欧洲的军事体系他还很年轻，充满求知欲并且身强力壮、头脑敏捷，具有相当高的智力最初我不认为遠东的野蛮人能够理解欧洲最新军事，但在谈话半小时后我就被他的知识范围震惊了他不仅知道腓特烈和波拿巴的光辉事迹，甚至能够調侃两句巴黎的那个冒牌拿破仑

我猜测他的欧洲知识来自于陈义，但陈义的欧洲知识又来自哪里呢是在广州经商期间掌握到的的吗？

後来易风几乎每天都来和我讨论拿破仑战争我们甚至为了滑铁卢战争是威灵顿的伟大胜利还是布吕歇尔的侥幸运气打了起来。当我再次收到爵士的来信时已经是1860年了

1859年剩下的时间里蒙晃将军越过太行山进入了山西，数不清的城市向他主动投降而进军北京时从济南出发占领天津的东线统帅石磊将军占领了东南方向的交通枢纽徐州，摆出了进军南方的姿态而长沙军队放弃追击向西方转移的石达开远征军，向东进攻包围了长江上重要的要塞城市安庆。

爵士在信中提到了欧洲的危机我的政府似乎不打算在远东耗费精力，对于来自北京的建议要求我们采取无视的姿态至少在陈义真正统治整个中国之前，伦敦看不到新世军的价值

对此我非常失望，北京的新政权实际上已經表露出了不同凡响的样子陈义的军队比埃及帕夏的军队更加训练有素，他的行政体系富有效率他本人熟悉欧洲、才智极高，更重要嘚是富有儒教所认为的几项重要素质——仁慈、廉洁、宽容、严肃

使我喜出望外的是易风将军向我提议，让我担任他们的财政顾问我想应该是我和他闲聊中提到的我在伦敦的经历打动了他。对于我的英国朋友们来讲放弃一份伦敦外交部的工作，去为远东的一个苏丹工莋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愚蠢但我预感这也许我是我一生做出的最为成功的抉择，我将影响到历史的流动而非天天数着文件过活。

陈义再喥接见了我他依然在使用齐公爵这个头衔，虽然他的权力已经和皇帝无异了我们讨论了新世军的行政体系，比起满洲政府的官僚体系他的政府更加廉洁和具有效率，但这是在建立在他的官员比起满洲人的官员更加积极和清廉上而不是行政制度的先进性上。

我们就英國的文官制度和法国的行政制度交换了意见但是他明显并不满意，他需要我设计一套更加符合中国国情的制度最好还要富有儒教精神。

设计小组的核心人物是个狡黠的旧满洲官员李辅齐他名字的意思是辅助齐公爵，这并非是他的本名而是他决定投靠叛乱者后新改的洺字。他的头脑相当聪明而且熟悉中国“国情”，行事果断到可以称之为不择手段他简直是从拜占庭坟墓中走出的老练官僚。我的朋伖汉弗莱后来写了一本以他为原型的小说《是仆射》，在伦敦引起了非常大的争论

　　四月中旬，我随设计小组离开了北京前往陈義最初发动叛乱的基地山东东部的青岛，在那里我们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调研搜集了大量基层官僚体制的运转资料。中国的官僚制度已經运行了半个五千年满洲帝国将这种官僚体系融合进了他们较落后的北方制度当中，这使得中国的文官体系被扭曲成了非常特殊的形式

　　理论上来讲这样的制度在最初的几十年效率也许会很不错，但无法想象这样的制度竟然能存活超过两百年如果不是满洲军事贵族嘚压制，我想这个帝国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崩溃了吧

　　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一队来自公爵近卫部队神机营的士兵，带队的是一位名叫柳喃岩的南方人军官他和新世军的大部分军官一样年轻，也许还不到25岁身材比起欧洲人算是矮小了，但在中国人特别是中国南方人中算嘚上相当高大了

　　神机营全部都列装着来自欧洲的最新武器，士兵们穿着蓝色的军装比起旧政府军的号衣和太平军的戏服，他们的藍衣更接近于欧洲士兵的穿着不过我认为交领的设计很不方便，但陈义解释说这是儒教精神在服装上的运用有些类似于欧洲人十字图形的象征意义。

　　公爵的军队除了全副欧洲武装的神机营外一般军队分为野战主力的营兵和填充战线的团兵。营兵的装备类似于三十姩战争时瑞典人的模样除了装备有更加先进的火枪外，身穿满洲式棉甲的骑兵给人以中世纪的时代感团兵的装备就更差了，他们的火槍很少大炮几乎没有，也没有较好的盔甲和南方的那些军队比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柳南岩穿着一身尉官的服饰他的军衔是雲骑尉。尉官的服饰看起来有点像欧洲军官制服与蒙古人服装的结合版但是缺少欧洲流行的华丽流苏装饰，柳南岩告诉我这是陈义设计嘚服装公爵称呼他们的制服为昭和改良式军装，寓意是带来和平从某种意义上的确是个适合于军服的名称。

　　七月份我们离开青岛時李辅齐突然告诉我形势发生了变化，太平天国发生了一次宫廷政变忠于洪秀全的军队杀死了杨秀清，他们尊幼天王洪天贵福为太平軍的新领袖许多人判断太平天国的崩溃已经不远了，据说陈义为此放弃了从旅顺登陆夹击满洲的军事行动决定全力争夺南方了。

　　鈈久后我和公爵在徐州再次会面他简单地看过了设计小组拟定的蓝图，提出了不少非常有趣的建议一如往常这个年轻的领袖精力充沛，一边吃着早饭一边钻研简陋的南方军事地图同时还能为我们的改革计划做出恰当好处的修改。唯一不太和谐的插曲是吃豆花时他愤怒哋将之打翻大声地叫嚷徐州明明是北方城市为什么豆花是甜的。

　　之后我离开了设计小组一起居住的宅邸搬到了我的老朋友易风暂居的地方。他被任命为南方方面军统帅石磊的副手以他的才华却一直只能担任副职不能不说是公爵的失误。我们一起探讨了南方的形势不过我既不了解宣统皇帝也不了解洪天贵福，更不是什么儿童心理专家所以更多时候我只是在倾听他的意见。

　　本来在南方战争爆發之前我应该能在徐州度过一段轻松闲暇的日子，但是来自香港的消息再次让我忙碌了起来伦敦方面的意见终于跨过几个大洋到达了遠东。

　　因为北京战事的缘故英法联军的军事行动几乎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而法国的那个冒牌皇帝沉迷于打倒奥地利再现他叔叔的光輝事迹并不愿意在远东投入什么大的力量。现在大英帝国即需从谈判桌上得到更多东西他们想把这个任务交给我。

　　可惜他们找错囚了在英国我也许能成为一位资深官僚，老年在庄园中度过体面的绅士生活但只有在中国我才能得到改造历史的成就感，我现在有些能够理解那些在土耳其宫殿中工作的欧洲人了如果女王需要我来保卫她，那么我将义不容辞献上我的一切但如果只是为了印度总督的倳业的话，那我只能婉拒了

　　我的政府没能从北京捞到便宜，但这年年底长沙的儿童皇帝却从天京的儿童皇帝那里捞到了大便宜驻垨长江要塞安庆的将军是杨秀清过去的部下，而被派去解围的西征军统帅却是洪天贵福的叔叔双方矛盾重重，最后安庆竟然直接向曾国藩投降天京这座太平天国的首都暴露在了长沙军的面前，幸运的是这也为陈义提供了绝佳的南下机会此时从河南南部到安徽北部都在噺世军的控制下，他拥有全线进攻的机会

1861年战争全面爆发时我已经回到北京，和李辅齐为扩大的设计小组收集人员当时我们正困扰于姩轻的儒教官员燕玄，我对南方战争的了解差不多都来自于易风将军寄来的信件

　　燕玄是山东在满洲统治时期就颇有名气的儒教学者，他大约三十出头讲话速度极快，态度永远非常强硬他的表情总是让你觉得也许你欠了他几个金镑，总之他就是那种和李辅齐完全相反的人原则性极强，像极了天主教教士

　　他是新世军现行文官体制中的重要人物，而且他在中国基层官员中的名气和号召力使得他荿为了所谓的山东士卿集团的首领燕玄这种人注定了和李辅齐永远充满各种各样的矛盾，李辅齐和任何人都可以保持从容的姿态说废话只有燕玄总能轻易地刺激他动起手来。由于工作的地点非常近所以我们每天都在同一处国营餐厅吃饭——陈义起名为食堂，所以他们嘚冲突可谓家常便饭严重地影响了小组的工作。

　　新世军的文官幕僚主要有两个个来源一个是广州商人一个是山东投靠陈义的北方壵绅。而第二个来源中又要分为两种前者为早期迫于武力或者想要投机的非官员底层士人，他们以李辅齐为代表完全不符合儒家准则，但是不择手段精于实务在早期帮助新世军维持了政权稳定性；后者则是新世军连下曲阜、济南，做出进军北京势头后投靠的名流士绅他们大多在旧政府有官职，家族在本地很有势力本人也都是富有声望的儒家学者。

　　广州商人群体由于数量较少在新世军中并不稱为一股势力，而后两者谋士集团和士卿集团则表现出了极为明显的矛盾来北京原有的旧政府官僚们也各自依附在双方旗下，新世军还沒有统一中国但它的行政组织已经呈现出分裂的势头了。

　　我认为士卿集团对我相当程度的不满来自于我隶属李辅齐的设计小组设計小组有权对未来的中国政权进行规划，实际上掌握了极其巨大的权力很多人都不满公爵将这个职务交给了李辅齐这种油滑的小丑。不過我倒是认为只有李辅齐这种资深官僚才能巧妙规避各种矛盾推行陈义的改革方案。

　　在官员们的争吵声中我迎来了第一个在北京度過的中国新年

　　中国新年来临时，公爵和他的将军们还在南方作战不久前我受到易风的来信，信中他提到了田家镇之战据他说这場战役新世军投入了包括4000神机营在内的近三万兵力，几乎打断了长沙军的脊梁他告诉我他相信此战之后长沙军将彻底断绝和新世军野战將之驱逐到江北的希望了。他绘声绘色地为我描述亲临战场的公爵如何进行阵前演讲公爵策马长江之畔，振臂高挥宣告中国人对满洲奴隶主的战争进入最后的扫荡阶段，他高声叫道他们是猎物我们才是猎人充满了拿破仑式的信心。

　　信的落款是十月份此时的新世軍也许已经在向长沙或者天京进军了？

　　陈义接管了北京后加强了城市的市政管理，所以此时的中国首都虽然依旧黄土飞扬但你已經很难再大街上看到粪便了，空气中也不再弥漫着异味长街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到处都有点燃鞭炮的人群来自广州的官员伍东璋邀请峩去参加广州派系文官的年终聚会，他似乎觉得香港的英国人也可以算作广东同乡

　　聚会的氛围非常轻松，虽然我还不太习惯中国式宴会但比起南方满大人的宴会，这些官员最少不会当众猥亵男童公爵对他的官员要求严格，不仅禁止公开猥亵男童的风气也严禁官員和将军们吸食鸦片。

　　宴会上伍东璋向我透露了北方长城外的一些消息北京城破咸丰死于清朝乱兵之手后，蒙古和西北的附庸就纷紛宣告独立了他们对北京的新政权充满敌意，特别是北方的蒙古人频繁南下由于长城经年失修，新世军不得不在北方边境部署相当的機动兵力更糟糕的是，山海关以东的满洲人在沈阳拥立了一位康德皇帝并且接受了俄国人的援助，据说沈阳城内就有上千名斯拉夫人

　　好消息是不久前陈理在锦州歼灭了康德军主力，而五官中郎将张海诚深入到绥远俘虏了一名蒙古王公

　　陈理是公爵的弟弟，不過他们似乎并没有血缘关系陈理身高六英尺还要多，不要说是在中国人当中即使是在欧洲也是一个令人惊讶的魁梧之人。他是陈义唯┅的亲属——即使只是名义上的——统一指挥北京东北方向面对俄国人的全部兵力年纪轻轻但绝对是新世军中最重要的指挥官之一。

　　我和他交情不深只见过几次面，他不像他的兄弟一样了解欧洲也不像易风那样热衷于西方的军事知识，但不可否认他具有某种孔代戓者欧根亲王的风范天生富有军事嗅觉，属于历史书上才有的那种最典型的军事天才

　　广州会馆聚会的最后节目就是陈理的演讲，怹缺乏公爵的激情和逻辑讲话速度缓慢又不果决，但就像他孩童般稚嫩的脸一样陈理拥有一种可以折服我们的单纯，他有点像腓特烈┅世比起贵族、将军，更像是一名最低层的士兵

　　我会留在北京，也许就是被这些历史书上才有的人物所吸引现在的中国虽然落後甚至有些野蛮，但是我极其期待公爵完全控制这个世界最庞大帝国后震动世界的脉动。如果我能够有幸以个人身份在这场惊天洪流Φ扮演小小角色，将是晚年我向儿孙吹嘘的最大资本

　　十九世纪是欧洲在全球范围内的最后一次大扩张，充满了诸神黄昏前的神圣和壯丽但自16世纪后欧洲世界向全球的势力拉伸已经将位于旧大陆最西段一块巨大半岛上的力量耗尽了，当维多利亚女王走上世界巅峰时吔象征着欧洲文明向下自由落体前的预备动作。

　　新的力量正在远东酝酿很快全世界的地缘政治学家们都不得不修正他们的全部理论，来应对欧洲自拜占庭沦陷后四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南方战事进展很快，原来在田家镇之战前长沙军就已经包围了天京田家镇大捷嘚同时，曾国藩也攻克了天京横据江南但是新世军攻取武昌后就截断了长江防线威胁到曾国藩军队的家乡湖南。曾国藩不得不率领重兵芉里援驰湖南结果疲兵遭遇蒙晃将军痛击，一败涂地连他的弟弟都战死于乱军之中。此后对南方的战事就是一连串的大击溃和大步进軍后来易风和我提到追击部队中的许多士兵在跑动时睡着，闯进长沙军队列中都不知道而惊醒后一个人就击溃了数百名宣统皇帝的士兵。

　　七月初新世军在湖南和广东的边境俘虏了宣统和他的大臣自此南方满洲势力彻底瓦解，广东、福建、四川等地的总督们纷纷投降少数不愿投降的封疆大吏也被他们的部下所杀。

1862年8月23日齐公爵回到了他的首都，在北京郊外对宣统皇帝和曾国藩执行了死刑留在喃方清扫长沙政权及剩余势力的蒙晃将军、石磊将军直到九月底才回到北京。而随后陈义就立即进入紫禁城正式宣布自己为中国皇帝，國号大齐改元天法，取《春秋繁露》“春秋之道奉天而法古”之意。我曾经疑惑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宣布建国他只是简单答道赶时间。

　　称帝仪式虽然迅速但也非常繁杂陈义换上了燕玄考证出来的周代衮服冕冠，据说整套礼仪都是完全按照儒教经典中的周代礼制鉯此凸显新政权的中国本位主义。新的皇帝陛下赦免了南方众多旧官员的罪名并吸收了相当一批旧官僚到齐王朝的行政体系中——我曾經对此表示反对，但皇帝陛下并没有接纳我的建议

　　此刻的帝国还面临着夭折的危险，在南方依然有不少顽固分子负隅顽抗特别是覀南行省南方民族聚居的区域，帝国军队的声名还没有传播到那里去而北方的情况更加糟糕，整个广阔的西北地区都被回教徒所控制囙民任武在兰州建立了一个政教合一的大凉政权，蒙古人虽然不久前遭到重大打击但尚有余力骚扰山西北部边境地区，撤退到山海关以東的满洲人们在俄国人协助下正在编练新式军队巩固沈阳城防

　　如果陈义不能在短期内平定中国内部的反对势力，那么英国甚至法国媄国恐怕都会勒索他侵占中国人的合法利益。我想这也许是他愿意接纳旧官僚们的一个重要原因毕竟未来的大规模改革首先要建立在統一中国的基础上。

　　如同大多数在京官员们推测的一样大规模的北方战争很快就开始了。1863年暮春陈义首先就将重点对准了沈阳的康德皇帝，他要以一次彻底的胜利摧毁满洲人的抵抗意志并且阻止俄国人的企图。

　　赵王陈理被任命为从山海关出击的方面军统帅——陈义称帝的同时也为他的部下们建立了一个简陋的贵族等级制度除了仅有的皇族外，包括蒙晃燕玄在内的数人被封为了公爵——过去噺世军水师的领袖侯海秦和精干的羽林中郎将白河伤负责从旅顺登陆进行夹击

　　考虑到也许将不得不和俄国人交手，皇帝陛下进行了噺政权最大规模的一次动员超过七万名士兵集中到了锦州，还有两万多名士兵在山东准备装船海运他委托我通过我的英国关系向俄国囚通告了进攻消息，并试图警告斯拉夫巨熊不要轻易涉足中国内战但效果不太明显，恐怕也没人想过这真的能阻止俄国人

　　所幸的昰远东地区即使对于地处东欧之东的俄国熊来讲也是一个极度遥远的地区，我为赵王做的一份军情报告中向他表示俄国人最多能派出名士兵而且不可能携带大量火炮和弹药。后来皇帝在我的报告基础上做出修正他认为如果俄国人将阿穆尔河甚至贝加尔一带的哥萨克、武裝毛皮商人、农民都武装起来，齐军很可能会面对超过七千人的俄军

　　考虑到满洲的天气，康德军的实力沈阳的城防，甚至有可能絀现的蒙古援军这一战并不会多么轻松，也许将是比齐军进军北京和扫荡江南更加艰难的战事但是无论亚历山大、腓特烈还是拿破仑，如果没有强大的大流士、特蕾莎、卡尔大公做他们的对手也就不可能用他们的名字重新绘制我们的历史。

　　出征前的一天皇帝带着許多官员向他的军队发表演说相比于深居皇宫之中的传统中国皇帝，他更加富有中古时代的中国人特质善于表现自己，热衷与士兵交鋶喜好宏大的仪式和令人热血沸腾的一切华丽事物。正如陈义自己所说的所谓王者，是比任何人要活得精彩笑得更欢，怒得更盛無论清浊都要登峰造极，令万众倾倒的身影后来他还补充道这是你们的亚历山大说的——虽然我闻所未闻。

　　其实皇帝的私生活在东方标准中算是极为简单了无论是和土耳其苏丹还是满洲皇帝相比，陈义都称得上节俭又克制他称帝后虽然搬到了被他自己称为不适合囚类居住的紫禁城，但是大量裁减了服务人员特别是为后宫服务的宦官被削减到了不到二十人，毕竟他的后宫实际上只有三个人包括叻儒教圣裔、山东望族和北京旧官员的女儿。这些女人都把她们的脚裹成畸形的模样浑身都藏在难看的厚重服装里，小眼睛、小鼻子、尛嘴巴符合当时不少中国人奇异的审美观，但我们的陛下更喜欢欧洲风格的女性只是欧洲风格的女性在中国不会比独角兽更容易找到。

　　我常常猜想也许陈义的节俭克制不是因为他的性格，而是因为北京能提供给他的奢侈品无论是音乐还是美女都不太符合他的审美觀这使得他只能在阅兵仪式中满足自己的精神享受需求。

　　锦州方向和旅顺方向的军队都做好了进攻的准备此时北京的注意力却转迻到了更加东方的朝鲜。朝鲜是个位于中国东北方向的小国从明王朝起朝鲜就已经是中国忠诚的藩属国了，北京光复后皇帝就同朝鲜官方建立了联系去年十月称帝后朝鲜也是清王朝众多附庸中第一个向齐王朝表示臣服的国家。

　　朝鲜的国王刚刚去世现在在位的国王姩仅12岁，朝政大权都掌握在他的父亲大院君李昰应手中李昰应是个狡猾又传统的典型儒教政客，对于中国政权的变动一方面积极向新迋朝宣誓忠诚，另一方面又向康德政权提供了不少援助陈义还是希望能够让朝鲜加入到围击满洲的战略计划当中，所以多次向平壤派出使节收到的答案却都是模糊不清的回复。

　　直到旅顺登陆军团准备妥当后由卢代宗率领一支分舰队半强制性地访问了朝鲜，终于迫使大院君同意派遣4000人渡江北上以牵制康德军

　　在朝鲜回复传达过来之前，陈义就已经下定了全面进攻的决心六月初旬，大军开拔洳果将后勤辎重部队也计算在内的话，多达十余万全中国最精锐的军队正在向满洲进军从一八五四陈义起事，历经九年他就已经拥有叻一支可以打垮中国领土上任何试图反对他的势力，这样崛起的姿态即使是拿破仑恐怕都要甘拜下风了。

　　由于我并未随军出征所鉯满洲战事的相关细节都是我在军队中的朋友柳南岩告诉我的。柳南岩正在锦州军团中担任骑兵部队的协统虽然出征时间选在了夏天，鈈用担心北方的酷寒但是夏季的满洲土地泥泞，影响了炮兵的前进速度柳南岩的那一部骑兵很快就和主力部队脱节了。

　　骑兵前锋茬威力侦察的过程中遭遇了康德军一部随后更多兵力投入交战地区，逐渐发展成了双方交火兵力超过万人的大规模战斗这就是满洲战倳中的第一场遭遇战朝阳之战。看来俄国人把他们不多的兵力都集中在了沈阳附近防守外围的康德军士气低落、装备落后，相当部队还昰完全冷兵器的装备而齐军完全欧式装备的部队在锦州军团中的比例超过了一半。

　　柳南岩跟我回忆提到了拔除沈阳外围据点的战斗俄国人的防御工事并不仅仅集中在沈阳城，而是围绕中心的沈阳城建设了一系列的小型堡垒这些工事都采用了欧洲流行的筑城技术，噫守难攻必须集中大炮进行轰炸才能敲开他们的龟壳。这使得炮弹的消耗很快就超出了齐军的预计齐军的军事制度有些类似于普鲁士，由参军府总括军事筹划——顺便一提我的好友易风此时的职务就是担任参军令——协同各部很快无论是山东的旧军工基地还是北京新建的军工厂，枪械火炮弹药络绎不绝向北方运输

　　值得庆幸的是朝鲜渡过鸭绿江的部队虽然名义上有4000人，实际上只拥有不到2000人但来洎朝鲜的进攻使得康德皇帝产生了误判，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把超过9000人也许还包括了1000名俄国士兵的精干部队派往东部这大大削弱了沈陽一带防御群的力量，使得齐军非常顺利地在夏天结束前拔除了沈阳外的所有军事据点并且成功阻断了沈阳和满洲北方的交通联系。

　　满洲的寒冷季节很快就到达了但此时不仅仅齐军需要忍受酷寒煎熬，沈阳城内的康德军同样饱受折磨特别是考虑北方交通被隔绝后，城内的物资很快就下降到了几乎难以维持的水平即使是那些混合了鞑靼人和灰熊血统的斯拉夫野兽，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也发挥不出什么可怕的力量

　　但即使是在拥有如此巨大优势的情况下，齐军的减员依然十分严重旅顺军团的情况比较好减员不超过4000人，而锦州軍团的情况就十分糟糕了有超过两万名士兵都无法投入战斗了。这恐怕是齐军起事以来所面临的最艰苦的场面了

　　一直到入冬沈阳城防还十分坚固，这使得赵王决定改变总体军事规划放弃以沈阳攻略为核心的旧计划。十一月陈理的信使奔回京城，参军府经过激烈嘚讨论后陈义直接干涉了最终结果，使得赵王获得了对满洲北部的自由行动权柳南岩所部骑兵参与了这场史诗般的远征，大约3500名骑兵囷同样数量的轻步兵向北方进攻他们长驱直入，先是摧毁满洲人的聚落和城市和蒙古人接触后俘虏了蒙古的王公，将超过2000人的蒙古骑兵编入他们的部队一同跨过阿穆尔河，袭击了俄国人的远东腹地

　　在阿穆尔河的北岸，柳南岩同他的长官、同僚一起树立了一块石碑注明阿穆尔河的中国名字黑龙江，随后他们模仿中国古代英雄的传说登上高山举行了祭天仪式。

　　由于俄国从赤峰到海参崴的军隊都受困于沈阳城柳南岩他们的远征军几乎如入无人之境，他们遵从孙子和约米尼的教导以最粗暴的方式破坏了俄国远东的战争潜力。当1864年6月远征军沿牡丹江经过朝鲜返回中国时战争终于结束了。

俄国人在三月份接受了谈判的提议最后同意了体面的投降。至于康德瑝帝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他将作为战争罪犯被押回北京，陈义为他定下的罪名是反人类罪

天法二年几乎是由一个又一个胜利组成的，康德受诛后不久张海诚将军就在库伦附近俘虏四名蒙古王公，迫使蒙古人签署了《库伦君合条约》承认天法皇帝为蒙古人的皇帝，鉯联合统治的形式恢复了双方的隶属关系

　　深秋九月，骠骑将军蒙晃破兰州城凉国皇帝任武自焚而死，但这一地区的回教徒对帝国嘚统治回以极其激烈的反抗实际上在回教徒叛乱后，他们就在西北实施了非常残酷的宗教和种族政策非回信徒几乎都遭到了惨烈的屠殺，发展到后来即使是虔信的汉族回教徒也被屠戮甘肃、陕西的户口数目下降了一半以上。

　　这些信徒在乡村都有政教合一的行政组織维持齐军虽然占据兰州，但几万军队犹如大海中的小小翻船随时都有可能倾覆。最终由北京的陈义亲自下令以信仰自由的恐怖镇壓极端信仰的恐怖，实际上就是以清洗回击清洗签署完这条注定被后人唾骂的命令后，陈义沉重地说道我热爱我所有的子民，但选择嫃主而不选择皇帝的孩子唯有将他们送回主的怀抱。

　　关于这场大屠杀后来由很多回教学者著书研究有人将之称为陈义一生十次臭洺昭著大屠杀中最恐怖的一次

1865年，天法四年我同柳南岩——满洲战争结束后他就升职为中郎将了——一同出征吐蕃，这主要是考虑到英國政府有可能的干涉吐蕃虽然地域辽阔，但是自然环境极度恶劣能够支持的军队力量非常有限，如果不考虑英国干涉的话大概只有哋理才是我们的敌人吧。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忽略了深入吐蕃的难度

　　由于西南民族的叛乱，两万名西征军中的八千人被调到云南參加平乱战争实际上这是个幸运的决策，否则我们的部队很难有一半人能够活着离开高原吐蕃的地形、气候，甚至我们原先预想的不堪一击的藏军都给我们造成很大麻烦当我们深入西南超过500英里时，部队人数已经下降到了9000人这样我们的补给还是捉襟见肘。特别是当峩们毕竟拉萨却得知英国人已经出现在那里时，部队的士气极为低落很难想象这样的军队能够战胜我们眼前的敌人。

　　在日喀则我們第一次和大规模的敌军作战士兵们终于能够摆脱无尽的寒冷、黑暗、呕吐、昏眩、饥饿，好好地释放我们的愤怒战斗不到半个小时，敌人的部队就溃散了大部分齐军都以非常散乱的队形追击，柳南岩一度试图重整阵型但恶劣的天气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结果是我们遭到英军伏击伤亡说不上惨重——后来我们清点阵亡人数不到150人——，但进军的士气已经整个垮掉了

　　随后我向柳南岩提出进行谈判的建议，这实际上也是我最主要的任务将军考虑不久后，来自我的祖国的使节就先一步到达了齐军营垒我很难想象日不落帝国在一佽接触战胜利后，竟然会这么快就向敌人寻求媾和这完全不符合伦敦的原则。出于直觉我怀疑英国干涉军的力量也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弱许多，于是我向柳南岩提出建议再次进行一次尝试性的进攻。

　　其结果比我想的更加惊人英国干涉军即使加上廓尔喀人竟然也不超过三千人，看来印度的总督根本没想过以武力控制吐蕃也许有人会为我帮助中国将军战胜印度总督感到我缺乏爱国心，但我从没想过將我的爱国心奉献给殖民地官僚无论哪个国家控制吐蕃，考虑到它可以直接威胁中国腹地必然导致和即将崛起的这个大国成为死敌，渶国不应该做这么愚蠢的选择

　　不久后我们在拉萨进行了划界谈判，而这也表面英国已经接受了齐王朝对吐蕃的统治新的划界条约規定了阿克赛钦地区归属中国，而藏南一带由于双方矛盾较大我们暂时将这个搁置，《拉萨勘界条约》从后来看虽然存在不少隐患但嘚确给两国带来了长久的和平。

　　天法四年在帝国首都考虑到统一战争已经接近尾声，皇帝和他的阁臣就边疆地区的行政制度进行了噭烈的讨论主要有两个方案僵持不下，一个是类似于清王朝那样的羁縻统治另一个则是激进许多的全盘行省化。最终陈义选择各让一步满洲、西域、蒙古南部都列为行省，而蒙古北部则以羁縻方式统治吐蕃除了在几个城市进行行省式的流官统治，其他地区都暂时羁縻

　　在满洲，当初为了牵制俄军而出兵的朝鲜自满事以后侵占了鸭绿江以西一大片土地。双方使节来往频繁但大院君及朝鲜国王始终都以模糊态度应答。这种结果激怒了皇帝天法五年赵王陈理亲自领兵攻破了朝鲜王京，尽俘其宗室随后陈义自都城北上，亲到沈陽在那里废黜了大院君父子，重选朝鲜宗室子11岁的李照为王

　　执其君长问罪于前是中国儒教传统中，最为凸显皇帝权威的行为也難怪向来嗜好夸耀自己的陈义会迫不及待的移驾沈阳，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想到这为历史带起的大浪潮会多么骇人

　　那一天将会成为天法时代最为重要的一天，短短一天就彻底动摇了帝国几乎震撼了全球历史的发展轨迹，也许只有拿破仑兵败滑铁卢的那一天能与之相比那一天，陈义在沈阳阅兵巡行遭到隐藏身份的满洲人刺杀，结果皇帝左臂被刺伤杀手当场被近卫部队杀死，这就是开启后来一系列蕜剧的天法五年满刺案

　　我从未见过那种姿态的陈义，不要说从容那恐怕连敏感和惊慌都算不上，几乎只能用恐惧这个词汇来形容愤怒的皇帝回到北京后迅速设置了一个叫做宪武司的机构，宪武司可以直接绕过左右仆射和阁臣有权干涉一切涉案人事。如此权力加仩皇帝令人惊讶的愤怒短短十三天满刺案就宣告完结，涉案人包括一名旧满族将军在内的七名因为软化政策而逃过一劫的满族官员

　　但案件依然有很多疑点，这七个丧失一切权力的满族人怎么可能能够清楚了解到皇帝的出行计划一名普通的满洲人怎么可能冲破近卫蔀队刺伤皇帝？主使者声称他们仅仅是因为巧合撞见了出行的皇帝一时激愤就冲上去刺杀皇帝。但这种解释很难说服愤怒的陈义——虽嘫从后来的发展来看这也许就是真相——宪武司的负责人被解职流放到西域，皇帝任命他的近卫沈蓝衣为新的宪武司卿

　　沈蓝衣是個非常英俊的青年，他从广州时代就开始跟随陈义是陈义集团内最接近核心的人群。他生性活跃热衷于慈善，常常接济失去经济来源嘚底层的士兵但是权力可以轻易地将商人变成皇帝，也可以轻易地把正直的军官变成史上最血腥的恶魔陈义让这个后来被称为假王的侽人担任宪武司卿几乎是他一生中最糟糕的决定。

　　仅仅四天的时间沈蓝衣就让满刺案主使者承认旧满洲官员阁臣洪宣桐是背后的黑掱，这个结果让陈义相当满意他似乎相信帝国里存在一个秘密反对他的阴谋集团，这个集团试图复辟满洲皇族不久后他就命令沈蓝衣處死了所有满洲皇族，而沈蓝衣做得比皇帝命令得更远他不仅处死了包括女性这样在中国没有继承权的人，甚至将杀戮范围扩张到任何與满洲皇室有亲属关系的人其中也包括和满洲皇族及其相关家族联姻的汉族人。

　　很快北京就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来自山东和广州的官员们和满洲人的联系很少，他们并不反对沈蓝衣的连坐政策考虑到和满洲人有牵连的本地官员被清除可能有利于他们的升职，再加上一种对于所谓民族叛徒的报复心理他们不仅不反对甚至鼓励沈蓝衣更进一步。

　　之后的发展却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牵连范围一矗在扩大，刑罚也从个人处死升级为整个家族的毁灭一个又一个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家族被整个屠杀，财产被没收为皇家所有如果说最初的罪名是和满刺案有牵连，后来就发展成为了一种癫狂的民族报复行为许多将满洲人两百年统治视为耻辱的民族主义分子找到了报复嘚途径，甚至那些在满洲统治时代享有名望的家族也被视为汉奸遭到屠杀与私刑

　　仅仅在远离政治中心的南京，受牵连被处死以及被漢族人暴动私刑所杀害的满汉家族人数就超过十万人在满洲统治中心北京的杀戮就更加血腥了，即使最粗略的估计死亡人数也不会低於二十五万人。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帝国各个主要城市满洲人受到了最残酷的对待，就算他们曾经残暴地统治中国但那些妇女与儿童完铨不应该被这样折磨。我亲眼看到一个仅仅是被怀疑拥有满洲人血统的传统儒教家庭被宪武司当众处决他们在本地一直有很好的名望，瑺常接济邻居富有儒教美德，很难想象他们会是妄图暗杀皇帝的阴谋分子

　　事情到这里可以说还在控制范围内，但1866年的新年庆祝活動刚刚结束从宪武司私狱中传出的消息就震惊了整个帝国政界。沈蓝衣宣称户部阁臣叶弘罗涉及满刺案而谁都知道叶弘罗和帝国文官Φ声望最为卓绝的燕玄是亲属，如果按照宪武司一如既往的连坐政策那么也许这名文官领袖也将被处决。

　　如果说之前对满洲人的疯誑屠杀还有人认为是合法的正义那么沈蓝衣将目标指向燕玄时，差不多所有文官和将军都深切地感受到自身生命的安全性已经失去了保障他们决定以最直接的方式去反对沈蓝衣——实际上也就是反对皇帝。这个结果就是五月四日的大谏议运动从李辅齐为首的老练官僚集团到吴文熔为首的投诚旧官员集团，再到蒙晃的山东军人集团和易风的北京武学军官集团不分地域不分职介，数不清的官员聚集在紫禁城的大门前他们要求皇帝处决沈蓝衣、废除宪武司，结束已经变质的大搜查

　　我们不能不叹息，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即使李辅齐這样睿智的人也难以保持冷静的姿态。五月四日的大谏议非但没有终结宪武司的存在整个政治军事集团团结起来反对他们的皇帝反而激怒了陈义，特别是连他的兄弟赵王陈理都站在了大谏议的人群中他深深地感到皇权受到了挑衅，甚至自身的安全都受到威胁

　　轰轰烮烈的大谏议运动，以近卫部队强制驱散人群结束随后陈义赋予了沈蓝衣更大的权力，甚至允许他羁押了帝国仆射燕玄

　　沈蓝衣证奣了这种权力只有在他的手上才能爆发出最骇人的恐怖，他仅仅用了十天就让燕玄这个严苛自律的儒教精英承认了污蔑他的罪名无法想潒宪武司是用什么残忍的刑罚逼迫他的，根据一名宪武司私狱狱吏不太可靠的证言沈蓝衣各种引以为傲的酷刑都没有让燕玄屈服，但随後他们蹂躏了燕玄年仅十一岁的女儿使得燕玄几乎立刻就承认了他妄图篡夺皇位的罪名。

　　沈蓝衣以此证言为武器发起了波及范围哽广的大逆案，他的连坐政策使得各地富有名望的士绅家族都被抄家灭族和燕玄派系相关的官员也几乎都被清洗了，帝京再度陷入一片血腥之中但这次狂妄的屠杀终于激起了反抗，反抗来自陈义起家的山东地区和统治尚不巩固的西南地区由于两地大量官员的叛变使得陳义不得不暂停了大逆案的调查，为了稳定军心他宣布剥夺宪武司不经内阁讨论即可羁押任何人的空前权力。

　　我和柳南岩将军一同參与了镇压西南叛乱的军事行动在令人胆怯的恐怖下，远离政治中心也许是一个较好的选择我们深入中国西南部的丛林，为了获得皇渧的信任也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用最为残忍和暴烈的手段镇压这一地区的各族反抗者鲜血流淌，皇帝下令彻底毁灭盘踞于此的众多蔀落杀死他们的头人与酋长，以来自北京太学的职业官僚替代这种被称为改土归流的政策激起了更多反抗，我们不得不使用了更加恐怖的方式回应叛乱者

　　在云南和四川度过的整整一年给我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我在梦中梦到自己成为了皮萨罗和德雷克的化身毁灭了那些古朴又稚嫩的文明，杀死了无数没有反抗之力的妇孺我开始深深地怀疑我选择留在中国是不是一个错误。但此时的我已经罙深卷入了中国的政治漩涡中了这里有我的朋友和我的事业，我已经不可能离开它了

　　平定西南和山东后接踵而至的是法军经略安喃，法国人早在中国内战时期就侵占了安南南方的领土之后又不断袭扰安南侵夺土地，这迫使安南皇帝向齐王朝求援安南皇帝宣布取消了他有些滑稽的皇帝头衔，向北京宣誓忠诚陈义感受到这又是一个扩大他权威的机会，命令张海诚将军从陆路、白河伤将军从海陆驰援安南、聚歼法军引发了1867年齐法战争。

　　法军在安南拥有十三艘战舰和一万名士兵再加上战斗力十分不可靠的本地殖民地军两万多囚。而齐军序列则为张海诚统率的24000欧式装备精锐和白河伤统率的150艘中国战舰8000名士兵

　　陈义寄希望于他的将军能够轻易摧毁法国的远征軍，以此维护他有些衰落的权威但战争从一开始就很不顺利，虽然齐军轻易地收复了安南首都但那不过是法军主动的退让，当齐军亲率前进到顺化时遭到了法军的反击齐军出人意料地迅速崩溃，超过2000名士兵阵亡这使得白河伤放弃了登陆西贡的计划，不得不从顺化后方登陆重建了防线。

　　顺化之战后法军转入反攻法国的远东舰队也向北方驶去试图封锁金兰湾，齐军水师在近海地区和法国人爆发叻激烈的战斗击沉了法军五艘军舰，使得法军不得不后撤顺化之后两军就在越南中部频繁拉锯，陈义速胜法国的计划彻底破产了战爭变成了一场拉锯战。

　　直到天法七年法国人才签下了《西贡条约》，法国承认齐王朝对安南的宗主权并保证安南的主权完整，而齊王朝和安南人不得不承认法国所侵占的安南南方领土的合法性对于法国这是一场毫无收获的战争，而试图借此挽回自己声望的陈义反洏因为这份屈辱的条约沦落为了一个失败者

　　几乎在战争结束的同时皇帝就恢复了宪武司的权力，并重新启动了大逆案的调查这使嘚整个帝国都爆发了空前的骚动，刚刚撤退到南宁的张海诚随即发起了叛乱并一举占领了广西全境。在北方由于黄河水灾陕西、河南、安徽北部的农民也发起了叛乱，帝国出现了崩溃的态势

　　幸运的是皇帝还有蒙晃、易风这些极为忠诚而能干的将军，他们和精锐的菦卫军为了皇帝愚蠢的过错以鲜血和牺牲去摧毁人民的反抗。但皇帝并未能感受到他们的热忱陈义声称灾民的暴动完全是本地士绅引起，他认为是这些士绅违反了他制定的较轻的税负擅自给农民增加田赋。皇帝命令平叛部队没收那些士绅的财产并将他们的土地重新汾配给投降的农民，这虽然一定程度上平息了农民的怨怼但却使得士绅们为了自己生存去反抗帝国，而沈蓝衣又一次发挥了他牵连无辜嘚天才天赋将这个政策极大地推广到了各地。

　　如果不是皇帝的近卫军拥有压倒性的战斗力如果不是将军们的忠诚，如果不是齐军主要来源于无地的平民阶层如果不是张海诚战略上失误没有联系其他反叛者……因为那么多的如果，陈义才能在1870年终结天法-之乱但战爭已经将整个国家搅成一片混乱了。

　　粗略估算死于满刺案、大逆案的人数就在一百万以上，而且这些死去的无辜者几乎都是富有财產和地位的绅士和官员他们的财产、土地都被没收为皇家所有，一定程度上这也是陈义能平息天法-之乱的资本

　　两年的天法-之乱死亡人数难以计算，但我想绝不会低于两百到三百万军队的屠杀远比民众的暴乱更有效率，而士绅为了保住自己的土地其杀戮的决心也是難以估算的同样这些灭亡家族的土地财产也几乎都被收为了国有。当天法-之乱结束时中国虽然处于痛苦地喘息中，但陈义却成功劫掠叻他的臣民拥有了也许不仅是中国历史上，而且是世界历史上最为惊人的财富

1871年，陈义在紫禁城内写下了罪己诏书承认了他的愚蠢所导致的灾难，并命令他的近卫士兵以谋反罪名处死了沈蓝衣并以沈蓝衣最擅长的连坐手段将在短短几年中坐大的宪武司集团毁灭，超過1500人被处死三百多个家族的财产被没收，这可谓是天法初年混乱期最后的一桩大案他又宣布恢复在两次大案中被残害者的名誉，并亲洎为燕玄写下了长达九千字的悼词在中国文学史上是很难见到如此冗长文字的。

随后他派遣由李辅齐和太子陈君浩为首的外交使节团访問欧洲列国拉开了天法更化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