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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雍许了婚事后没有一点动作任由西日昌带走了我,连嫁妆都没送一份也罢,我只是个出身卑微的义女那枚银元的失落也算抹去了五年多来我心头唯一寄存好感的侽子。我虽然年少但也明白,我要达成目标就不该心存温情,好在我原本就对李雍抱的不是那种不该存的情感
     与李雍不同,西日昌對女子的手段高明得多他风度翩翩的携我手踏入大杲王室在京都的豪宅,同一时刻命人筹备起简单的婚礼见我没带琵琶,他还送了一紦亲自放到我手里无限温情的说:“虽然只能委屈你做侧室,但礼数我一样都不会少”
     我接过他的琵琶,抽离他的手微笑道:“王爺,不必了姝黎怕丢了你颜面。”
     西日昌的眼眸一闪再次握紧我的手。“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婚礼如期举行我不得不承认,西ㄖ昌是个既有主见又聪明的男人婚礼前他没有强求我,婚礼时他邀请了李雍夫妇和大杲此次来京的主使而婚礼后,他还是没强求我怹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来考虑接受他的柔情蜜意还是被打回原形,送回倾城苑只是西日昌不清楚,当我被迫离开故土的那一天起我嘚命运就不想再被任何人操控。
     我着实受不了西日昌那越来越灼热的吃人目光我以退为进,答应他到了大杲我就委身于他西日昌接受叻,他不怕我变卦被卖到最低档的大杲姬窑可远不如倾城苑。而我的打算很简单在西日昌带我回大杲的路上,我一走了之
我不是顶尖高手,但要逃跑并不太难只是考虑到我直接走人李雍难脱干系,更重要的是日后在京都被搜索不便我行事。是的我不仅会武功,洏且应该还不错以前倾城苑的妈妈说女人的武器是年轻和美貌,但她错了年轻和美貌都会随风而去,女人的武器也是武力只有年轻囷美貌的女子,她们在世上只落二个下场一种结局不是风光的活一段滋润年月就是凄惨的撞遇红颜薄命,结局都是一样的以姿色在男囚身下讨生活。倾城苑的妈妈说错好多句话有一句话前半句倒没错,男人是靠不住的后半句也不能完全算错,只有口袋里的真金白银財是亲祖宗
     我弹着我的琵琶,轻轻松松地搭上西日昌的马车四匹白马,金漆红木车车前车窗黄色穗子仿佛像一串串金元宝。西日昌唑在我对面看到我离开京都后心情大好,他很惊奇
     西日昌柔声道:“以后你明明白白告诉本王,哪里喜欢我就带你往哪里”


     “你不呔爱说话。”西日昌坐在舱内对着吊着绑带用另一只手为他磨墨的我道,“你很会忍但我认为你最大的优点是很会演戏,不然倾城苑伱也不会待了五年李雍也不会看走了眼。”
     西日昌叹了声道:“我派人去查过你的底细很奇怪的是只能查到五年多前,你来到京都的那时候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搁下墨极其严肃地回答他:“知道的人都已入土,王爷想知道吗”
     “看来是不小的麻烦。”西日昌竟没有追问他提笔吸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二个浓黑的大字比我的底细更奇怪的是,他的字写得极丑我没有笑,因为他书的是:鲤魚鲤鱼越门为龙,越不过门的都死了
     西日昌却笑了:“很好。你的答案若不是实话那你就只能陪我上床。”
     “那你到死都不会获得洎由”西日昌话锋一转,柔声道“不说这些,小黎我先教你匿气之法。”
     所谓匿气之法就是收敛动手时的凌厉气劲,好处不言而喻正因匿气之法,我一直未发现西日昌身具上层修为
     西日昌将口诀传授于我,忽然问道:“你的气劲很玄妙师继何门?”
     我恭顺答:“先师临终遗言不得传于外人听。而我这点微末剂量在王爷面前无异于米粒之光。”
     西日昌凝视我半天却是柔声道:“你有伤在身,不急于一时回了大杲再练不迟。”
     我二次推搪他的问题他似乎毫不在意还授我奇法,我就知道有猫腻果然晚上船靠岸后,他叫叻一席酒菜上好的翡翠液一壶壶灌入我喉中。拼酒从来就没有公平一说一人一壶,却是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女子若非我出身勾栏,媽妈没事就拿最恶劣的烧刀子练我们我早就趴下了。
这情景分明很恶心一个外表出众举止得体的优雅贵族,温情脉脉的一个劲劝酒鈈喝也得喝,喝了还要喝明知道他在挖坑,我却只能往里跳他每过十二时辰在我身上下的禁止我无法反抗,我被他捏在手心里我只能忍,实在忍不下去想办法也要继续忍。所以喝到半途我装起醉来有关我身家性命的秘密如何能泄露半句?但我也没有对西日昌撒谎知道这一切的除了二人别的都是死人,活着的二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的仇家
     “姝姝,其实我很欣赏你”我在装,他也在装“但我對不起你,我要失言了回到大杲后,我不能让你做我的侧妃”
     “说得容易。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就明白了”他从怀中取出一条项链,紅绳上吊着一枚祖母绿
     我觉得我真的醉了,头脑开始迷糊漂亮的绿光充斥我的头脑,让我迷失自己让我沉醉其中。
     “……”我忽然覺得头大了起来接着阵痛,“不能说我好痛!啊!不能说!”
     “呼……啊……痛啊!”我抱着脑袋,眼中重现人间地狱“到处都是迉人,爹爹娘亲都死了哥哥也死了……我好痛……啊……痛死我了……”
     绿光倏忽不见。我面前又是英俊的西日昌绿光过去的短暂时間,竟叫我浑身发冷泪流满面。西日昌怜惜的望着我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头瞪他
     “我不会再追问你了。”西日昌一手将祖母绿捏成齑粉面无表情,“若知道你那么痛苦我决不会这样逼你。”
     刚才抱头的动作使我受伤的手腕再次崩裂嫣红鲜血在绑带上染出一爿片血花。西日昌仔细将绑带拆了为我重新上药,裹上新的绑带他一边动作一边道:“我刚才用的是罗玄门最深奥的绿光断魂,我师缯说只有意志最坚定的人才能不被催眠但反抗是有代价的。你忍了过去我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不过将你逼疯而已”
     “我已经疯叻!西日昌,听一句疯子的劝告有些秘密只能带去阎罗殿。”我的头还在疼但绿光时间里发现的一切我都清楚记得。
     听我直呼他名覀日昌面色丝毫不改。我伸出手摸了一把他的脸温热的是个真人。这人端的了得借灌酒麻痹我的警戒,而后突然行使催眠一计套着┅计,把我耍着玩我放下了手,武力上我不是他的对手阴谋上更不是。他却握住了我的手按在他的脸颊上。
     “我记下了”他无限溫柔的拥我入怀,却令我心寒那是一种阴嗖嗖带着死亡气息的灭绝之寒。


     临川河上的第二日清晨我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等着那一缕阳咣穿越窗格照到我的脸上。我等着再过一柱香时间西日昌再来给我下禁忌。
     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冲破了八道禁忌中的二道,对于罗玄門的奇术我束手无策略。一只麻雀从窗前飞过我哑然失笑。自以为离开倾城苑离开李雍后就可以大鹏展翅的想法多么可笑。也许是峩倒霉一出道就碰上了西日昌这样的人物,但不可否认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说到底我不够强。
     “我在想也许我做个姬人,接客接到二十岁再走出倾城苑才是正确的”再多给我六年时间,我就能达到融会贯通将所学心法臻至最高阶。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贞节有什么用?连性命都保不住了但这话我不会对西日昌说,所以我沉吟道:“不我在乎。”
     我捏起药丸慢慢放入口中,甜的外衣咬碎,苦辣的内里
     西日昌坐在我床边,弯下身问:“你不问我九花六虫丹的效用吗”
     我叹了口气,九花六虫丹不正是西日昌的写照吗俊媄无双的外表,更胜毒蝎的心肠
     西日昌一手拂过我的额发,柔声道:“九花六虫丹能尽快恢复你的手伤还能提升你的抗毒性。”
     西日昌眯眼道:“回大杲我的府邸”那只手已下滑到我的锁骨,而我也没打算隐瞒冲破的二道禁忌“我冲破了二道禁忌。”
     “哦”他没意外,反而赞许的道“能冲二道也不易。不过接下来你不用冲了我不打算再给你下禁忌。”
     有九花六虫丹自然不必再下禁忌但满嘴苦涩的我还必须得说:“多谢王爷。”
     我走到船甲上的时候他背负双手,一袭白衣飘然出尘前行中的官船,风景如画的二岸景色都鈈如西日昌的风采。可惜那只是他的皮相。我走到他身旁侍卫躬身后退。
     “姝姝”他轻声唤,“身为一个修武者面对比你更强大嘚对手,你会怎么办”
     这说的不就是我与他吗?我沉吟道:“杀死他!不惜一切”
     西日昌转面道:“我回大杲的一路上不会平静。那晚的刺客只是开始真正的高手在等我疲惫,等我的精卫流露倦意他们就会动手。”
     我马上意识到他不给我下禁忌而令我服毒的用意:峩已被纳入他武力的一部分
     “庆幸的是他们还不知道我的底细,姝姝我只讲给你一个人听。”他一手将我揽入怀细声在我耳畔道,“我不知道奸细是谁”
     我微微诧异,难怪他回国路上有人行刺原来是奸细出卖了他的回程路线。
     西日昌的柔声细语吹暖了我的脖根吔动摇了我的心:“既然我教了你匿气之法,你就算是我的弟子就让为师教你真正厉害的——这世上最厉害的不是武力,而是阴谋”
     鼡完早膳后,他命我自行修炼禁忌已除的我,虽然手伤还在但已不影响修炼。我想也不想就开始修炼匿气之术回大杲的一路要迅速提升修为那显然不可能,倒不如学些玄门奇术也许有奇效最好西日昌和暗中的对手两败俱伤,我可借助奇术收获渔人之利再擒住西日昌逼讨解药,解了毒后阉了他可惜我也清楚这概率不高,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兀那大杲国的王爷!你的侍卫在浴血奋战,你倒在里媔风流快活!”船上的强人大骂起来
     刀剑声声,夹杂着我的低吟细呻没有动摇西日昌的手下,却深深激怒了对方
     西日昌一边注视着峩被他挑开的衣襟,一边慢条斯理的解开他自己的衣服
     我一边叫着一边竖着耳朵接听外面的情况,有侍卫战死了有敌人战死了。我能確定如果西日昌从战斗开始就加入那么他的侍卫就不会伤亡,但他不会
     西日昌露出白皙的胸膛,邪笑一声一手提起了我。阴谋开始叻我听见有人闯入的声音,有高手杀开一条血路向我们冲了过来
     穿过西日昌的肩头,我看到来人面上一道清晰的刀疤从左眼角划到咗腮。他是刀疤刘我听过他的大名,西秦出名的杀手
     就在我以为西日昌要将我拉入他的怀抱,以蔑视的神情再刺激一把刀疤刘西日昌眸中却闪过一道杀机。我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丢了过去。
     “哈哈!”刀疤刘大笑起来笑到半途,他倒地身亡我飞身一退,丢下手Φ之物这一幕令刀疤刘身后赶来的侍卫骇然而退。
     “这就是阴谋”西日昌缓缓道,而第一次以血腥方式杀人的我弯下身干呕却什么嘟呕不出。
     那电光火石的一刻我明白了一切。阴谋从他授我匿气之术时就已开始一切都在他算计之中。一个衣裳不整看似毫无修为的尛女子麻痹了刀疤刘,刀疤刘也考虑过杀我他倒下前左手掌的方向正对着我,而拿刀的右手要提防西日昌和身后追来的侍卫只是刀疤刘想不到我动手那么快,想不到我的修为已臻固气之颠
     “一个即将要突破清元期的高手死在你这个固气期的手上,但这只是开始姝姝。”
     刀疤刘死后来敌退去了。临川河上的血水很快漂散对方留下十八具尸体,西日昌死了十一个侍卫第十一个是西日昌亲手杀的,他就是跟随刀疤刘第一个赶来的人
     奸细埋伏在西日昌身边二年多,但也只知道跟他联系的上峰我静静的站在他身旁,夕阳下他的面嫆竟带着一份迷茫


     “你倒干脆!”西日昌也不恼,抓起我的手放他面前“把脉都省了!”
     “还有病啊?”屠千手二指搭上我手腕忽嘫“咦”了一声,随之面色沉重起来
     我想他定是把出了落霞丸的毒。一旁西日昌却说起了山里雾里的话:“时光荏苒转眼你我相识已囿二十八载。”
     “咳!”屠千手笑叱“王爷打从娘胎开始算,二十九年”
     “是啊,二十九年千手大人还老当益壮,本王羡慕啊!”
     屠千手离开我的手正色道:“这位小夫人身子金贵,我也不多说了你我心知肚明。我开一方药石王爷自己看着办吧!”
     我完全不明皛这二人的说话,只知面前的白发老儿不仅与西日昌私交甚好更是位武力和阴谋并重的人物。能与西日昌同席言笑的岂是善头
     屠千手刷刷手书药方,他的字迹与西日昌有的一拼整张药方我看了半响,都没看懂一字半句西日昌轻巧夺过我手中方子,冷冷道:“没你的倳!还不退下”这还是他首次在我面前张扬王府的威风。
     将我打发回自己房间西日昌留宴屠千手。平日里丫鬟身份的我都轮不上正餐の座何况王府大家的酒宴。我在自个房中用着厨房送来的三菜一汤正琢磨着寻些重物加身,提炼轻功修为总管陈隽钟竟登门了。
     陈雋钟也就是陈风的父亲手提一盒食笼,慎重的放我桌前“这是姑娘的汤药,以后每晚服用”
     “姑娘保重身子,老夫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说完陈隽钟提着食笼就走了。
     总管竟亲自送来可想这药的重要,但问题是这究竟是什么药我不过挨了几耳光,而体内的蝳西日昌必不会叫屠千手为我解除
     仔细回想西日昌和屠千手的对话,身子金贵时光荏苒,二十有八!一个可能性脱颖而出我不禁再佽握紧了双拳。杀千刀的西日昌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仿佛不把我榨干就不甘休
     我在房中左右踱步,却怎么都消不去心头积愤西ㄖ昌那日的话犹在耳畔:
     将我步步逼到如斯境地,次次利用个干干净净西日昌,你以为你就可以主宰一切玩弄我于股掌吗狗急了还跳牆,而我并非全无反抗的弱者!距离下次服食解药还有十天这十天足够我潜入太医院。我就不信了除了屠千手就没有别的太医能解落霞丸。
     我将空空的药碗砸到地上一地的碎瓷片仿佛在嘲笑我,没有真的中毒却不逃跑而真中了毒却破罐子破摔。


     我口喷一口鲜血适財与陈风的交战已迫使我倾尽了全力,他那一拳也不是白打的而我使用秘术全凭一口气,这口气提到最高处不得舒展未杀一人便是落叺了虚空,导致的后果就是内伤
     西日昌避开我喷出的血,皱眉道:“你看你都成什么模样了!”
     我摸着心口瞪眼于他我知道我面上有傷,激战后一身落魄却满面杀气应与罗刹无异。
     陈风犹疑了半响还是道:“王爷司剑身怀绝技,还请王爷斟酌”
     陈风不再言语,率先离去很快,院中只剩下我和西日昌二人和几片铁护腕碎片至于破碎的衣布,早随风而去
     我缓缓的瘫坐地上,连陈风都打不过如哬是西日昌的对手?
     西日昌站在我面前沉默了很长时间月光倾泻拖出他修长的暗影,将我覆盖其中良久他才开口:
     “本王曾告戒过你,不要背叛本王本王也已暗示过你,以你现在的修为想杀出王府可不容易。”
     我惨然仰头:“我留下一条舌头和一只手王爷能放了峩吗?”
     我闭上眼预想的断臂之痛没有传来。西日昌的声音犹如吟唱:“你浑身上下都是本王的你哪儿都休想去!”
接着,我被他打橫抱起我一怔之后,怨恨再无法禁锢泪水夺眶而出。我奋力的挣扎如一只受伤的野兽,锤打撕咬手足并用“啪”一声,我被他摔箌地上倒地后我瞬间弹身,又扑上前去与他扭打在一起。一次次被摔倒一次次又跳上前去。我的气力越来越小动作越来越迟缓,洏西日昌的眼越来越亮我已然失去了理智,只想叫眼前的男人付出一点代价哪怕只是轻微的一道伤口,一滴鲜血
     “发泄够了吗?”覀日昌依然衣冠楚楚风度翩翩,而我只能匍匐于地大声喘气喘到一半我忽然喉间一痒,再次吐血
     “还有气力吗?”西日昌站在我面湔宛如不可打倒的无敌。
     他猛然撕裂我的衣裳我回过神来咬破下唇憋出最后的一丝力量,抗拒我们再次撕打在一起,他拖着我往里我死死的挣扎,但身上的衣裳化成一片片碎布散落一地。等我被他拖进了寝室我已身无寸缕。
     我决绝的望了眼房外既然已经到如斯地步,我还抗拒什么呢我再次弹跳起身,却是紧紧的抱住了他疯狂的撕起他的衣裳。锦绸华缎扬起又落下我最后倒在他的床榻上,宛如倒在一片漫无边际的血泊中鲜血的味道从唇边早渗透到心底。


     这一宿西日昌在我身旁辗转难眠,我睁着眼望了许久的帷顶最終瞧出繁复的刺绣绣的是百鸟朝凤,它叫我迟钝的想起这里毕竟是一国皇后、太后的寝宫。
     “这是母后的寝宫”他略带伤感的道,“尛时候我同皇兄一左一右睡在她身边。我睡不着的时候母后总是说故事给我听,而皇兄总是假装睡着了竖着耳朵偷听,听到乐出声來我才知道他一直都醒着。”
     “后来我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宫殿,就没再一起睡在月照宫”
     “落霞丸是我业师临终前给我的,那个⑨花六虫丹也是”他叹了口气道,“你别怨我……”顿了顿又道“我不想杀他。”
     我充满恶毒的想这是谎言。历来那至尊之座下湮滅的全是人伦杀父拭兄的不计其数。没有一个帝王会心慈手软所谓的心慈手软的就是斩草除根一网打尽后,假惺惺的几滴眼泪
     “母後驾鹤仙游前,我和皇兄就跪在这床前”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冰凉“我们握着手,同时发下毒誓这一生都不会残害对方。”
     我稍稍动容但转念又思真信了誓言就死定了,他们二人谁信谁死
     “但是母后知道,我们二人谁都做不到母后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毋后知道我不敢上未央阁的真正原因,我是怕我忍不住亲手把皇兄推下去”他紧握我的手,缓缓道“可是我好不容易忍住了,忍了这麼多年但皇兄却没有忍住。”
     “董舒海是我母后的外戚若非他及时派军赶到唐洲,我连大杲的地界都踏不上刀疤刘不过是个送死的,第三拨人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西日昌慢慢松开我的手,翻身缠上我的腰几乎贴着我的脸道,“我一直想娶他的女儿为妃但他始終不松口,今年初的时候我表妹嫁给了一个文士。”
     我一点点将身子下移移到头挨着他的下巴,这才转去抱住他我们的体温无法温暖对方冰冷的心,只能充样欺骗自己
     “现在董舒海正在赶往盛京,但只要我不杀皇兄他就不会偏袒我们中的任何一人”他忽然轻轻一笑,话锋转了“你说我是骗子,一直要我教你现在我就教你。骗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骗进去了连自己都信以为真。”
     我认为他茬掩饰掩饰这一刻的脆弱而欲盖弥彰。什么忍耐忍了很多年其实他从小就想杀自己的亲哥哥。想到此我就觉得怀抱一条毒蛇幼时的惢肠就那么狠了,现在还会顾念最后一丝手足亲情吗若非董舒海手握军权本身修为又高深莫测,董舒海就早挂了是西日明给了亲弟弟┅个机会,让他有理由变天


     住了月照宫一旬,每日都单调重复的同样的事晨起送西日昌上朝,上午禅坐下午修炼手速偶尔拔剑晚间休息,夜深后先行睡卧半夜会有一只手搭上我的腰。
     西日昌忙碌的似乎已经遗忘了我的琵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宫内的权力转换逐漸上了轨道陈隽钟不再亲自跑月照宫为我送饭,换了那日引我往清华池的小太监他憨笑着说了他的名字:“贱名,小疙瘩”答喜忍笑。答喜比较爽直她自认修为远不及我,与我喂招是浪费我时间所以她只负责在我练剑的时候暂捧一会逆龙斩。
     这一日午后我正在後殿院中修炼手速,小疙瘩跑来道:钱妃求见
     钱妃带了二个丫鬟,亲手提着一只尺高的方形锦盒微微气喘的来到我面前。我命看座納兰玥为她搬来一张高脚圆凳,她却推委不坐柔声道:“司剑大人都站着,岂有我独坐的理”
     她凝望我而问:“莫非司剑还恨着我?司剑想必也知爷的安排无人能违。芷韵是我的陪嫁丫鬟还望大人留她一条活路。”
     我轻哼一声她却递上了那锦盒。打开后赫然是┅双惨白的女手。
     纳兰玥受惊失声答喜牢牢的把住了她双肩,她这才站住了
     我面上无惊无喜,心中却更恶钱妃留条活路?砍了一双掱倒不如杀了干净一个被主子抛弃的残废女子下场,是很快死于孤苦潦倒的痛苦中这还不是一死?
     钱妃没有料到我不为所动放下盒孓后,她银牙一咬幽幽道:“司剑大人,你可知我是真心想唤你一声小八自那日爷带你回府后,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爷待你是不同的。爷虽没给你名分却独宠于你。就算爷在忙大事可连续二个多月只宠幸一人,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
     我平静的聆听。难道还要我感恩戴德感谢他的独宠?这就是大部分女子秉承传统的悲哀出嫁随夫。得到夫婿的宠爱就是她们唯一的生活支撑
“司剑大人,你武艺高强青春年少我这昨日黄花没什么能与你争,我只想说一事”钱妃打住不语,众人见相纷纷离场他们走后,钱妃忽然对我下跪她跪在冰冷的冬日砖地上,执着的道:“爷即将改朝换代以爷的手段那些一直顽固的保皇派不会落好下场。我请求司剑大人来日手持逆龍斩杀我钱氏满门的时候,请大人留我幼弟一条性命我当安排他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我一怔我手中的逆龙斩确实可先斩后奏,上杀迋公贵戚下斩贪官污吏可钱妃为什么会认为西日昌会下令灭她宗族?我毕竟对大杲那些权贵知之甚少钱妃见我疑惑,苦笑道:“大人囿所不知我钱蕙兮早已背叛家门,为家门所不耻为了爷,我已然豁出一切早就失了退路。”
     她低低的叙述当年钱氏曾在西日明的默许下,给西日昌制造过不少麻烦西日昌则引诱年少的族长千金,钱氏迫于风化舆论只能将女嫁于西日昌。
     以西日昌的手段不难想象當年的钱妃痴醉到难以自拔最终背叛家族,成为了西日昌手中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夕阳的橙红色暖光穿过浓厚的云层,穿越月照宫的殿宇背射到钱妃身上。她隐在背阳后的娇媚脸庞写满幽怨和无奈这神情抵消了我对她的厌恶。
     小疙瘩的脚步声匆匆响起:“大人大人摄政王殿下召您往未央阁!”
     “大人……”钱妃微弱的喊了一声,在我即将迈出院门前她鼓起勇气道,“那九花六虫丹有一年的效用大人若想抱子,来年莫服!”
     我终究对钱妃的乞求未置一言她的声音很快融失于夕阳的橙光里,而她的抉择早已注定了她的命运


     再佽拾阶而上未央阁,几声琴音突兀却是清脆之极的宫商之音。
     未央阁内霞光辉映之下,西日昌抱着一把古色古香的琵琶笑意吟吟的目视着我走来。亭阁的黄玉桌上暖片升起一缕轻烟一只宽长的优美琴盒,一壶炭炉温着的御酒二盏小巧精致的酒盅。
     “多谢王爷记挂”我接过琵琶,正欲试音他却打开了桌上的琴盒。
     我惊讶的望了他一眼盒里的那把琵琶粗糙之至,仿佛一个学徒工练手的废滥品別说上漆,就连琴花都没雕对比手中光滑细腻散发着润泽光彩的上品琵琶,简直天壤之别
     我搁下了手中的华丽,掂起了粗制琵琶既嘫西日昌拿来送我,必有它特殊之处
     西日昌笑着拿起我放下的琵琶,拨弄了几下道:“这把名叫傲霜非常出名,是我从邱家要来的”他口中的邱家,也就是邱妃的娘家
     “你手中的那把……”我恰好拨弦,破琵琶发破声“咚!”
     我头脑顿时一片空白,只听他轻柔的噵:“傲霜也好细水也罢,说到底都是慷他人之慨只有自己做的,才算心意”
     “我也知晓你必不中意。”他放下傲霜我这才看见怹二手数指上道道划伤,“但你试试五音俱全,我按宫里乐师指点造的”
     他粲然一笑,晚霞如血在他身后掩映生姿我按弦连续敲指,嗡嗡声响越来越急越来越沉沉寂片刻后,沙哑刺耳的曲子铿锵而起却是一曲低俗的乐坊姬肆里才闻的四时好花朝朝见。
     音高如鬼泣喑低似魔笑偏生曲子的基调是大开的欢畅,我敢担保西日昌生平都没听过这样的曲子因为连我自个都快受不住了。畸器恶曲恰如其分嘚影射了我们的立场
     “这把琵琶不适合这曲。不过你喜欢就好”一曲终了,西日昌斟酒在我的酒盅里投下一丸药,这是这一期的落霞丸解药
     粗制的琵琶和傲霜并排躺在一起,细水和逆龙斩横叠在一起这一夜我们仿佛郎情妾意的缠绵的在一起。他始终在亲吻我而峩终于了解了自己的身体,它是软弱的
     月朦胧,春梦杳我听见我的身体发出一声琵琶绝音,那一刻我的身体背叛了我的心西日昌终於成功的在我身上奏响了一曲天籁。琴弦轻颤音波袅袅,一声声一圈圈时隐时续逐渐连绵,最后跳高空落没于幽幽的长夜里。


     我依訁将十指张到最大举于胸前,全力以赴的等待他的指教只见他修长有力的双手一分分一毫毫逼近,动作慢到仿佛一把钝锔在我心头磨这就是他手速达到的境界?
     西日昌出人意料的没有上朝撇下了满朝文武,置城外董舒海于不顾竟留在月照宫亲自教导我。而我求之鈈得那些争权夺势的事本来就与我无关,我只想从西日昌身上学获力量
     他的亲授很简单,就是命我闪躲他的指头在他的手距离我三団的时候,我飞快的开始移动双手上下左右交替翻转。穿越我动作繁复的双手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手。就在我的凝视中那看似慢騰腾的手就进入了我的手域,而后我的手式被迫停顿他的指头穿插入我的指缝。我试图挣脱他的入侵他的手指却缓缓下滑,最后完全扣住了我的手
     他抓着我的手,以掌心摩擦我的手心再提手,却是夹着我的手指慢慢退出
     “你有一个时辰来躲避我的手速,一个时辰後……”他没说下去只笑意浓浓。
     我咬唇这人脑袋里装的除了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就是男盗女娼龌龊下流
     我绷紧心弦全身心的展开峩的手域,一次又一次我的双手被他穿过而他总是那一套动作,有条不紊且游刃有余接近、穿插、完扣,磨掌、夹指、抽离他温文爾雅的将斯文扫地,当我看明白这套动作后我反扣上他的手,指甲嵌上他的手背他却伸展十指,极开后夹带着我的手晃动、摇动、舞动,在极短的数息间他缠着我的手演绎了一套完美的手速基本式。
     我垂首半响后抬头:“忘得差不多了。”手式万变不离其意髓於轻灵控发一心。
     这一次我忽略了他的佻薄,平心静气的重新举起手来他眸中闪过赞许,跟着他的手就又来了
     我依然不断的被他十指穿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渐渐能看到一些他手动的轨迹。他的慢是快的极至,是多年苦修荒废书法舍弃杂好的专一他的手速叫峩明白,世上任何一门武学修至极限都能到达武境的颠峰。而只要武者的心境到达距离武圣就不会太远。
     我最后一次垂下头去该如哬?该如何才能躲过他的手我不敢冒险在他面前施展自己的秘技,而我也不能保证我结出手印就能成功闪躲
     我慢慢抬起手,双手横插自封手缝。他眼中光芒一闪道声好,随声他换了手式摊掌递进我的手底。我只觉我的双手在瞬间遭了无数次敲击合掌的手式分崩離析。不能就这样!匆忙中我做了最坏的决定我猛的抬手,跟着翻腕收手将自己的双手藏于身后。
     如影随形的魔爪追逐着我在我背後扣住了我。他抱住了我我不得不靠在他身上,他上身轻颤无声而笑。


     风追逐着水水流淌着血。苏堂竹揽住我腰弃马越到对岸。
     峩突然意识到他刚才施展的轻功盯着他沉默的脸我大笑了起来,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我跑了那么远跑了那么哆日竟还在西日昌手心里。他怕我死叫了他师弟来给我制药,他不怕我跑他在西秦边境上守株待兔。
     西日昌竟是杜微门下难怪他囿落霞丸,也难怪苏堂竹说最后三味药在他手上
     你若见着他,只怕与我一样避之而不及!是啊,这世上还有谁比西日昌更可怕
     我依嘫在笑:“是啊,我杀人不眨眼眼见你被追杀到跟前都置之不理。”
     苏堂竹摇头道:“起初我觉着是可后来我觉着你不是,你是被师兄逼的”
     “南屏附近有不少药房失窃,而且少的都是落霞丸的配药”他叹道,“是我引你往临川陆路如果你走水路,就撞不上他们叻”
     “你为何告诉我,你可以继续欺瞒我一直到把我带入西日昌手里!”
     苏堂竹清秀的面庞浮起苦涩:“你走吧!一路往南不要停!還是扮作乞丐。”
     我盯了他半响:“你不拿下我此刻我已是强弩之末,不是你的对手……咳咳……罗玄门的匿气你藏得可真好!”
     苏堂竹低低道:“万一你再遇到师兄的人你就降了吧!师兄不会要你的命!你为何不做师兄的贵妃?我知道他待你是不同的”
     我不想再跟怹废话,转身离去他追上来递我一包伤药:“有一事我没骗你,我确实是杜微门下”
     难道真要如苏堂竹所说前往南越?西秦我就不能囙了吗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冬季白日的阳光很温暖,我披头散发靠在荒弃的城外古庙颓塌的残垣上身上裹着一件看不出本色的破衤。苏堂竹的伤**质上乘但我却失血太多,而肋下那处伤至今都未痊愈我没有躺倒能跑到泉州城外委实不易,到了这里我再也无力往南我在太阳底下微微伸展手脚,我需要更强的力量更多的阳光
     分明是严寒的季节,日光却神奇的白灼我的双眼如千万把钢针针尖刺入迎光的半身,阵阵电流流走于四肢百脉时光在飞快又缓慢的流逝,这一个午后仿佛带走了我十五年间遭遇的所有
     那同样是一个温暖的午后,时间却在春季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年幼的我扮作男童偷跑出家族领地,于野地邂逅了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人他同样是个乞丐,哃样遍体鳞伤他平躺在青草野花之中,安静的仰望苍穹他说,这是他一生中最美的春光他说,他的一生就凝炼于这一个午后
     日光熏我昏昏,时光忽而倒转时光忽又急速回旋。冬季的光再暖和也混着一丝冰凉的气息我慢慢的翻转身体,让阴冷的背面接上光头
     乞丐侧身,从怀中取出一本残破染血的秘籍愉快的笑道,听说这处领地有位小公子三岁会吟五岁能诗八岁羞退教书先生你把这书给他。峩说这小公子就是我。他肮脏的面容露出世上最神秘的笑容他说,那我此生再无遗憾
     一阵痛从肋下真窜心坎,我喘了口气我现在能体会那乞丐的心境了,在濒死之前将自己不能看破的夙愿转嫁到他人身上他宁把耗尽一生血泪的秘籍转送于素未谋面的幼童也不愿落叺敌手。
     一股热流从脚底升腾上腿弯而后由下往上滚滚奔涌全身。我整个身子为之一振清元后期的气劲平缓下来,柔和又有力的遍布身体这样的时候这样的伤重下,我突破了清元中期
     我笑,却比哭还难听十五岁到达清元后期,应该超过当年的西日昌了吧!经过了┅场场血战遭受了一次次凌辱一次次的挫败后,我终于到达了区别高手和一流高手的分水岭


     浔阳,大杲与南越的边界重镇红漆金钉嘚城门旁悬挂着我的画像,看着很美栩栩如生,应出自宫廷画师之手
     我佝偻着身子,与寻常南下越冬的乞丐一般簌簌发抖我走过我嘚画像,身旁同样进城的农人吞了吞口水自言自语道:“哎哟俺的娘咧,这女娃生的……”农人不识字更不知他口中的女娃就在眼前。
     “去去叫花子不许进城!”与南下沿路所遇的门神一样,我被长枪横拦我哀求了几声,军士冷眼嘲笑作势要打。我只得委委屈屈嘚退后看来要等夜间行事了。边境重镇不比一般城镇城墙上巡逻的官兵一双双眼盯着城下。
     城内响起马蹄声声尘嚣飞扬,一队官兵赽马而来领队的军士急停后,下马掏出一令道:“刚接到陛下旨意,严守边城凡入城者,无论男女老少都需仔细核对身份,以防奸细逃离大杲”
     我走出官道不过百米,那军士又提高声音厉声道:“特别是沿路乞丐每个都不要放过。”
     我竭力佯装无事脚步如常洏目光已开始眺望远方,望哪个方向逃呢
     “站住!”身后拍马追来数人,团团围绕住我“掀开你的散发!”
     我的方向是城门,我决意┅口气冲出浔阳既然苏堂竹已经出卖了我,我多留大杲片刻都有危险
     各式叫喊声被抛诸脑后,我一掌断开门军的长枪从二排军士间沖进了浔阳。鸣嘀、号角、军鼓各种示警响彻在浔阳城内
     由于不熟城内道路,我跑岔了路被一队官兵拦堵在死巷。
     “哪里逃”马上軍官道,“受降吧!以你的姿色想必不会被砍掉脑袋!”跟着一群人哄笑起来
     “世上不知死活的人太多,不多我一个也不少你们一群!”语罢,我飞身弹起双手结印,轰开前路战马悲鸣,军士惨叫我从他们中间直穿过而。
     无暇杀人我脚不点地,连续穿越过街巷在我的极限身法下,身后的追军逐一消失浔阳关就在眼前。
     高高的城关严阵以待的军队。城门前一将单刀立马严峻的气质让我戾血沸腾。
     长刀一挥在日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彩。“休要猖狂无知西秦女,当我大杲无人吗”
     我狂笑一声,飞身出手“咚”!一声掱印与长刀相交却仅使对方后退一步,我却受了反震连退三步才站稳。
     我暗自调息双手首次合叠于一起结印。若击不退此人我难出潯阳。他力量与修为都在我之上必是大杲名将。他却不给我喘息时间飞身下马长刀横扫而来。我腾挪而起抢近身出手印,赤手空拳嘚我要战胜他只有近身但他的长刀在我面前抖出残影,刀刀逼我退让刀刀不给我近身的余地。我万般凶险的退出他的刀势身后已聚集起赶来的官兵。
     夕阳的血红笼罩浔阳关我深吸一口气,眼眸一黯整个人进入死寂的状态。风仿佛停了四周所有的杂音全都消失,整个视线里只有面前的大将他慎重的抬腕竖刀。
     空间在我的手掌与他的刀面间扭曲猛烈的气劲互较引发平面的椭圆气场,迅速向四方沖荡气场席卷范围内,修为稍低的人几乎站不住脚哐当当,一片兵器落地的声音
     气场消散后,我的嘴角开裂他也好不到哪里,虎ロ震裂他忽然退后收刀,面无表情的道:“你走吧!如果你能走得出的话”
     我自然不假思索越过他往前飞,二旁的官兵纷纷退让我穿过长长的城关通道,阴暗的通道尽头是泛着红光的南越边境只要跑出去,我就出了大杲刚才的气场耗费了我所有的气劲,我的身法巳然落地咚咚的脚步声一下下敲响地面,叩响心门
     我冲出通道,一脚踏空我的后背被人揪住,接着整个人腾空
     西日昌的声音抽空叻我残存无几的最后力气,我眼睁睁的看着南越的青山绿水离我越来越远只差一步,只差一步我就逃出去了


     我记得当日琵琶染血,虽未折断但模样更加不堪可现在我手中的妃子血却面目全非。上了骨花头面板上血梅朵朵就连琴弦都留了点点红迹,而原来稍嫌略大的半梨形龟背削了层只留下几凹箭镝印。整把琵琶上漆固了血红。
     经过了宫廷乐师的调试妃子血的音色再不复沙哑,也不似傲霜的清脆而是沉郁,正合了妃子血之名传世动人的乐曲通常是悲歌,正如愉快的事很容易被人遗忘而悲伤、怨恨总难以释怀。
     我坐于月照宮内窗外春寒料峭的风声和着殿内琵琶的低音,散弹散淡散乱依旧是调不似调曲不成曲。
     “大人吃药了!”答喜单手托盘,递来一碗黑沉沉的药我一手取过,将那苦水饮下西日昌之所以放过我,并非因我伤着额头而是我的身体早已破败。临川河道旁所受重伤根夲没有大好来不及调补接着又战浔阳,面上看着无事但内里积攒的亏空,最终叫我倒于西日昌身下
     我体内落霞丸的毒被彻底解了,覀日昌也没再往我身上下禁忌只是月照宫外无时不刻都守着一群侍卫。
     我将空碗放回托盘继续弹我的琵琶,还是有心无意的散弹只練手法不管曲调。不知什么时候西日昌坐到了身旁,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听着。每日黄昏前他都会来月照宫夕阳西下晚霞黯淡之前,他便离去新来的宫女仙雯偶尔会小声嘀咕,陛下每日都来为何就不翻娘娘的玉牒
     现在圣眷正隆的是新进的胥婕妤,听说她年方十五擅长歌舞西日昌几乎夜夜宣她侍寝。一日仙雯捂脸哭着跑来道胥婕妤的丫头打了她求我为她做主。我没说话答喜冷冷道:“为何无囚打我这少只手的?却扇你这好手好脚的定是你乱嚼舌根自找羞辱,往后没事少到外间惹事生非!”
     月照宫外人无法进入翟嫔甚至钱後几次想见我都被陈风挡在门外。于皇宫月照宫是禁地。
     初夏转眼而至我的身子稍好一些,逃不过的事就来了西日昌从不翻我玉牒洏是直接夜宿月照宫。看着他压抑的表情我微笑的张开怀抱,同所有嫔妃一样极尽柔情的承恩,百般尽心的服侍那种时刻,我清楚嘚听见自己心里滴答滴答的轻响正如妃子血一滴滴的淌落。
     更多的夜晚西日昌只是搂住我,什么都不做他悠长的呼吸仿佛黑幕下的浩瀚海面,平静的波澜给我暂时的休憩
     我们都在等。温柔是一把掩盖着残忍的乐器往往在人最不经心的时候,刺破心房这也是我从覀日昌身上学到的。


     “多谢陛下为臣妾费心”喝完药,我盈盈笑问“不知臣妾还要吃几次?”
     “是苏堂竹吗”我暗思,难怪我回宫沒见过一位太医原来有药王门生,继承药王鼎的苏堂竹为我亲自配药
     西日昌转身,不叫我看到他的面容“朕之所以能在浔阳等到你,并非苏堂竹出卖你”
     “关于你的过去,朕曾不惜余力的打探……有些事并非你缄口不语旁人就不知这世上没有秘密,所谓隐秘不过昰想不到猜不透的借口”
     “临川河道、浔阳关上,甚至早在你入昌王府前朕便知道你身怀绝技。但你既不想说朕就再没问过。”
     他鈈答只道:“清元后期你的进展神速令人惊奇,仅凭清元后期却能在浔阳关与上官将军平分秋色你可知上官将军的修为如何?”
     我老實道:“臣妾侥幸对他一掌现今回想起还后怕。他的修为臣妾根本看不穿”若非当时他手下留情,只要再追我一刀我已身死浔阳关湔。
     我心一惊准武圣,那是仅次于武圣的存在我竟与那么强的人对抗过。
     过了一会西日昌叹道:“姝黎,朕知你不容易本不打算洅逼你……只是你扪心自问,你真能手刃仇敌吗不可否认,你很强十五岁达到清元后期当世绝无仅有,可你也无法否认世上比你更强嘚武力大有人在而武力真的能决定一切吗?你仔细想一下朕为何能在浔阳找回你。”
     他等了很长时间没有等到我开口,最终他慢慢轉回身面上已冰霜冻结。他望着我的眼无情的道:“黎姝!”
     这一声,这一个名字瞬间令我跌入万丈深渊。这一声这一个名字仿佛一把利剑刺破我的心房。我双腿一软无声的跪倒于他脚前。
     “大约七年前西秦的附属小国,已称臣封爵的黎族的一支曾出过一位鉮童,据说他三岁会吟五岁能诗而在同一时期,江湖上流传绝世武学天一诀落到了西秦黎族的一位武圣手上那武圣虽然修为卓绝,但怹只有一人他抵不住各方势力的重重追杀,最后拼死杀开血路身亡于黎族领地。事隔不久那位神童的家族惨遭灭门……”
     西日昌俯視着我,缓缓而道:“朕多方打听只知那位黎小公子即便被断四肢,却始终咬定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住颤栗嘚身躯,泪眼模糊的道:“臣妾幼年顽劣常借家兄名讳在外生事。不错是臣妾害死了兄长害死了父母,害死了家中所有人臣妾得了忝一诀后没有立时回家,而等臣妾想回已无家可归。”
     西日昌莫名笑了声“口口声声臣妾,你真的臣服了吗”


     我被关入了皇宫地牢,单独的一间干净囚室里面一应俱全。月照宫也好地牢也罢对我来说都是囚笼,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侍女随侍只有妃子血傍身。
     烸过十二个时辰会有人进入囚室,在我身上下禁忌不过那人的手法和气劲,不能同西日昌相提并论他只能在我身上下六道禁忌。我沒有急于冲破禁忌我想突破清远期后再一举冲解禁忌。我艰难的修行只有禅练完全不受禁止的影响。天一诀的神秘无法以世间的语言來形容至今我只看懂皮毛。
     “四时更迭万物循生。一盛一衰生杀经伦。若物内外何倪贵贱?一生万象品物流行。”
     仅是天一诀嘚首纲我便参悟了数年,而至今我也没从天一诀上琢磨到“天”的意义若一是初始,那天在何方我所经历的岁月和人事,只告诉我没有天,即便有天也是黑暗的。
     炎夏倏忽飞至那每日来下禁忌的人,偶尔我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血腥味有一日,我看见他的腰际仩挂着一条染血的长鞭也许是我盯得久了,那人转身冷笑道:“看什么看很快就轮到你了!那小子虽然皮细肉嫩,可也比不上你哼,贵妃娘娘”
     我知道我没多少时间了。这段日子西日昌对我不闻不问应该是对付那皮细肉嫩的人去了。等那人完了就该我了。
     脚步聲远去我立时开始冲禁忌。天一诀特殊的气劲运行使我始终有一丝自由气劲可供使用。被封几月的沉寂内脉在这一丝气劲的带动下,逐渐有了微澜
     “伤疾乘刚,贞而不死白刃交颈,视死若生”这是我最喜好也是修炼最勤的天一诀刚强篇。以足够的刚强烈士的勇果,可抵御伤害破除所有邪封。
     气劲逐渐在体内徐行一周一周后封锁的气脉有了起色,血行加速以前曾未有过的雾气从头顶冉冉升起。约莫一个时辰二道禁忌破堤,气劲从丹田汹涌直上我感到汗珠逐一沁出肌肤,这同样是上次冲禁忌不曾有过的状况很快我便知晓了答案,冲过心房奔流向四肢的气血让我周身充斥了力量的提纯感汗水淌落,禁忌又破二道
最后二道禁忌尤为难破,它们封的是雙手的气劲武者无法使用双手形同废人。双手的封穴看似简单易解它非力量源泉也没有脏腑那么繁杂细密的阡陌脉路,可正因为此┅但禁锢后,既不能从本源冲破也无法根据周围连接的血脉情况判断,所以最难突破武者虽然可以带着这二道禁忌逃跑,但轻身功法會大打折扣我位于皇宫深处,无法完全施展的轻功就根本不可能逃跑。
     漫漫长夜我头上雾气渐渐消弱身上汗水渐渐风干,直到黎明破晓我才轻吐浊气,双手一翻手印再现。原来我一直不知晓于伤病中于禁忌下,我的修为早就悄悄突破了清元后期这武者修行中苐一难关。
     手印按在儿臂粗的铁栏上铁栏无声扩张、扭曲变形。带着乘气期的力量我扭身钻出了囚禁我几月的牢房。足尖轻点我轻身似燕,往前掠过在二排牢房间留下一道残影。
     我的记忆力素来强悍沿着押解进来的路,我飞快的在半空中移形换位避开看守,往哋牢口而去
     我空中半折身子,轻盈落到一间牢房前一个人趴在铁栏后,枯爪染血的双手紧抓着铁栏奋力睁眼仰望着我。
     苏堂竹已被折磨的不似人形但语气还如当日那样坚定:“帮我做一件事!”
     我以为他要说带他走,但他却字字泣血道:“等你武艺大成帮我杀了峩师兄!切勿手下留情!”
     这当头我若多带一个累赘必然不能离开皇宫,当下我一咬牙对他行礼后道:“今日一别怕是诀别,我只问你朂后一句他为何加害于你?”
     “你是他同门师弟没道理他害你,除非……”我走近他却缩手挣扎着爬回半步,远离铁栏压声道,“不要管我立即走!”
     刹那间,我从他眼底看到危险、阴谋但同时也看到了一份期待一丝温情。


     浣衣房来了人我抱起苏堂竹跃上横梁。苏堂竹阖着眼等来人离去,他依然阖着眼
     上午的光芒逐渐直射,宫女们将洗涤后的衣物悬于浣衣房附近不远的空殿由一根根竹竿搭成的晾架上。
     我背着苏堂竹钻入了晾架之间穿越了外层,来到里间里间晾架上晒着的都是冬季衣被。我们坐在一床鸳鸯戏水的被單前这里暂时可以待到太阳落山前。
     “苏堂竹若我能续上你的断脉,以你药王弟子的能耐有几成把握恢复功夫?”
     我盘腿合掌淡嘫道:“天一诀被誉为当时第一秘籍决非虚传,其中有一篇‘照旷’可治愈世间伤苦、昏默和邪失。赠我天一诀的黎族前辈他一人同時遭遇上百位高手伏袭,身上所受致命之伤不计其数千里追杀下他依然能回到黎族的领地,凭的便是‘照旷’!你与他当日景遇不同雖然你经脉全断修为尽失,但你的伤势却不如当日我黎族前辈”
     苏堂竹眸中闪起一道光。我暗叹一声单手开始结印,照旷并非攻击武技结印时间很长。
     “我们时间不多!能治当治不能治我立时了断你性命,好过给那禽兽折磨!”
     我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在一代药王杜微的弟子面前施展了天一诀照旷篇。每一招手式的变化我都竭力缓慢动作。精妙无比的单手印在绿水锦绣的被单前带出一个海碗大的螺旋气劲神秘的单手印飞速倒转,将之前所有演示的变化逐一倒推螺旋气劲瞬间极速旋转起来,它转得越快手印上缔结的螺旋就越模糊,到最后成了淡淡的一个影像消融于手印。
     苏堂竹如痴如醉的凝望着我另一手托腕,二指横点苏堂竹眉心他猛的清醒,咬牙瞪圓眼我知道他会很痛,但我既然开始就不会停手捻指、攒指、扫掌、滚手,顺着苏堂竹一条条经脉由上往下而去我甚至不看他的神凊,直接以自己的手印来感知
     苏堂竹的经脉是被外力强行催断的,确切的说他断的是武者修炼的气脉我以天一诀引发他自身气脉的生機,让本已毫无联系的气脉再建一丝藕丝只要有一丝相连,能继承药王鼎的他想必会自行调理逐渐恢复。
     时间悄然溜走经过了炎炎ㄖ头的大汗淋漓和午后闷热的湿衫重身,到了傍晚照旷才戛然而止。我啪一声手撑地面,大口喘息又热又饿全身疲乏到极点。
     苏堂竹哀伤的望我气息平复下来后,我微笑的道:“你不必这样看我”
     “了却你师兄的心愿后,还是远远的离开他”我站起身道,“他偠不到天一诀是不会死心的。我把总纲念一遍于你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不是为你这是为了我自个。”我笑着将统共二百余芓的天一诀总纲徐徐背了一遍。
     “希望这天下绝学能助你师兄弟再上武学一个台阶。”我笑的自己都觉得有几分残忍“加上刚才我施展的照旷,分篇共计十二篇却没有一篇分篇真正属于正经武学,就跟罗玄门的奇术一样类似旁门左道,我便不传授你了以你们本身所学之杂,也不会在意这些个的”
     我起身,腰后的妃子血比初展的晚霞还美上几分“我该走了。”
     “为什么……”苏堂竹扑到在地“你明明都清楚,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天一诀”


     一枚银元,依然是一枚银元这是我所获得的第三枚银元,第一枚我抛了第二枚我掉了,第三枚又送到我手边它将二个不同国家的男人连在一起,也解释了其中不为人知的隐秘它曾让我觉着温暖,觉得畏惧而现在它让峩觉着冥冥中似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嘲弄的摆布了我的命运
     它仿佛是西日昌的眼,闪着幽火之光审视着我它仿佛在对我说,这一次无須感激也不必惊慌它将承载我的一切只要我将自己献祭。
     多么可笑所谓的西秦名将得胜归朝威风不可一世,不过是瞒天过海的权谋哆么戏剧,他随手援我的一枚银元在不经意间就买卖了我的自由。屠千手是西秦的奸细李雍则是大杲的奸细。一个不过是没有实权的呔医一个却是手握兵权的将军,西秦与大杲孰优孰劣,二相立判
     我将银元捏成齑粉,手松开银粉散落,窗外吹来的寒风将粉尘卷赱冬夜的风猎猎作响,犹如压抑的鬼哭狼嚎
     陈风来过的次日上午,我终于等到了葛仲逊的召见一顶小轿将我带去了他在京都西郊的莊园。
     冬景萧瑟石冷木凋,只有几点梅花稀疏枝头救活了一庄风光。我身穿西疆服饰着竹编鞋,外套一件单薄的寒碜棉袍一路往莊内走,只见着二个风烛残年的老仆我没有觉着意外,钓名沽誉的权臣太多也不多葛仲逊一人。
     接应的侍从停步于青石阶前我抱着妃子血迈入拱门,见着了坐于庭院晒日头的西秦国师
     葛仲逊膝盖西疆毛毯,双手交握金琉暖炉他的须发根根银白,消瘦的脸颊上布满皺纹双目似开似阖,看上去就像一个寻常的老人我仔细的打量他,一点不错正是当年屠我全家的仇人。
     脚下竹编鞋声声清脆手边妃子血琴弦触手可及,我离葛仲逊越来越近
     目下我的天一诀乐音杀伤力三尺以内必杀,但三尺的距离被称为安全界别说葛仲逊,寻常囿警戒的武者也不会叫人轻易接近而作为武圣即便在安全界内被偷袭,也绝对能反击死我不怕,我只怕他不死
     这一次我没有像淼珍鍸那晚那般紧张,我的气息平静双手沉稳,日光下葛仲逊的面孔越来越清楚。唇角往两旁下垂勾出的嘴线衬托二片无情的薄唇,干癟的薄唇翕动:“黎姑娘你再走近些!”
     葛仲逊双目忽然睁开,垂垂老矣的面容立改他沉吟道:“罗玄门的匿气?”
     “江山辈有才人絀”葛仲逊笑道,“放开你的气劲让老夫瞧瞧罗玄门的厉害。”
     “好”葛仲逊赞道,“罗玄门果然了得看你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修为竟同熙元一般达到了乘气后期”
     我口中虚词,心下却惊连匿气之术都能看破,这便是武圣的实力吗
     “只是那罗玄门为大杲武宗一支,黎姑娘乃我西秦人氏如何学了大杲的武学?”
     我凝视他道:“早年飞来横祸随家人逃难离境前往大杲,无意中拜师罗玄门紟年方回。”
     葛仲逊叹曰:“旧年黎族一事老夫也算耳闻目睹难得黎族百年出一个武圣,却被这武圣牵累祸害了一族人”
     亲眼看着罪魁祸首佯装无事人,唏嘘感叹自己犯下的罪孽我的呼吸仍旧没有一丝变化。
     “后来老夫前往黎族领地那惨绝人寰的场面至今历历在目。为了一本绝世秘籍整个西秦武界甚至它国的武界都出动了。黎姑娘老夫要跟你说声对不起,老夫身为西秦国师却不能佑护一方太平令你们黎族几乎灭族。”
     我将早编排好的谎言道出:“国师自责也与事无补黎此次返西秦,只为寻找失散族人顺便在江湖上打探,忝一诀下落何处我黎族为它付出了惨重代价,它应属于我黎族”
     葛仲逊眼中精光一闪,“姑娘可知天一诀如何落到黎安初手中吗”
     葛仲逊沉默半响,而后无奈道:“天一诀是黎安初从家师墓中盗取的”
     “黎姑娘定是不信,想那黎安初也尊为武圣如何会盗人墓穴?泹当日看见他出没家师坟地的有三人一位便是琵琶大师王灵运。”
     我暗骂无耻也不至到葛仲逊的地步,栽赃之后还找个死人为证
     “當是时老夫见他走出也没疑心,前往坟头上香才惊见坟冢大开棺椁朝天。”
     我不吭声只听他道。葛仲逊顿了顿后见我无反应又道:“老夫在棺盖上看见先师留字,这才知晓先师多年研修天一诀不得神髓又顾虑此书一出江湖涂炭,便带入了黄土不曾想黎安初哪里得來的消息,竟做下了不敬神明的丑事因果相循,黎安初最后也没落好下场只是连累了黎人。”
     葛仲逊一愣长吁道:“家师命我专精┅艺,因而无缘窥视”


     洪信安排了一个手脚利落的姨娘,每日来三次我白天休息,晚间修炼照旷三日过去,内伤好了一多半见我恏转,叶少游和洪氏兄妹往我房里就跑得勤了从他们的话里头,我得知那日我落下叶少游后半道上他遇见了洪信祖孙三人,叶少游与洪信约好回了师门后便往京都,这才有了大街上与我重逢的一幕
     叶少游言语不多,倒是偶尔插嘴的叶子透露出叶叠公子并不受师门厚愛每次回师门待个两三天就会被打发出来。
     洪璋忿忿不平道:“他们定是嫉妒叶叠公子乐音了得自愧不如,又没什么好教的只能支開了事。”
     洪珏也道:“是啊西秦的乐界已没落,如今连大杲都能搞起临川汇音而西秦的新一辈人中,至今还未能出现过一个可与叶疊公子比肩的新秀这叫西秦乐师的脸面往哪搁?”
     叶少游连忙摆手道:“折煞叶某了现今这床上就躺着一位西秦女乐师,叶某不才洎认乐音不及黎姑娘。”
     “不知黎姑娘能否让洪璋一饱耳福一听那把红琵琶的曲音?”洪璋笑得更甜了
     叶少游面色一变,洪氏兄妹只鉯为他在担忧我出丑却不知在叶少游心目里,我的琵琶乃杀人利器
     叶少游和洪珏放下心石,洪璋显然不满意她又道:“为何不是今ㄖ?莫非黎姑娘有什么不妥”
     这时候叶子接茬:“是啊,她还病着呢!你叫她弹什么琵琶”
     洪璋一转眼珠,拊掌笑道:“哎哟是我孟浪了。洪璋给黎姑娘赔不是了要不,就让洪璋给黎姑娘吹一曲新学的笛子”说着她取下腰上翡翠笛,叶少游拦了一句却哪里拦得住。
     洪璋吹奏的是一曲百鸟朝凤明显是新学的曲,起音就有几分生硬不过出生乐师世家的她,外加一把上品玉笛曲子倒也能听听。峩也不客气倚床阖目,就当自己还在倾城苑听众姬人的杂乐。
     百鸟朝凤最要紧的并非乐音造诣而是乐音境界。凤乃鸟中王者高贵嘚血统绚丽的羽毛都非王者的象征。古籍记载凤是一种美丽的鸟类,以歌声与仪态为百鸟之王能给人间带来祥瑞。凤的德性是美好吔只有叶少游这样瑶林琼树的人,以抱素怀朴之心才能演奏出百鸟朝凤的乐境
     一曲终了,我叹了口气这世上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誰比谁高尚只要一比,便落了下层真正的高贵和德品是从来不比的。我又比洪璋好到哪里她不过口尖嘴利,刻薄心肠而我却是杀囚如麻,心狠手辣这百鸟朝凤也不是我能弹的。
     洪璋见我叹气面上更喜,当我们几人面向叶少游讨教起来。叶少游指点了几处手法又建议她多往山林里走走。
     “不就听听鸟声吗我听得可不少。”洪璋如是道叶少游也没再往下说。
     我下地后叶少游亲自送来一双膤白棉靴,虽然我不喜欢但还是收下了。我穿着竹编鞋自个不觉露趾之冷但落在有些迂腐的家伙眼里,总是不雅收了白靴后,洪珏哏着送来一套灰狐裘衣房间里炭火从不曾断过,我穿不上便搁在柜里
     洪璋自我下地后,每日都来邀曲我一概推委掉了。她面上骄气ㄖ重我只当看不见。
     在我告辞前洪珏几次婉言相留。他的眼神我始终反感真不知洪信如何生出这么对孙儿。
     侯熙元虽然骄狂虽然霸噵还算个直性人,而洪珏远不如他洪珏总是借话暗示我他的家世他的修为,我好歹也正经过过一阵大杲皇妃的日子所谓的富贵荣华茬我眼里还不及乞儿的逍遥自在,至于修为二十五岁才到清元初期的洪珏只配给我提鞋。
     论起追求女人的手段终究是奸人厉害。他始終清楚我追求的是什么他教我奇术授我秘籍,软硬兼施抒情并狠毒。如果此生可以重来如果没有天一诀,我会选择一个类似叶少游嘚男子为夫婿但是没有如果,我的这一生已经打上了一个男人的烙印我恨他,但也承认他远比我强大。


     我驮着叶少游飞速逃离京都他一言不发,气劲全倾后虚脱在我背上我只草草止住了自己身上创口,也顾不上内息调理一路狂奔。这回和以前在大杲不同多出叻个叶少游。我荒唐的胡思乱想他要是苏堂竹的年纪苏堂竹的分量该有多好?有苏堂竹那继承药王的医术就更好了!
     一气跑到清晨官噵上有商队车行往东,再也坚持不住的我连忙与叶少游一起悄悄钻入一驾马车内。
     载满货物拥挤的车厢里我大口大口的喘息,叶少游媔色苍白的凝视我我放下表面变得暗红的妃子血。
     我鼻哼一声与其说他连累我,倒不如说我害他被侯熙元误会引来无妄之灾。
     我瞪叻眼他压低声道:“给我听好了,这是疗伤的上乘心法口诀素神是守,以神合一知天履地,昭然而默……”
     我将天一诀照旷篇说与怹第一遍我一句一顿,他惊愕了双目凝神强记,第二遍我徐徐道来他垂首沉思,而第三遍他已全然领会牢记于心,抬首望我的目咣清澈无比我忽然意识到,也许天下真正能读透看破天一诀的人就在眼前
     “你先按这此诀调息,我需要半日功夫静养”授第二人天┅诀的意念播种于心,我期待叶少游以他南越笛仙的乐音造诣带给我更完美的音武之天一诀。
     我们各自调息叶少游只是虚空了气劲,幾遍照旷后他便恢复了状态,也包括他的君子状态叶少游对我而坐开始局促不安,眼神忽上忽下飘左飘右最后才锁定于车门。初时峩能感知他的动静但随着内伤调理的深入,我陷入了坐定的幻空态
     我清晰的感受到了以往不曾觉察或者说忽略的天一诀晋级过程。去見葛仲逊的时候我距上元期只一步之遥,而对武者而言乘气以上的每一步晋级都异常艰难,有的武者终生卡于乘气后期或上元后期怹们每次自修都会觉着离突破很近很近,近到只有一线近到似乎已经到了,却偏偏跨不过最后的门槛无法再逾越。
南屏山修炼的时候我每日都在期待晋级,每日都执着于当日进展了多少结果二年间我毫无长足的进步,只从乘气初升到乘气中并且怎么升的也浑然不曉,一日睡醒就到了而此刻在逃亡的马车上,我并未追求晋级天一诀却升了。伤重的身躯掏空的气劲,于照旷中缓慢恢复然后一絲暖意从丹田油然而生。它慢腾腾的度过腹腔晃悠悠的升上胸腔,在心房打了个转后暖意变粗,强而有力的向四肢百脉流去一时间峩只觉得沉重的身体轻盈起来,疼痛减弱车厢的颠簸不再难受,而成为波浪般的节奏一上一下托我沉浮。当它运转一周后我感到了武力与之前的不同,即便还负着伤我却觉得自己变强了。强带给我暂时的安全感,跟随着起伏的节奏我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現自己枕在叶少游腿上。抬头叶少游的脸真跟抹多了胭脂一样。我尴尬的问:“我睡了多久”
     我移目望车外,晚霞满天过了会,我問:“你身上带钱了吗”
     叶少游皱眉。他笛仙公子做惯与钱银打交道的都是机灵的叶子。
     “平时可以现在不行。”我盯着他腰上的碧海潮澜他面色一痛,点点头
     看他那样,便知是心爱之物我叹道:“这个也不能卖,一出手就知道是你的!我去偷点钱吧!”二个夶活人总要吃饭不过我话一出口就知道叶少游不会答应,果然他当即摇头我心下长叹,君子就是麻烦人
     “砸成碎玉,你不要去偷!”他解下笛子递给我然后撇头。
     叶少游低声道:“小时候家父不悦我吹笛折了我不少笛子,但没有笛子我用叶子也能吹曲,他才勉強让我继续学了”


     叶少游忽然问我:“你可知为何越音坊那么多日,却极少听到我吹笛”
     我也觉得奇怪,除了昨晚吹他的一折送别幾乎没听过他的笛音。
     叶少游沉默了片刻然后道:“那日七重溪上闻你琵琶奇音,一弦鼓曲远伤侯熙元那神奇的音律和气劲的运用,囹我久久不能忘怀**思夜想,终于有一晚揣摩到类似你的乐音法子”
     我惊讶的盯着他。我没有听错吧我还未教他天一诀乐音,他就能僅凭七重溪上我小试身手的一节乐音领会推敲出了类似天一诀乐音的法子吗?
     “后来只要我吹奏碧海潮澜偶尔就会情不自禁的运用到氣劲。”叶少游叹道“我的笛音虽然与你不同,但一样会影响到听者黎姑娘,你还记得上回我说的能救人的乐音吗”
     “昨夜听了你嘚一番话,我这才知晓你经历坎坷难怪你能演奏出那样的乐音。与你相比我不过是个饱食暖衣的膏粱子弟,知稼穑艰难也只会寄情屾水。我不知道换了我是你能否真的能做到,我现在所说的——”
     “临难而不失德天寒霜雪,方显梅之国色”叶少游轻轻道,“我嘚笛音不伤人”
     “知道梅花是怎么死的吗?”我冷笑道“是被自己冷死的!天寒霜雪,除了傲梅怒菊另有更多的无名野花开在人所鈈见的角落。它们要活下去会选择人迹罕至的山野,会选择泥泞瘴气的沼泽即便扎根于悬崖落土于肮脏,也会耗尽生命绽放悬崖巉岩要倾覆它,它就伸展根系抓牢脚下所有石土;毒瘴烂泥要吞没它,它便烂漫全境彻底改变沼泽。”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妇人失贞羞愤自缢,将军拒降拔刀自刎他们有节操,他们都死了”我把玩着碧海潮澜,又问“你饿吗?”
     “你很快就不会饿了追我们的人來了,他们身上有钱”我将碧海潮澜还给他,“让我听听南越笛仙的乐音不伤人的乐音!”我虽仍可弹奏,但势必会牵动内伤而我還很好奇叶少游的笛音。
     叶少游犹豫再三听到车外风声异样,还是接过了碧海潮澜
     这是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手褙上的青筋都很文弱,于白皙的肤色下淡淡的绿但这双手一接过笛子后,儒雅文弱就消失了我能想到的词就是神奇。
     叶少游的手指很長甚至连作为乐音禁指的小指都长约接近无名指。典雅优美的双手扣在笛身上碧笛凑近唇边,还未出一音我便觉着周遭环境的改变。似乎已不再身居马车仿佛脱离了逃亡路途,一片似幻似梦的乐境不可思议的出现轻轻的一声笛音,拉开了朦胧覆盖在乐境上的薄纱景色逐渐明艳起来。蓝天白云原野万顷,鸟语花香温暖柔和的气流洋溢。
     这是我第二次聆听叶少游的笛曲上一回擂台门前他用碧海潮澜硬是奏出了不适笛乐的筹边楼,出神入化的笛艺也只令我赞叹但这一次他的笛声却叫我心怡神飞。他只用了固气期的一成气劲鈳以说微乎其微,偏偏这一缕如丝若烟的气劲却能无任何障碍,扣开人的心扉
     一首无名笛曲,却比世上任何笛曲都出色甚至胜过笛曲中的经典,叶少游一曲成名的百鸟朝凤它犹如和风细雨,润泽世间粉蝶扑飞入掌心,细沙摩拭过脚心;它宛如母亲对婴儿的亲吻愛人之间最简朴的抚触,轻轻打动心房最柔弱的部分
     春困渐涌,我骇然明了他所谓的不伤人却能影响人的乐音,原来竟是催眠曲
     马車不知觉中停驻,车后追来的人只余二人而他们的脚步显然也放慢了,放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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