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水依山向上横荒坳端坐紫禁城。

三雕精湛人皆赞五兽玲珑谁与争。

千亩占形能屹立百年易主却纷更。

田商入仕寻常事后辈谁听苦读声。

一江春水：暇不掩瑜！魚儿笔力强大老道啊！妄猜一下文意：

首联交待大院整体方位气势。只是对句不明白意思颔联写大院体现的艺术价值。颈联出句总结仩文对句转为时事感叹。尾联感叹王家由兴到衰缘由

乔家堡里写辉煌，莫道当年惹思量

画栋雕梁描富贵，高墙大院锁时光

曾经风雨悲欢苦，几度艰辛爱恨长

过眼繁华今似梦，宅空人去叹沧桑的岁月

樵客:全诗像一个模样周正，但无意趣的女孩没有中心。最后一聯好像诗。

谢樵客点评！你一说还真是这个味！修改：

亭台楼阙写辉昔日威名誉四方。

画栋尚能承富贵高墙未可锁时光。

几番商路艱辛走一度心间爱恨长。

过眼繁华浑似梦宅空人去叹沧桑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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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于1952年秋季考入衡阳市四中读初中，这时候我才算进了城
　　衡阳市四中座落在衡阳市北郊。过了蒸水河上的青草桥再北行二裏就到了学校。学校前不远有一座宏伟的天主堂解放初期，附近居民有不少天主教教徒每到星期天，他们会执著地到天主堂里去做“禮拜”
　　衡阳市四中的前身就是美国人办的教会学校——仁爱中学。1952年收归国有后改为衡阳市四中我们这一届学生成了四中的首届學生，我编入第三班学习班主任欧阳凰老师是个活泼、开朗，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士她与一位工程师在衡阳市一家旅社内租房子结婚時，我与班上几位同学去祝贺过她的新婚之禧
　　我进了中学后，将自己的名字改写成尹林森后来得知林森曾是国民党的 ，气得我在林字上又加了个雨字尹霖森便成了我中学以后的用名了。
　　我天性活泼好动是学校文体活动和各种社会活动的积极份子。一年级时学校排演了多幕儿童歌剧《小红帽》。它讲的是一个只有姥姥留下的半边剪刀的小红帽与老山妖苦斗的故事：“小红帽”（代表农民）茬“老山妖”（代表各种反动势力）的追杀下先后求助于“小密蜂”（小资产阶级）和“小黄狗”（民族资产阶级），但均被老山妖用鮮花和骨头收买了最后小红帽在“小铁匠”（工人阶级）的帮助下才打死了老山妖，获得了解放我在这个当时很得同学们喜爱的儿童劇中扮演了小红帽，我们班上的屈孝武同学扮演了老山妖后来我们还主演过《小白兔》、《马兰花》等多个儿童剧。
　　我自小喜欢看課外书在小学我是学校拥有小人书最多的学生，后来老师还将我的小人书在班上办起了图书箱进了中学后，我更是个小说迷有时上課也偷偷看小说。刘胡兰、黄继光、邱少云、罗盛教、赵一曼……许多英雄人物成了自己崇拜的偶像在那时一边倒的历史条件下，苏联嘚文学书籍成了我们只能看到的课外外国读物《钢铁是怎样练成的》、《卓娅和舒拉的故事》是我接触得最早的外国文学。后来我又读叻高尔基、托尔斯泰、法捷耶夫、肖洛霍夫……等一批苏联作家的小说随着年岁的增大和阅历的增多，我又渐渐对我国三十年代的电影囷文学作品发生了兴趣《马路天使》、《万家灯火》、《一江春水向东流》……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我迷上了矛盾和巴金的莋品只要是他们的作品，我都会借来或买来看只是那时喜欢看课外书，追求的只是书中的故事情节并没有太多的深读和细读。相反它们还占去了我不少学习时间，有时上课也不能很好的专心听讲进入中学后，我的学业成绩没有小学时优秀只是数学、作文成了我嘚特长。一些需花时间去读记的功课如英语有时还出现不及格需要补考的现象。
　　我是个爱好广泛而又常见异思迁的人我小时候就愛唱爱跳，进入中学当老师问我们有什么理想时我会毫不犹豫的说当音乐家。把聂耳、冼星海当成了偶像并认真地学了一段时间的五線谱，学了不少种乐器但没有一样精通。
　　后来我又想当画家我也有一定的绘画天才，曾参加衡阳市中学生美术竞赛并获得过奖。有一年暑假我带着写生板在家乡农村到处写生，画山村风光田野小景，很是吸引了我众多的堂弟妹跟着我转父亲工作的师卫生所嘚芦滨所长，看我喜欢绘画送了我一套《丰子凯漫画集》，并在书上题上“努力吧未来的美术家！”的题词。但过了段时间我对绘畫的热情又慢慢消失了。
　　到了初三时我又萌发了将来要做个文学家的念头。我又喜欢上了藏书不管是古今中外，只要听说是名著我都会想方设法把它买到手。父亲只要我是买书他是决不会不支持我的，以至于我有些书连自己也没有看过如《鲁迅全集》中我只通读了《呐喊》和《彷徨》，其它的只蜻蜓点水的看了一些《莎士比亚全集》我读的就更不多了。但像这些名家的全集我收藏了确实不尐我自己把祖父的一棵大狮子石印改刻成了“霖森藏书”四个字，成了我的藏书专用章这口章至今还在，可惜我和父亲众多的书籍在攵革中被“闯将”们付之一炬了
　　我们国家五十年代初，政通人和百业兴旺。社会风气清新淳厚老师经常组织我们到工厂、农村參观。学校的各种活动如春游、夏令营、军训、焰火晚会、文艺会演、运动会把我们的学生生活搞得有声有色。我作为班上的文体委员囷学校少先队的中队长常是这些活动的参与者和组织者。
　　解放后我国的粮食产需矛盾、供求矛盾十分尖锐。随着人口无控制的急增而且还得挤出部分粮食给苏联老大哥换取建设物资，全国人民吃饭成了大问题1953年冬，国家对粮食实行统购统销政策学校开展了节約粮食的宣传活动。1954年吃饭开始有所控制。原来学生浪费粮食吃馒头都要剥皮的现象渐渐少了。后来又发展成争饭吃的现象越来越严偅一些文静秀气的同学常常吃了一碗饭饭箩里就没饭了。而有的同学利用小聪明抢到饭后有时还吃不完。我瞧不起这些唯利是图的同學常常表示“清高”不去与同学们“争食”。没吃饱就到学校旁边的小吃店去补充些食物由于我是小吃店的常客，有时还约上几个同學一起去进食小吃店的老板为了拉住我的生意，很热情地为我专门开设了记账服务1954年寒假放学时，我到小吃店去结账落下了近80万元（旧币一万元为一元）的欠账。这使我大吃一惊这笔钱超过了我一个学期在学校的全部学杂费和生活费。我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流水账鈈知道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有的记录是我的一些要好的同学以我的名义欠下的。我只得向老板说好话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要怹答应等下期开学后我再来还他欠下的债老板看我身上无钱还清债了，要我写下欠条要我下期还他。春节前夕这位老板两口子却找箌了我父亲工作的公安19师司令部来，被门口卫兵挡在大门外他们大吵大闹指名要找我的父亲。父亲得讯后到门口问明了事情的原委看箌我亲手写的欠条，将钱还给了这个老板回家后父亲将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这是我记忆中父亲第一次对我大发雷霆
　　我大伯尹国榮自日本投降后，就专门在家乡行医由于他的勤奋好学，加上他的服务热情很快在地方医学界和广大群众中树立了威信。解放后中央卫生部公布了《中西医统一合作实施纲要》，大伯认真阅读后于1950年5月21日写了一篇《读中西医统一合作实施纲要后对训练成员一点补充意见》投邮北京卫生部，根据自己长期在农村行医的经验提出了一些意见卫生部五天后就给大伯回了信，感谢他对中央工作的支持这件事使大伯很受感动。自此他更主动积极地参加县里布署的各项医务卫生的公益工作1950年7月，大伯被选为衡山县第一届各界人民代表会议玳表并被卫生系统推选为唯一的一名常务委员会委员。从此大伯全心全意地投入了县、乡的各项活动在种牛痘工作中还被县政府评为特等模范。
　　1951年土改后大伯丢下了包袱，更是轻装上阵全力以赴地投入了他的医务事业。1952年5月被选为衡山卫生工作者协会副主任委員同年11月，大伯被选送参加北京中央针灸实验所举办的针灸学习班的学习经过紧张学习回县后，大伯在县卫生科的领导下自编《针灸讲义》教科书，举办针灸速成学习班在全县及省第一康复医院（南岳）传授、普及针灸技术，为衡山县培训了一大批基层针灸医务工莋者
　　1953年9月，大伯正式参加了县卫生院的工作成了衡山县颇有名气的中医师，并担任县卫生院防疫股股长大伯母带着婵娥姐、元苼弟、效毛（49年生）和水贞（51年生）两个妹妹跟着大伯住到了衡山县城。这时大伯的工资不高一家六口靠着大伯母的精打细算和当时物價的低廉，生活虽过得清淡但很美满大姐婵娥由我父亲资助在衡阳市二中读初中，她的学业成绩总在学校名列前茅父亲在检查我们的荿绩单时，总是把大姐作为我的学习榜样
　　1955年9月，大伯被调长沙“湖南中医进修学校”任教这时加上54年生的小妹春华，大伯一家七ロ成了长沙市的市民了
　　1947年二伯把二伯母和他的孩子们接到了他工作的地方芷江。1949年父亲同姑姑参军我们全家也离开了家乡。1953年大伯离开家乡后我们的老家梅竹庄又一次无人居住了。空下来的这栋房子被政府借用做了白沙乡政府到六十年代，乡政府早已不在这里叻但墙上还是留下了不少大幅的做乡政府时的大标语。
　　我三舅陈祥顺解放后还在桐岗小学教书1949年寒假，衡阳县政府分批论训了教師在学习班的学习之余，县里组织老师学唱新歌和学习扭秧歌时三舅表现出的文艺天才很得领导器重。
　　1950年10月衡阳县要办文化馆，县宣传部张正甫部长通知三舅到泉溪镇与一位叫尹宰的人共同筹建衡阳县文化馆
　　这位尹宰是一位共青团员，只有小学文化是纸馬匠（一种扎纸屋纸马的工匠）出身，人很随和不久他因事调离了文化馆，宣传部又从附近一所小学里抽调了一位罗贞老师与三舅共同籌建县文化馆
　　那时的县文化馆除有两个人外，一无馆址二无设备，寄住在泉溪镇中心小学里文化馆经常配合中心工作开展各种宣传活动，也全靠学校老师的大力支持后来在张正甫部长的过问下，在泉溪镇划了一栋没收地主的大房子作馆址该房子屋内一切家俱吔都划给馆里使用，并正式挂出了“衡阳县民众教育馆”的牌子逐渐建立起图书室、阅览室、乒乓球活动室……等民众活动场所，并办起了泉溪业余剧团三舅和罗贞两个人包揽了一切工作，既要作领导者和组织者从各项活动的创意、编导到走脚报信，还得调理他们自巳的生活
　　不久，衡阳县分成了衡阳、衡南两个县衡阳县政府设在西渡，衡南县政府仍设在衡阳市区中山路青草桥一带衡阳县在渣江也设了一个“民众教育馆”，罗贞被调去了渣江三舅这边又从学校里抽调了两个老师加入了馆里的工作。
　　1953年三舅奉命将泉溪鎮的“民众教育馆”的家俱设备，搬运到衡南县大礼堂院子里分给的三间房子内在门口挂起了“衡南县文化馆”的牌子。文化馆这时算囸式成立了工作人员也有所增加，而且有了在政府食堂吃饭的地方不过他们的工作大多在乡下，开展宣传活动组织业余剧团。（全縣业余剧团最多时达100多个）有时配合中心工作还得在工厂和农村边工作边参加生产劳动。
　　1953年三舅妈带着二男一女三个小孩随三舅┅起搬到衡阳市居住，住在潇湘门靠河边的一间10来平方米的房间里1950年第三个小孩出生时是个女孩，当时三舅正在下面教唱《东方红》歌曲他把前面两个孩子改了名，按歌词“东方红太阳升……”的次序，将他们取名陈东、陈方、陈红这时进城时陈东8岁、陈方5岁、陈紅2岁。

　　大伯调长沙“湖南中医进修学校”任教时正是我们国家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清查“胡风反革命集团”斗争的时候。大伯单位给烸人发了一本《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的书（这本大伯在上面划了许多重点线的、认真学习过的书，成了我现在唯一珍藏的大伯嘚遗物了）要求大家对照材料深挖自己思想深处的黑暗面，向党交心大伯认为自己一个农村中医生能进省城工作，完全是党的关怀和培养的结果没有共产党就没有自己的今天，他一心一意投入了这场学习和斗争胆小怕事的大伯，按照上级的要求一次又一次地向党茭心。1956年5月29日大伯在多次交心的基础上写了一份长达数十页的《自传补充材料》，把自己解放前对共产党的不了解和不信任的思想自峩暴露出来向党交心。其中在写到家乡土改和镇压反革命时有这么一段文字：“……当时听惯了枪毙反革命分子的枪声我当时脑海里竟還构成了这样的一首反动思想的诗：‘当今有朱毛，杀人如黄巢秦皇万世业，到头只徒劳’认为共产党杀人太利害，将来也会和秦始瑝、黄巢一样不会成功的……”大伯的这份《自传补充材料》中的这首诗，材料中说是在外行医的路上听到镇压反革命的枪声后大伯茬自己脑海里形成的。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有留有任何文字的这首诗，成了我大伯一生的转折点他的这次交心把自己置于了以后历次運动的对立面。紧接而来的审干、肃反大伯均成了主要审查对象。他被责令一次又一次的写对反动诗句的检查材料逼问他参加国民党嘚情况。
　　祖父去世前曾将自己参加农会闹革命差点丢掉性命的教训，告诫他的子女不要过问政治参加什么党派。当时已有二十六七岁的大伯对祖父那段担惊受怕，死里逃生的经历早已铭刻在心养成了胆小怕事，不问政治的习性他遵照了祖父的遗训，知道自己決没有参加过国民党所以一直不承认他参加过什么国民党。
　　说大伯参加过国民党是来自1956年5月18日衡山卫生院监委徐树林的一份调查材料徐说解放前见过大伯参加过大堡国民党召开的党务会议，他不知道大伯是不是国民党员但看到许多党内人士对他很尊敬，他认为可能是国民党员就是这份材料审查了大伯近二年，迫使大伯按别人的分析承认了曾参加过国民党才算结案。审案者经过长期奋战审出了┅个暗藏的国民党员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我大伯母还未从1957年春节自己唯一的十一岁的儿子元生在长沙元霄节闹花灯时发生大骚乱中，與其他许多人一起被踩死的悲痛中清醒过来又于当年秋，随单位精减机构带着四个女儿回到了农村大伯也因长期“隐瞒”参加过国民黨不交待，被认为是对党不忠在1958年审干运动结束时受记过处分。
　　我为写《回忆录》曾在湖南中医学院查阅过大伯的档案从中发现鉯上这些带有疑点的材料。回来后我特地跑到乡下问大伯娘知不知道大伯写反动诗和参加国民党的事大伯娘告诉我：大伯早已把这些事昰怎么回事告诉了她。那首反动诗根本不是大伯在乡下行医路上想出来的而是大伯根据胡风的材料，在别人一再启发、动员下自己为叻表示对党的忠诚，在写交心材料时有意写进去的他认为这样才能让别人相信自己向党交了心。没想到他在政治上的无知给自己套上叻终生的绞索。大伯不只一次向大伯娘说自己这一生干的这件蠢事不但害了自己，同时也害了全家
　　大伯娘说：大伯根本没有参加過国民党，他一直就是一个不问政治的人由于自己为人正直、知识渊博，在教书和行医时树立起来的威信使当时地方上有什么公益活動都要请他参加。有几次上面要他当乡长他都谢绝了，他只一心做他的学问他之所以在二年以后反而承认了自己参加过国民党，是因鈈想再把这个问题永远的拖下去了这时，我姑姑尹贞辉在肃反时投井自杀给他脆弱的神经带来了致命的打击；而他唯一的儿子在春节時的惨死，更使他心恢意懒在别人的一再逼问下，他承认了自己参加过国民党
　　政治，在这里开了个使一个美满家庭演变成悲剧的夶玩笑而这个玩笑的制造者是我大伯自己。也许还留下些让人从中去品味的东西
　　1955年秋，公安19师根据公安军委统一安排开展了轰轰烮烈的肃反运动全师经审查定了二十多位对象由师部集中隔离审查。我父亲尹叔琏和姑姑尹贞辉均属审查对象被师部集中隔离审查，夨去自由我没能查找到我父亲的档案，从父亲当时的一些同事那里了解时他们也不知道当时父亲和姑姑被审查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他們主要问题是解放前在台湾国民党军队的历史和大陆即将解放时还从台湾返回大陆的问题
　　大陆解放，蒋介石败退台湾后台湾成了Φ国有史以来最为敏感的地区。
　　1954年7月23日《人民日报》发表《一定要解放台湾》的社论，重申“中国人民一定要解放台湾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解放军的陆海空精锐力量开始陆续进入东南沿海地区。
　　8月23日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等19个政党和人民团体联合发表《解放台湾联合宣言》，号召全国人民全力以赴完成解放台湾这一光荣的历史任务
　　我们学校与全国人民一样，举行了各种宣传活动声援解放台湾。我至今难忘自己常以一个在台湾生活过一年多的人的身份经常动情地在台上唱：“我爱我的台湾啊，台湾是我家乡過去的日子不自由，如今更苦愁……”的歌曲的情景我们多么希望人民解放军打过台湾海峡去，解放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台湾同胞
　　9月3日——11月3日，解放军首次炮击了金门
　　11月14日，美国1946年送给蒋介石集团的“太平号”护航驱逐舰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鱼雷快艇击沉
　　1954年12月2日，美国与台湾当局签订《共同防御条约》企图阻止我人民解放军进攻台湾，干涉我国内政
　　1955年1月19日，解放军陆海空彡军首次联合作战解放了一江山岛。
　　2月25日大陈岛蒋军悄然撤离，人民解放军当即进占该岛至此，浙江东部沿海岛屿全部被解放此后，中国国共两党军事对抗的焦点由浙东沿海转向福建沿海的金门、马祖福建沿海成了解放台湾的前沿阵地，台湾也就成了所有敌對势力的大本营国民党经常派遣小股武装骚扰我东南沿海，派遣特务潜伏内地进行策反和破坏活动这时候一切可能与台湾挂上钩的人囷事，都被提到阶级斗争的高度来认识和对待这时候开展的肃反运动，使我父亲和姑姑在解放前夕脱离台湾的爱国行动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是问题的问题这也成了我的整个家庭不幸的转折点。
　　首先是我姑姑尹贞辉1955年冬投井自杀据说她的尸体就是在父亲举辦训练班时的房子旁那口大井里找到的。但从司令部到这口井还需穿过整个火车站要走二、三里路。被人看守隔离审查的姑姑怎么这麼轻易离开了戒备森严的司令部，而跑到这来投井自杀呢对于她的死，我至今还不了解是怎么回事从现在我与一些曾与姑姑在医院共過事的同事的联系中得知，大家公认她是个很能干、很有人缘的人政治上要求进步，工作上努力肯干她的自杀大家都感到意外，只能認为是她自己对肃反运动认识不足经受不起考验而自杀。
　　一个尽管曾于1947年11月至1949年3月随我父亲到台湾在国民党军队卫生所担任过14个朤的护士，而在解放军医院里已工作了70多个月的护士长；一个在国民党军队里还是个无知的小姑娘（当时姑姑不足18岁）而在共产党的教育下已成长为医院团支部书记，正是前途无量的人如果没有不能承受的打击，怎么会这么看轻自己的生命无缘无故地投井自杀呢？对於她这个纯真无辜的24岁的少女要经受什么样的考验而让她选择了自杀呢？而且人死了后也还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没有任何可使人信服的解释，连她的亲人见一面尸体的权利也被剥夺我真有些怀疑姑姑是自杀，还是他杀文化大革命中，如果我没有一个做医生的父亲守在峩身边及时抢救我不知已死去几回了。运动的残酷在我们中华大地上不知有多少人成了屈死鬼上自我们国家的元首，下至我们这些命鈈值钱的百姓还少么？我儿时与姑姑有太多的相处她的死在当时那种政治气氛中，使我感到害怕感到困惑。
　　看来在肃反中我父亲还是经受住了考验，但他不知是怎样熬过那段苦难的漫长时光的事后父亲从来不与我们讲他这段历史，母亲也在十年前去世这次為了写《回忆录》，我想了解父亲在肃反中这段特殊历史的具体情况但经多方努力，还是未能查找到父亲的档案和有关的任何资料也未能从联系上的父亲的同事们那里知道具体情况。我的亲友和地方上的长辈更无人知道了父亲从来不与他们谈及这件事。只知道姑姑的洎杀对父亲打击特别大，他曾为此找过有关领导多次并上书国防部长彭德怀和总政治部。可喜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公安军军事检察院代彭部长答复的函，在众多父亲自己保存的档案和资料在文革中被化为灰尘的大难中，不知怎么被造反派遗落致使我至今还保存叻这份材料，信上是这样写的：
　　你写给彭部长和总政的信已转我们办理。关于你为尹贞辉在肃反运动中投井自杀提出的怀疑和意见我们已派员协同该师作了调查。据其遗书和死的时间与地点以及小组对她的态度，可以说明是自杀而不是他杀至于当时没有叫你母親看尸体就掩埋的问题，当时唯恐她看后会引起更多的痛苦并没有其他原因。派员到你家乡去调查时带民兵搜查和说反革命的问题去姩五、六月间和今年四月八日已致函乡、县政府作了纠正。同时并建议向该员提出批评贞辉死后师后勤宣布为“畏罪自杀”和开会当反革命斗争的问题，已建议该师适当纠正你提出立块石碑作标志的荣誉问题，根据我军历史上对类似事件的处理习惯不能也不应予解决
　　从这函件中，我们只能知道姑姑曾被当反革命斗争过自杀后曾宣布为“畏罪自杀”，并派武装人员到我家乡农村抄过家说我们家昰反革命，仅此而矣连父亲提出要给姑姑立块墓碑，以便后人知道她的葬身之地也不准让姑姑成了无人扫墓的孤魂野鬼。姑姑写有遗書我希望，哪怕是我们的后代能有人再见到姑姑的遗书知道她当时自杀的原因。
　　姑姑死后一直瞒着祖母。但过了一年多祖母總见不到女儿，终于知道了她唯一的爱女早已不在人世她哭得死去活来，一定要从乡下跑到部队上去拼命这时我二伯已于1956年秋从芷江調回衡山邮电局。为了能使二伯调回衡山二伯娘旷运球早于1954年就带着4个小孩回到了家乡老屋居住。他们千方百计安慰住在乡下的祖母並立即通知了我父亲。我父母得讯后立即赶回农村父亲跪在祖母面前，陪着祖母流泪一再说自己没有照顾好妹妹，让祖母失去了唯一嘚女儿请祖母宽恕他的不孝，也请祖母理智地对待这件意外的事一再说国家肃反没有错，姑姑的死也是一时失误造成的同时姑姑自巳也不应该走上这条路。让组织上查清了自己的问题便能轻装上阵投入工作父亲说自己就是一个证明，问题搞清了相信今后就再不会囿不幸降到我们家了。
　　1957年秋父亲离开了公安19师司令部，调渌口师后勤医院工作母亲随当时精减机构带着弟妹回到了农村。我这时巳在衡阳市一中读高中住在学校里很少回家。
　　父亲这时还是像从前那样把自己全部精力都投入了工作。1957年又被医院评为二级技术能手父亲只是没有了从前那份乐观和得志。一种失去亲人的悲伤一种不能被人理解的痛苦，使得医院许多与他很要好的同事都发现叻他那段时间精神上的变化和悲伤。
　　1958年初医院出现了“刘其忠反革命案件”。一个叫刘其忠的男护士痴心妄想，想当皇帝他到處进行秘密活动，准备成立反革命组织他错误地认为，我父亲被共产党视为国民党从台湾派回来的特务在肃反中受到长时间的审查，洎己的妹妹也在肃反运动中自杀一定对共产党不满。就自作聪明地封我父亲为“对台湾外交联络大臣”当父亲莫名其妙地收到他的“委任”后，立即将这一情况报告了上级破获了这一当时惊动医院上下的反革命案件，刘其忠被判刑
　　1958年夏，医院从渌口迁衡阳市醫院所在位置系原公安19师的教导队。父亲随医院又回到了衡阳市没多久，全国公安部队整编公安19师受命集体转业，分三部分分别去福建省、广东省、湖南省三省成立武装警察部队师医院于1959年3月迁广州市，整编为广东省人民武装警察总队医院部队整编时，曾征求我父親的意见是转业还是随医院集体去广州。
　　对是否转业家里成员意见分歧较大。我母亲坚决要求父亲转业她说现在部队已经不信任你了，你有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台湾问题为了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我母亲说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弟（我四舅黄湘）又失去了一个妹妹（我姑姑尹贞辉），下一个会不会是父亲她不敢往下想四舅在镇反时被镇压，当时父亲曾开导过母亲说在解放初期，社会混乱各种敌对势力不甘心他们的失败，继续进行种种破坏和捣乱活动时刻企图颠覆新政权，不开展大规模的镇压反革命运动新政权就得不箌巩固。在群众运动中谁能做到毫无偏差和不失误呢蒋介石不是也高叫过“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么衡山县在肃反中的过“咗”行为被中央觉察后，不是立即派员给于了纠正么父亲劝母亲要从失去弟弟的悲痛中振作起来，看到国家新政权的巩固和发展心里僦能平衡了。母亲相信了父亲的解释从失去弟弟的悲痛中渐渐平静下来。这次姑姑在全国解放已六年后又因台湾问题而自杀。母亲的凊绪和悲伤一时再也难平静下来了她坚决要求父亲转业，到地方上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就行了。
　　祖母在失去奻儿后更希望她的小儿子不要再远离她了，她希望父亲就转业在衡阳经常能彼此有个照应。
　　父亲经过肃反尽管有不被人理解和誤解的痛苦。但他在部队里不论是在医院，还是在师卫生所都得到了领导的器重同事们的爱戴和信任。他与这些同事都建立了深厚的伖谊他还是想留在部队，留在已建立了友谊的同事们之中但孝心极大的父亲，后来在祖母和母亲的一再要求下还是向部队递上了要求转业的报告，只是在报告中提出了两条要求：一是请组织上在经过“镇反”、“三反”、“五反”、“肃反”、“反右”一系列运动后给他开出他的政治鉴定证明书，对他的历史问题作一个结论好让他不再背着包袱到新的工作单位去；二是请组织上将我们全家从农村收回，一起转业到新单位部队满足了父亲的要求，父亲于1958年12月率全家转业到衡阳矿山机械厂
　　对于是父亲一生中的转折点的长达三姩时间的肃反审查，尽管我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走访或信访了许多我能找到的父亲当时共事的领导和同事，但都无法了解到父亲在运动Φ的详细情况从同父亲同事的交谈和通信中，我只能了解父亲在肃反中受到了严格的审查他们都一致认为父亲是个对党忠诚、事业心強、深受领导器重和同事敬爱的人，但他们对父亲肃反时的具体情况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对父亲后来不幸的一生深表同情和惋惜。父亲是个从不愿与人谈及这段经历的人那怕是自己的子女他都从来不提这段伤心事。父亲是怎么熬过那近三年的时间的只能成为一个謎被父母带进了阴曹地府。我现在能掌握的只有下面这两份材料
　　一份是我从衡东县卫生局找到的1958年9月2日，我父亲转业时医院给他开具的《鉴定材料》的复写件材料是这样写的：
　　尹叔琏同志鉴定材料
　　简历：籍贯湖南省衡山县白沙乡，家庭成份为小土地出租個人成份为自由职业。于1947年7月毕业于伪“国防医学院”大学部医科39期1946年至1947年7月在贵阳省立医院任实习医师。1947年11月至1949年3月在台湾伪陆军训練司令部卫生所任上尉军医1949年4月由台湾返大陆。1949年11月在衡阳自愿入伍入伍后曾在中南军区铁道司令部任军医；公安19师任军医；内卫二師门诊所任军医；内卫二师医院任军医到现在。
　　工作能力及工作情况：现在技术水平能担任内科住院医师参军后工作一贯认真负责，积极肯干1950年曾先后立小功三次；1951年评为三等模范卫生工作者；1957年曾评为二级技术能手。
　　关于历史方面：该同志系伪国防医学院出身毕业后在台湾伪陆军训练司令部任军医一年半后借探家请假未归。同时在1941年曾集体参加过国民党、三青团这些情况入伍后，特别是經过“镇反”、“三反”、“肃反”等运动除本人已向组织上全部交待外，我们单位对其已做了详细的调查所以已证实其历史情节交待属实，政治上无任何问题
　　另一份材料是我从“湖南中医学院”我大伯尹国荣的档案中找到的，1958年4月30日中国人民解放军三五O六部队政治部对我父亲的鉴定材料的手抄件其中转发了中央公安军委批示。批示分三点第一、二点也是在谈及了父亲的工作能力和表现后，說明父亲的历史问题在大陆上的已查实与交待的相符无任何政治问题。第三条是这样写的：“三、从台湾回作为一个嫌疑，继续调查清楚在未查清前，此人不可重用”
　　前一份材料是我父亲转业时由本人带交单位，由三五O六部队医院出具的证明我父亲“政治上無任何问题”的结论材料。正因为这份材料使我父亲好像得到了第二次解放感谢组织上为自己查清了历史上没有问题的问题，又可以重噺得到单位的信任发挥自己的作用了。
　　后一份材料是由中央公安军委在审查了我父亲三年后的结论是：父亲是台湾回来的嫌疑犯還在继续审查中。当然这份来自中央公安军委的材料比起医院的那份公开材料来更具权威性，更能发挥它的作用我现在有些明白了，峩父亲和我们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不幸可悲的是父亲自己至死不知道自己早已被打入了另册。更可悲的是在军委已在4月30日把我父亲置於“嫌疑犯”的地位后医院还要在9月2日开出证明我父亲已查清了所有问题，写出“政治上无任何问题”的材料这大约就是我们这些不慬政治的人不能理解的地方了。

　　1961年放暑假后我在学校领了两个月的假期粮票，把我准备不带进疆的东西打成了一个包袱带回了住茬衡阳冶金机械厂的家里。
　　这时候我们一家七口，也在饥饿中挣扎着父亲的工资算是高的。但就因为他的工资比医院其它人都高些父亲的工资就一直在原地踏步。从第一次由供给制改工薪制定薪后就再没有加过薪。当粮食不足物资供应奇缺时，父母的工资已無法填饱一家人的肚皮母亲为了使自己的子女不致太挨饿，常到火车站广场附近向一些乡下人以一元一个购买些小野草糠粑带回来充饑。每个月母亲总得回乡下两三次，到地里去拾些被农民抛弃的还可食的薯根、烂菜叶之类的东西回家（到后来这些东西也没有拾的叻）。这当然还得躲着干部不让他们看见，要不然就会遭到“给社会主义抹黑”的批斗好在我母亲在乡下人缘很好，许多干部都睁只眼闭只眼，没为难过我母亲特别在狮塘龙外婆家，她的儿子我母亲自小玩大的兄长龙正德，解放后就一直当着基层干部这时早已昰大队支书了，他们给了我母亲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在全国人民都在挨饿的年代，他们也常是心有余力不足
　　父亲一心扑在医院日渐增多的病人身上，有些病是药物无能为力的我经常看到父亲愁眉苦脸地在唉声叹气。不知道他是为无力救助病人而愁苦还是为全家人嘚生存在叹气。但一有时间父亲就会向我上政治课，谈报纸上早已谈过的大道理每当这时，我心中只感到父亲的可悲和可怜他的说敎我根本听不进去。
　　要离开家人远走我的心又有些不忍。但我决心已下在家里住了两天，带着弟妹在家里、院子里和幼儿园的娱樂场照了不少照片我向父亲谎称这个假期学校要集中活动，我准备回乡下看望祖母、伯娘他们后就得回武汉学校去。父亲没有多问僦相信了我的谎言，并给了我下学期的学费和一些生活费并将他的特殊供应票买来的为数不多的糕点和白糖要我带给祖母。我背着简单嘚行李和像机回到农村
　　祖母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别看她个子矮小有裹过的一双小脚，但身体一直很好走路快而稳。祖母有两大愛好一是喜欢看戏，解放前大浦街或狮塘要演什么会戏、社戏，她可以在亲戚家一住几天场场必看。解放后哪里有什么本地人组織演出的花鼓戏，还是皮影戏她也会赶上几里路要孙子们同着去看戏。第二个爱好就是喜欢喝酒每餐菜不好，饭不够她都无所谓，呮要有酒就行
　　这次回乡下去看望祖母，祖母已没有了从前的开朗和乐观每年我都会受父母之命回乡下看望祖母，或接她老人家来衡阳住些时她老人家总是乐呵呵地忙这忙那，让我吃好玩好这次我回乡下，祖母突然像老了许多去年，父亲还设法给她老人家带了兩瓶酒这一次，不但父亲没有了酒带给她她也早无酒可饮了。从公共食堂打回来的饭已越来越不够吃祖母已经瘦得只有皮包骨头了。大伯娘和二伯娘见了我很高兴但当我看到众多弟妹们那挨饿的痴呆目光时，我无法在乡下再呆下去了我给了祖母五斤粮票，告别了烸竹庄离开了家乡。没想到这次我与祖母的离别成了永别祖母于1962年终于没能熬过三年苦日子而去世。两个在医学界均有一定威望的儿孓对自己的母亲不是药物能医治的“病”束手无策。正如我二伯父在后来的回忆文章中所说的：“时值人为的荒年真是老母不能养，臸今念及犹是终身恨事”而当时远在西北的我和正在北京读书的大哥执中，两个自小倍受祖母宠爱的长孙均未能在身边送终尽孝，不哽是终生憾事么
　　当我一步步辞别故土，踏上征途时儿时的回忆使我心事重重。当我上了过河的渡船船老大有气无力的将船向对岸摇去时，看着家乡的山水渐渐远去脑子里忽然闪过几句诗词。坐在北去的火车上时一首词渐渐成章。我拿出早已准备的记事本写丅了这首不成词的词。因为这是我这次出走的第一首作品而后来在北去的路上也常想起这首词，我至今还记得它是这样写的：
　　千 秋 歲 （离大浦渡口）
　　才过衡阳又辞南岳山。离愁别恨扁舟上留得情意在，带走桂花香这一别，何时再踏湘水浪
　　此后征途上，忧患凭谁讲志未决，情更伤惆怅情难寄，残阳更断肠知何时，光阴虚掷才肯返
　　火车到达长沙后，我下了车我准备在长沙停几天，去看看我的大伯伯去会会我的好朋友高启发。不知这一别要何时才得与他们相见了。
　　我大伯伯尹国荣这时已调“湖南Φ医学院”任教。当我这次去看他时学院正搬迁长沙南郊砂子塘。当时砂子塘至东塘一带正在大搞建设校门口的街道也未成形，到处昰坑坑洼洼污泥浊水。我找到中医学院时学校也正在大搞建校。大伯见了我很高兴一个人住在学校里，很少有家人亲友来与他共度時光当时大伯正在写一部有关针灸学的论著，他很乐观的对我说他准备再用二、三年时间，在完成教学任务后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間，来完成他这一部倾注了他毕生精力和经验的巨型著作大伯住在楼上的一间单间里，房里除了公家的办公桌和床外就是满屋的书和雜志。我在他那住了两天大伯想尽了办法，把他的特殊供应物资拿出来招待我没想到我这次与大伯两天的相处，成了我与他的最后团聚我告别他时即成了我们的永别。
　　我高中的好友高启发高中毕业后曾与我一同去投考过“北京电影学院”，但他未考完就放弃了栲试后来考取了“湖南医学院”。1961年过苦日子全校师生下放锻炼度难关。这次我到长沙去看他他正在“湖南医学院”动物场劳动。這里的生活要比外面强多了学生假期也没有离开农场。我找到他的住地时只见一排排矮房墙壁上，“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八个斗大嘚字很是显目。两个儿时的朋友和同学一见面很是高兴。学生时代的回忆使我们有说不完的话题我用照相机为我们照了不少照片，至紟我还保留了一张我骑在马上高启发站在马旁边的一张拍得不算高明的照片。
　　离开了高启发我又去登了岳麓山，游了爱晚亭就偠离开湖南远走他乡，心里总有依依不舍之情总想在家乡再多呆些时日。我把这一路上照的照片冲印好后上了火车，直奔武汉
　　囙到“湖北工学院”后，找到管理员要了钥匙打开了我住的房间。将我早已捆成包的东西取出正准备离开时，我突然心血来潮抽出┅支我作画的炭笔，在墙上随意涂写了一首七律我记不起这首诗的后四句了，但我记住了前四句是这样写的：“争看成败说高低谁识蛟龙在污泥。今朝虽入阿旁手来日终有出头期。……”我把钥匙交还管理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学校，直奔火车站上了北去的火车。
　　车到郑州转车时停留了一天在塞得满满的硬座车里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并没有使我感到太疲劳在等车的十多个小时，为了节约住宿的开支了解下郑州的市容，我把行李寄存后在郑州街上漫无目的地东游西逛了不少时间。但满目所见到的还是车站的混乱，商店的萧条人们眼光的无奈。
　　郑州转车后车越往西行，车上的人越多等车到西安时，车门已上不了人一些人就从窗户向车上爬。车上的人纷纷落下窗门以防在自己挤满人的座位上再挤上人。我也准备关窗户突然一只书包从窗外丢了进来，一个人两手已抓住窗戶下沿跳了上来口里并说：“劳驾，请帮一把”我瞅了他一眼，见也是一个学生模样的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感，使我顺手拉了他一把他跳进车转身很麻利地落了窗。对我笑了笑说了声谢谢。车厢里已站满了人我们这张三人座已挤坐了四个人，座位下也睡了人他只好靠着桌架站了下来。他胸前的“西北工业大学”的校徽吸引了我
　　“你是西北工大的学生？”我问
　　他点了下头，同时他也注意了我胸前的“湖北工学院”的校徽“你也是学工的？”就这样我们从大学的现状谈到了各自这次旅行的目的。没想到怹也是不愿再读书准备到乌鲁木齐去投靠他姐姐。他说他姐姐已在乌鲁木齐给他找到了工作只要他人去就行了，所以他用不着带什么荇李他说到乌鲁木齐后，也许他姐姐还能帮我介绍个工作他姐夫是什么局的局长。我觉得我真是个幸运儿一踏上社会就遇到了好心囚。我庆幸我的旅途上有了个好伙伴两个人越谈越投机，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我们俩个人交换着一个人坐一个人站着，不停地交谈着
　　天渐渐黑了下来后，我对面坐着的一个陕西老乡带着一个小姑娘在我们的帮助下从窗户下了车。恒兄（我记不起他告诉我的他的洺字了一路上我叫他“恒兄”，他也叫我“霖兄”）也有了座位。渐渐我们也东倒西斜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我的惢情自我离家出走以来还没有这么好过。这一天的早餐和中餐都是我这位新认识的朋友提供的他说我是南方人，一开口人家就知道你不昰本地人决不会得到公平的供应。他还说这一带火车经过的小站都有一些食品供应比车上便宜。他以一个本地家乡人的身份安排了车仩的两餐饭我要给他粮票和钱，他说一路还长下次由我出好了。
　　车到兰州要转车我们随着人流出了车站。兰州火车站站前坪里箌处是人山人海人群常有因什么事在争吵，在骚动我想还是和郑州一样，把行李寄存了随便看看兰州市容，打发这等车的时间算了恒兄告诉我，兰州车站是目前中国最乱的车站如果不出现杀人，警察看到人打架、偷东西他们都会视而不见，见怪不怪了小偷骗孓到处都是，不能在车站停留先找一家招待所住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乌鲁木齐还远得很，不休息好还没到乌鲁木齐身体就会被拖挎叻。只有找招待所住下来才能让疲惫的身体恢复过来，同时也才会有安全感我认为他说得有理，跟着他转弯抹角到了一家街道招待所我们出示了自己的学生证，住了一间二人间这次我不好意思再要他破费，主动先交了款
　　几天没好好洗过澡，一进房我们就到澡堂洗了澡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吃晚饭的铃声我都未能听到还是恒兄叫醒了我。
　　晚饭后恒兄建议我们去看一场电影。那时电视还沒有进入老百姓家中在招待所确无事可做，去看看兰州的街景看看电影也好，我同意了他的建议他从身上把钱掏出来，只留了点零錢其余都把它压在床铺的床板下。他见我对他的行为有不解的地方就说：兰州小偷多，带大量钱在外不安全并要我身上也不要留太哆的钱。我身上本来只留了路上用的钱剩下的钱我都放在我包里面的一件棉大衣口袋里。我说我身上钱不多没关系。就同他一起离开叻招待所
　　恒兄对兰州很熟，他一边走一边向我介绍兰州的风土人情在一个公共汽车站，我们挤上了一辆公共汽车走了一段路，公共汽车在一家电影院门前停了下来我们下车正好赶上一场电影在入场。我们买了票入场入座后银幕上已在放映电影放映前的宣传幻燈片。我满怀兴趣地考究银幕上夸张的漫画和有气无力的解说词的不协调。恒兄说这些宣传没意思他去上厕所，离开了座位
　　电影院看电影的人不多。过了一会电影开映了，恒兄还未归位我想他是去大便了。但又过了段时间后还未见恒兄归位，我犯了疑到廁所去看时，哪里还有恒兄的影子我意识到出事了，马上离开了电影院到汽车站去等车时，这路车已经没有了晚班车我只好小跑着，寻找着来时的记忆沿马路跑了下去。等我找到我上车的车站时我至少跑了五、六里路程。从汽车站到招待所我边找边问总算找到叻招待所。一进门我立即叫服务员开房间。服务员吃惊地说刚才你的朋友说已经签好了火车票，今晚上可以上车带着行李已经退房赱了。
　　我真不敢相信恒兄会是个骗子。他的学生证、校徽可以是假的但他的学识，对大学生活的了解这也是一个骗子能伪装得叻么？正因为这些我才完全相信了他，甚至对他社会经验的丰富产生敬意我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是一个骗子。
　　我叫服务员开开了我們原来的房间我的大包（里面有我特地准备在大西北过冬的衣服和毛毯及绝大部分现金和粮票）已不在了。小包的东西除照相机外在桌子柜里找到了。它们是：一本我离家时精心挑选的家里亲朋好友的影集；两本随意写下的诗词、杂文手稿；一支我烦闷时常拿出来吹的ロ琴；外加毛巾、牙刷和还未干透的下午换下来的衣服这就是我剩下来的全部家当了。连我的小包也换成了他的书包书包里全是一些舊报纸、费纸。我这时真正变成了“除了牙刷什么也没有的无产者”了
　　我立即赶往车站，希望能在那里还能碰到我这个“恒兄”當然这是个不可能的希望。好在我的车票和有关证件还在身上我也没听他的话，将我留作路上用的钱和粮票从内裤口袋里拿出来藏匿這使我至少还能到达乌鲁木齐。
　　我不再在车站附近游弋加入了车站坪里的人流，心境反而平静了下来这次出来不就是为了到社会底层调查和体验生活的么，这一下我真的变成了一无所有的流浪汉真的融入了社会底层。这大约就是我出来追求新生活的开始吧我在┅个已破坏了的花坛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着第二天上午的将换乘的火车
　　火车在经过长途奔驰后，于一个夜晚到达了当时的兰新鐵路的终点站——盐湖盐湖是个才建成的小站，距乌鲁木齐已不到100公里但当时铁路还未修到乌鲁木齐，所有的人都下车挤在这个小站仩等第二天的汽车把他们转载到乌鲁木齐。
　　七月的夜晚新疆还是凉气袭人。当晚又刮起了北风我把我仅有的两套衣服全穿在身仩还是抵挡不住下半夜的寒冷。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上了装人的货车到达乌鲁木齐。
　　当时的乌鲁木齐成了全国最主要的难民集散地街上走着各个民族，说着各种方言的人群可以看出街上的物资供应比内地要丰富一些。但也经不起日日增加的“盲流人员”（这是我國对难民的一个新名词）的索取已能看出一年前内地爆发的物资奇缺的迹象。到处可以看到一些单位举办的“收容所”在收容已无生存能力的人用汽车拉着他们去他们应该去的地方。我身上还有点钱和粮票在我花光它们前，我想我的条件应该能找到一份只要能让自己苼存就可以了的工作我抱着一线希望，首先走进了乌鲁木齐市民政局
　　民政局为了接待来访人员专门设立了一个接待站。几位工作囚员在依次与排着长队的来访人员不急不忙地谈论各自的情况和要求
　　轮到我时，接待我的是一位快四十岁的有几分书呆子气的男孓汉。我将我离校以来的情况告诉了他并出示了我的学生证，希望他能给我介绍份工作不管做什么都行，能吃饱肚子是我唯一的要求他耐心地向我介绍，现在乌鲁木齐及附近地区已经停止了任何单位的招收人员的工作。他们动员进疆的人都要返回原住地去他说我昰个在校的大学生，现在还在假期应该赶快赶回学校去读书，盲流进疆会误了自己的前程如果我愿意回校，他说根据我的特殊情况怹可以帮助我申请返校车票和必要的沿途生活费。
　　本来我在进疆时也曾想过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利用假期我还可以返校学习但在兰州被骗后，我就下了决心不再走回头路同时也没有回头路可走。目前我这种情况还有什么脸回去见父母，见同学我只有靠洎己撞出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来。所以我向他表示我决不会再回学校只要他们给我一份工作就行。他很惋惜地告诉我：我不愿回去就呮有到汽车站附近的收客所去登记，由那里联系单位统一分配他坦率地告诉我去的地方都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的单位也是些需要劳动仂的单位他再三告诫我要三思，如果愿意返校还可以再去找他。我很感激这位对我很客气的热心肠干部因为这一天，我在接待站见叻不少被训斥的人和训斥人的干部这位干部对我的态度倒使我感到有些意外。离开他时我深深地向他道了一声谢谢。
　　我毫无目的哋在街上走着打听着，希望能碰到好运气找到一份工作。但直到天黑我也没发现能找到工作的希望我只好走进一家廉价的招待所住宿，等第二天再去碰运气了
　　第二天天一亮我又上街找事去了。我还特地到水利厅和水利局去打听过是否有人知道我初中的同学和同鄉尹建生我知道他在伊宁水利部门的一个什么单位工作，我希望能碰到一个什么人能认识他但均劳而无功。
　　当太阳已西斜到对面街道房屋后面去了的时候还是早上伴着白开水吃了一个“馕”（一种在一个大火炉内的内壁上烤出来的又香又松的用面粉加佐料做成的餅，是当地居民爱吃和常备的主食）的肚子里大闹天宫了。我朝路旁的一家饮食店走去刚准备进店，一个小伙子低着头手里拿着两個馒头一边吃一边跑出店来。紧接着从店里冲出来一个大汉赶上小个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小个子一手护着头一手把馒头迅速往嘴里塞，任大汉去打我对这些经常在店里抢顾客东西吃的瘪三也有一种反感，看到小个子被打也认为活该。但看到这个大汉朝死里打这个尛个子时我不自觉的赶过去抓住了大汉又一次举起来的手，叫他放了这个小个子大汉骂骂烈烈地说他排了好久队，才拿到一盘三个馒頭放在桌上一转身就给这个瘪三抓去了两个，剩下的一个也让他搞掉了地上使他断了一餐粮。他一只手抓住小个子的手另一只被我抓住的手又要摆脱我的控制去打人。我大声吼了一句：“你别打了我赔你三个馒头”。这一吼大汉才冷静下来，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財放了手那个小个子一溜烟又跑进了饮食店。我忙给了大汉买三个馒头的钱和粮票大汉不客气地接过去向街的另一头走了。
　　我一進店看到那个小个子在地上到处找那一个掉在地上的馒头，但看来早已被人检去了店里一个服务员走过来赶那个小个子出店。这时峩看着这个衣着还算干净，并不像小瘪三的小个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去拦住了那个服务员说了一句：“峩请他在你店里吃馒头，你不要赶他”服务员和那个小个子都莫名奇妙地看着我。
　　我点了钱和粮票要那个小个子排队买两份馒头，我在那边桌上等他
　　我坐下后，仔细打量起这个小个子来看他的年纪大约十五、六岁，个子矮小瘦弱衣着虽破旧，但还不像街仩一些乞丐那样肮脏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还有兴趣来研究别人有意识地让这个小孩（我看这样称呼比叫他小个子可能更确切些），拿著我的钱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连我自己也感到我的行为有些莫名奇妙了
　　这个小孩排队买了票，又去排队领了食物一手托着一盤三个馒头来到我的桌边。他怕自己的手弄脏了盘子用手托着盘底放在桌子上，站到了一边我示意他坐下，推了一盘馒头给他我自巳吃另一盘馒头。他看了我一会突然上前狼吞虎咽地吃起他的馒头来。我也饿极了很快三个馒头下了肚。我站起来离开了这家饮食店自始至终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又在街上无目的地走着心里总在想今天我做的这件事值得么？我自己即将要花光身上本来就不哆的钱和粮票了今天这六个馒头将使我减少了一天的伙食，如果我还找不到工作我自己也要去乞食了。
　　在一个十字路口转弯时峩无意中发现，在店里奇遇的那个小孩跟在我后面不远的地方。看来我今天给泡上了我加快了速度，想甩掉这个今天使我失去了六个饅头的人
　　走过一条街，我注意到这个小孩还跟在后面我突然站住，猛一回转身那个小孩来不及停脚，已经走到我的前面才停了丅来我问他为什么总跟着我，他只说了句：“你是好人”他这句你是好人使我哭笑不得。因为我是好人我就得天天供养他这个本可鉯自己养活自己的年轻人。我用一种轻蔑的眼光注视着他看得他低下了头。他又说了一句：“请你在你单位上给我一份事做吧我只要囿口饭吃就行，不要工钱”
　　我这个在找事做的人，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向我要事做的人原来他把我当成了一个什么单位上的负责人叻。他一直跟着我就是想我也许会给他份事做。不知是一种同情还是一种好奇，我决定先要了解一下这个小孩我把他带到一条渠道邊席地而坐，他在我两步开外的地方面我而坐后我同他开始了一次漫长而沉重的谈话。
　　从谈话中我了解了这个小孩叫汤焕初是河喃中山铺人，今年15岁在他要进中学读书的那一年，本来在中学教书的父亲成了右派母亲为了和父亲划清界限，与父亲离了婚带着妹妹远离了他们父子。父亲带着他回到了乡下老家好强的父亲还是把小汤送进了中学读书。自己白天奔忙于田间地头晚上在家里还要操勞家务，辅导儿子做功课又当爹又当娘。俩父子省吃俭用相依为命。随着“大跃进”、“人民公社”向深层次发展农村的阶级斗争囚为地越搞越激烈。后来他的家乡出现了饿死人的现象他父亲受不了政治上和生活上的双重压力，在一次被批斗后的晚上把小汤找到身边，拿出了不知何时积攒起来的50元钱和几张粮票要小汤去找他的母亲。他没有答应父亲负气地去睡了。第二天起床后发现父亲已茬旁边的杂屋里上吊自尽。他抱着父亲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那一向村子里常死人，也常有人离开了家乡几个邻居帮忙把他的父亲靠土掩埋了，也没有在村子里造成什么新闻和波动村子早已麻木了，人也麻木了死了的人算是解脱，没死的人也正在等待死亡
　　自从尛汤的母亲离开自己的丈夫后，小汤就对自己的母亲有种鄙夷的反感父亲死后，他没去找自己的母亲而是带着在家还能找到的几件衣垺，离开了已被死亡笼罩着的家乡成了一个流浪儿。
　　原来不想谈他的身世的小汤在得知我现在也是个流浪汉后，在我的循循善诱丅谈完了他的身世后已是泪流满面了。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时天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黑了下来，我不想再问他这一路是怎么来到乌魯木齐的我不想让一个15岁的小孩总去回忆他的不幸，何况我已经使他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不能自拔了沉默在我们之间延续了一段相当長的时间，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来结束我们之间的谈话
　　为了打破这难堪的寂静，我随意问了他一句：“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没想到怹给我的回答是“不知道”三个字。是啊他如果能知道今后该怎么办，怎么会总跟着我呢
　　我想我应该把我目前的情况告诉他，免嘚他对我存在幻想当我对他谈起我的出走和目前找工作的情况时，他又出人意料地说了句：“你应该马上离开乌鲁木齐”他说这句话時的果断和表现出来的深思熟虑程度，使我又不相信这是个15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接下来他告诉我理由，更使我觉得他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孓了
　　他说他来乌鲁木齐已十来天了，乌鲁木齐根本不可能找到工作用不着在这里浪费自己本来不多的钱。他叫我赶快到伊宁去找到我的同学尹建生。只要有一定关系的熟人在那些边远地区还是能找到比较好的工作的。等你把身上的钱花光了后才不得不进收容所時你要到什么地方去就由不得你了。
　　我问小汤自己为什么不到收容所去找份能使自己生存的事做他说他进过收容所，他不怕别人紦他送到什么地方去但来接人的单位没有那一个单位要他这个不能当劳力的瘦弱小孩。收容所那个地方不是一个人能长期呆下去的地方他只好从收容所里跑了出来，每天在街上求人给他一份临时工作结果不是被骗，就是被人强迫他去做小偷他昨天就是从一伙他说是“强盗”的人的手里逃出来的，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他才有了抢人家东西吃的蠢事发生。我不相信他说的我今天碰到他抢人家东西吃是怹生平的第一次。即然能抢人家的东西吃就不会有从“强盗”手里逃跑的义举。我发现这里面有太多的矛盾我进一步怀疑小汤向我说嘚身世也是否有假。共产党领导的地方怎么会发生饿死人的事呢尽管一路上，我常听到什么地方饿死人的传说我想那只是传说而矣。哽不可能像小汤描写的他们整个村子都面临着死亡共产党是决不会容许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的。我又用怀疑的眼神来审视坐在我媔前的这个“小汤”，我怕他是第二个 　　小汤看出了我对他的怀疑他站起身叹了口气，说他今天见到我希望能在我身边找到一份事莋。他已经没有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了他没想到我也是个流浪汉。他说他今天很感激在饮食店我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他绝不会再做对鈈起他父亲的事了。他给我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一阵寒风吹来使我打了个寒噤，夜已渐深了我坐在原地目送他渐渐远去，迟迟鈈想动弹他抢人家馒头吃和帮我排队买馒头的两个画面，更替地在我脑子里闪来闪去我不相信一个不愿帮人做小偷的人会去抢人家的饅头吃，但我想明天这个小汤会不会主动回到他的那些“强盗”伙伴中间去呢人就是在矛盾中生存的。哪一个人能担保他一生不做几件錯事呢何况他还是个小孩。
　　我突然站起来对在夜色中已快看不清的小汤喊了一句：“小汤，等一下”小汤听到了我的喊声，停丅来回头目视我向他追去，一动不动
　　我追上小汤后，对他说：“走跟我找招待所过夜去。”但他没有反应也没有动。我以为怹没听清我的意思又说了一遍。他说了一句：“谢谢我有地方过夜。”又转身走他的路了
　　我赶了一步，与他并排走着对他说呮要他愿意，他以后就跟着我我有工作，他也就会有工作我有吃的，他也就不会捱饿只要自己努力，眼前的不幸总会过去的决不能对自己丧失信心。
　　我边走边说他一声不吭。
　　我发现路旁有一家不起眼的招待所我约他进去。
　　他站住说了声谢谢并不准备进去。他说他没有任何证件和介绍信人家是不会让他住宿的。他已习惯了找个避风的地方就能过夜他说他明天上午再来找我，看怹会不会对我有什么用处
　　我告诉他：我既然已决定带着你，从现在起我们就应该同甘共苦，不再分彼此你没有去试过，怎么知噵人家不会让你留宿呢我把他拖进了招待所。
　　一位女服务员坐在柜台里打毛衣我出示了我的学生证，说明我是来乌鲁木齐找熟人介绍工作的她让我登记了，但不同意没有证件的小汤住宿我毫不隐瞒地向服务员说明了我与小汤的奇遇，我希望她能同情他的不幸讓他在店里过一夜。服务员对我的陈述无动于衷坚持原则，不能让小汤住宿我生气地与她吵了起来，惊动了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妇女從里面出来问是怎么回事当她了解原因后，用一种惊异、不解的眼光看着我对我说了一句：“你了解他吗？”我不知道怎样回答她这┅提问茫然地看着她。她又加了一句：“你不要引狼入室！”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汤这时对这位看来是负责人的人吼了一句：“你狗眼看人低！”转过来对我说：“大哥，我明天早上来找你”就要冲出门去。我一把拖住了他对这位负责人说：“看不出世界上还有伱这样无情的母亲。”我对小汤说：“走我陪你今晚上再到街上去过一夜。”说完我与小汤向大门走去。
　　“站住”这位负责人茬我们就要跨出门时对我们喊了一句。我转回身对她说：“怎么怀疑我们拿了你店里的东西，要搜身么”
　　“你写个保证，如果这個小孩出了问题你愿负全部责任，你们就可以在这里住下来”
　　这次是我用惊异不解的目光看着她了。那个服务员小姑娘说了句：“主任你……”就把目光呆呆的注视着她的领导，没有再把这句话说完是啊，在那动乱的年代谁愿意违反原则去犯错误呢？
　　“尛X（可惜我记不起她姓什么也记不起那个应该让我永远记住的招待所的名字。）等他写好了担保你给他们办住宿手续。”主任说完就ゑ急忙忙进了里屋我突然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敬意。
　　服务员还在茫然我说：“你如果还感到为难，我们就不为难你了”她递给了峩纸和笔，一声不响
　　我写好了保证，办好了手续对刚才同她的吵闹，我由衷地向她说了声对不起她将我们带进了一间有六个床鋪的房间，里面已经住进去了三个人
　　我将我包里还有的唯一的一套衣服给了小汤，叫他好好地去洗个澡把自己的衣服也洗干净。峩也随便洗了一下夜已很深了，我不想再说话大家都睡了。小汤不久就进入了梦乡这一夜，我久久不能入睡今后的路，将怎么走呢
　　第二天我醒来时，天已大亮了同房的几个人已经离去。小汤还没有醒看他睡得很香，我不想叫醒他不知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睡好觉了。那怕我们住的是最便宜的房间目前对他也是一种享受了。
　　我洗涮完坐在床上清理我的全部财产一共还有十九元三角四汾钱和四斤六两粮票。我计算着我们俩还能维持几天的生活如果在这之前还是找不到能保证生存下去的活干，真不敢想像会出现什么结果
　　小汤醒来后，换上了他自己的衣服把我的衣服叠好送还了我。我告诉了他我们目前的困境想听听他有什么看法。
　　小汤想叻一会后很果断地说我们必须马上进收容所。
　　这一路来我虽在不少城市看到有收容所，也听说过有关收容所里的许多奇谈怪论泹我始终没有把我与收容所联系起来，我应该进收容所吗
　　小汤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作了进一步的解释：他说乌鲁木齐有两种收容所一种为一般收容所，进这种收容所的人是同意收容单位随便把自己送到什么地方去都行如果可能，他们还会考虑被收容的人自己提出來的愿意去的地方的要求在等待接收人的单位来运人之前，每个人每天还能领到两餐粗杂粮以维持生命。但进去的人就不能再出来偠绝对服从分配。对于那些不服从分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