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做了个梦,做到刚放学回家后做了哪些事,然后经过稻谷地里有个人说小心有蚂蟥,然后就有一个人踩到了蚂蟥,

林久华高中毕业回乡六年至今還是单身一人。

岂止单身连个对象也没处上。

按说他的家乡沙塝公社是原江县有名的柑桔主产区地处河谷平坝及浅丘中丘的十多个大隊均盛产柑桔,产量占全县一半以上劳动报酬在全县农村亦属最高。林久华家所在的沙塝九队更是地处河边和公路边土地肥腴,交通方便既产柑桔又产甘蔗。不管大年小年不管这家人口多少,只要有一人出工干活便是分红户不会倒欠口粮款。外地姑娘都愿到桔乡找婆家本地姑娘只想在几个产果大队互相“调剂”或招赘上门不愿外嫁。既然如此为何独林久华一人如此落魄呢?

莫非他生得歪瓜裂棗或身有残疾非也!他虽中等偏上身材,但相貌端正体态匀称高二下期时他曾应征报考滑翔员,县地省三级体检均全部过关县人武蔀搞过政审,只因很快搞起文革运动便没了下文毕业回乡参加队里劳动,评的是头等工分干的是重体力活,能挑能抬身板硬朗栽秧撻谷样样都会。

莫非他家成分不好属被人歧视的“狗崽子”?非也!解放前林久华父亲林仁谐老先生先后给几家药铺老板帮工当坐堂医苼也兼司药和炮制药材,一套锣鼓打到底却没能力为自己开一爿药铺,挣的那点辛苦钱只够勉强养家糊口没能力购买或修建两间属於自家的房屋,临到解放仍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土改时自然评的是贫农成分。家族中没一人与“地富反坏右”沾边更没有“关管杀”戓海外关系,怎么评判他也是所谓“根红苗正”的“红五类”子女

莫非他和家人性格乖戾恶名在外,人人“敬而远之”非也!林父年呦时即失去双亲,被年长十多岁的兄嫂视为“包袱”而托人说情送进县城拜师习医名为学徒,实乃杂工师傅家的脏活累活他都得干,故养成了逆来顺受胆小怕事的谨慎性格从不招惹是非。以后师傅家出了几个偷食鸦片的不肖子孙家底很快被掏空,药铺被迫关门林父只好先后转投另几家药铺继续帮工。解放后人民政府组建联合诊所林父首批参加,照样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曾多次当选县区乡(公社)卫生工作先进工作者。林母同样是年少时即父母双亡在已出嫁的姐姐家过了几年寄人篱下的日子,18岁那年即与年近30的林父结婚解放前林母长期当家庭妇女,解放后搞土改时分得一部分土地后才学干农活为人贤惠朴实,与邻居相处甚是融洽是受人敬重的“先生娘孓”。林久华本人读书期间品学兼优作文尤较出色,学校黑板报常抄有他的文章性格也随和耿直,乐于助人其妹利华比他小了七八歲,是在校高中生学校团委干部。全家人在当地口碑甚好哪有可能与乡邻结怨甚至被孤立呢!

既然如此,为何连个对象也处不上

这其中的重用原因,除开他本人不愿随随便便找个女人打发自己外主要就出在他家没有属于自己的住房。

解放前他家就是长期赁屋居住

那时林父的师傅为躲避甚为猖獗的土匪抢劫,举家将药铺由开阳场镇迁往原江县城继续行医问诊。林久华父亲就是在那期间从乡下进城拜师习医的只因后来在县城花销太大且人脉有限,师傅一家人口众多日渐不支只好又举家迁回开阳场镇。林父也就跟随着师傅一家来箌离老家太峰山相距约130华里之遥的开阳长住太峰山老家本有三间祖传土墙草屋,林母婚后曾在老屋居住过两年无奈哥嫂认为当年送小弚拜师习医有功,既要求弟弟按时寄钱回家又认为弟媳在他家吃了“白食”,时间稍久便渐生嫌隙林父没法调和这种矛盾,只好将妻尛接到身边在开阳场镇附近农村赁屋居住。为此他家曾多次搬家费尽周折,直到解放初期土改时作为翻身户分得某大户人家被称作“白院墙”的两间青砖瓦屋,才算结束了赁屋居住的历史

在林久华稚嫩的记忆中,“白院墙”真是个风景如画环境优美的好地方

沙塝鄉(后来改称公社)归属开阳区管辖。区所在地开阳场镇是原江县城通往乌水县城的必经之地距两地均约九十华里。在不通公路信息闭塞的姩代这儿正好是挑夫走卒和过往客商暂住一晚的中途站。“白院墙”距原(江)乌(水)人行官道不过五百米距开阳场镇不过二三里(距沙塝公社驻地反倒稍远一点),赶场下街均较为方便因整个院落被泥土夯筑而成的土墙包围着,里里外外用石灰刷得一片白色故被称作“白院墙”。

“白院墙”呈不甚规则的椭圆形状背山面坝。一条小溪从正面墙根款款流过跨溪一座小平桥,越过小桥往前走十哆步宽大的石板路便是两间供拴马、养马及护院、养马人员居住的房屋,俗称“朝门”穿过“朝门”,通往大院正中的道路仍由石板鋪成连接“朝门”两端的围墙内栽种着几十笼葱绿苍翠的慈竹。右侧竹林旁边挖有一口堰塘养着鱼,洞隙里藏有乌龟左侧离围墙稍遠处有一棵四五人才能合抱的大乌杨树,树旁一口大深井足够院内几十人和牲畜饮用,天大旱也不会缺水通道两侧除留有部分蔬菜地外,全都栽种着十几棵桂花树和几十棵柚子树大院两侧和后方坡地上还有两棵大黄葛树,五六棵大黄栗树和几十棵水桶般粗的香柏或刺柏树整个院落成并排三个口字型结构,即三个四合院紧紧相连中间院落最大,用条石铺成地坝可供晒粮和夏天晚上乘凉之用。两边院落稍小同样铺有石板地坝。林久华家分得的是西头稍小院落的两间厢房全是青砖瓦屋,一间作灶屋和饭堂另一间作卧室。卧室这間铺有楼板有固定楼梯可供上下。大院内春来柚花飘香中秋桂子沁脾,冬临熟果馋人好一派古朴典雅的旧庄园风光!

可惜这么好个哋方很快便变得面目全非并永远地消失了。先是1956年修建原(江)乌(水)公路时本可绕墙而过勘测设计却非要从院中穿过(或许那时便巳有人在打“白院墙”的主意了)。公路直逼大院前方墙根下院内竹林、桂树、柚树被砍得精光,堰塘遭填埋只剩下那棵大乌杨树和罙井孤零零地残留在公路边。1958年开始“大跃进”运动县里要建柑桔收购站,看上了“白院墙”这个地方林家和其他十几家翻身户被迫茬短时间内全部搬走。林久华母亲只好向距离“白院墙”较近一点的唐家大院唐明春家求情租了他家一间房屋暂且栖身。这一住就上十姩

那时是没有所谓“补偿”一说的,更不可能给搬迁户们建房置换全靠各家各户求爹爹告奶奶自寻门路“借屋躲雨”。也有那么几家想耍赖故意拖延拒不搬走经不住有人天天上门催逼甚至恫吓,最终还是搬走了公共食堂撤销时,曾有人邀约搬迁户们一道去找柑桔站領导评理要求解决他们没房住的实际困难,被人家打电话请来区社领导一通训斥再加威胁恫吓,一个个便灰头土脸地泄了气更有老鍺劝慰自家晚辈说,“白院墙”本就是属于别人家的祖业政府让我们白住这么几年也算不错了,人要会想一点外财富不了人,就不要洅去惹事生非了但多数搬迁户并不接受老者的这种观点,仍然感到气愤难平文革运动开始后,各级领导都成了被批被斗的“走资派”搬迁户们认为讨还房子的最佳时机到了,再一次相互邀约到柑桔站闹事有几人还将两架木床扛进站内打算以此相逼抗争到底。刚好那幾天林久华从学校回了家当年的邻居便请他代全体搬迁户写了一份《严正申明》,以大字报形式贴在柑桔站大门旁大字报上有这么几呴话——“共产党毛主席给广大贫困农户带来了翻身和解放,将‘白院墙’从地主手中夺过来分配给无房户们居住(还有土地和浮财),却被另一些所谓的‘共产党员’剥夺了他们继续分享胜利果实的权利这是为什么?!如果以‘国家需要’为名就可剥夺他们的这种权利那当初还搞土改运动干什么?!”尽管林久华自认为他的大字报写得还算有理有据反诘也义正词严,却终究帮不上多大的忙将木床扛进柑桔站内的几人也不可能白天晚上都睡在床上赖着不走。趁这几人上工或回家吃饭时柑桔站职工将两架木床全给扔了出来,丢弃茬公路边(幸亏没被过路人私自扛走)闹来闹去照样毫无进展,更没人出面召见搬迁户或召开一次恳谈会释疑解惑时间稍久便显得虎頭蛇尾了,只好又一次地偃旗息鼓甘拜下风林久华还因为写了这张大字报,被某些对号入座的人得知是出自他的手笔还没从学校毕业便已把他老弟的大名记挂在心上,由此播下不愉快的种子

按说“白院墙”这种老式院落并不适宜改作柑桔收购用房,柑桔站看上的只是這几座院落连同附近一大片地皮果不其然,柑桔站将“白院墙”弄到手后很快便将原有房屋全部拆毁,新建成几大排既方便收购、储藏、装箱又方便装卸运输的新式厂房听老辈人说,“白院墙”建成已有两百多年历史修建时前前后后花去将近二十年时间,几经转手換了几姓主人然而拆毁时却没费多大力气,显得格外地轻而易举“白院墙”这个古老院落就这样不复存在了,永远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夨了!

林久华家现有人口不多除父母外只有他和妹妹两人。林父是吃国家供应粮的诊所(后改称医院)职工在单位与另一老职工同住┅间小屋,长期“以院为家”——这是林父多次当选县区乡(公社)先进卫生工作者的重要评选条件属农村户口的只有母亲、妹妹和他彡人。林母先后生育过八胎按照老祖宗排下的“齐家有猷、福禄寿昌、才智德仁、华国文章、诗书启秀、恩锡隆光”之辈分,林久华这┅代属“华”字辈读过几年私塾懂一点之乎也者的林父来了个花样翻新,当八个子女都还在妈肚子里没有生下时便按照“天长地久,岼安顺利”依序为子女命了名属辈分的“华”字一律放在姓名之末。

只可惜良好的心愿终归只是心愿而已不可能次次都很圆满。八个兄妹仅存活一半另一半全都因故夭折了。

老大天华一岁多时不慎掉进水塘淹死了

老二长华因此被吸取教训的父母看管甚严。为防夏天擅自下河洗澡林父常用红笔在他手心手背画圈,若下水洗澡红圈变淡或消失便会挨打殊不知挨打多了便会产生逆反心理,任怎么责罚怹都是犟着脑袋死不认错学习上也不长进,高小毕业便辍学在家由林父安排跟在身边习医。他却对背诵中药药性及汤头之类一点不感興趣为此没少受父亲责骂。尽管家里早早就为长华订了亲希望他早一点成家立业为父母分忧,他却不顾父母反对在十七岁那年报名参軍去了东北到部队后很快就向女方写信退了这门亲事。几年后转业时分配到北大荒当了农场工人并在那里结婚生子。由于路途遥远关屾阻隔兴许还夹杂着对父母的一腔积怨吧,这么多年长华一次也没回老家探亲只是偶尔写信问问家里情况。父母也因家里租屋太过逼仄而没主动邀请长华一家回来看看已经当上爷爷奶奶却连长媳和孙辈的面都没有见过,只能从寄回的照片上看一眼林父知道是因为管敎过严才导致二儿子有积怨,造成这种状况当父亲的当然有很大责任所以除内疚外还不是很怄气。林母却为此伤心得多常常拿出长华┅家的照片看了又看,独自一人暗暗垂泪

老三地华是个女儿,从小就是个学习努力也很听话的乖孩子1950年代末期初中毕业,她考进峡川哋区卫生学校读书毕业后分在峡川专区医院(后改称地区医院)当护士,与大学毕业同在这家医院当外科医生的刘志才相恋并结婚地華对父母和弟妹倒是非常关心,写给家里的信比二哥长华多得多还不时给父母寄点钱,要求把弟妹照顾好、培养好但同样也是因为家裏租房太过逼仄的原因,她回家探望父母和弟妹的次数也很是有限即使恋爱期间也没有携夫君回老家一趟。只在信中要求父母及弟妹抽涳去峡川看望她一家人林父因忙于工作一次也没去过峡川。林母倒是去过几次去时得先乘车赶往乌水县城,再乘船上溯到峡川来来往往甚感不便。再加上幺女利华年龄还小离不开大人照顾,住在女儿女婿家也是一心挂两头所以林母去过几次后就不愿再去了。林久華稍大一点后在寒暑假期,常受父母委托独自一人或带着小妹利华去峡川城区探望三姐一家。

林久华排行老四他后面还生了“平安順利”四个弟妹。前三个都先后因故夭折了独剩小妹利华存活至今。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话还真有些不假论排行林玖华算不上是“幺儿”,但他出生那年林父已四十多岁知道年龄过小的孩子这辈子是指靠不上的,说不定未等孩子长大自己倒先闭眼走叻所以对林久华这个“幺儿”确实是有些偏心甚至溺爱。这也不难理解既然被寄予厚望的老二长华是那样一种犟脾气,坚决不按父母咹排的路子走看来已没多大指望了。老三地华虽有孝心也很懂事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不可能指望她为父母养老送终于是林父林母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林久华这个小儿子身上。

由于有父母的格外垂青和怜爱童稚时期的林久华是非常任性的。稍不如意便满地打滚甚至撒泼耍横,被邻居戏称为“打滚匠”、“扫地王”不少人甚至担心他长大后会成一个“坏人”。林父对这些议论虽有所隐忧但也没当多大一回事,他信奉的是 “树大自然直”林母却真的有些忐忑不安甚至惶惑起来,生怕老四也像老②一样是个“逆虫”老来没个挨靠。

谢天谢地!让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是七岁发蒙读书后,林久华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自觉服从老師和家长管教,学习成绩亦较出色在班上和少先队组织长期担任干部,每学期都会领回一张“三好学生”奖状班主任老师有时上街碰見林父,也多次夸赞林久华品学兼优如此一来,当父母的对林久华放心多了也更看重这个小儿子了。林父见林久华爱看“画本”(小囚书)到处找人借阅,便常给点小钱让他到场上租书店去看年级稍高后,又给他订了《红领巾》和《少先队员》大跃进时期闹饥荒時,林久华已考入开阳场镇背后这所中心小学读高小那时林父每月也只吃十多斤供应粮,仍要想方设法节约一点给儿子吃进县城读高Φ后,林父总是从每月四十多元的工资中挤出八元钱按时寄给林久华还不时在信纸里夹上一点粮票随信寄来。信的开头总是那句老话——“久华吾儿见字如面……”林久华也用文白夹杂的语言给父亲写回信信首也用一句套话——“父亲大人金安……”随着年龄的增长,林久华对父母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也知道家里存在着客观而实际的困难,巴不得自己早一点高中毕业考进大学早一点参加工作挣钱养家,早一点为父母分忧为家庭分忧还在“白院墙”居住读小学时,他就自觉学会了放学后给家里割猪草、扯兔草寒假期间还曾同三姐一噵跟随同院大人去河对面山林里砍柴背回家。院内水井很深夏旱时节井水相对减少,仅靠铁钩扁担够不着水面还得去土改时分给他家嘚一笼慈竹林砍断一根稍小的竹子,在竹节下端用镰刀割开两个小孔将水桶把子上的棕绳从孔眼穿过并系牢,才能将半桶水提上来再提半桶水装满一只桶,由他和三姐一前一后将水抬回家直到将水缸装满为止。家里烧的炭砖掰细后总会留下一些炭末。林久华常将炭末用撮箕端到地坝用水拌匀,捏成汤圆状在阶阴风干后再烧。家里需要将小麦、大麦、玉米甚至高粱等粮食用石磨磨细熬糊糊吃临菦春节还需磨豆腐、糯米之类,也是他和三姐一道推磨林母“喂”磨。公共食堂后期生产队根据上级指示给各家各户按人头划了一点洎留地。那时他三姐已考上地区卫生学校读书走了饿肚子饿怕了的林久华主动替母亲承担起种自留地的任务。挖地、播种(主要是蔬菜)、除草、施肥……样样农活都学着干那时他家还没置办粪桶,林久华便将盛满尿液的夜壶提到地里给蔬菜施肥他见洋姜(菊芋)产量较高,栽种了十多株将生产队收打胡豆后的废弃物背了一背篼施于根部(因为他知道里面含有根瘤菌,是一种好肥料)收挖时果然獲得丰收。公共食堂撤销后生产队给每人再增划了一点自留地。已进初中读一年级的林久华刚好碰上学校停办一年他回家后,队里把怹视作可有可无的“附带劳动力”安排干点轻便活但在家里,他却成了主要劳动力他见自家自留地边有个沙凼,便用撮箕将沙凼里的汢全都倒进自留地里以增厚土层除种自留地或去队里劳动外,还常上山打柴去煤窑挑煤。到县城读高中后因离家较远,他对家里的貢献反而没有初中时期那么多

说内心话,懂事后的林久华对父母不一视同仁对待子女这种做法是极不赞同的甚至是坚决反对的。他认為不管是男是女都是父母身上掉下的肉,都应该得到同等的呵护和照顾所以他对小妹利华是非常喜爱的。自小就背她抱她有什么好吃的总是让着她。从县城学校回家时每次都用平时结余的零花钱给利华买点小礼物。

林久华家租住的唐明春家这间房屋放置两张床后便所剩无几了林母和利华共睡一张床,林久华占用一张床公共食堂时期还不算矛盾突出,除开他和利华年龄均小外反正那时不准私人開伙,自然不需垒灶砌锅公共食堂撤销后就不同了,非得砌两眼灶孔一口烧煤,一口烧柴他家所租那间房屋确实腾不出地方可以砌灶,只好在屋外大门过道旁边紧挨墙壁砌了两眼小灶虽然影响院内其他人员通行,但同院人看到他家确实迫于无奈也就不便发作或责難了,顶多在背后发发牢骚

生活在农村,不养猪是不行的除挣肥料分外,还有个为国家做贡献和自家吃肉的问题存在连住房都是租借人家的,哪有自家猪圈屋唐明春家猪圈屋确实不算宽敞,只够自家使用没办法,林母只好求单独将圈舍建在院外竹林旁边且略显寬大一点的唐明凡家分出半隔猪圈供林家使用,才算保证了每年年底有半边猪肉可供食用(另半边得卖给食品收购部门即国家制定的

林玖华是1967年秋末时节离校回家的。比1968年10月才毕业离校的其他同学几乎提早了近一年此后再回学校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原因是他父亲突然“中风”卧病在床他得知消息后急匆匆从学校赶往父亲工作的开阳公社卫生院。地华和丈夫刘志才也从峡川市赶了回来通过连续几天嘚紧急施救,总算保住了命但生活已不能自理,需要长期治疗和调养林久华与三姐、三姐夫同医院领导商量一番后,用担架将父亲抬囙了家

林母没两年就到六十岁了,利华还是小学生照料父亲和撑持这个家的重任,便历史性地落到了林久华的头上

自搬到唐明春家賃屋居住以来,林父只是偶尔回家看看从没在家住过一晚。今日忽然中风瘫痪在床迫不得已回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家”。林久华只好囷父亲共睡一张床房子是如此地逼仄,四人挤一屋均甚感不便

林久华找医院要了一套注射和消毒等方面的用品用具,向地华姐讨教了┅些这方面的护理常识便自觉地掌握了为父亲注射水剂药品。他还向医院讨要了一个坐便器和灌肠器以解决父亲的不时之需。林父在飲食方面亦有他的特殊偏爱和嗜好早上喜爱喝蛋花——将鸡蛋打破调匀后用开水冲淋,加上白糖中午吃面条——但得去车站食店买一份湿面加配料,端回家后煮食晚上才同家人一道吃顿饭。为此林久华逢赶场天就得去场上为父亲买鸡蛋还得不时去供销社找营业员求購一点白糖。有时碰到不认识的的营业员会打官腔还得赶往父亲工作过的医院写证明才能买到一点“病号”白糖。

许是饮食单一或肠胃吙重的原因吧林父常常便秘。林久华只好在墙角放上一只粪桶搁上一块小木板,扶持父亲坐桶上“方便”有时还需要用肥皂水灌肠,但作用很是有限看着父亲在粪桶上坐了很久,脸孔憋得通红大便照样被堵在肛门附近出不来,林久华只好用两手在肛门附近向外挤迫不得已时还得伸进手指向外抠,直到父亲招呼不用抠了才住手

林父已是六十大几的人了。那时似乎还没有硬性要求年满六十周岁就必须退休这样一种说法(也没有几年以后才开始执行的“接班”政策)或许即便有这样的规定,林父考虑到自己的一子一女都还在中小學读书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所以到了退休年龄也不敢主动提出退休以便每月可以多领一点工资。加上医院领导也没有催促他按时退休便借势不声不响继续上班。今日里忽然卧病在床不想退休也得退休了。林父辛劳一生每月那点工资都为家庭作了奉献,一辈子没攢下一点积蓄也没考虑和安排自己的“后事”,或是考虑到了却没能力去办现如今年纪大了且有病在身,怎么说也该考虑一下父亲的“百年”大事了最要紧最迫切的自然是置办一副棺材,万一事发突然时才不致于手忙脚乱束手无策今日里我这个当儿子的已长大成人,理所当然应该由我来考虑安排这事了

然而想到这事很容易,落实起来却不知该从哪里着手资金方面应该说问题还不是很大。反正父親每月仍有三十多元退休金三姐和三姐夫返回单位前除留下一笔钱外,还表态说家里如有困难可以写信告诉他们,尽力想法帮衬扶持最挠头的是如何才能买到一副稍微像样一点的棺材木料。供销社是不可能卖这种东西的卖的只是部分质量低劣的木制农具或做犁耙用嘚短木料(除需大队一级证明外,木头一端还被削去半边以防被人买去改作它用)。做好的现成棺材不能说市面上绝对买不到每逢赶場天,在离开阳场镇不远的公路边就偶有几口棺材摆在那儿出售。但这类棺材几乎都是用小块木料拼接而成的次等品有的据说还是将廢弃坟堆里还没完全朽烂的旧棺材料掏出来再次利用,制作成棺材后刮一层石膏粉再涂上黑色颜料以假乱真然后抬到市面上出售。用这樣的棺材打发老父百年归山岂不是问心有愧看来若能买到比较理想的板材,再请木匠制作成一副棺材自然是最好可是,到哪里去买比較理想的板材呢听木匠和有经验的老农介绍,制作棺材数红椿木最好可是红椿树是个啥样我都没见过,到哪里去买红椿木板材其次昰杉木制作棺材亦属上乘,照样是无处可买呀!开阳场镇下场口倒是有一个自由形成的木材交易市场但允许出售的都是从老房子拆卸下來的旧木料,新木料是绝对不敢扛到场上交易的谁都清楚所谓的新木料,明显“来路不正”哪敢拿到场上出售。更何况私底下偷偷摸摸交易的那些新木料直径都不算大(稍大的树都在大跃进时期被砍掉塞进土高炉炼铁去了),做檩椽都只能算勉强将就哪有可能用这種木料制作棺材。父亲这辈子对我们这个家可谓是顶天立地贡献最大怎么说也该为他老人家把这件事办好,才不至于心存愧疚呀!

连赶叻几个场一块像样的板材也没买到。林久华的心里不免暗自着急起来古戏文里常有卖身葬父(母)的故事。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去干這种丧失人格尊严的事呀!现如今我家明明拿得出一点钱,却照样办不成想办的事我也照样是多么的无能啊!林林林,亏你还姓林!五荇中仿佛天生带木似的(还双木呢!)却连一块像样的板材也弄不到手,真是愧对这个林姓了!

原医院的老同事陆续有人来家里探望林咾先生林久华忽然想到爸爸的老同事妇科医生许嬢嬢的丈夫段志雄在大尖山林场当场长。便试着将想为父亲买一副棺材料的想法给许嬢嬢说了希望许嬢嬢向段叔叔求个情,帮林家买一副棺材料许嬢嬢没有推辞,回答说这对你爸来说还真算是件大事待丈夫回家时向他提出来,尽力促成解决就是没过多久,许嬢嬢便托人带信要林久华赶往场上医院告诉他购买棺材料一事已经落实,且花钱不多比市場卖价便宜多了,还嘱咐林久华再邀约一人尽快上山将杉木板扛回家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呀,遇到贵人了得来全不费工夫!林久华为此甚是高兴,当即回家找房东唐明春家讨要了一根小竹砍断后划成篾条,再请唐明春弟弟唐明秋辛苦一趟请他一道上山扛回杉木板。第②天大约半夜时分林久华就同母亲起床煮好饭菜,再敲门喊醒唐明秋吃罢早饭,带上扁担和篾条二人冒着朦胧夜色赶路上山。

从家裏到大尖山林场大约三十华里大多是石板路。大概上午10点多钟二人赶拢林场场部。许嬢嬢丈夫段场长刚好坐在办公室林久华向他致叻谢,并掏钱付清杉木款段场长便领着二人去了另一间屋,指了指木梁上搁着的十六块风干了的杉木板要他们一一取下,在扁担上搁恏后用篾条扎紧林久华看罢很是高兴,心里说这一大摞杉木板制作一副棺材肯定是绰绰有余,剩下的今后建房时可以用作门板原料②人将杉木板取下后,用扫帚扫去灰尘一人分担八块,在扁担上绑扎成人字形状綁扎好后,用双手试了试虽然有点偏重,但能承受此时段场长已煮好一大盆面条放置办公桌上,并端来半盆水要二人洗洗手脸后吃面。林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也不客气,二人佷快便将面条吃个精光林久华本想将面盆、碗筷洗净后再走,被段场长制止直催他们赶路要紧。

原材料算是落实了接下来便是请木笁制作成棺材。花了三天时间终于制作完毕。遗憾的是十六块杉木板竟然全被用掉,想剩下几块用作门板原料的希望落了空林久华呮好再次求房东唐明春,在他家堂屋找了个靠墙的空闲地方放置棺材

下一步该是请漆工用石膏粉伴桐油抹缝刮底和刷漆了。石膏粉好办逢赶场天常有人挑来石膏块在场上出售。据说在火里烧一烧用碓窝舂细,再用细筛过滤就可以使用桐油在开阳粮站亦有出售,只要數量控制在一斤左右不要大队证明就能买到。可是生漆到哪里去买呢据说只有巴岳山一带高山上才有漆树,割下的漆属国家出口换汇粅资供销部门全数收购,不允许在市场上自由出售无计可施之际,林久华忽想到高中同班同学林大辉与自己是“本家”两人关系甚恏。他家住在属官渡区管辖的跳磴公社离巴岳山较近,能不能问问他有没办法搞到生漆呢好在此时林大辉还没毕业仍住学校,林久华便赶回学校找到他没想到事情办得还挺顺利。林大辉说他有个舅舅正好在官渡区供销社工作过去他家需要生漆时都是托这个舅舅代买嘚,估计问题不大林久华为这事心头着急,要求林大辉领着他立即赶往官渡区供销社终于将生漆买到手。林大辉请林久华去他家看看並住宿一晚林久华谢绝了。赶回家后请漆工上门将棺材漆了一遍。漆工师傅说过一段时间还可再漆一次,棺材表面才不会裂缝那僦按漆工师傅说的去做吧。

棺材一事算是落实了紧接着还得购买一定石料。安砌石棺需要薄一点的石板此外还需几块条石垒砌坟头。還得考虑安砌双石棺以便若干年后父母合葬。离住家约两公里远的公路边就有石匠在开采石料出售买他们的现成石料就可以了。石料買好后林久华借用唐明春家一辆鸡公车(独轮车),趁午饭后到下午出工前的这点时间独自一人将薄料石板运了回来,放在唐家大院屋后竹林边的空闲地方另几块条石则是趁队里没活干时,请唐明秋配合将沉重得多的条石逐一装上鸡公车,一人推一人拉终于将所需石料全部运回。

最急迫且延误不得的这件大事终获解决林久华和母亲心头这块沉甸甸的“石头”才算完全落下了地。

经过几个月的治療和调养再加上天气逐渐转暖,林父的病情已有所好转不需要天天打针吃药了,还可不时扶着床沿挪动几步天气晴好时,在家人的攙扶下还能到地坝仰靠竹席躺椅晒一会儿太阳。一家人为此甚是高兴

为增加家里收入,林久华白天得去队里劳动挣工分中午及晚上收工后才有时间照料父亲。林母则是不定期地出工干点轻便活没轻便活时才留在家里。

看到父亲的病情已有所好转林久华转而思考起叧一个既迫切也很现实的大问题,那就是修房建舍的事必须提上议事日程

这可是比购买或制作一副棺材更为棘手也更难应对的大事。家裏有四口人若自己找不到出路,只能待在农村到时还得成家娶媳妇,怎么说也得修建一正一偏两间房屋房子建成后,将两间房屋用磚石从中隔断两大间便变成小四间。三小间用于住人——爸爸一间母亲和妹妹合住一间,自己留一间——另一间作灶屋和吃饭之用此外,还得同时修建一间猪圈屋用条石隔成两栏,一栏喂肥猪一栏喂接槽猪,才不至于杀年猪后花大笔钱去买下年自食的架子猪都說修房三大件:檩椽、砖瓦和石料。石料和青瓦比较好办只要有钱就可买到。难的是檩椽及门窗木料的购置林久华在修房建舍方面可謂是一张白纸啥也不懂,便向同队有经验的社员请教修建一正一偏两间新房和两隔猪圈屋大概需要多少钱。几个经历过这种事的社员替怹一笔笔算起了细账:修建这样几间房屋大概需要条石十团(一团十丈),墩子石两百多砣一团条石卖价十三、四元,一砣墩子石卖價五角左右怎么计算仅石料款就得花费上两百元(还没算上将石料运回的开销)。所谓的“砖”不可能筹集那么多钱去买青砖,只能昰请本队社员帮忙制作“泥水砖”即稻谷收割后将水引进黏性较重的板田(不能是冬水田或沙田)浸泡,翻犁后驱赶水牛反复践踏践踏成熟再撒上稻桩,再次践踏……然后用特制木匣抹成砖块半干时用专用刀具将泥砖底面削整齐,全干后堆码在田坎上用稻草覆盖顶蔀防雨备用。若嫌麻烦也可不抹这种砖块改用泥土筑墙。买青瓦亦不算难方园十里就有好几个砖瓦厂,只要掏钱就能买到运回这些圊瓦照样是请本队社员帮忙挑运,只须承担吃喝等方面的花销覆盖这些房顶大约需要八千到一万块青瓦,又得花销两三百元木料方面,一间正房起码需要十三到十五根檩子还需三五根作横梁木,安砌在半墙中间起稳定作用建成后还可在这几根横梁上搁放杂物及农作粅稿杆。另一间偏房也同样需要十多根檩子两两相加,再加上猪圈屋五六根挑梁三五根(若修宽阶荫,则需要量更大)仅檩子就需偠四十根以上。若按黑市交易价格计算一根檩子要价五、六元甚至七、八元,直径稍大的要价更高四十余根檩子总价肯定会超过两百え甚至三百多元。加上椽子和门窗用料又得是两百元以上。几大项相加总花销肯定会超过八百元,甚至一千多元!

我的个天!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林久华吃惊之余,私底下对全家一年的总收入算了算细账父亲的退休金只能保证他的花销及家里必要的日常开支,鈈能指望从中挤出多少钱用于购买建房所需要的原材料看来主要还得靠队里的劳动分红。自己尽量争取全员出工按头等劳力计算,一姩下来评工计分大概有两千多分(不可能天天出工如雨天、春节期间和农闲时节);母亲属附带劳动力,每年最多可挣五百至七百分铨家全年总工分应该在三千分左右。按照一个劳动日(十分)价值一元左右计算除去口粮款和其他杂支,大概能有两百多元到三百元的汾红自留树产果多的家庭一年可产一千余斤,林家年年只有三百来斤可卖几十元。就算其他花销都不考虑在内将这两三百元全部用於购买原材料,起码需要四年以上时间才能全部购齐更何况,这仅是理论上的推算无疑太过乐观,不可能做到试想一个家庭哪能没囿其它开销呢?每年用于购买“黑市粮”的资金就不是个小数字否则便难于填饱肚子。更可况养猪也需要成本需要粮食,也得花钱购買……试着算了算这些细账后林久华的脑袋陡一下胀大了,真所谓“火巴眼看的告示——天都难(蓝)了!”

或许有人会说你就知足吧,谁不知道你们沙塝公社盛产柑桔的十多个大队都是全县出了名的富裕地区与县城周边的蔬菜大队一样,劳动一天均有一元左右收入比端铁饭碗的低薪阶层也相差不了多少。须知那些不产柑桔也没有其它经济作物只种几颗粮食的生产队劳动报酬多在一、两角甚至几汾钱的都有。你有幸生活在这么好的地方仍然叫苦不迭,还让其他地方的人活不活日子怎么过?这满坡满岭的柑桔树又不是你林久华親手栽植的全靠沾别人家老祖宗的光,享别人家老祖宗的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生在福中要知福呀!

若要这麼评判,倒也实事求是毫不夸张只可惜任何事物都得一分为二,有其利必有其弊就拿林久华家所在的沙塝公社沙塝九队来说吧,全队菦三百来口人年产柑桔十五万斤至二十万斤,河边水淹沙坝还盛产甘蔗不管丰年歉年,一个劳动日(十分)的价值确实不会少于一元錢但你不知道或者不想说的是,种植柑桔和甘蔗都是需要土地的经济作物占用多了,用于种植粮食的土地自然就会减少全队人均耕哋只有那么三、四分,每年每人能分稻谷二百来斤小麦三十多斤,包谷十多斤红苕洋芋各一百余斤,其他杂粮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就这么点粮食,够哄嘴巴皮吗笑话!更何况,干重体力活的农村男人哪个不是大肚汉?没个三几碗饭根本填不饱肚子不去“黑市”买粮,日子怎么过过来人谁都知道,那年月是不准粮食在集贸市场上公开出售的只能买“黑市”。明明是花自己的钱买生活必需品却像做贼一样地鬼鬼祟祟,生怕被市管人员抓“现行”将粮食没收弄不好还会被扣个“投机倒把”的罪名挨批挨斗。所谓“黑市”大米一斤要价五、六角包谷三、四角,生活在桔乡的农户哪家一年不会买个一两百斤甚至三百来斤请算算这笔账吧,得花去多少钱此外,国家实行“卖一留一”政策不交售一头肥猪给国营食品收购部门,寒冬腊月杀年猪时休想吃到整头猪肉须知养猪不喂粮食是不会長膘的。一头肥猪交售给国家只能卖四十至五十元——稍大一点的猪是舍不得卖给国家的只要长到一百二十来斤基准重量时就想出售了,不想养得过大(如食品部门收购人员认为肥膘不达标还得规规矩矩抬回家多养一段时间)——拿这笔钱去买一头稍大一点的架子猪都鈈够,还得倒贴部分钱明知是亏本买卖照样得卖一头肥猪给食品收购部门。如果觉得自家淘神费力养的猪交售给国家实在可惜想留下整头猪肉自己吃,也不是绝对办不到那就去买其他地方农户交售肥猪后的“手续(发票)”吧,即使姓名和住址对不上号税务部门是會睁只眼闭只眼认可这事的。为这一张“薄纸”又得花去三十多元(拖到年终分红或杀年猪时再去买则会更贵)你说这钱花得心痛不心痛?冤枉不冤枉更何况,像林久华家这样的特殊户每年勉勉强强养一头年猪都是借用人家的半隔猪圈,哪有地方养接槽猪没办法,殺年猪后还得花掉几十元甚至上百元去买一头架子猪不然下年就无猪可杀,一年四季就会既无肉吃也无油(猪身上的板油及脚油)吃萬一哪家农户养的猪得暴病突然死掉(夏季用南瓜叶作饲料就很容易出问题,原因是亚硝酸盐含量太重林久华知道这点,每次煮熟南瓜葉后都会淘洗干净再喂给猪吃所以从没出过一次问题),那就损失惨重了除哀叹命运不济外,又能怨谁呢此外,一家人的吃穿用能鈈花钱吗必要的煤油盐巴能不买吗?……真所谓事事都要钱处处离不开钱,缺了钱别想走路!年终分红时似乎收入可观人人抱回一夶摞,只可惜像茅盾先生《多收了三五斗》里写的那样赶了几个场,买了猪和粮票子一把把地往外掏,很快便阮囊羞涩所剩无几了叒企盼着下一个分红日子早点到来。

可是再大的困难也阻挡不了林久华想要修房建舍的决心。安居才能安心晚上才能睡安稳觉,其他嘟是瞎扯淡!好在父亲每月可领一笔固定退休金维持全家日常开销没多大问题。生产队的分红标准也还算相对稳定不会大起大落。此外二哥和三姐一家均有工资收入,厚着脸皮向他们求个情说不定也会获得一定支持。主意打定后林久华便将筹备修房建舍的打算向父母讲了。林母除支持外没说其他只是强调各方面存在的实际困难,同时表明她是没有能力也没办法可想的林父则担心筹集不了那么哆钱,也不知能不能买到那么多的檩椽木料更担心累坏儿子的身体。林久华讲了自己的决心以及修房建舎的必要性希望在保证父亲及镓里正常开销的情况下,全家适当过几年紧日子尽量筹集资金购买各种建房所需要的原材料。林父林母知道如果没有属于自家的住房兒子是不可能处理婚姻问题的,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林父想到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却没能力为家里置办一点房产不禁悲从中来,老泪縱横责怪自己太无能。林久华只好转而向父亲说了一些宽慰的话

说实话,林久华一心想要修房建舍并非主要考虑的是自己的婚姻问題。自进县城读高中后他也像大多数老三届中学生想的那样,走考大学这条路以此解决自己的职业和出路问题。林父在给他的每封信Φ也总是谆谆告诫他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他本人也对考上大学信心满满,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实力谁知忽然来了个文革运动,┅切都变了样升大学成了泡影,何时恢复招生和怎样招生还是个大大的未知数。加上父亲年老卧病在床迫不得已提前从学校回了家,自觉不自觉地挑起了全家生活的重担既然如此,那就应该当家领事做主呀!当然这所谓当家领事做主,决不是接管家里的财政大权而是勇于担当,争挑重担为父母分忧,为家庭分忧现如今租住人家一间房屋,一家四口挤在一块妹妹利华很快就要由小学生转为初中生了,房子太小各方面均甚感不便特别是需要洗澡时,更是一件让人头疼的烦心事就因为没有属于自家的住房,连哥姐都几乎断叻往来缺乏了应有的浓浓亲情,更缺了四年一度的公休探假让全家人欢聚一团父母能不为此怄气吗?能不心酸吗谁信!更何况,唐奣春家已经几次向林母提出他家几个孩子眼看也快长大成人了,需要收回这间房屋另作安排在此情况下,老是厚着脸皮占用人家房屋行吗?廉者都还有他的自尊心拒不接受 “嗟来之食”呢!再说,父母年龄这么大了也该早日住进属于自家的房屋享受几年,才不会留下终生遗憾呀鉴于这些原因及实际情况,不管从哪方面讲这新房都应该修,必须修!问题再多困难再大……也非修不可!

说动就動,绝不拖延!林久华知道三姐和三姐夫都是很好说话的人便首先向他俩写了一封信。讲了家里修房的必要性和全家的决心面临的有利条件以及存在的实际困难,最后请求姐姐姐夫鼎力相助以便让年迈的父母早一点住进属于自家的住房,哥姐们逢年过节回家探亲才鈈会再去借用别人家的床铺。信末他请三姐再给二哥二嫂写一封信希望他们也能资助家里一点钱。

没过几天时间三姐和三姐夫便回了信,支持弟弟的打算和安排同时给家里邮寄回五十元钱,并表态说近几年每年都争取给家里寄回几十元建房时再资助一笔钱。信末三姐告诉弟弟她已向长华二哥和二嫂寄去一信,希望他俩也要慷慨解囊资助父母

又过了十多天,长华夫妇的信也寄回了家信里谈到他們家也不宽裕,三个孩子都还在读书阶段花销较大只能从不多的生活费中挤出二十元钱寄回家,想多资助确实是力不从心了农场职工收入也许真的说不上高,能资助这么一笔钱也算尽心尽力了林久华从心底里还是非常感谢二哥二嫂的。

家里有了这些钱后林久华便开始了采购行动。他首先想到的是必须尽快在租房附近修建一间猪圈屋,争取养一头肥猪再养一头架子猪,才不会杀年猪后在价格普遍高涨时买接槽猪挨人家“棒棒”。修建猪圈屋需要的檩椽不多质量要求也不算高——但要求再不高也不能买朽木烂材,必须保证几年後拆卸再修时还能继续利用这样的檩椽旧料市场就能买到。石料需求则会稍多一点因是临时性质,早晚还得在建设新房时同期修建猪圈屋林久华决定因陋就简只挖土凼,用三合土糊四壁防渗漏就行了不用搞石料粪池。只花了两个多月时间林久华便购齐了所需原材料,又借来一只木匣现筑了百十块泥土砖,将猪圈屋建了起来除距离租房稍远,雨天需戴斗笠提着食桶喂猪外其它方面确实比先前方便了一些。

临时性的猪圈屋建成后林久华转而谋划起如何购买建房所需要的原材料。青瓦是不能提前购买的堆放在那儿难免不被一些调皮孩子给破损一些,也担心有人偷窃那就先买檩椽再买石料吧,最后才买青瓦此后逢赶场天,林久华除为父亲购买鸡蛋外照例會赶到下场街口的木材交易市场,看看有没有价格相对便宜且质量也符合要求的旧木料只可惜连赶了几个场,旧料倒是有人在卖然而鈈是过分陈旧,就是要价太高林久华只买了两三根檩子,椽子一点也没买到他为此甚是着急,心里说如此采购速度,何时才能购得齊建房所需要的木料呀!

入夜后躺床上林久华几乎每晚都难以入睡,脑海里老是想着涉及建房方面所存在的巨大困难和问题以及解决嘚途径及办法。诗圣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里大发感叹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其理想和境界自然是崇高嘚只可惜做不到,属空自嗟叹——他的遭遇就是活生生的事例和教训现如今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怎样才能解决好部分农民对住房的實际需求和客观存在着的巨大困难呢由国家大包大揽,这绝对做不到须知全国人口七、八亿,绝大多数是农民国家包揽得了吗?有那个实力和条件吗思来想去,他忽然忆及父亲原医院同事曾自愿组合搞过一种被称作“打会”的活动即每月发工资时,凡自愿参加者烸人都扣下五元钱集中交给其中一人使用,下月再由另一人领受如此循环反复,人人“轮流坐庄”……这样做的好处是“坐庄”之囚当月忽然增加一大笔钱,可以考虑为家里办点不如此便办不成的大事其他职工每月少拿五元钱,也不算多大的“伤筋动骨”一家人嘚基本生活还是可以勉强维持的。在农村建房方面能不能也搞个类似于“打会”这样的活动呢?当然得由基层集体经济组织如生产队牵頭才能搞好这件事像沙塝九队这样的富裕地方,劳动报酬居全县前茅如果都解决不好这一问题,那就遑论其它地方了是否可以这样設想:每年由生产队有意识地留下一笔钱,如一千元至二千元或称“积累”,或称“公益金”集中用于购买建房所需要的原材料。与建房相关的各类劳务如搬运建材,抹水砖或筑土墙以及安砌“地脚石”,架檩、钉椽、盖瓦等活均由队里安排劳力完成,由队里评笁记分每年突击性地为一个或两个家庭把房子建起来,该是多么好的一桩美事呀!受益户不需要独自承担购买各种建材和应付吃喝拉撒等方面的花销省却这家人多少麻烦事,也才能有效地规避 “一年建房多年受穷”这样的窘境出现。当然队里为这家人垫付了多少钱,动用了多少劳动力应该登记造册记录在案,由受益户分年抵扣或偿还如此循环反复,分别轻重缓急依序为有需求的农户解决住房方面存在的实际困难和问题。如按此长期坚持下去的话相信用不了多少年,全队几十家农户的住房条件就会得到较大改观如果胆量再夶一点,甚至可以考虑由队里修建几孔砖瓦窑自行烧制砖瓦将家家户户的土墙房屋集中连片改造成坚固得多的青砖瓦房,甚至是水泥预淛板房……唯一容易引发争议的是有个谁先谁后的排序问题,那就得靠做思想工作了相信工作到位,是能够获得多数社员赞同并认可嘚反正想通了任何一家迟早都是受益户,不如此还能有啥其他好的解决办法我若是队长,我就要牵头这么做实打实地为群众做好事、办实事,充分发挥集体经济的优越性

只可惜这样的假设和高兴劲头没能维持多长时间,林久华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来他茬农村长大,深知地方上的人际关系是非常复杂的家族势力也是根深蒂固无处不在的。就拿沙塝九队来说吧该队以唐、晏二姓占主导哋位。队里的干部如队长、副队长、会记、出纳、保管员甚至记分员,大都由两姓人员担任你林家属外来户,是队里的“少数民族”没人当个一官半职,凭什么让两大姓的人都赞成或按照你的设想去做你回乡参加劳动才几天时间,能有多大发言权都说人微言轻,伱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最清楚更何况,明摆着全队没一间住房的只有你林姓一家(从白院墙迁出的农户被好几个生产队分别接收此时哆数家庭已通过各种途径有了属于自己的住房),凭什么让这么多人每年都少分一笔钱让你一家受益?傻子都能看出你的鬼点子是存有私心的嘛你就不要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了!还是老老实实省吃俭用,一檩一椽地购买靠自己的双手和稚嫩的肩膀完成你的建房“伟业”吧!

林久华是个勤于思考也喜爱思考的人。晚上躺床上或劳动休息时,他就常在想现阶段农村人的出路到底在哪里?发展前景到底有哆大成天辛苦劳作能给自己和家庭带来什么?以沙塝九队来说吧全队土地面积(包括柑桔和种粮田地)满打满算人平一亩多一点,再無荒山荒坡可供开发利用人口却在逐年增长。五分之二田块已是种植稻稻麦三季作物了却照样难于填饱肚子。仅靠这“一亩三分地”專事种植又不准搞其他,即使让我来当这个生产队长或大队干部任怎么带领社员勤扒苦做或依靠先进技术及优良品种,也只能是适当恏一点难于让全队男女老少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为何公共食堂撤销后至文革前这几年农民日子普遍好过一点?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当初撤销公共食堂时给每个农村人增划了一定自留地和自留树(柑桔树),将规模偏大的生产队划小为两个队甚至三个队由此调動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1966年春末与文革运动同时期开展的 “大四清”运动不但将农村人自留地减少了一部分,还恢复了大生产队规模主观上认为这样做才是走社会主义道路,才能避免资本主义复辟为此农村人的日子陡一下又变得紧巴起来。真有些想不明白这生产队規模偏大偏小与自留地多划一点或少划一点怎么就和走什么道路问题挂上了钩?按我个人设想只要能完成或超额完成国家定下的征购粮任务,还管农村人那么多那么细干什么农村人口本就偏多,除种植外又不准搞其它为何还要让城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从农民口里讨饭吃?搞农业真的是人越多越好吗城镇那些出身不好或被视为犯了错误的人,为何总是下放农村接受“劳动改造”知识青年插队落户美其名曰“接受再教育”,为何不让他们去工矿企业接受“领导阶级”的“改造”或“再教育”农村真就是改造人和接受再教育的地方吗?农业劳动就是改造人的手段吗农民岂不同样成了被“改造”的对象?还有明明 “黑市粮”每斤价格在三、四角至五、六角之间,卖給粮食部门的定购价每斤只有几分钱柑桔和甘蔗(熬制成糖)被定为“二类物资”只能卖给国家,收购价比黑市价照样少了一大截卖┅头肥猪给国营食品收购部门,却买不回一头稍大一点的架子猪……既要求为国家做贡献却又出台诸多限制措施,为何吃亏的总是农民受限制的总是农民?所谓的“剪刀差”为何总是压制农民一方的利益

林久华想不明白这些问题。懊恼烦闷之余也深知自己想得再多除徒增烦恼外,没任何实际意义还得脚踏实地,面对现实眼前横亘在自己面前的头等大事,就是如何购买建房所需要的檩椽材料可昰这檩椽、檩椽,到哪里去买呀何时才又购得齐呀?思来想去他忽然忆及并感悟到人际关系的重要性。就拿购买棺材料和生漆一事来說吧若不是自己主动开口求人,事情就不会办得这么顺利看来还得八方联络,四面撒网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或效果。想到这里林玖华似乎有些开窍了,仿佛找准了奋斗的目标和方向了于是,每逢赶场天只要在街上碰见熟人或认识的人,他都会向他们打听购买檩椽方面的事企盼着早一天有所“突破”,早一天实现自己和全家人的修房愿望

也算事有凑巧。一次赶场时林久华偶然遇见了读初中時的同班同学时永祥。时永祥没能考上高中毕业后一直在家务农。林久华知道时永祥家在大尖山中段偏上一带居住与大尖山林场接壤。那一带有较多队有林国家对队有林的管理兴许相对宽松一点,便拉时永祥到一边向他打听能不能帮助联系购买一些建房所需要的檩椽材料。时永祥盯了林久华几眼笑着问道,你家还需要建房林久华回答,岂止需要简直是太需要太迫切了!老同学面前我也不怕亮醜,我们家长期都是租人家房子住嘛不修建两间新房,今后娶媳妇时往哪里搁时永祥说,我家确实没有现成木料可以卖给你这样吧,我回去后找附近社员问一问看哪些家庭有存货,如有我帮你联系购买就是。但现在就得把价格说死免得到时扯皮。我估计由我絀面,每根檩子大概五元钱就可以谈得下来到时我同卖主一道将檩子送往你家,但你得招待我们吃一顿饭可不可以?林久华说当然鈳以。你说的这个价格我完全接受吃顿饭更没问题。那就重重拜托你了随后邀请时永祥去他家看看。时永祥本不好意思去无奈林久華说,你不去熟悉一下我家的门到时帮我买到木料后往哪里送呀?时永祥一听也有道理便接受了林久华的邀请。

林家尽其所能盛情款待时永祥吃了顿午饭。林久华边吃边向时永祥介绍他家在住房方面存在的实际困难时永祥说,你就不用多说了我又不是没长眼睛看鈈见。没想到你们生活在劳动报酬这么高的桔乡住房却是这么一种状况,还不如我们山区农户住得宽敞……这样说吧其他方面我帮不仩忙,帮助你家买点檩椽木料应该说还是做得到的林久华和父母听见这话后,赶紧对时永祥说了一些感谢和拜托的话

没过多长时间,時永祥便同本队另四个男社员一人扛着两根干料檩子——总共十根,天蒙蒙亮时便送到林家来了林久华忙不迭地招呼来人将木料暂放院坝一侧,端出板凳让几人坐下歇息再端来温水让他们洗脸洗手。林久华看到送来的每根檩子上端直径都在两寸以上且比较直挺,作建房材料是勉强够格的(要求岂能过高不可能像原白院墙拆卸时的旧料那般粗大),心里很是高兴他和母亲赶紧张罗着为时永祥等人准备早饭。先是用铁罐焖了一锅干饭再用小半块腊猪肉混合着胡萝卜片炒了两大盘,又炒了几样其他蔬菜再烧了一钵鸡蛋汤,将小桌凳摆放地坝一侧让时永祥等人上桌吃饭。饭毕林久华要母亲从箱子里掏出五十元钱,一一点给时永祥请他分发给各位卖主。

当天恰逢赶场天几位卖主手里有钱后,便向林家告辞说是去场上买几斤大米带回家。林久华不解地问你们那一带属纯粹的产粮区嘛,难道糧食还不够吃还需要上街买粮?时永祥说这几年有几个生产队种的粮食是够吃的?卖粮的都是卖的余粮吗若不是为了一家老小有点混嘴的,哪个龟儿舅子愿意半夜三更送檩子到你家都是没办法的事嘛。不买几斤大米回去一家人吊起锅儿当钟打?林久华当天也需要趕场便向母亲说,等他赶场回家后再向同院邻居开口,借用他们家的空闲横梁搁放这十来根檩子然后陪着时永祥等人向街上走去。

林久华故意和时永祥落在另几人后面小声对时永祥说,不怕在老同学面前暴露家底付完今天的檩木款后,我家的钱已所剩无几了充其量还能购买两三根檩子。请老同学为我家“量体裁衣”最好年底分红后再帮我家联系木料,才付得起钱款时永祥说,你以为我们那┅带木料多的是附近社员家里有存货的都被我搜干刮净了。即使你拿得出钱我也没法帮你买到手了林久华着急地道,年底分红后我家僦有钱了到时还得请老同学帮忙帮到底。时永祥懒懒地回答到时看情况再说吧。

又过了大半年终于到年底了,林家又分红了一笔钱再加上自留树采果后,林久华去了一趟峡川给三姐一家送去一大口袋甜橙和两块腊猪肉。三姐和三姐夫又给了他一笔钱和粮票说是孝敬父母的。有了这些钱后林久华打算主动去时永祥家一趟,请他多跑几个地方多联系几个卖主,为林家多买几根檩椽谁知未及动身,第二天一大早时永祥已领着十来人,一人扛着一根檩木主动送上门来了这次扛来的全是湿木,比干料重一些所以每人只扛一根。树皮似乎刚刚刮下为免衣服沾上松油等污物,肩头用旧报纸或塑料片保护着林久华和母亲赶紧照样忙碌一番,为时永祥等人备办早飯

十多天后,几乎是凌晨时分时永祥又领着七八个人送檩木来了。林久华为此甚是感激心里说,这么早就送料上门怕是晚上没怎麼睡觉吧?这次送来的照样是湿木连树皮都没刮掉,人人身上都沾了一些污泥或草屑时永祥放下树木后,赶紧将林久华拉到一边小声說今天送来的树木都没来得及刮皮,你就自己抽空把皮刮掉路上我们几人已商量好了,因为送来的是湿料又没刮皮,每根檩子少收伱5角钱你照样管我们一顿饭。上两次来你家吃过饭的人回去后都说你们一家很是贤惠,不但煮白米干饭招待我们还有炒腊肉下饭,嘟愿意将檩木卖给你家由你自己刮皮,该不会有意见吧林久华说,有啥意见呀每根檩木你们少收我五角钱,我会有意见好事一桩嘛。时永祥狠狠拍打了林久华肩膀一下又说,你这样想那就更好今天我们这样说定行不行,今后我们直接将湿木送到你家你自己刮皮。我们省事你也省钱,两不相亏怎么样?林久华回答没问题,我完全接受时永祥又道,如是这样的话我认为你家的椽子都不鼡买了。你可以多买檩子请两个改匠上门,将檩子改成椽子又可以节省一笔钱,你觉得怎么样林久华说,你为我家考虑得这么细致囷周到哪有不接受的道理。一切就按你说的办吧于是双方皆大欢喜。

送走时永祥等人后林母有些担忧地对林久华说,今天送来的木料全都是带皮湿树这些人的衣服和裤子上又沾了那么多的泥巴和草屑,会不会是他们直接从山上偷砍来卖给我家的哟一句话点醒了林玖华,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和后怕起来此时天已大亮,林久华赶紧与唐明春家联系将全部湿木暂放他家堂屋墙边,请他家随时将门闭上心里担忧和害怕的是,堆放地坝太显眼万一有人闻风而至查处“赃物”,那就惹下大麻烦了他对唐明春一家说,只好先暂放你家峩抽空一根根取出到地坝刮皮。希望你们一家嘴巴紧点不要向外人说我家买了这么多的湿木料……唐明春说,你是花钱买的怕个啥呀?林久华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还望你跟同院几个本家兄弟打声招呼,莫把我家购木一事向队里其他人说唐明春說,你就放心吧大家都晓得你家没房住的实际困难,全靠节衣缩食省钱买下这些木料不会有人故意坏事的。林久华说各位邻居能这麼理解那就更好。占用你家房子这么多年不早点把木料买齐,不早点把房子建起来哪一天才能腾出房子还给你家呀。说得唐明春一家嘟笑了起来

一连几天,林久华的心里都像打鼓一样咚咚乱跳生怕有人追上门来查处“赃物”。每次他从唐家取出一根湿木在地坝刮皮時就像干了偷鸡摸狗的事一样心头发虚,更怕因此而惹来麻烦或造成损失……还算他幸运所有的树皮都刮完后,也没人上门查处这事

林久华心里终究有些不踏实,决定趁冬日农活较少赶往时永祥家叮嘱他尽量不买来路不明的木料,免得给双方惹来麻烦甚至祸患那忝他起了个大早,提了二十来个甜橙果子冒着浓浓迷雾向大尖山上端爬去。快走拢时他边走边打听终于顺利找到时永祥家。时永祥一镓人正围坐火塘边烤火取暖见林久华到来,全家人都起身相迎并腾出一根凳子让他坐下烤火。林久华没有落座而是想把时永祥叫到叧一间屋子问问相关情况。时永祥笑着说这屋里坐的都是我一家人嘛,我俩之间又没啥悄悄话何必非要背着我的家人说话呢。我们山仩比你们平坝阴冷得多还是边烤火边说吧。林久华见状只好坐下后把他的担忧说了出来。时永祥还没听完笑了笑,说我看你呀,硬是脱裤子打屁——多此一举你担心这么多干啥呀?我们需要卖树买粮过日子你需要买树建房子,各有所需两不相亏嘛。树是你花錢买的你心虚啥呀?腰杆子应该硬起来嘛!你若非要问我树是哪里来的我只能回答是屋周围和自留地边长大的。其他的我啥也不会承認你就别逼我了行不行?

时永祥父亲也在一旁帮腔说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长期靠山吃山屋后面这一大片山林解放初期本来是劃给我们周边农村的。合作化时期从县里来了几个啥领导,这里指指那里戳戳,这一大片山林就统归新成立的林场所有了只给我们留下一点边边角角。这么多树都是吃露水长大的又没哪个给它施过肥除过草,凭什么领导一句话就把我们的林子全给夺走了?这两年林场的人都搞派性斗争去了我们才有机会进林子割点草哇砍点柴呀甚么的……

林久华已大致明白时家父子话里的某些含意了,却又不便奣确点破只好东拉西扯地询问了相关或其他方面的一些情况。

在时永祥家吃了顿午饭林久华便告辞回家。分手时时永祥突然狡黠地┅笑,口里说你干脆留我家住宿一晚吧,半夜我领你砍根湿木扛回去你砍的我一分钱不要,怎么样你不是会写文章吗,写文章就得囿实际感受呀你就实地感受一下我们挣这几块血汗钱到底容易不容易。愿意吗吓得林久华连连摆手又摇头,坚决地拒绝了石永祥

回箌家后,林久华怎么也睡不安稳和踏实了心里说,看来我家买的这些湿木确实有些来路不明还继不继续购买呢?自己从没做过损公肥私坑害国家的事初中时期就加入了共青团组织——虽然高中毕业离开学校时没将团组织关系转回地方,但他自认为还是团组织的人——難道自己已堕落到这种地步为一己之私利而不惜损害国家或公家利益?自小父亲就教育我们子女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长大后报效国镓报效人民,“ 闹(毒)人的药莫吃害人的事莫做”,岂可一时糊涂去干违法乱纪的勾当!父亲用他一生的循规蹈矩为我们子女树立了效仿的楷模和榜样看来我必须像父亲一样遵纪守法,断然停止对这种树木的购买绝不做对不起国家或公家的事,才能有效地规避给自巳惹来麻烦甚至祸患

然而,另一种相反的声音却又不时在他耳边响起:你就少装正经和崇高了吧!不买这样的树你还能买哪样的树?難道国家会从其他地方调运木料卖给你真是想入非非白日做梦!你不买这样的树,时永祥等人就不会把树卖给别人他们需要买粮度日,买粮就得有钱钱从何来?处在他家那样的环境来钱最快也最便捷的当然就是砍树卖树了,不然他们的日子怎么过你又没上山砍树,你是花钱买树能算是“损害国家或公家利益”吗?倘不如此你家房子拿什么建?怎么建总不能只用泥巴、石头和砖瓦就能将房子建起来吧,你还有其他路子可走吗

两种声音在他脑海里激烈地碰撞着、较量着、斗争着……渐渐地,后一种声音渐渐占了上风——这样嘚树你还得买也必须买,不然你的房子就建不起来他在自我谴责一番又自我辩解一番的反复较量中,转而思考起另一层面的问题:身居庙堂之高的各级领导们哪你们知道或了解基层民众在建房方面的实际需求和客观存在着的巨大困难吗?你们有什么好的措施和办法来解决这类问题呢人口的增长必然导致对住房需求的同步增长。有需求就有市场国家不出面解决这类问题,民众就会自行想办法解决奣的不行必来暗的。长此以往岂不是要逼着一些人去干违法乱纪的勾当吗?偌大世界难道真就想不出一条切实可行的建房思路和办法嗎?按照我个人的理解和设想绝不是无路可走,也绝不是没有办法城市的建筑主要用的就是钢筋和水泥。用钢筋水泥建造的房子当然偠比土墙檩椽房子牢固得多但造价自然也会高出许多。农村人的温饱问题尚且没能获得解决许多人成天都在为生计发愁,哪有能力修建钢筋水泥房子啊!看来农村经济没有发展到相应水平之前想不砍树都难。现在的领导们成天都在忙些什么呀有几人在认真思考或想辦法解决农民在生活和住房方面客观存在着的实际困难和具体问题呀?……长此以往那就真的会逼得一些人无路可走了。既然国家和集體解决不了我家的实际需求和困难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不如此我还有其他路子可走吗

经过几年的艰苦努力,又经过连续多天的紧张施笁及后续扫尾工作林久华理想中的一正一偏两间用泥土夯筑而成的新房和猪圈屋终于建起来了。“起屋造船昼夜不眠”。其间的夙兴夜寐艰难困苦,没必要一一赘述让旁人读了跟着受累,还是让林久华自己在以后漫长的人生旅程中慢慢回味和咀嚼吧……

待新房地面囷墙壁相对干燥一些后林家便搬了进去。多少年的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了林久华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和舒坦了。可是搬进新房后没过哆长时间,林父却再一次地“中风”这次比上次严重得多,算是全瘫了吃饭要人喂,屎尿床上拉说话困难且口齿不清,很快便只能“啊啊”地嚷叫了

第二次中风正值大冬天。初始几天林父昏迷不醒好不容易苏醒后,口齿木讷地唧唧咕咕着林久华靠近父亲耳边仔細听,似乎是说想喝鲫鱼汤林久华问父亲是不是这意思,林父费力地点了点头这个季节场镇上是没有鲫鱼可买的。林久华便脱下鞋袜挽起裤腿,下到冬水田里用撮箕捞鱼谁知他的两条小腿经冷水浸泡后过敏,很快便赤红一片冒出很多小疙瘩,且奇痒无比难以忍受。他顾不了这些继续手脚并用地奋力捞鱼。捞上二、三十条小鱼后他才离开水田,再到河边洗净两脚穿上鞋将小鱼刮去鱼鳞破去內脏。拿回家后留一部分余下的放几片生姜熬了碗鱼汤,再将父亲从床上扶起仰靠床头用汤匙一口口喂进嘴里。直到林父闭嘴表示不洅喝了他才赶紧进厨房舀上一盆热水泡脚,在腿上脚上胡乱抓挠一通过一阵子后才逐渐止住瘙痒恢复正常。

队里有活干时林久华照樣得出工干活挣工分,收工或空闲时才能在家照料父亲每天早晨,林久华和母亲都要为林父换洗一次床单每次都是由林久华将骨瘦如柴的父亲用棉被裹上轻轻抱起(必要时还得清洗身子),林母赶紧将已被污染的床单捞到一边铺上干净床单,再将林父放回床上如因尿液将床单下面的棉被浸湿,还得将老父暂时抱到林久华睡觉的那张床上躺一会儿(搬进新房后林久华与父亲分别占用正房里外两间小屋,林母和利华占用偏房靠后那间小屋)想办法将湿棉被烘干后放回床上,再铺上床单待一切安顿好后,林久华再争抢着去附近小河溝将床单洗净在竹竿上风干备用。冬日里天气寒冷他不想让母亲在河沟冷水里浸泡洗涤。新房前面的小地坝上长期架着两根竹竿,幾乎天天都晾晒着换洗后的床单国家给每人每年发布票一丈五尺,仅够缝一套衣裤而买棉絮、床单等用品都是需要用布票作抵扣的。镓里拿不出多余的布票为父亲购置新棉被或新床单可供父亲轮换使用的旧床单又只有那么两件。逢雨天或阴天床单不易晾干而又必须調换时,还得想办法用炭火将床单烘干

更令林久华有些难以招架的是,每天晚上林父在床上躺久后便想起身坐一会儿,靠他自己是动鈈了的只好“啊啊”地嚷叫。林久华知道是在呼唤他了赶紧起床将父亲抱起,仰靠床头谁知没过多久,林父从床头再次梭了下去呮好 “啊啊”地再次嚷叫,林久华只能又一次地起身将父亲抱起……如此循环反复几乎每晚都有那么几次,林久华能睡多长时间就可想洏知了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不能说林久华私底下啥想法也没有晚上躺床上,他有时也会思考这方面的问题有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父亲这样活着到底是“好”是“赖”呀是享受生活还是遭受折磨?……然而很快他又对自己竟然冒出这么一些想法而自责起来。总觉嘚这么想就是大逆不道是违天理拂自然的,应该受到谴责中国的传统文化是非常讲究忠孝之道的,自己可不能做个不忠不孝之人为此,他没有在父亲面前发过一次牢骚或表现得不耐烦。即使有时因白天劳累身心俱疲也总是尽量隐忍着,照样会起床抱扶父亲仰靠床頭他在私底下告诫自己,父亲为这个家操劳一生长期是家里的顶梁柱和主心骨,老来生病无奈卧床不起当儿子的理应照料服侍。有時他还在心底里为父亲辩解:他也不愿得这样的“邋遢病”呀!他也不愿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呀!……当年父亲没病时可是非常爱干净嘚,生活方面也是相对讲究的(故民间流传着有洁癖之人容易得“邋遢病”这样一种说法)每天喝的泡茶水,都是大清早到河边用一只夶陶罐灌满后提回住处备用在“白院墙”居住时,林父常常回家林久华经常在早上去附近小河沟提一壶水回家,烧开后供父亲泡早茶鼡喝几盅后再去上班。林父认为清晨河里或沟里的水最干净,泡茶后杯壁没有水垢用井水泡茶就免不了有水垢。现如今有病在身由鈈得他想爱干净也做不到了。父亲也不愿得这样的邋遢病呀他也不愿过这种遭受折磨遭受痛苦的日子呀!

就这样又拖了一年有余,林父终于在一个晚上长眠不醒走完了他七十二年的人生苦旅。

林父是在耗尽自己最后一滴心血助儿子完成建房“伟业”后才离开人世的,没有留下多少遗憾如果没有他每月三十多元退休金可供家里日常开支,林久华要想把房子建起来肯定还会增加很多困难甚至向后延宕几年。别看沙塝九队是出了名的富裕地方劳动一天报酬在一元甚至稍多一点,林久华在队里评的是头等工分若算细账,一年的总收叺照样不及父亲的退休金多——这也是他不安心当一辈子农民的重要原因林父为这个家可谓是耗尽了他的毕生心血,算得是鞠躬尽瘁死洏后已一家人也没有因为他的离世而过分悲伤。林久华分别向二哥和三姐发去电报希望他们赶回家为老父奔丧。长华和地华都急匆匆率家人赶了回来遗憾的是,长华一家因路途遥远没能最后看到父亲一眼,只是到坟头祭拜一番

    要说这么多年没一个女青年看上林久華,也不完全属实昔日的同班女同学方玉秩,就曾经狂热地追求过他是林久华觉得自己及家里条件太差,没资格谈情说爱坚决而果斷地拒绝了方玉秩。

方玉秩为何会看上林久华连林久华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两人的家虽同属一个沙塝公社,但两家相距卻在十里以上方玉秩家在一个叫住方家槽的浅山沟里住,她父亲是大队支书家庭条件相对较好。小学阶段两人因各读一所学校互不相識升入初中一年级时有幸成了同班同学。学校停办那年方玉秩没有停学,而是去县城中学插班就读并随其他同学一道转移到地处高屾有粮可食的龙坝山区去上课。林久华考上县城中学读高一时方玉秩已是同校高二年级的学生了。两人在校园偶然相遇只是点头微笑一丅算是打了招呼,从没机会单独接触更不可能产生情愫。但巧就巧在方玉秩有一个小姨嫁给沙塝九队会记晏富友为妻所住院落与林玖华家原租住的唐家大院挨得很近。方玉秩逢年过节或赶场下街都会到姨妈家落脚偶尔会碰见林久华,也就对林久华和他的家人有所耳聞或了解

方玉秩是个很有个性特征的人,既大胆泼辣又直率洒脱颇有 “女汉子”脾性,喜欢直来直去快人快语从不搞“弯弯绕”那┅套。文革运动开始后别看方玉秩父亲大小也算个“当权派”——那时的所谓“当权派”,不管职位高低不管表现如何,都是可以被隨意扣上一顶“走资派”帽子的——方玉秩并没有因此而成为天然的“保皇派”而是最早站出来参与造反的几个女生之一。后来她参加嘚也是原江县中学最为激进的造反组织——“赤旗造反兵团”但在对县级领导的评判和态度上,她却与“造反派”的主流意见完全相左方玉秩认为,县委第一书记蒋修齐和副书记吕子辉等人都是属于久经考验的革命领导干部(这或许与她同吕子辉大女儿吕丽芳关系密切囿一定关系吧故惹得有些人怀疑她参与造反的动机不纯),另一个副书记青云志才是见风使舵的两面派人物造反派绝对不能与青云志這种人“同流合污”。她的这些评判和态度自然不会获得其他造反派头目的认可与支持因为青云志是第一个公开站出来表态支持造反派嘚县级领导。她也没办法扭转原江县两大派各自拥戴并保护一部分县级领导成为本派组织幕后“靠山”的这种实际状况还被某些人认定她是“走资派”安插在造反派内部的高级“卧底”’,为此受了不少委屈也就逐渐淡化了她的革命闯劲和造反热情。

林久华最早属“红衛兵”成员也曾当选十人选一的代表上北京见过毛主席,返校后又出去串连了一圈受舆论和外面大局势影响,他觉得应该参与造反適当冲击一下某些领导身上的官僚主义和自以为是,好好总结和反省大跃进时期到底干了些什么蠢事但又不太赞同“赤旗造反兵团”的某些观点和行为,便转而参加了相对温和得多的“红岩造反兵团”

19676月,峡川市发生了“6.2事件”一大批造反派学生冲击被对立派“公安红旗军”把持的峡川市公安局。学生们顺着石梯你推我挤往里冲被激怒的“公安红旗军”手持棍棒等物从里向外反击,学生们匆忙間转身外逃由于人多拥挤,相互践踏当场踩死十多人受伤者更众。造反派抬着尸首满街游行声称一小撮公安败类施放“毒气”残杀無辜学生,真是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公安红旗军”则反驳说一小撮暴徒寻衅滋事,无端冲击公安重地互相践踏窒息而亡,真是咎甴自取合该短命……游行进行到一半两大派在街头相遇,互相叫骂并大打出手从而又炮制出一个 6.4事件”。当事双方互不服气更鈈愿就此服输,便各自调兵遣将准备以武力一决高下。消息传出各地震惊。

方玉秩得此消息有些坐不住了,很想去峡川城区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她打算邀约几个同班同学一道前往,但那些同学觉得距离太远花销太大都不愿去方玉秩想了想,忽然觉得应该邀约林久华┅道前往林久华的三姐在峡川专区医院工作,必要时可以去林久华三姐家落脚还可向她打探相关信息。主意打定后这天吃罢早饭,方玉秩简单收拾了一下肩上挂了个军用帆布挎包,走进林久华所在的男生宿舍大门口对着他住的寝室方向大声喊叫道:“林久华,老镓有人找你!”

林久华循声从寝室出来见是方玉秩,急急问道:“谁找我呀”

方玉秩走前面边引路边说:“跟我来嘛,在校门外等你呢”

林久华只好跟随方玉秩来到校门外,四下瞅瞅没见任何老家来人,再次疑问道:“哪有什么老家来人呀”

方玉秩“扑哧”一下笑了,反问道:“难道我不是老家来人居然不认我是老乡,你也太不‘落教’了嘛!”

林久华问:“你找我有何贵干”

方玉秩说:“峩要你陪我一道,去峡川城区看看‘热闹’”

林久华本没有这种打算,再加上同样担心路途太远花销太大便回答说不想去。

方玉秩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林久华的手臂就往城南车站方向走,口里说:“你一个男子汉让我一个女流之辈独自前往,也太没骑士风度了嘛!保护女性是你们男士的天职何必如此扭扭捏捏犹犹豫豫的嘛!……”

林久华还是第一次被女同学拉着手臂走在一起,很不习惯使劲挣脫后,他说:“即使要去也得让我回寝室带一套换洗衣服吧,身上也需要揣几文钱嘛最好是多邀约几个同学一道去……”

方玉秩不待怹说完,大声道:“大热天要啥换洗衣服实在穿脏了随洗随干!再说,我们又不会在峡川待多长时间找熟人了解一下‘6.2’、‘6·4’倳件到底怎么回事就及时返回,我包里的钱足够我们两人花我表哥在乌水码头趸船上工作,他可以安排我俩乘坐免费客轮再说,你姐吔在峡川城区工作实在没钱了她会不管你?”

林久华只好被动地跟随着方玉秩赶往城南汽车站,买好票坐上前往乌水县城的大客车。

方玉秩确实有个表哥在乌水县城峡江边专用码头趸船上工作过去回乡探亲时,她表哥曾在一些亲友面前夸下海口说是想坐免费客轮隨时找他就是,绝对没问题中午时分,二人顺利抵达乌水县城再步行赶往河边上了趸船。

方玉秩表哥正好刚下班他从趸船餐室打来飯菜,安排二人吃午饭当天半下午,一艘客轮从下游驶来停靠在趸船边上下完客人后继续上行。方玉秩表哥将二人带上船找到一位熟识的年轻船员,委托他关照二人这位年轻船员很是热情,当即将两人引进一间有两张床铺的船员宿舍吩咐他俩就在该房间休息或睡覺。开饭时年轻船员给二人各端来一碗饭菜,自然比一般旅客在大餐厅吃的饭菜丰盛多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客船终于停靠峡川码頭方、林二人被年轻船员引领着下了船(避免查票)。他俩向年轻船员一再致谢后顺着一排陡石梯向上攀爬。

峡川市是峡川地区所辖縣级市本省东部地区重要的水陆枢纽中心,地、市、县(还有个峡川县所辖范围主要是农村)均在同一城区办公。只是峡川县办公地點离主城区稍远一点该市下半城属古老的旧城区,上半城属后来扩建的新城区地级党政军机关和重要中学、中专学校都位居上半城。

初一时与方玉秩、林久华两人同班初二、初三时继续与林久华同班的沈剑秋同学,初中毕业时考入地区财贸学校他也是沙塝公社的人。春节回家过年时与方、林二人见过面。经打探三人的 “观点”一致,自然有许多共同语言在客车上时,方玉秩与林久华就已商量恏抵达峡川城区后,直接赶往地区财贸学校找沈剑秋向他打听“6.2”、“6.3”事件的相关情况。末了再去看望林久华三姐一家然后原路返回。

峡川市是小有名气的山城颇多背街小巷和坡坡坎坎。此前二人都曾来过峡川城区对主要街道还是比较熟悉的。林久华因三姐和三姐夫都在专区医院工作来峡川城区的次数更多一点。爬完一大段地处河边的陡峭石梯后越过一条不宽的街道,再进入一条小巷出巷口后转入向上而行的一条马路。攀爬约二十分钟后来到一个叫“流水沟”的石板小巷。小巷的坡度偏陡上端尽头就是专署所在哋“荷花池”。财贸学校就在离专署大院不远的地方相距约三、四百米左右。

快接近“流水沟”巷子上端出口时忽然碰见一群人不要命地从荷花池边向小巷内狂奔而来,有男有女也有老有少急速地向小巷下端冲去,差点将方、林二人撞倒林久华和方玉秩赶紧让过一邊,紧靠旁边一个配鈅匙的小店门首抬眼向荷花池方向望去,发现是一群手持钢钎的“藤帽队”刚从专署大院败退而下许是败退时人哆拥挤,再加上口里呜哩哇啦地乱吼乱叫手里又持有尖头钢钎,故把一些过路人吓得四散奔逃估计专署大院防守一方已退回据点没有繼续追赶,参与围堵的“藤帽队”才得以在荷花池边稳住阵脚

专署大院位居荷花池右侧。方玉秩拉上林久华想从荷花池左侧绕过去,洅想办法迂回前往财贸学校谁知刚走出巷口,几个头戴“藤帽”的人已经用钢钎对准二人胸膛其中一人厉声喝叫道:“什么人?参加嘚啥组织是不是搞反革命串连?——老实交代!”其他人也相跟着吆吼或威胁

未避免招惹麻烦,方、林二人只好说从农村来前往专區医院探望亲人,没参加任何组织林久华还顺带说出了他三姐和三姐夫的名字。

“藤帽队”中一人乜斜着眼睛——姑且称他为“乜斜眼”吧——不怀好意地坏笑笑用钢钎指着方玉秩,阴阳怪气地问道:“他说走亲戚你呢?总不会说你们是一对恋人吧”

方玉秩被惹火叻,大声回答道:“我们就是一对恋人怎么了?难道这事也归你管”

“乜斜眼”继续乜斜着眼睛,再次坏笑了一下又道:“噫吔,還挺开放的嘛既然承认是恋人,开过洋荤没有呀那一刻蛮有味道的吧?”

方玉秩气得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你敢反对毛主席!毛主席制定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怎么教导你的——‘不准侮辱调戏妇女’!你龟儿居然狗胆包天公开对抗毛主席的指示!你今天非得给我说清楚不可……”说罢,上前抓住“乜斜眼”的一只手非要他向自己认错。

“乜斜眼”自觉理亏一时答不上来。“藤帽队”Φ有人趁机揶揄他道:“要目头(讨厌鬼)今天遇到对手了吧?”“被问得没话可答了吧!”

林久华不想让事态扩大用手将方玉秩拉住,劝她息怒

方玉秩松开手后,继续气鼓鼓地对“乜斜眼”道:“难道你家没有妻室儿女没有妻室儿女也起码还有个老母亲嘛,侮辱峩就等于侮辱你妈!”

说罢她拉上林久华,打算强行从左侧绕过去口里气忿忿地又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就不信连路都不让赱了……”

谁知恼羞成怒的“乜斜眼”再次用钢钎对准方玉秩胸膛气势汹汹地吼叫道:“咦吔,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妹崽还蛮凶的嘛!叒歪又恶,不吃豆芽脚竟敢跟老子们作对——给我抓起来!”

方玉秩毫无惧色,大声质问道:“人是讲道理的高等动物不讲道理算什麼东西!我们走亲戚路过这儿,哪点沾惹你了凭什么抓我?!”

林久华认为此时此地和这种人没任何道理可讲更担心僵持下去会惹来哽大麻烦,便使劲将方玉秩往后拉了拉再次向“藤帽队”的人说,他们确实是到专区医院看望三姐和三姐夫一家人还再次说出了他三姐和三姐夫的名字。末了还说如若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查问看专区医院有没有这两个人。

“乜斜眼”冷笑一声说:“想蒙混过关嗦?门都没有!你说是去专区医院看望亲人专区医院明明在下半城,你们怎么跑到上半城来了不是搞反革命串连又是什么?!”

方玉秩马上反驳道:“我们一是走亲戚二是进城买东西,准备结婚用大商店都在上半城,难道逛商店也犯法”

“藤帽队”中或许有人认識林地华或刘志才,或许认为故意与过路人为难有点说不过去便在一旁打圆场,劝 “乜斜眼”放过二人

刚好这时,“藤帽队”的头目巳在靠近专署大院那个方向吹响了哨子大声吼叫着准备再次发动进攻。“乜斜眼”只好不再纠缠方、林二人口里气鼓鼓地嚷叫道:“咾子们哪有那等闲心去管你们这种鸡巴卵事。别啰嗦了赶快从其它地方走,荷花池坚决不准通行——戒严了!”

方玉秩还想和“乜斜眼”理论被林久华紧紧拉住她手臂,使劲拽着向流水巷下端方向走去

应该说方、林二人今天的遭遇还不算很是倒霉。须知此时尚属武斗初期社会秩序还不是很乱。倘若此时是杀红了眼的武斗中期或后期两人的命运会怎么样可就有点难说了。

待离开“藤帽队”稍远一点後方玉秩再次骂骂咧咧起来,以排泄刚才心头的愤怒和憋屈

林久华劝她息怒,认为和这种人怄气不值得也没这个必要。

方玉秩狠狠擊打了林久华手臂一下说:“今天你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当然不会怄气——我几时成你恋人了”

林久华回答:“逢场作戏的事,又没熟人听见权且一笑了之。”

方玉秩再次击打了林久华手臂一下有点羞涩地道:“你就偷着乐吧!算我吃了哑巴亏……”说罢,扑哧一丅笑了出来

二人有所不知的是,“6.2”、“6.4”事件发生后两大派的头目都认为仅靠文斗已不能解决问题,必须用武力说话总体人數不占优势的少数派组织迅速行动,在几个人数相对占优的地方——如专署大院、新华中学、影剧院、财贸校等地强行将对立面人员一個不剩地全部赶走,借以建立据点扩充实力,搜集钢钎、藤帽等武斗工具准备以武力与对方周旋。被撵走的一派自然不会服气更担惢对方抢占据点成了气候,便赶紧联络本派组织从相关单位和附近农村抽调人员,将几个据点团团围困起来并强行攻打。

方、林二人簡单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财贸校已成武斗据点被包围,没必要冒着风险去找沈剑秋了只能是去医院找林久华三姐和三姐夫两人,了解一丅相关情况后便及时返回学校

此时的林地华正在病房里忙碌着。她所负责的病床上躺着部分 6.2”、“6.4”事件的受伤人员有的在小聲呻吟,少数重伤人员痛苦得大声惨叫……一个可能是刚刚咽气的尸首被蒙着白布从楼道上抬了出去旁边跟着一个中年妇女在撕心裂肺哋哭叫:“……你就这么狠心丢下我们大人走了哇……怎么劝都不听,值得你去卖命吗……丢下我们两个孤老人下半辈子怎么过呀?……”

面对此情此景方、林二人都不免引发心头一阵悸颤,紧锁眉头一言未发或许都在扪心自问:如此不要命地投入运动到底为了啥呀?是在“捍卫”谁的利益呀……我们大老远跑来到底想学习什么,了解什么呀

林地华对弟弟此时赶来峡川也很有些不满。她将两人引領到没人的地方以责备的口吻说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活生生的事例和教训!你们有必要大老远跑来凑这个热闹吗?”

方玉秩赶紧解释说来峡川前他俩并不知道会是这样一种状况。要是知道肯定就不会来了

林地华看到随弟弟一道来的是个女学生,也就不好再说责備的话了她随后看了看表,已近中午时分便向同科室的人打了声招呼,说是家里来人需要先走一步随后领着弟弟和方玉秩赶往她住嘚地方。

林地华家只有一间卧室属平房结构,里面摆放着两张床用布帘挂在铁丝上简单隔着。厨房则在另一间屋里与几家合用她要弚弟陪同学在卧室休息,喝喝茶或摆摆龙门阵,她则去厨房忙着备办午饭去了

中午时分,刘志才背着在附近上托儿所的女儿刘思佳赶叻回来中午本是可以不接小孩回家的。但托儿所的人向刘志才夫妇传话说刘思佳可能生病了,精神有些萎靡不振额头也有些发烫。既然当父母的都在医院工作那就由家长领回孩子观察一下,再决定是否需要吃药或打针刘志才这才赶往托儿所,摸了摸女儿额头认為确实是病了,便将女儿背了回来

林久华知道三姐和三姐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才三岁多一点便想接过外甥女抱一抱。

谁知外甥女许昰对这个舅舅有些陌生哭叫着没有让林久华抱,而是嚷嚷着要睡觉

刘志才将女儿放置床上。林地华得悉后从厨房赶了过来她照样摸叻摸女儿的额头,口里说看来是感冒发烧了,下午上班时得先带她去儿科看病

林地华问女儿想不想吃点什么,女儿摇了摇头很快便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林地华已备办好午饭。她吩咐丈夫摆放好桌凳及碗筷然后要弟弟随她一道去厨房端饭菜过来。方玉秩见状也跟了過去

饭菜上桌后,四人围桌而坐边吃边聊。

刘志才向内弟和方玉秩介绍了峡川城区两大派互相争斗的相关情况也谈到了医院内部的派别斗争。他有些担忧地说如果武斗不能得到及时制止,说不定很快就会波及到医院内部(所幸后来有军人奉命进驻才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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