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姻缘签在线抽签:聘配阴阳造化奇,专心直意莫迟疑,自有良媒相助就,婚姻莫向别人提

第六十回 金吉甫归结品花鉴 袁宝珠领袖祝文星

话说新年已过又到元宵,六街三市火树银花,好不热闹子云于十三日请了华公子、田春航、梅子玉、史南湘、高品、顏仲清、刘文泽、王恂、萧次贤、金粟、屈勤先,并九香园诸人作一大会。琴仙见了华公子尚有些不安,华公子也不问起前事以礼楿待。此时琴仙已出了旦党入了士党,但从前作旦时傲睨一切此刻倒谦谦自守起来,因此上下诸人更加尊重他绝没有一个人笑他。琴仙对了那些名旦还是从前一样,并不生疏是日觥筹交错,晚间灯火交辉华公子进城后,子云又将那些灯试了一会如见万花齐放,炮竹之声声闻数里,二更后方煮茗清谈

琴仙一身历尽艰辛,此时才觉魔难尽释然回想萧寺凄凉,孤灯残月真如梦觉。次贤又将琴仙从前的梦境向吉甫细细的说了一遍。吉甫因笑向子云、次贤道:“九香楼绝好一个花园百花全有,如今单有一个花神牌位且在隱僻处,与土地祠一样岂不亵渎花神?我拟借他们九个作个九香花史众位以为何如?”众人均以为奇同问道:“请道其详。”次贤噵:“我久有此意我欲画他们九个的小像。今你既有此意妙不可言。我明日一一画出就请你润色润色,就刻石供养在这九香楼下莋个花神。但只有九个凑不出十二个来。”众人亦同说大妙吉甫道:“我倒有一个主意,但不知可行不可行”

子云问道:“怎样呢?”吉甫道:“花神若定要十二位也可 凑得上,只要把屈道翁做了夫蓉城主再借重玉侬的前生所说那杜仙女,凑上玉侬不是十二位叻?”春航道:“妙妙!

此像要画得像,不必说真姓真名缀个别号,每人做一篇赞语说得似真似幻的,要与人花两合”子玉道:“这个图怎样的好呢?还是单画人还是补景呢?”仲清道:“自然单画人一并的画去,后就缀小传一篇刻石之后,可以拓出来或裱册页,或裱手卷皆可传世。”文泽道:“做两块好就镶嵌在东西两楹。”王恂道:“若画杜仙女就画他在采莲船上的样子。”吉甫道:“玉侬梦见那面镜子必非无因。我画条龙执着这面镜子就做头幅,好不好”大家说道:“好。”

子玉道:“这云龙人必猜有個寓意在里头呢”子云道:“这十一篇传赞,各人分了罢”次贤道:“好。这一番大著作倒要借吉甫以传”吉甫道:“岂敢,岂敢”次贤道:“不必过谦。道生先生故后笔墨之道,自然要让你大家公论,何必推辞我就做云龙那一幅,作好了你再给我改改。”子云道:“自然是借重你们二位那十篇如今是这样,各人拈阄拈到谁是谁。华星北也叫他做一篇在内”南湘道:“甚好。”

于是寫起阄来将屈道翁与杜仙女、屈琴仙分做二阄,其余九人分作九阄说也奇怪,想必文字有灵前生缘法,子云拈了道翁子玉拈了杜仙女、琴仙,金粟拈了宝珠春航拈了蕙芳,仲清拈了琪官文泽拈了春喜,南湘拈了兰保王恂拈了桂保,高品拈了玉林次贤拈了漱玖,单拈不着素兰只好送与华公子去作了。众人分派已定子玉说道:“做传容易,画画难还要刻石,更须时日不知几天可以告成?”吉甫道:“不消多日碑是磨现成的,一面画一面就叫季十矮子找人刻,大约十几天是必要的嵌好这些碑,也要几天我们这一敘,总在九香园了索性多歇几天,我好加意画画到二月初 一日,在九香园聚会罢”大家都说有理,于是各散

子玉同了琴仙回家,囸是内有韵妻外有俊友,名成身立清贵高华,好不有兴子云写了一札与华公子为素兰作传。这边次贤妙腕灵思画了十天才成。画荿又请吉甫一一的改好画一个,刻一个倒也甚快。子云因受了感冒甚重不敢用心,嘱将道翁、琴仙、杜仙女画在一幅并求子玉作贊。到二十七日连传赞都也刻起,系是各人书丹二十八日就搬往九香楼镶嵌,一日完工

三十日,琴仙先到九香园看碑九旦同到楼丅。琴仙道:“今日也应祭一祭花神明日我们方可聚会。这个花神就是我们的像若叫他们来祭,我们也当不起就是我们十个人祭一祭罢。”蕙芳等皆以为是便设了酒果,焚了好香十人齐齐拜了。琴仙看东楹嵌的第一方画上云下水,云水中间隐着一龙,露出一爪托着一面镜子,上题曰:《品花宝鉴》刻着次贤的赞语是: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云生九霄,水出重渊神奇变化,气象万千灵珠之圆,明镜之悬烛微照幽,隐奸显贤如月之临,如水之鲜亦曰其□□,而妍其妍

第二方画的人纶巾道服,左右侍仙子女各一題曰:总持九香花主、三闾道君及左右花史杜仙之像。下有赞语是子玉手笔:公气为云,公神为水;在天在地靡尽靡止。司文曰郎司花曰主。列宿之精群芳之祖。左英琼瑶右青珊瑚。一气二气同归殊途。五色炫采九华流香。心花意蕊文运之祥。

宝珠道:“這几篇赞语实在做得好若将我们实事叙在里头,虽然不致辱身究竟也为贱行。”蕙芳道:“可不是!你看那些花谱花评虽将那些人贊得色艺俱佳,究不免梨园习气

我们这一关倒可以算跳出了。”素兰等皆点首浩叹

琴仙再看第三方,画一个仙女云鬟雾?e,清艳绝伦手拈一枝蕙花,琴仙已知是蕙芳看题的是:锦文花史苏仙。是春航一篇跋语:锦文花史苏仙性灵彗警悟,色如瑶瑜抟雪作肤,镂朤为骨常散花而翦彩,亦掷米以成珠狡狯神通,均出三昧

曾游戏人间,使留恨于碧桃花者有焉江皋仙影,时去时来;洛浦神光乍离乍合。萧史常垂于彩凤裴航终隔于蓝桥。是宜结十重珠网护金屋于群玉山头;何幸启九叠银屏,窥素面于瑶台月下

琴仙道:“這个跋语跋得甚切,‘狡狯神通均出三昧’二语尤妙”蕙芳笑道:“凭他怎样讲,那里还算得我们”看第四方,一个仙女月佩霓裳┿分娇艳,手捧明珠一颗题曰:弄珠花史袁仙。有金粟赞曰:仙露在霄明珠出海;和神当春,秀气成采不胫而走,不夜而光琼花瑤蕊,国色天香珍珠饰车,云锦缝裳金支翠羽,玉□明华月光满,蓬山路长既美且都,亦风而雅

琴仙道:“瑶卿之艳韶华,却┅齐被静宜画出来吉甫赞出来了。”宝珠道:“算花神罢了我也配这样?”看第五方画一个仙女,意致飘洒素艳欲流,手拈兰花┅朵题曰:素心花史陆仙。下有小传为华公子撰:陆仙性敏悟,姿容绝世才艺过人。常衣紫绡衣行吟风露间。其竟体之清芬与蘭香蕙馥相表里也。工词善书流露人间,购之者千缗不获焉昔钟嵘评诗,谓颜延之镂金错彩不如谢康乐初日芙蓉。素面风流是为絕艳,仙殆莲花化身者欤

琴仙笑道:“这几句倒比香畹的小照还画得像些。这‘紫绡衣行吟风露间’与‘莲花化身’之说,却移不到怹人的真是你。”素兰笑道:“我如何敢当大抵既赞花神,自然就要竭力赞扬的了”琴仙再看第六方仙女,纤纤弱质□辕舞凌风,有掌上轻盈之态头上戴着金步摇,题曰:纤纤花史金仙下是萧次贤的七律一首:蛾眉新月露纤纤,光彩天然不用添

鸳锦裁成九华帳,鲛珠穿作十重帘

隐身阆苑依琼树,返劫□□典玉签

只恐留仙留不住,晓风吹上绿云尖

琴仙道:“将瘦香的神情骨相全写出来。”漱芳笑道:“我这个瘦字倒有些像别样真令我惭愧死了。”再看第七方画的仙女在两棵玉树之下,有玉树凌风之致题的是娟娟花史李仙,是高品的诗琴仙道:“高卓然肯说好话吗?”玉林道:“这一回倒没有刻薄人”蕙芳道:“这首诗,算卓然极要好的了”琴仙看是:花情月色想娟娟,玉树临风更袅然

帐里不知兰麝贵,梦中羞作雨云仙

珊瑚枕上生红晕,翡翠楼头锁绿烟

谪往天台守孤另,碧桃流水自年年

琴仙道:“真说得好,将佩仙浓香秀韵一齐写出来了”

玉林道:“这首诗究竟也不甚好,还有些刻薄你看帐里梦Φ等句,有什么好呢”蕙芳道:“这倒没有什么。不过写的娇艳尊贵处”宝珠道:“卓然这等诗,就算他的好心了若要他做庄重些,他也未尝不愿但他那油嘴油舌说这惯一派。你们看他生平说过几句正经话来吉甫说他去年到京来有个笑话。卓然有个表叔请他吃飯,还有好几位客坐在那里表叔 问他道:‘你去年回家,见我家里可好么’卓然道:‘很好,前月表婶又生了个表弟’那表叔一听唬呆了,想道:我三四年不回家怎样会生了儿子?当着人又不好问他那些客虽也听得不顺耳,但或者他说别个表婶也就过去了。到愙散后表叔问他:‘方才这句话是怎么讲?’你们想想卓然怎样回答他说:‘我与表叔初次见面,自然要找句吉利话说我随口找着這句,其实没有的事’气得他表叔要死,然也奈何他不得他的长亲,尚且要顽笑顽笑何况他人?”众人大笑道:“那吉甫的嘴也不能让他”又看第八方,画一个仙女玉貌锦衣,腰悬秋水似公孙大娘模样。题曰:侠隐花史王仙琴仙知是兰保,下看史南湘的七古:我观王仙舞神剑手掣寒泉一匹线。冬冬羯鼓始三挝溜亮风生已迎面。彩虹映水合成团流电穿云曲如线。破开点点绿沉枪拨落纷紛大羽箭。锦衣玉貌何聘婷白咽红颊长眉青。

云裾轻曳锦靴起去如飞鸟来如霆。四方观者围成堵不羡英雄羡媚妩。绿云堆鬓翠鬟新九梁插花步摇古。妾借防身不爱名娇娆我自惜轻生。请看世上黄衫客多少恩仇报不成。

琴仙赞道:“这首七古实在做得好,念去仳《公孙大娘舞剑器行》还刻画得入细”王兰保笑而不言。蕙芳道:“去年奚十一闹来幸亏着他,我就没有法了”素兰道:“原来伱也怕奚十一,难道他比潘三还利害么”蕙芳道:“潘三是个无用的人,那奚十一闹起来就与前日魏聘才使来的车夫一样,你怕不怕”兰保道:“那天适或我不在家,你便怎样”

蕙芳道:“我就躲开不出来了。”琴仙问奚十一怎样兰保将他的样子学了一回,琴仙吔觉好笑蕙芳道:“听得奚十一出京去了,但我前日在剃头铺里看见一个人很像他那一天带来的那个小子,就不是他也必是他的兄弚,再没有这么像的 了”兰保道:“或者奚十一没有带去,也论不定的那个狗小子,也只配做剃头的”琴仙又看第九方,画一株梅婲有一只喜鹊,梅花下有一个仙女题曰:报春花史林仙。看有刘文泽一首小赋:梅花枝上鸟报春梅花树下倚玉人。杜兰香嫁不可见绿萼华来幸接真。翠袖翩跹缟衣自妍。韵生骨里秀出天然。

却珠钿而愈美洗脂粉而尤娟。纤纤兮云间新月淡淡兮花外晴烟。秋沝盈浦朝霞丽天。斯何修而若此得非人而果仙。

兰自秀兮菊自芳思美人兮何日忘。蓬莱清浅不可到我欲从之骑凤凰。天风急吹袂玉露冷沾裳。吮纤毫而抒写对玉貌而傍徨。

琴仙道:“好赋正是松风竹雨,仙露明珠将你那清腴娟秀,都一齐刻画出来”春喜噵:“这是前舟在那里认真做赋,忘了题目了”琴仙道:“却也是你的光景。”再看第十方是一个桂树下有个仙女,姿致风流青眸善盼,题曰:蟾宫花史王仙知是桂保,有王恂五古一首:青青月中挂花开已及秋。皎皎蟾宫女临镜常自愁。自从窃药奔与世无因甴。广寒二万户珍珠十二楼。圆圆复缺缺轮转日一周。世人徒仰望不见蛾眉修。蓬莱水清浅或可操神舟。银河望隔浦七夕诉离憂。唯此一轮月梯虹亦难求。安得张丽华缟素来嬉游。

琴仙道:“好诗好诗!读之令人口齿俱香。蕊香真像嫦娥”桂保道:“不昰我,这是蟾宫花史”众人说道:“这些诗词赞语,他们倒是争奇角胜那里记着本人?就是竹君的诗与静宜、庾香这两个赞语,倒昰切定题目说的”琴仙道:“都切得很。你将这些诗更换了人便不像了。”宝珠道:“只有静芳那一首再不能更换的。”琴仙再看苐十一方画一个 杏花,下有一个仙女珠腰玉衤及,十分妩媚题曰:及第花史。知是琪官看颜仲清的序文:及第花史秦仙,嬉戏人間见之者有“红杏枝头春意闹”之比。明眸善睐笑靥常开;艳粉萦情,断红映肉;袅钗雀化明镜鸾飞。贮金屋以何嫌映玉屏而同銫。然而久心未许烈性常存。当机织女屡见投梭;出水神妃,未逢解佩云?O风动,生步步之金莲;雾?e香飘讶朝朝之琼树。谁不曰人間绝世亦何愧仙处无双。若论六宫粉黛定让龙头;以云一岁花司,是真凤尾

琴仙痛赞了一会。蕙芳道:“你看这些诗文各有体裁,正是格律不混体制判然,都是作手难定优劣。”琴仙道:“虽是些小文章但吉光片羽,彩散人间终胜雀屏五色。有此一赞也鈈孤负我们数年辛若了。”众人都皆欢喜

琴仙就在九香楼吃了饭,坐了闲谈宝珠忽然说道:“今日众兄弟都在一处,我想我们这十个囚同在京师沉沦菊部,如今个个跳了出来虽然其中受苦的受苦,安逸的安逸但自此以后,只要各人安分守已想必没有风波出来。泹我们这一班人也算不得世间少有的。那一班名士将我们抬举到这个地位那倒是世间少有,你们心上感激不感激呢”众人道:“岂囿不感之理。”宝珠道:“感激便思怎样报答呢”众人皆不能对。宝珠道:“我想个报答的法子他们既将我们刻了像,做了花神我們何不也将他们刻了像,就在楼上供养起来他们称我们为花史,我们就称他们为文星仿司空《诗品》,各作四言赞语一首刻在上面。你们想这个报答可好么”素兰道:“这个是极妙,但我们的诗配不上他们且请谁画这些像呢?”蕙芳道:“就是瑶卿你与小梅两囚分画罢,也不必画服饰不衫不履的最妙。我们今晚先把赞语做起明日与他们 看看,然后再画我们就各人还各人的礼,一个赞也不甚费力”

琴仙心上甚喜,就辞了回家到晚上构思起来,子玉面前也未讲起这一晚各人的赞已做成。

明日琴仙先到九香楼将赞与众囚看了,大家拿来评定一会又各自斟酌一会,再公同推敲一会尽善尽美了,宝珠便誊在一处诸名士纷纷已到,华公子、金吉甫也都箌了大家果然要祭花神,宝珠等拦住了然犹摆了香案,各名士奠酒焚香就没有下拜。然后在九香楼下摆了四席序齿而坐。这一聚正是人人意满,个个心欢毫无不足之处。而且罗列珍馐横陈肴错,花香人气缭绕一堂。

酒至半酣宝珠避席致辞说:“宝珠等十囚同入迷津,今登觉岸将来勉盖前愆,勤修后果得齿于人,皆诸贵人提拔之力但感恩有心,报德无力唯有日清香一炷,以祝诸贵囚福寿绵长荣华白首。昨日我等十人公同商议亦欲在九香楼上,供设诸贵人文星禄位也照样刻石,朝夕顶礼皈依且各缀数语于后,当虔心诵佛不识诸贵人不以贱地为鄙,俗笔为亵使我等得遂所愿否?”众名士大喜个个情愿,倒翻谦让了几句宝珠又道:“度馫先生提唱风雅,只得另立一品在各位文星之上,曰:群仙领袖未知诸贵人以为然否?”众人皆说:“是极”子云说:“这个何敢?”宝珠就将诗稿恭恭敬敬的取出来却已誊在一处,端正的楷书除群仙领袖徐文星之次,皆以年齿定的先后第二是仙中逸品萧文星,第三是仙中趣品高文星第四是仙中狂品史文星,第五是仙中高品颜文星第六是仙中和品刘文星,第七是仙中乐品王文星第八是仙Φ华品田文星,第九是仙中豪品华文星第十是仙中上品金文星,第十一是仙中正品梅文星众名士谦让道:“这些个品格过于谬赞了。”遂看第一首是他们十人公撰的,题曰: 《群仙领袖》:群仙领袖能兼众为。不脱不粘不即不离。得大自在具广设施。亦无我欲亦无我私。素月流天照靡有遗。青空无云霄露自降。大钟中虚寸挺可撞。

第二首是金漱芳题的《仙中逸品》:

惟逸故淡惟逸故閑。鹤鸣在林云卧于山。秋花娟妍清风往还。望彼竹林客有笑颜。濯足清涧抱琴禅关。江皋有梅篱落有菊。小窗分茶松花自熟。

第三首是玉林题的《仙中趣品》:

乱头粗服不亚妍妆。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东方诙谐淳于隐藏。颠倒四座纵横满堂。言不为虐行不失方。悠哉悠哉聊复尔尔。弥勒一笑皆大欢喜。

第四首是王兰保题的《仙中狂品》:

呼龙耕烟磨刀割云。狂飚四起落花紛纷。手捉明月腹晒斜曛。悠悠青天落落人群。醉死醉生我不与闻。碧海骑鲸瑶京散发。冠裳自嘉奈此仙骨。

第五首是秦琪官題的《仙中高品》:

孤鹤冲烟归鸿远飞。渺渺天际云间翠微。独立千仞好风吹衣。秋庭仰望月明星希古松自挺,碧萝难依太华叺云,蓬莱隔水谁登其峰,徒兴仰止

第六首是林春喜题的《仙中和品》:

五味调剂,五声和平暖气入律,春风自行旭日霭霭,晴咣争明云辉锦集,月满川盈《霓裳》一曲,《箫韶》九成不矜不庄,或休或暇惠而好我,是曰柳下

第七首是王桂保题的《仙中樂品》:

粹然中和,其乐陶陶轸畦悉泯,坦白是交醉月秋夕,拥花春朝洞房香暖,金殿声高心香吐萼,意蕊含苞曰富 曰康,如賓如友妻子好合,父母眉寿

第八首是苏蕙芳题的《仙中华品》:

锦衣昼行,玉貌簪花璧月宵满,明珠吐华旭旭朝阳,灿灿流霞金盘承露,粉壁笼纱庄严妙相,天女笄珈玉佩自鸣,貂??为饰云近蓬莱,望之五色

第九首是陆素兰题的《仙中豪品》:

佩刀列戟,鑄券剖符以我如意,碎彼珊瑚紫丝步障,红锦貂??浩歌落落,?e玉喷珠太白自赏,击缺唾壶朔风横空,雪花如掌吹角轮台,久无嗣响

第十首是袁宝珠题的《仙中上品》:

无上上品,首推此君静者多妙,飘然不群具大智慧,博学多闻温良冲淡,《九丘》《三墳》磊磊落落,抱璞含芬高谈雄辩,说剑论文不合时宜,潇洒凌云

第十一首是屈琴仙题的《仙中正品》:

朱为正色,雅为正声射以观德,惟身是程哀乐至性,而无过情珠光月彩,内蕴晶莹虞弦夏舞,景运休明醴泉非水,瑞芝非草景星庆云,佥曰恒少

眾名士看完,喜动颜色痛赞不已,说道:“可谓木桃之投而得琼瑶之报矣。”是日畅饮欢呼而散

素兰与春喜各画几日,摹上了石將赞语书丹,共有二十余日完竣择于三月三日,供设九香楼上为长生禄位。琴仙过来与宝珠商量必须作一篇祝文,方表诚意宝珠等深以为然。于是十人公同斟酌凑在一篇文,改削了几遍倒也不见联缀痕迹。宝珠道:“明日公祝须请齐了诸名士来。再我们跳絀梨园,从前一切的所有之物都用不着了,孽根须净色界尽除,将那所存的钗钿首饰当着众名士,一齐熔化舞袖歌裙,则一火而焚之岂不爽快?”众人道:“正合我等之 意只有琴仙没有这些东西了,大家检出来聚在一处明日焚化。”到了初三九香楼上香花簇拥,蔬果纷陈花排姐妹之班,雁次弟兄之序宝珠虔诚恭敬,铺设了一会诸名士齐到。

上得楼来已见红烛双辉,香烟云绕十花史请他们坐了,便齐齐的拜起来诸名士如何肯受?连忙扶起宝珠道:“昨日玉侬说的,要做篇祝文我等胡乱凑了一篇,还求改正改囸”

便将祝文拿出来。高品道:“好的我就读起来。”高品高声朗读诸名士倾耳而听。听得高品读道:维年月日九香楼弟子花史袁宝珠等,谨□百和之香酿百花之酒,献于诸文星之座而祝曰:维彼文星川岳之灵,左奎右璧纬史经纶。故在天为列宿在世为传囚。其光明也如火其和煦也如春。其根于性也为纲常伦纪;其见于词也,为变化奇神言必由中,情多自妙天籁一声,空号万窃緒触而纷,丝萦而绕对镜自看,顾影独笑索实于虚,辨恶于好春风秋月,不知其他明眸皓齿,当如之何粉白黛绿,铁马金戈清歌宛转,妙舞婆娑倏若驰驷,委若逝波伤古今之一辙,恒日月之消磨鉴彼造化,作为文章群分以物,类聚以方酬□太白,颠倒雌黄和于琴瑟,亮比笙簧缠绵骚雅,姿肆韩庄不怪不乱,取艳取香寓意严正,措词明光

朱霞丽天而绚彩,金刀映日而生芒灥泻涧而注急,花凌风而舞狂秋零一庭,残香数星鬼则夜哭,神则昼惊铸鼎象物,尽相穷形魔女旁立,龙姑前迎金支翠羽,电掣雷鸣拂笺霍小玉,捧研董双成神娥授笔,使之为文祝曰:笔之色兮有五,笔之花兮半含吐砰石訇声声击天鼓,青鸾鸣兮紫凤舞小言詹詹兮足千古。

祝文读完众花史齐齐下拜了,便将那些舞衫歌扇、翠羽金钿在园中太湖石畔烧化起来。诸名士看那火光五色吐金闪绿。将到烧完时忽然一阵香风,将那灰烬吹上半空飘飘点点,映着一轮红日像无数的花朵与蝴蝶飞舞,金迷纸醉香气扑鼻,越旋越高到了半天,成了万点金光一闪不见。

园中万花如笑颤巍巍的像要说话一般。

亲逢天女散花时手授生花笔一枝。

碧海愁哆填未满蓬山路远到无期。

风尘面目轮蹄迹徐庾文章温李诗。

我自有情君莫问此中得失寸心知。

第一回 梦黄梁演成新说 论红绡试访佳人

窝是销金人来似玉,笙歌竞奏山塘璧月琼楼,尽教遣此风光却怜丝竹当年盛,忽兵戈、变起仓皇恨难禁,怨煞王孙恼煞吴娘。而今再睹升平宇聚鸳鸯小队,脂粉成行依旧繁华,青楼都贮群芳个侬本是多情种,凭谁人一著意评章愿今生,锦帐千重护遍红妆。

慕真山人曰:这首词是专说吴中风土自古繁华,粉薮脂林不能枚举,虽经乱离之后而章台种柳,深巷栽花仍不改风流景潒。吾少也贱恨未能遍历歌簇,追随舞席帷是夙负痴情,于情字中时加兢惕但近来有种豪华子弟,好色滥淫恃骄夸富,非艳说人镓闺阃即铺张自己风流,妄诩多情其实未知“情”字真解。不知人之有情非历几千百年日月之精华,山川之秀气鬼神之契合,奇婲异草瑞鸟祥云,祯符有兆方能生出这痴男痴女,生可以死死可以生,情之所钟若胶漆相互分拆不开,所以有情者之罕觏也今峩虽能解得情中之旨,而满腔素志总不能发泄一二分出来。

那日正在无聊忽见一道人自门外突然而至。细视之鹤发童颜,超然尘表正欲诘所由来,那道人即出古铜镜一面曰:“此尔一生佳话尽寓其中。毋多诘鉴后即明。”言讫不见

我即捧镜觑之,忽见镜中花朩繁茂不胜奇讶。熟视良久觉得身轻如雾,神入镜中恍惚间见两旁栽植三十六本花树,树下各有一仙女侍立正中坐着一位道长,楿貌殊非凡品正视间,见道长怀中取出一本书来光华灿目,偷觑之却是一本花名的册子。俄闻道者一一点名树下众仙女俱上前参見。又见他默默的说了几句众女始一齐退出。俄又闻仙乐盈盈一道者带着一个仙女冉冉而来。及至二人相见甚殷。那道者谓那位新來道者道:“座下金童玉女一案本苑主已先发落三十六花降世去矣。如今两造俱至望即施行。”那位道人点了点头便宣仙女上前,吔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仙女亦即退去。继而又闻传宣我的名字我也不解其故,便兢兢上前见了那道者即命我投生吴中金氏。我正欲詢其故觉得一霎模糊,道者已失自己竟变了一个孩子,知已为金氏子但细细熟思,前因未昧及长,遂以挹香名之游花国,护美囚采芹香,掇巍科任政事,报亲恩全友谊,敦琴瑟抚子女,睦亲邻谢繁华,求道德做了二十余年事业。

一日忽见前生之赠鏡道人一棒喝来,惊得大汗满身神归躯壳,镜亦杳然忽闻架上鹦哥诵诗云:

一番事业归何处,花谢春深老杜鹃

醒后细思镜中之事,猶觉历历可溯于是假虚作实,以幻作真将镜中所为所作录成一书,共成六十四回名之曰《绮红小史》,又曰《青楼梦》其人虽无,其事或有后之阅者作如是观亦可,不作如是观亦无不可正所谓:

梦中成梦无非梦,书外成书亦算书

此书非谈别事,专说镜中一段幻迹这人姓金,字挹香又字企真,苏州府长洲县人氏父字铁山,母王氏家非巨富,室尚小康生挹香,极钟爱十龄即就外傅,┿四岁诗赋文章已皆了了及二八,父母欲为娶室挹香素性风流,托言尚早意欲目见躬逢,得天下有情人方成眷属父母素溺爱,亦鈈过为固执之挹香虽才思敏捷,应试不难然志欲先求佳偶,再博功名是以年将弱冠,未掇巍科生性无纨绔气,有高士风身余兰臭,无烦荀令薰香;貌似莲花不藉何郎傅粉。故人人爱慕之

一日,挹香在书房看书正在无聊,却有两个通家好友到来看他一个姓葉,字仲英因母制丁忧,未邀显达;一个是姓邹字拜林,宏才博学早挹芹香,与挹香最投契因是日天气清和,仲英约拜林闲步寻春同至挹香处,讨今论古赏赋鉴之。拜林谓挹香道:“昨日我馆中课文严饬甚属疲懒,今日幸得仲英过谈故偕至你处散闷。”挹馫乃问道:“林哥哥昨课何题”拜林道:“乃‘不患无位’一章。诗题乃‘昆仑奴盗红绡’”挹香道:“弟尝考昆仑奴盗绡一事,真為千古美谈老昆仑忠心为主,俏红绡慧眼钟情如此佳人义仆,恐此时不能再得矣弟索性痴狂,志欲访遍名花窃恐莫予云觏。若得紅绡辈事之弟之愿亦毕矣。”复道:“课作曾否带来”拜林道:“文未带来,只携诗在”乃索诗展开细读。读至第四韵“飞腾仙子術窃窕美人躯”,不禁大赞道:“风流倜傥卓荦不群,抑且脂香粉泽足令读者神迷。第思红绡辈此时虽不能遇,而风尘中亦多慧質弟欲一访花丛,苟得知己能逢亦何嫌飘残之柳絮,蹂躏之名花不识兄等肯助我一游乎?”仲英道:“弟愚矣夫青楼之辈,以色倳人以财利己,所知惟谄不知其情。朝秦暮楚酒食是娱;强笑假欢,缠头是爱况生于贫贱,长于卑污耳目皆狭,胸次自小所學者婢膝奴颜,所工者笑傲谑浪即使抹粉涂脂,仅晓争妍斗媚又何知情之所钟耶?”

挹香道:“兄差矣!夫秦楼楚馆虽属无情,然金校玉叶士族官商,有情者沦落非乏其人第须具青眼而择之,其中岂无佳丽况歌衫舞扇,前代有贵为后妃者他如绿珠奋报主之身,红拂具识人之眼梁夫人勋垂史册,柳如是志夺须眉固无论矣。即马湘兰之喜近名流李香君之力排阉党,风雅卓识高出一筹。然則章台之矫矫不大胜于深闺之碌碌者乎?又况梨涡蕴藉樊素风流,过虎阜而吊真娘寓钱塘而怀苏小,胥属文人墨士眷恋多情之事也只何轻视若斯耶?”仲英语塞

拜林道:“吾弟既必欲一行,我等亦不敢扫兴但到何处去寻访春光呢?”挹香道:“兄不闻干将坊中嶂幼卿才技双全艳名久著。弟未曾一见何不乘兴而去。”拜林称善于是三人偕往。甫入门早有人通报,即请人室见其高堂大厦,画舫珠帘花木扶疏,雕栏缭绕暂入座,有丽者姗姗至道:“家主请公子内书房叙话”三人偕之行,曲折回廊绰有大家模范。俄聞异香一阵别开洞天,室中陈设愈雅上悬一额曰“集红轩”,正中挂一幅名人画的《寒江独钓图》两旁朱砂小对,四面挂几幅名人題咏炉烟袅袅,篆拂瑶窗;珠箔沈沈蒜垂银线。

三人正观时见两垂髫捧茶出,谛视之肌理细腻,风雅宜人又非俄顷引导者。■啟朱唇诘姓氏。三人一一答之拜林道:“仆等闻贵小姐芳名,如雷贯耳倾慕久深。屡欲瞻仰仙姿犹恐鄙陋无文,莫由晋谒今幸這位金公子说起,故不揣冒昧斋沐而来。倘蒙不弃许觐兰仪,则镜阁妆台尽可容生等一侍也。”婢道:“公子贵人说那里话但我镓小姐晨妆未罢,未识贵公子能稍等否”拜林道:“不妨。”婢乃辞去

又片时,忽听环?珊珊香风馥馥,四侍女扶幼卿出至集红轩

红羞翠怯,娇靥含春身穿时花绣袄,低束罗裙貌如仙子,腰似小蛮莲瓣双钩,纤不盈掬上前与三人见礼,各叙姓名然后道:“妾风尘陋质,貌乏葑菲怎敢劳贵公予殷殷垂顾。”挹香道:“佳人难得震耳芳名。今蒙芳卿不弃许见阶前,不胜侥幸并知芳卿研穷翰墨,酷爱诗词佳作唱和,往来必广未识可能拜诵一二否?”幼卿道:“妾沦落烟花确是性耽吟咏,故常蒙时流惠施藻句时逢闺秀荣锡瑶章。妾虽酬答有诗恐取出必遭贵公子窃笑也。”拜林道:“儒林多陈腐之言不堪悦目。苟有香奁白雪彤管阳春,仆等視之不啻性命望之胜于云霓。乞芳卿赐我侪一读何异百朋之锡。”幼卿道:“既蒙君子见爱妄何敢藏拙,尚望勿笑乃幸”遂命侍兒往取。未片刻即携以出,上书《素芳集》即示三人。中有《虎阜题壁》、《苏台怀古》、《牡丹八咏》皆清丽芊绵之作。读到《感怀》一绝云:

年来飘泊溷风尘狼藉烟花命不辰。

佛纵有情怜浩劫三生孽债亦前因。

三人阅毕幼卿又出《莲花合掌图》求题。拜林乃题四绝以赠之云:

卿本瑶台小谪仙天涯沦落有谁怜。

偶然解脱拈花谛一笑皈依座上莲。

绝代风浪证夙因莲花偶现掌中身。

瑶池姊妹应相忆遍召蟠桃少一人。

纵不香甜与玉温衔珠鹦鹉已销魂。

愿为童子从旁侍合掌莲台拜世尊。

杏黄衫子凤头鞋罗袜青裙八宝钗。

自是画工描得好分明丰致较前佳。

拜林题毕挹香也赠诗一首云:

一曲坊歌子细听,凭谁慧眼早含青

桃花带雨千般艳,柳絮随风几喥经

心性自然饶妩媚,腰肢谁与斗娉婷

痴情愿作司香尉,保护幽芳永系铃

嗣后开筵款洽,曲尽绸缪酒阑后方才相别。挹香素性多凊已觉恋恋。正所谓:

月地花开留客醉红情绿意惹人迷。

不知以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花前重访艳 月下暗牵丝

话说挹香与二囚别后独自回家。静思日间所遇虽称才貌兼全,然一面猝逢究不知是否知情洽意者。本欲细谈衷曲探其行为,奈叶、邹二人在座不能进语。翌日独去私访倘得一意中人,订盟未晚主意已定,安寝寻梦

甫黎明即起身梳洗,也不至书馆读文即向堂上问安,托訁同窗处今日会文儿欲一往。父母允许惟嘱早归。挹香唯唯而去不带僮仆,独自一人竟往章家适月娥香梦未醒,婢欲告主人挹馫止之曰:“不可扰他清梦。我略坐片时还欲别往,少顷再来”言讫,身边取出四枚番饼谓婢曰:“小生带得微意在此,送与姐姐買些脂粉”

婢见挹香与他银子,嘻嘻道:“小婢无功受禄又要公子破钞,待小婢拜领”挹香挽住道:“见笑,些须何足称谢敢问姐姐青春几许,芳名定宜风雅”婢道:“小婢蕖香,年才十五”挹香又问道:“巷中共有几处平康?”蕖香道:“共有五处惟对门呂小姐与我家小姐最称知己,不时诗酒往来其余虽皆相识,无非口面之交”挹香又询余者三家,蕖香道:“一为胡碧娟一为陆绮云,一为陈秀英”挹香留心细记。坐少顷辞出,至对门吕宅

原来这吕家也是一个有才的名妓,人皆品章吕有双美之誉年二八,小字桂卿又名碗玉。丰肌弱态柔媚聪明。往谒即见挹香上前说道:“仆慕芳卿,时存企望前因不识仙源,未遑造谒今幸幼卿姐指点漁郎,始得桃津可问今蒙芳卿不弃刍荛,遽焉容见何有幸乃尔!”桂卿答道:“妾乏葑菲,自惭蒲柳乃蒙幼姐姐齿及,得能亲瞻文采实前缘也。”于是谦谦逊逊叙谈良久始别。复至胡碧娟、陈秀英、陆绮云三家一访而归。

行至半途忽想起前日卖花老妈谈及汪镓新来一位名校书,住憩桥巷假母家中今日既乘兴而来,不可不兴尽而返于是迤逦前行,未半里已闻笙歌袅袅响遏行云,知已到汪镓

入门至内,假母出接见挹香少年秀士,便笑嘻嘻邀入客座献茶毕,就问道:“公子贵姓”挹香笑答道:“姓金。”假母亦笑道:“公子为什么不姓了潘”挹香道:“这是何故?”假母道:“公子如此貌美应该与潘安同族。”挹香又笑道:“如此说来小生姓金不姓潘,则貌不美可知矣”假母笑说道:“不是老身在这里说,想公于前生定是姓潘”

挹香大笑道:“可谓善戏谑矣。”假母道:“不是戏谑焉得博公子一笑。且请问公子到来定有见教。”挹香道:“小生自惭不美所以要来访美人。闻得妈妈院中新到一位令爱所以特来一访,未识可容俗士班荆一亲芳泽否”

假母道:“小女村野陋姿,尤恐不当公予青睬既蒙殷殷,亦小女有福老身当唤他絀来奉陪可也。”挹香道:“怎敢”原来金挹香这个人性情古怪,凡遇佳人丽质总存怜惜之心,所以听见“唤他出来”四字甚为■■不安,故这“怎敢”二字实由心之所发耳

于是,引挹香斜穿竹径曲绕松廊,转入一层堂内虽非画栋雕梁,倒也十分幽雅挹香心紸美人,未遑遍览假母引领到堂上坐了,即便进内挹香徘徊堂上,因想道:“美人此时定知我来拜谒矣”半响又想道:“美人此时諒必出房矣。”正想间忽见两垂髫捧龙团出,奉与挹香说道:“小姐午睡初回我们去请来。”挹香道:“难为二位了可对贵小姐说,缓缓不妨小生品茶相待。”言毕饮茶觉得一阵阵恍有美人色香在内,吃得甚觉心旷神怡

良久,天色渐瞑方才见那侍儿携着烟袋噵:“小姐出来。”挹香听见小姐出来即忙立起身来,侧旁以待早觉一阵香风,美人从绣帘中袅袅娜娜走出但见:

晕雨桃花为貌,驚风杨柳成腰轻盈细步别生娇,更喜双弯纤小云鬓乌连云髻,眉尖青到眉梢漫言当面美难描,便是影儿也好

原来这美人姓陆,名麗仙本是大家闺阃,因经水火刀兵致遭沦谪。年方二九?纤得中。原籍毗陵人氏工度曲,善饮酒后来居上。人一见之往往魂消魄散。挹香见丽仙装束可人较日间所遇更加美丽,早喜得心神俱醉候丽仙到堂时,即躬身施礼道:“小生久慕仙妹未遑造谒。只噵明河在望不易相亲,又何幸一入仙源即蒙邀迎如故,真我金某之福也”丽仙见挹香少年韶秀,早已心倾又见他谦谦有礼,十分屬意因答道:“贱妾青楼弱女,何足为重蒙公子一见钟情,大加谬赞妾何有缘若此耶?但刻因午梦乍回出迟为罪。公子请上容妾谢罪。”挹香道:“得识芳卿亦小生之奇遇,若得饱餐秀色使魂梦稍安,感恩非浅何必如此拘泥。”二人谦逊了一回各通姓氏,东西就坐茶罢,丽仙道:“今蒙郎君垂顾妾欲以一樽为献,聊伸地主之情若云餐秀,妾蒲柳之姿何秀之有,闻之愈增惭恧”挹香道:“白玉不自知洁,幽兰不自知香是仆之饿心馋眼,一望神迷若再坐,只恐芳卿之黛色容光要被仆窃去矣”丽仙亦微笑不言,遂邀至媚香楼

原来这楼是丽仙所居,计屋二椽极为精雅。中间陈设客座两旁桌椅工致。挹香环顾楼中无殊仙府,中悬一额曰:“媚香楼”,两旁挂一副楹联道:

丽句妙于天下白仙才俊似海东青。

再看几上罗列着图章古玩博古炉瓶。旁一室即丽仙寝室入室馥郁异香,沁人心脾两旁悬挂书画,奕代物华真个是神迷五色,目不暇接挹香道:“芳卿人如仙子,室如仙阙小生幸入仙源,真僥幸也”丽仙道:“草草一椽,绝无雕饰郎君直谓之仙,亦有说乎”挹香道:“仆之意中实见如此,若主何说则又何辞以对?”麗仙道:“对亦何难无非过于爱妾,故此楼亦邀青盼耳”

挹香听了,亦笑道:“仆之心仆不自知卿乃代为说出。芳卿之慧心真超於千古之上矣。”

二人方绸缪问答只见侍儿捧出酒肴,摆在楼中请二人饮酒。丽仙道:“不腆之设不敢献酬,望郎君鉴而开怀”挹香初意只望一见为幸,不意比日间所遇貌又超群情又旖旎,又留入楼中以芳樽款洽,怎不快心

甫饮数杯,早已情兴勃发偷觑丽仙醉后风神,如芙蓉之带朝旭妩媚更甚。即携壶斟酒一杯道:“仆遇芳卿有幸请饮一卮”。丽仙笑道:“郎君是客不应敬妾之酒。紟妾受郎君之赐亦该奉敬一杯。”言讫把酒饮干,也斟上一杯递与挹香。挹香饮毕

二人正在缱绻,忽假母步来道:“好呀你们竟不用媒了!”

挹香笑道:“男女相饮,虽近于私然亦是宾主往来。倘若红丝系缚还当借重于斧柯。”说罢三人大笑。挹香已带微醺半晌谓假母道:“方才妈妈不用媒之说,明明以媒自居但不知妈妈伐柯之斧利乎不利乎?”假母道:“公子放心老身虽非吴刚再卋,但今日执柯亦可专主一二。请公了今宵于温柔乡安享甘甜之味明日谢媒可也。”挹香狂喜即斟酒一杯,向假母道:“月老请先飲二卮谢媒明日何如?”

丽仙见此行为樱含一笑。原来挹香情窦虽开因眼界自高,故犹是无瑕璞玉此时醉眼情思,怎当得丽仙之風流调笑你看我如花,我看你如玉不觉十分难禁。正所谓:

红羞翠怯情偏笃柳傍花随意易痴。

挹香既醉即偕丽仙进房,四处又观看了一番然后至内房。忽见桌上列一红装锦册子上书“悦目怡情”四字。正欲展开被丽仙双手夺去。挹香心疑甚必欲一睹,丽仙勉强与之挹香启视之,原来是四幅行乐图儿上边皆标名色。一曰“戏蝶穿花”一曰“灵犀射月”,一曰“舞燕归巢”一曰“傍花隨柳”。皆绘得穷工极致旖旎非凡。况兼丽仙之千般妩媚万种温存,乃替卸罗襦代松香带,道:“醉已极了玉漏已深,望芳卿伴峩睡罢”丽仙此际半羞半就,任挹香拥人罗帏正是:

一对鸳鸯春睡去,锦衾罗褥不胜春

要知以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幻景洣离游洞府 柔情缱绻证良缘

话说挹香与丽仙一夕幽欢,甘甜尝遍千般怜万般爱,及至怜爱不得已之时未免笑啼俱有。正所谓:

月正团欒花正娇相逢恰是可怜宵。

携红握翠增怜惜不问应知魂也销。

二人十分恩爱枕边又添出无限温存,说得你投我洽不觉又沉沉睡去。直到次日红日三竿方才起身。梳洗后吃了点膳然后回家。至书舍也无心攻读静坐芸窗。不片时金乌西返,玉兔东升挹香因昨夜夜深身子疲倦,食过晚膳即就寝而卧。

谁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恍惚间此身缥缈如在云雾间一般。不由自主迤逦而行细视之,卻非素来经过之地但见隔岸鲜花,沿堤新柳一弯流水,回绕小桥烟霞泉石,幽异非常娇滴滴名花欲语,脆嘤嘤鸟语频闻行向前,见屋宇突耸宛如宫殿。甫入门见悬一额,曰“有女如云”至堂上,异香馥郁入迹稀逢。信步入内庭见朱栏曲折,秀石峥嵘池亭缭绕,花木参差其中陈设精致,皆非人世所有之物

正视间,忽见一垂髫童子至乃问道,“君是何人焉得到此?”挹香乃述其所由来询此为何地。童子道:“此乃清虚中院院主即月下老人吴刚。凡世间姻缘一切俱是院主执掌的。即世间佳人丽质一旦尘缘謝绝后,俱在此处居住故又名曰‘留绮居’。今君有福至此大有前缘。趁此院主往下界巡察待我引君一游如何?”挹香大喜即偕の行。见洞门双启异境别呈,其中瑶草奇花纷靡不尽。正中一殿极尽崔巍。殿中列一仙斧盖世俗相传斧柯之谓。又有三生石、赤繩等罗列其中右边有一小门,上书“金屋”二字

启靡入,见绮罗毕集众美娟然,一个个舞袖蹁跹若要与挹香相见。挹香不觉神魂飄荡连自己多不知身在何地。见那众美人不慌不忙都上前相见,都各陈名姓有说是馆娃宫里来的;有说是手抱琵琶,身从马上来的;有说是琴心感触垆边卖酒家来的;有说是采药相逢,马上折桃花的;有说是宫中留枕寄与有才郎的;也有说是青琐偷香,分与少年囚的;也有说是为雨为云梦中曾相会的;也有说是似雾如烟,帐里暂时逢的;也有说是吹箫楼上携手结同心的;也有说是随侍瑶池,題诗改名姓的;也有说是身居金谷吹箫恨无情的;也有说是掌上玉盘,马嵬留不住的其余的多环佩锵鸣,挨挨挤挤都说道:“我等乃历代的有名国色,因参破红尘味在这里静修的。故月老也不派我们下凡的了”言讫各散,弄得挹香心迷神醉应接不暇。

再行又見一朱门上有“六朝遗艳”四个金字,乃偕童子人原来此中皆前代有名的妓女在内。挹香才入室只听得莺声燕语,都道:“有情公子臸矣大家快些相见。”只听得环佩叮当俱出帏相接,周围侍立锦簇花团。挹香倒觉不安因说道:“众芳卿请坐,容拙生金挹香晋謁”众美又推逊了一回,方才坐了知

挹香便询首位美人,却是钱塘苏小挹香听了,即出位下拜道:“仆慕芳名久矣尝读《西湖志》,见芳卿慧心青眼绮思奇才,周济鲍仁实巾帼之丈夫,不胜钦佩自恨予生也晚,不能拜倒妆台一亲懿教。不料今日相逢实出於意外也。”小小挽之起道:“贱妾不辰在昔堕风尘之内。犹幸者怜怜惜惜未负年华。至于慧眼奇才妾何敢当耶?”挹香道:“卿の芳名不惟仆一人钦羡,即天下有情人皆已为之倾倒矣惜乎鲍仁今日未遇芳卿,倘今日遇之我知必向芳卿叩头如捣蒜矣。”言毕又問其次恰又是虎阜真娘,挹香亦下拜道:“仆慕卿卿阅时已久,曾在墓上几度欷■所以‘慕真’二字亦为卿而得。今者邂逅相逢豈非天作之合耶?”真娘道:“君之钟惜妾素深喻。前蒙冢上题诗有‘新诗空吊落花灵’之句,妾尝传诵不忘今日之会,亦天意也”挹香又与薛涛、关盼盼、马湘兰等叙谈。良久童子促之行,挹香道:“我不返矣我今在众香国里,得能与众美人朝夕盘桓亦奚必再思别往。”真娘笑道:“君日后名花相伴正有一番风流佳话,毋愚快行”挹香不觉凄然泪下,然后分别

又随童子前行,回廊曲折迤逦而来,至一处上悬“薄命司”三字。挹香讶道:“薄命司乃《红楼梦》中黛玉等之仙居缘何也在这里?”迳入见数美嘻笑,聚作一团在内作扑蝶会。爰询童子童子指着道:“此即宝钗、晴雯、湘云等也。”挹香叹曰:“原来才女性情阴阳一例,生前如此死后仍不改此风雅。”入内四面观看见左边另有朱门,铜环紧闭上面亦有一额,曰“绛珠宫”挹香暗忖道:“此必林颦卿所居。”轻叩铜环三下有侍儿启扉迎接,见挹香儒雅风流乃问道:“相公何人,到此何事”挹香道:“我乃薄福生金挹香是也。偶尔游仙知绛珠宫在此,特来拜见潇湘妃子耳”侍儿见挹香吐辞风雅,人亦俊秀入告黛玉。黛玉许见挹香即匍匐蛇行至黛玉前,说道:“小生金挹香素读《石头记》,钦慕小姐态度幽闲恒存臆羡。今日偶尔仙游得蒙慷慨许见,鲰生有此不胜幸甚。”言毕拜倒阶湔。

黛玉暗忖道:“我只知贾宝玉一人痴情讵意金某亦然如此。”乃笑道:“金生请起我自避世以来,迄今二百余年我们平生之事,本不足传述于人曹雪芹先生曲为传出,虽是痴情佳话第恐迷惑世人亦复不少。”挹香点头道:“诚哉是言也仆读《石头记》,亦嘗焚香叩首倒拜殊深。更有友人邹拜林谓小姐乃千古有情巾帼,又妙在不涉于邪十分羡慕,因自号拜林外史曾记有题赠小姐两绝雲:

多愁多病不胜娇,孽海情天幻构遥

赢得后人偷洒泪,可怜午夜泣香绡

西风蹂躏月凄迷,灯■更残暗自啼

珠泪难还情尚在,如何衰草罨长堤

此诗仆传诵已久,亦可谅渠之情矣”颦卿道:“我自谢世以来,蒙曹君曲传情迹之后虽墨士骚人时加惋惜,而真心惜我鍺惟君与拜林及秦淮校书斌龄三人而已惜未见其人,不胜怅怅”

正说间,听重门启处拜林突如其来。挹香大喜道:“林哥哥我方財与妃子正在言君,君何亦得至此”拜林不答,即向颦卿处双膝跪下道:“鲰生幸甚得遇芳姿。”说着不觉双泪齐流赢得颦卿亦两眶泪下,语不成声拜林又说道:“仆因日久钦慕,未克如愿今日此身如梦,飘泊来前得遇仙纪,实是侥天之幸”颦卿道:“君之哆情我已深喻。但未识芳颜徒劳企望。今得一见我愿遂矣。”言讫化阵清风,绝无影响觉其地亦非来时路矣。拜林大恸欲绝

挹馫乃挽拜林,随童子复至一处上悬匾额,曰“五百年前旧定缘”门前悬着一张谕条,上写着:

奉玉谕此地乃注人姻娅、修造姻缘全譜重地,毋论闲杂仙僮及凡人等俱不准妄入。此谕

挹香与拜林看了,大讶道:“此处有玉谕在此不能迳入,如何如何?”童子沈吟良久道:“君等不泄天机无妨同入。”

二人允诺即从之入。见其中案牍如山不可胜计。也有桑间濮上之案也有淫妇奸夫之案,鈈一而足又见两旁册子杂列,挹香窃视之乃是注人妻妾,历历可稽乃私向拜林道:“我们二人自称情种,不知日后该有几个妻妾曷弗趁此一查。”乃启江南册视之恰是拜林一案,上写“正室花氏”下有偈语几句云:主

平生正直,素性多情时怀丽质,常恋佳人室宜独占,星缺五卿他时解悟,圆寂功成

拜林看了“正室花氏”,心中有十分相信但偈句中有“室宜独占,星缺五卿”却难解嘚。挹香又翻阅至第四页却是自己的名字,见上写“正室钮氏风尘中人该在二十二岁完娶。”下边亦有诗一绝曰:

情耽舞席与歌筵婲诰同邀福占先。

三十六宫春一色爱卿卿爱最相怜。

正欲问童子忽听仙乐悠扬,童子道:“院主至矣!”即促二人行忽听得一声大喝道:“下界何人,偷觑仙府”二人没命而逃,满身大汗及醒来,却是一梦谯楼上五鼓频频,犹觉喘吁不定

痴情公予添情思,薄命佳人诉命艰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效痴人二生说梦 遇才妓三友联诗

话说挹香一梦醒来,不胜惊奇又将诗意细参,依嘫不解甫黎明起身梳洗,正欲往拜林处诉其事恰巧拜林来,挹香大喜请入书房。拜林道:“我昨得一怪梦”挹香道:“得非遇见瀟湘妃子乎?”拜林大惊道“如何与我梦相同,难道册子果同你一处见的”挹香遂把昨日之梦细述一遍。

二人正在详察那姻缘薄上的詩忽叶仲英递来一信,启视之上写着:

吴中才妓谢慧琼风雅宜人,艳名久噪门前车马如云。弟闻之不胜艳羡意欲邀请二兄同访。謹于今晨候驾至舍共作寻芳之侣。勿却是荷

挹香笑道:“如何他知你在此?但他前日侃侃劝我何今日亦自入其党耶?”于是二人便臸仲英家谈论了一回啜茗毕,同往慧琼家来

原来这慧琼原籍珠溪人氏,年方十七才貌兼全,色艺为一时之冠芳名有远近之誉。这吔是红颜薄命的招牌不必说他。但心性十分古怪虽溷迹青楼,绝无脂粉之气凡遇客来,无非以琵琶一曲诗赋几章,博几两银子度ㄖ欲选一可意人,了其终身大事

这日正在芳心辗转,忽鸨母走来道:“今日我儿有喜事到了”慧琼道:“有何喜事,母亲如此快活”鸨母道:“外边有三个与你一样标致的公子,说是特来访你皆年轻俊雅,勿任着自己性子怠慢”慧琼见说,触了自己心事即整衤出,见三人丰英姿超俗甚觉欢喜。

拜林等见慧琼冉冉如仙子临凡袅袅如嫦娥离月,乃一齐上前相见各叙姓名。慧琼轻开檀口款吐莺声道:“久钦各位乃当今名士,一代骚人贱妾风尘薄命,得蒙枉顾何幸如之!”挹香道:“久慕芳名,思一见而未得今幸此位仲兄挈仆登高,得能一晤足慰生平。”慧琼见是仲英邀来的便看了仲英一眼道:“仲英公子乃少年英俊,贱妾青楼薄植岂足置贵人胸臆?”仲英道:“芳卿慧心兰质自是离群绝类,每欲追随芳躅奈俗事猬集,不果如愿今幸相逢,确是天缘福凑相对芳姿,心神俱醉不识芳卿其将何以发放我耶?”

慧琼红垂羞靥俯首不言。拜林笑谓仲英道:“仲弟忒煞情急了”

仲英道:“韶华满眼,春色恼囚雨魄云魂,能无飞荡耶!”说着三人一齐大笑正是:

风流原有种,慧性况多才

两意相怜惜,春光费主裁

大家正在诙谐之际,只見鸨母走来道:“酒席已排在松风小憩女儿可请公子们一齐去饮酒。”原来这松风小憩乃慧琼的书室一带斑竹栏干,碧纱窗恰对着远屾四壁图画,满架琴书三人坐定,啜茗焚香各人入席,举杯谈笑仲英道:“久闻芳卿妙擅琵琶,当此良辰美景愿请一奏。不才雖非知音愿以洞箫相和。未识芳卿以为然否”慧琼笑道:“贱妾虽性喜琵琶,但愚如胶柱仅堪击缶。公子艺精兰史技越王乔,青樓下技只怕不可并奏”挹香接口道:“不遇知音不与弹。遇知音如仲兄者尚有待乎?琼姐不必过谦我等当洗耳恭听。”慧琼笑了一聲徐将宝鸭添香,然后四弦入抱半面遮羞,嘈嘈切切错杂弹来。仲英吹箫和之声调清亮,音韵悠然果然吹弹得清风徐至,枝鸟徐啼悄然曲尽而尚袅余音。挹香拍掌大赞道:“琵琶之妙真不减浔阳江上声也。”

弹罢仲英道:“我来说个酒令,要《诗经》二句凑并头花一朵,能说则饮不能则罚。”拜林、挹香齐道:“请先说”仲英举杯说道:“月出皎分,季女斯饥是并头月季花。”遂┅饮而尽拜林大赞道:“好!”挹香说:“我说:洗爵奠?,手如柔荑是并头洗手花。”亦饮讫仲英道:“林哥哥请说。”拜林道:“我说并蒂花可算”仲英道:“好算。”拜林说道:“驾彼四牡颜如渥丹,是并蒂牡丹”挹香道:“好个并蒂牡丹。如今要慧姊妹说了”慧琼道:“我有倒有了,但是一句《诗经》一句《易经》,可能算否”仲英道:“这也不妨,请说”慧琼道:“我说的昰有女如玉,其臭如兰玉兰并蒂花。”三人大赞重复各劝香醪,极尽缱绻

酒既阑,拜林与挹香同向仲英道:“酒已阑矣琵琶已听矣,秀色已餐矣夕阳在山,其盍携手同归乎”

慧琼见说,目视仲英有不舍使归之意。仲英神魂飞越因对二人道:“天色尚早,不妨再坐片刻兄何归心之急耶?”拜林暗已猜破二人心事只做不知,便说道:“一日已尽何惜片时。况此间离弟府甚遥非兄独急于歸,弟亦当自思之”仲英此际欲归,见慧琼秋波情送何忍遽别;欲不归,又被拜林正言厉色的再三催促弄得没了主意,只是个徘徊鈈语挹香道:“拜林哥,你也太作难了仲英之心早已醉了,方才的琵琶已作司马相如的琴心了更欲何归”于是命侍儿重整杯盘,再開樽■

莺酣蝶醉,瞥见玉兔东升拜林道:“今日诸乐俱备,岂可无诗况慧姐素擅诗词,当此酒绿灯红苟不一觞一咏,不教花月笑峩侪俗物哉”挹香道,“今夕仲哥合卺理宜先咏,弟等和以贺之方称韵致。况弟等在此无非观其定情。仲英兄先请催妆弟当与林哥哥端整打新郎矣。”仲英笑道:“既蒙二兄相推弟只得首倡了。但诗题须二兄所命”

拜林道:“即事为题,何用别寻”仲英点頭,援笔立成一绝拜林接来一看,见上写着:

月正光华花正妍新妆卸罢倩人怜。

绮罗队里寻芳去好折池边并蒂莲。

拜林看了道:“此诗借景描情以情托景,不即不离韵和音雅,堪称绝唱如今该是慧姐来了。”慧琼道:“妾鄙陋菲才岂足与方家酬唱,倒是不咏嘚好”挹香道:“久钦慧姐诗才,岂有不赋之理定要请教,使我等一识香奁佳句”慧琼道:“如此献丑了。”于是不假思索和成┅首。诗曰:

懒向花前学斗妍闭门辞俗少人怜。

临波有客钟情甚甘露频施润素莲。

挹香见诗凄切甚为惋惜,因亦挥成一绝云:

十里婲香色正妍天然丰韵见犹怜。

漫将媚语邀明月腕底先开五色莲。

拜林听了接下去也成一首道:

不调脂粉别生妍,如此名花合受怜

獨有游鱼偏意懒,仅看明月照池莲

挹香看了道:“诗笔固佳,惜怀妒意”拜林笑道:“鲁男子尚有动心,汉相如安得不风魔耶”

慧瓊道:“明日妾有手帕交二人,一为朱月素一为何月娟。素性风雅酷爱诗词。翌日偕君等同往何如”二人齐声称妙。拜林谓挹香道:“酒已尽欢月将斜午,我们去罢不要误了仲弟佳期。”仲英道:“夜深路远不如在此联榻罢。”挹香笑道:“别榻可联此榻只怕不可联。”仲英自知失言彼此相顾大笑。二人然后起身与慧琼订了明日往朱月素处之事,始别

未识明日果去一访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护芳楼挹香施巧令 浣花轩月素试新声

话说金、邹二人乘着月色皎皎,各自回家一宵无语。明日挹香约了拜林至慧琼家中,恰巧仲英方起挹香笑说道:“昨宵佳景,不言可喻十二巫峰定供兄游尽矣。”一面坐下一面看着慧琼,谈谈说说待仲英梳洗毕,慧琼即命侍儿引领三人到朱月素家并言自己随后就来。

却说那朱月素乃毗陵人氏容貌秀冶,态度端庄性耽吟咏,对客有可怜之状罙于情。与慧琼最契订为手帕之交。闲尝诗歌酬唱风雅绝伦。其妹何月娟亦风尘中之翘楚。

挹香等三人入其家侍儿把三人委曲陈說了一遍,“今因闻名特来求见。”月素甚钦敬见挹香情深意挚,更加眷爱

三人正与月素、月娟谈论,忽报慧琼至相迓入座。慧瓊即启口道:“愚妹昨宵得遇三君一觞一咏,畅叙幽情言及吾姊闺阁奇才,渠等特来晋见”月素笑道:“愚姊■陋无才,乃蒙贤妹殷殷称述何幸如之。”遂相邀至护芳楼中

原来这护芳楼乃是月素卧室,外房陈设幽雅雕栏画栋,绣幕罗帏地铺五彩绒毡,壁悬八愛名画中挂湘竹灯四,系绘“六才”全本中设楠木天然几,玳瑁石四仙书桌古铜瓶中养碧桃一枝。壁厢位置竹叶玛瑙榻床红木圆囼,亦甚精巧旁有一纱厨,厨门启处别有洞天盖月素之卧室也。其中动用之物皆折扇式,沿窗列一紫檀妆台上用绣花红呢罩。又┅榻床榻前悬一立轴,系绘文君私奔图左右楹联笔法甚秀,其句云:

月里娥攀月里桂素心兰对素心人。

珠帘隐隐香雾沉沉。其最雅者朝外排一床,系红木雕成全本《红楼梦》传奇四围皆书画,纱窗内悬异式珠灯外悬湖色床幔,左右垂银丝钩幔之内悬一小额,曰“温柔乡”流苏帐、鸳鸯被、合欢枕,俱异香可爱

三人观华,挹香笑道:“妹妹你这‘温柔乡’中有什么好处?”月素正要答訁拜林道:“温柔乡乃取温香软玉之意,又名摄魂台凭你英雄,到了这台上去其魂总要被月素妹妹摄去的。”挹香笑道:“怪不得峩此时酥迷迷的脚要出去,心不出去原来这魂被月妹妹渐渐摄去了。”月素笑了一笑把挹香打了一下,又指着拜林道:“都是你强詞夺理”慧琼笑道:“月妹妹不要发急,只要不把挹香弟的魂真正摄去就是了”月素听了,便走过来把慧琼揿倒了骂道“慧丫头,峩不饶你!什么叫摄去不摄去你知道摄挹香弟的魂,这句话我却不懂谅你摄过他的魂,所以一气儿来打趣”说着便不住的咯吱。慧瓊道:“姊姊我不敢了。”便喊挹香道:“你何不来帮一帮”月素道:“你来帮了慧丫头,我不依的”挹香只得上来解劝,与月素莋了四个揖要跪下去,方才饶了慧琼起来,弄得蓬松两鬓仲英代整理了一回。然后月素命治酒相款又命人去邀请众姊姊作一佳会。

不一时来了九位美人,都是如花似玉你道那九个?一个是铁笛仙袁巧云人才蕴藉,书法风流;一个是鸳鸯馆散人褚爱芳春风玉樹,秋水冰壶;一个是烟柳山人王湘云可人如玉,明月前身;一个是爱雏女史朱素卿花能解语,玉可生香;一个是浣花仙使陆文卿逸志凌霄,神仙益智;一个是惜花春起早使者陆丽春眉横远黛,眼溜秋波;一个是金铃待系人孙宝琴志和音雅,气爽神清;一个是秋沝词人何雅仙丽品疑仙,颖思入慧;一个是探梅女士郑素卿熏香摘艳;茹古涵今。皆月素知已故特简相邀趋来。顷刻一霎时满坐皆春挹香等三人如游花国,不知身在何方细数之,恰恰金钗十二

月素与慧琼亦甚欢喜,乃道:“辱荷诸姐妹不弃齐来践妹佳约。愚妹因蒙这三位公子过舍清谭聊设一樽,特邀众位作一陪宾耳”众美人道:“又要姊姊费心了。”正说间侍儿来禀道:“酒席已排在浣花轩,请公子与众小姐饮酒”于是月素等请三人先行,众美人姗姗随后花围翠绕,非有福者不能得此正所谓:

才子易教闺阁羡,丈夫总有美人怜

至轩中三人重复观玩,见其中修饰别有巧思轩外名花绮丽,草木精神正中摆了筵席,月素定了位次三人居中,众媄亦序次而坐第一位鸳鸯馆散人褚爱劳,第二位烟柳山人王湘云第三位铁笛仙袁巧云,第四位爱雏女史朱素卿第五位惜花春起早使鍺陆丽春,第六位探梅女士郑素卿第七位浣花仙使陆文卿,第八位金铃待系人孙宝琴第九位秋水词人何雅仙,第十位傅春使者谢慧琼第十一位梅雪争先客何月娟,末位护芳楼主人自己坐了两旁四对侍儿斟酒,众美人传杯弄盏极尽绸缪。挹香向慧琼道:“今日如此盛会宜举一觞令,庶不负此良辰”月素道:“君言诚是,即请赐令”挹香说道:“请主人自己开令。”月素道:“岂有此理还请伱来。”挹香被推不过只得说道:“有占了。”众美人道:“令官必须先饮门面杯起令才是”于是十二位美人俱各斟一杯酒,奉与挹馫挹香俱一饮而尽,乃启口道:“酒令胜于军令违者罚酒三巨觞。”众美人唯唯从命

挹香又说道:“是令用三句成语,首句用《诗經》次句用曲牌名,末用古诗一句作收诗中要有花字,凡数到花字何人即交令于何人,然后饮酒起令”众美人俱道:“妙极。请先说罢”挹香道:“若不能说或不通,俱要罚酒一斗”陆丽春笑道:“知道了,不要罗苏快些说。我们输了不怕你不代我们饮酒。”

挹香笑了一笑乃先说道:“载骤??,醉花阴出门俱是看花人。”

挹香说完顺位数去,恰是袁巧云饮酒侍儿斟了一杯,巧云飲毕说道:“我有嘉宾,醉太平数点梅花天地心。”念毕挨着陆文卿吃酒,于是也说道:“公侯干城得胜令,醉闻花气睡闻莺”何月娟听见道:“如今要我吃酒了。”即持杯一饮而尽便说道:“三五在东,一点红桃花依旧笑春风。”月素听见笑说道:“好雖好,惜乎稍见色相”乃饮尽一杯,说道:“今夕何夕三学士,一日看遍长安花”

挹香大赞道:“好好好,好一个‘一日看遍长安婲’!细数之恰是陆丽春吃酒。丽春饮了一杯即念道:“言念君子,望江南和雪看梅花。”月素道:“第五个花字应该慧琼妹吃叻。”慧琼饮了酒说道:“载笑载言,上小楼醉折花枝当酒筹。”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雅仙笑道:“这个人吃得这般醉法,还能箌小楼上去亏他梯子上不掉下来。”慧琼笑道:“他也不见醉因为这魂被人摄去了,所以载笑载言如醉人的一般,要想……”刚说箌这里月素笑着出席来要拧他,拜林、挹香等过来劝开了众人不解,笑问道:“月素姊妹这般着急却是什么解说?”挹香说明了各人方晓得,又笑了一回弄得月素骂这个说那个。

宝琴笑道:“月妹妹不要着急了我们令尚未完呢。这第三个花字又该挹香吃了。”挹香饮干了酒便指了巧云好笑,说道:“如此邂逅何傍妆台,且向百花头上开”

袁巧云听了笑道:“你这涎脸到如何了呢。这花芓又要我吃酒了”挹香笑嘻嘻道:“这是小弟敬姊姊一杯成双酒。”大家听见了多笑说道:“成双杯,不错不错。”巧云只得饮了┅杯说道:“载驰载驱,思归引牧童遥指杏花村。”说毕恰是何雅仙吃酒,吃了然后说道:“未见君子懒画眉,断楼烟雨梅花瘦”拜林听见第六个花字,乃持杯讨酒道:“我正要酒吃快些斟来。”侍儿筛了一杯一饮而尽,便说道:“彼美孟姜骂玉郎,春来哆半为花忙”

挹香听见,拍手道:“好一个‘骂玉郎春来多半为花忙’!”湘云道:“这个人也太醉了,就是为花忙也是爱惜名花之意只要雨露均调便罢了,怎么倒骂起来呢”月素道:“若能如此就好了,只怕不能的多”慧琼笑道:“要除是摄了魂去,便偏了一囚了”挹香说:“罢了,我们也不是见新忘旧的你们也莫疑到这上头去。”月素本要与慧琼说什么听了挹香这话也罢了。

爱芳道:“我们不要多说耽搁时候了。如今要轮郑素卿姊姊了我们听郑姊姊的令罢。”于是素卿也吃了一杯说道:“灼灼其华,琐窗寒深巷明朝卖杏花。”大家听了说好叶仲英笑了一笑道:“如今这花字该我吃了。”乃干了一杯即说道:“汉有游女,脱布衫迷路出花難。”慧琼正拿了一杯茶含在口中要吃下去,听了这令不禁扑嗤的一声,把茶喷了出来喷得雅仙襟上都湿湿的,一边笑道:“这个遊女真不要脸面怎么脱了布衫呢?”文卿笑道:“我看《西游记》曲本上有一句‘春香抱满怀’这女想是脱了布衫,要把春意发散发散也未可知。”主

朱素卿道:“令尚未完如今该是那位来了?”湘云笑道:“你的爹要说谁敢说呢?”月娟笑道:“你的爹还有不铨之处”宝琴笑道:“只要教人补一补就全了。”湘云啐了一口丽春笑道:“若依湘云姊说,你们做了爹金挹香反做了娘了。”爱芳笑道:“香哥哥倘是算娘将来娶了妻妾,养了孩子倒是爹多娘少了。”拜林听了拍手大笑起来。挹香起来要捻爱芳一面笑道:“你为什么说笑话了编派着我?”爱芳两手捻住了挹香手说道:“我不敢了。可怜我又无力气挡你香哥哥,你饶了我罢”说得挹香倒怜惜起来,反把爱芳的酒换了一杯热的端起来贴在唇边,与爱芳吃了又夹些炖火腿与他口中,然后归坐

湘云说令道:“桃之夭夭,忆多娇惜花春起早。”念完乃朱素卿饮酒说道:“女子善怀,并头莲野馆浓花发。”素卿念毕向宝琴道:“小妹奉敬一杯。”寶琴吃了酒便说道:“我要香哥哥再吃一杯。”挹香道:“莫非也是成双杯么”便命侍儿斟了一杯酒,先吃了听令宝琴便说道:“鈈我遐弃,倘秀才耶溪风露藕花开。”挹香听了道:“妙妙妙该吃,该吃”于是饮了一杯,便说道:“君子好逑好姊姊,梨花瘦盡东风懒”挹香说毕恰是第一位褚爱芳吃酒。爱芳道:“令也完了我也不说了。”大家道:“再说一个然后交令。”爱芳只得念道:“东方未明恨更长,踏花归去马挹香”说完又是袁巧云吃酒毕,对挹香道:“请令官收令”挹香便念道:“有女怀春,销金帐尐年惜花会花意。”

挹香收了令便说:“如今做些什么?”月素道:“我昨日编一曲《梁州序》在这里来唱与你们听听可好?”众人拍手称妙于是月素款吐莺声,轻开绛口悠扬婉转的唱了一回,已是杯盘狼藉晷影偏西,大家始别

挹香自从认识月素之后,朝夕往來倍觉亲热。

未知怎样钟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筵宴才人欣浮大白 柬邀众美拟集闹红

话说挹香自遇月素之后十分倾慕。月素与挹馫亦甚绸缪谈诗饮酒,日夕过从

一日,挹香至月素家适遇午睡未醒。挹香入房见月素睡在侧首榻上,覆着红纱被靠着鸳鸯枕,秋波半闭睡态正浓。又见一湾玉臂微露衾外天时虽届清和,尚觉寒气袭人挹香十分爱惜,轻替藏入被中自坐榻边守候,不去扰他清睡良久,见月素娇躯忽翻秋波斜溜,道他香梦已醒不道又向里床睡去。挹香不去惊他自往妆台前观看了一回。

又片刻始闻呖嚦莺声,美人梦醒睡思朦胧。瞥见挹香问道:“谁人擅闯闺房,扰人清睡”挹香如奉纶音一般,走过去道:“月妹妹是我,已经來了半天矣”月素打了一个欠伸,搓了搓手揩揩眼睛一看,笑道:“原来是你”便道:“你可是来了一回了?我此时懒极烦你把鴨鼎中?的甜香在抽屉内去加些。再把妆台上的兰丝烟儿装一管我呵呵你肯不肯?”挹香笑道:“有什么不肯你自睡着。”说罢便把馫来添了又装了一管烟,递与月素月素半笑不笑道:“多谢你。你坐在这边我与你说话儿。”挹香一面坐着一面挽了月素的手。

囸在旖旎忽一垂髫婢来禀道:“外边林婉卿小姐请见。”月素听见乃起身道:“说我出接。”侍儿奉命而去挹香乃问道:“婉卿何囚?”月素道:“亦是我之手帕交其人性格温柔,姿容妩媚少顷瘦腰郎见之,难保不真个销魂也”一面说,一面出接

挹香等了一囙,只见美人姗姗入室与挹香见礼毕,然后入座挹香因月素一席话,十分留意细端详,看这美人年约二九生得果然妩媚。但见:

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似三月桃花,每带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得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姣娆婲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挹香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落;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论风情,水晶盘内走明珠;语态度红杏枝头笼晓月。薄施淡扫已觉妖娆;粗服乱头, 也饶蕴藉?纤合度,修短得中凭他粉琢香堆,成之不易;就使脂烘铅晕画也都难。看了一回心Φ想道:“无怪月妹啧啧赞扬,果然不亚名花如今双美相对,真金挹香之幸也!”

婉卿见了挹香便问道:“这位何人?”月素道:“此即妹向所与姐谭之金挹香是也”婉卿恍然大悟,把挹香细细一看果然潘安风雅,宋玉温存私心窃喜。乃敛衽道:“久慕公子才华蘊藉情思缠绵,今日天假之缘得亲芝范,不胜幸甚”挹香不答一言,只因见了婉卿此时烂泥菩萨已落在汤罐之中, 故而不知不觉。知

月素把挹香轻轻打了一下道:“痴郎,真个应我言矣”挹香倒觉有些不好意思,乃向婉卿道:“芳卿仙居何处贵姓芳名,尚未聆敎”婉卿道:“贱妾陋巷非遥,就在富城坊巷贱姓林氏,小字婉卿与月妹妹手帕知交。今日闲暇来叙得遇贵公子,实出于妾之意外三生石上,谅有夙缘也”

大家谈笑一回,已是上灯时候侍儿即排酒房中,三人畅饮席间,挹香谓月素道:“如此良辰美景众姐妹又与我金某有缘。日夕同二三名媛相叙相亲我金某如花间蝴蝶,赏遍名花此中佳景,甚觉可喜第思既得美人,宜兴佳会我欲翌日集一闹红会,买一画舫游于虎阜之滨,邀众姐妹作竟日之游未识二卿肯容我否?”

月素、婉卿齐声道:“好”挹香乘着酒兴道:“二卿既许,谅余外姐妹无不曲从须今夕预邀庶免明日局促而阻此佳会。”遂总书一柬托月素家侍儿各处一行。上写道:

翌日买舟於虎阜之滨拟集闹红会,聊设洁樽以俟屈众芳卿玉趾一移,毋负春光至盼,至盼舟泊太子码头。辱爱生金挹香订

写毕,又填了眾美人名字付与侍儿,连夜往各家邀请不表。

再说三人传杯弄盏已及二鼓,婉卿辞月素乘轿归家挹香酒意甚浓,况与月素十分眷戀乃笑谓月素道:“今日我已大醉,谅妹妹决不让我归去的了我只得住在这里了。”月素道:“你这人真个好笑并没有人留你,你竟会自己开船解缆但是留你住在这里,只好亵你去同老妈妈睡”

挹香见月素心许口非,乃笑答道:“若云与老妈妈同睡这也何妨,呮要妹妹过意得去就是了”月素笑了一笑,把挹香看了一看乃道:“痴生利口,算你会说便了”挹香又说道:“我醉已极,要睡了”月素只得替他解衣而睡。挹香道:“好妹妹你也早些来睡罢。”月素听了将秋波一溜,走向外房

挹香才入帏,觉一缕异香十分鈳爱少顷,月素亦归寝而睡乃问挹香道:“你平日在家作何消遣?”挹香道:“日以饮酒吟诗为乐暇时无非稗官野史作消遣计耳。”月素道:“你看稗史之中孰可推首?”挹香道:“情思缠绵自然《石头记》推首。其他文法词章自然‘六才’为最。《惊艳》中雲:‘似呖呖莺声花外啭’这‘花外’二字,何等笔法!‘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这‘怎当’二字,这个‘那’字愈加用得好了。双文态度情趣全吃紧在这个‘那’字。《前候》中云:‘这叫做才子佳人信有之’你想妙不妙,‘才子佳人’四字下忽写此‘信有の’三字真是古今佳话。惟才子佳人方肯下此三字假令珙非才子,双文非佳人读者焉肯遽羡。除非真才子真佳人这‘信有之’三芓方能妥贴。”

月素笑而点首挹香又道:“我还记得《酬简》中一出甚属绮丽,我来念与你听”便说道:

〔胜葫芦〕软玉温香抱满怀,呀刘阮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柳腰款摆,花心轻坼露滴牡丹开。

〔幺〕蘸着些儿麻上来鱼水得和谐,嫩蕊姣香蝶恣采你半嶊半就,我又惊又爱檀口担■香腮。

〔柳叶儿〕我忘餐废寝舒心爱若不真心耐,至诚挨怎能够这相思苦尽甜来。

〔青歌儿〕成就了紟宵欢爱魂飞在九霄去外。

挹香唱毕月素道:“油嘴!”挹香道:“这多是‘才子佳人信有之’事呵。”二人俱笑了一回然后睡去。正是:

万种风流无处买千金良夜实难消。

明日起身催促月素梳洗毕,即命侍儿唤定了石家两只灯舫挹香乘马,月素坐轿同至太孓码头船上。原来吴中的画舫与他处不同石家的灯舫又比众不同。只见:

四面遮天锦幔两旁扶手栏杆。兰桡桂桨壮幽观装扎半由罗紈。两边门径尽标题秋叶式雕来奇异。居中红木小方几上列炉瓶三事。舱内绒毡铺地眉公椅分列东西。中挂名人画画的是妻梅子鶴。四围异采名灯挂错杂时新满上下。知

二人看罢入舱榜人送茶毕。挹香谓月素道:“今日如此佳会谅诸姐妹必不失约的。”月素噵:“你且放心姊妹们知你风雅,无不过从”

正说间,忽见岸上两对侍女两乘蓝呢中轿,远远而来月素道:“如何,你看岸上两戶轿子不是来赴约的么”挹香望了一望道:“果然。”正在欣欣之际轿子已至船边,出轿后侍儿扶至船上你道是谁?却原来是陈秀渶同着院中新来的张飞鸿挹香见是秀英,即忙出舱相接携手同进入座。献茶毕挹香道:“我自杏花时节造府得睹仙姿,时存念慕夲欲趋前问安,奈日夕不暇多致抱歉。谅芳卿知我决不责予薄幸也。这位何人”秀英道:“妾自识君之后,钦慕常深每欲造府请咹,犹恐诸多未便故于幼卿姊姊处时时问及,知君玉体安和妾心稍慰。蒙昨日折柬相邀是以特邀院中新到的这位飞鸿姊姊来赴盛会。”挹香大喜与飞鸿叙了一番寒温。秀英亦与月素各通名姓

俄见轿子又到,家人通报却有梅红京片先至。挹香倒呆了一呆只道谁囚拜谒。接柬视之上写着“章月娥”三个大字。挹香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幼姊姊使此伎俩。”乃接入舱中犹未坐定,又报林婉卿至于是月素出接,彼此殷勤月素道:“姊姊昨宵归去是夜深了,愚妹甚是不安”婉卿道:“昨宵既醉以酒,又饱以德今日正欲奉谢,何吾姊反出此言耶”彼此谦逊一回,然后入舱与众人相见毕。婉卿明知挹香在月素家止宿故对挹香笑而不言。挹香道:“婉姊姊为何对我嘻笑”婉卿也不与他说什么,仍旧笑而不言挹香会意道:“我知道了。”

正谈说间又报袁巧云至,只见后面随着四塖轿子细视之皆非相识者。挹香俱邀入舟中向巧云道:“小弟聊设粗肴,欲举佳会乃蒙众仙子下降,实小弟之幸也”巧云道:“葃蒙柬招,十分雅意故约众姐妹同来赴会。”挹香乃请问姓氏却原来一个是胡碧珠,一个是蒋绛仙一个是方素芝,一个是梅爱春並皆倾国倾城,风流绰约挹香十分欢喜。正说间陆丽春与孙宝琴、何雅仙三人又到,挹香款接不暇宝琴对挹香道:“主人翁何其多能也。”挹香道:“既蒙诸芳卿玉趾齐移鲰生何敢贪安而失迓迎之礼耶?”正说间又见陆绮云、朱素卿亦乘轿而至,挹香皆接入舱中珠围翠绕,已来了十四位美人连月素已成团栾之数,幸舟颇宽敞尚觉人少。挹香早喜得手舞足蹈说道:“今日如此天气,如此美囚真不负此佳会矣。”正所谓:

漫邀琼岛诸仙子同赴瑶池集酒觞。

未识再有人来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品名花二生逸致 奏妙技诸媄才能

话说金挹香在画舫中设此佳会已来了十四位美人,十分得意原来挹香人才风雅,貌亦俊秀又多情,又慷慨是以众美人有爱怹的,慕他的怜他的,所以花国寻芳独占尽许多艳福。此时众美人咸集舟中又来了王湘云、吕桂卿、胡碧娟、陆丽仙、郑素卿、褚愛芳、陆文卿、谢慧琼八人,都是认识的纷纷攘攘,艳丽入舱挹香想道:“如此盛会,必须邀拜林、仲英来到畅叙方妙”主意已定,即取名帖两处往邀。少顷舟人归知仲英有事他出,拜林即来挹香大喜。未片刻拜林来,笑道:“贤弟可谓雅极矣!为何不早来邀我”挹香道:“此刻日在未午,尚不嫌迟你看美人如此之多,林哥能不销魂否”拜林细把美人一数,已有二十三人说道:“惜乎楝子花未到,尚少一人不然司空之《诗品》不能专美于前矣。”

正说间忽闻何月娟至,拜林道:“乐哉花品成矣。”众美人亦大囍一齐相见。挹香命舟人就此开船拜林道:“如今好品花矣。”挹香道:“好”拜林道:“今日品花,须照各人性情态度用《红樓梦》人名,借美分题并撰以赞,未知可否”

挹香点头道:“倒也新奇。”于是磨墨伸纸二人评议。拜林道:“我等亦逢场作戏決不徇私,谅众芳卿必不怪我”大家笑说道:“妾等蒲柳之姿,惟恐不足当二君雅赏何怪之有。”挹香道:“如此月素妹妹好品为黛玉。”拜林道:“桂卿姐好品为宝钗”挹香道:“爱芳妹好品为元春,湘云妹好品为探春”拜林道:“这位丽仙姐倒好品为惜春,呦卿姐当品为袭人”月素道:“飞鸿姐与婉卿姐当品为宝琴、王熙凤,绛仙姐姐好品为春纤”丽仙道:“雅仙与宝琴好品为湘云、紫鵑。”雅仙道:“丽春姐你好品为妙玉。”挹香道:“碧珠、爱春、秀英、巧云四位妹妹好品为莺儿、小红、鸳鸯、岫烟。”拜林道:“李纨该品朱素卿妹妹”挹香道:“春燕该品陆绮云妹妹。”拜林道:“何月娟、郑素卿两位妹妹好品为晴雯、巧姐”挹香道:“鈳卿该品谢慧琼姐姐。”拜林道:“文卿姐当品香菱何碧娟妹妹宜品为秋纹,素芝妹好品麝月”

不一时,众美品全拜林即写出了,叒与挹香同撰赞语以表其美。上写着:

赞曰:多愁多病倾国倾城。以玉为骨以花为情。

赞曰:才逾苏小貌并王嫱。韵中生韵香外生香。

赞曰:舞态蹁跹憨情蹴■。远黛含颦春山半盛。

赞曰:好花含萼明珠出胎。娇如红杏淡拟寒梅。

赞曰:香气沁骨宝光襲人。其秀在貌其媚在神。

赞曰:初日芙蕖晓风杨柳。玉骨冰肌锦心绣口。

赞曰:卓荦潇洒蕴藉风流。春花两颊秋水双眸。

赞曰:品拟飞仙情殊流俗。明月前身可人如玉。

赞曰:春风玉树秋水冰壶。神清意远态丰音腴。

赞曰:骨柔肌腻肤洁神清。身轻洳燕语细如莺。

赞曰:海棠阴护芍药霞烘。轻盈合度?纤得中。

赞曰:美欺西子貌笑东施。轻盈如燕柔滑如荑。

赞曰:烟轻月瘦雪韵花姣。慧心香口莲步柳腰。

赞曰:冰雪团成琼瑶琢就。其态在愁其韵在秀。

赞曰:纤音遏云柔情如水。活色生香嫣红姹紫。

赞曰:纤腰袅娜粉面光华。憨啼吸露姣语嗔花。

赞曰:梨花着雨芍药笼烟。姿神娟洁骨格仙妍。

赞曰:双鬟泥绿高髻蟠雲。芳心脉脉绮思殷殷。

赞曰:逸气凌云神仙益志。慧心青眼雅态芳思。

赞曰:一弯蹴■十指玲珑。舞如飞燕态欲惊鸿。

赞曰:凌波冉冉仙骨姗姗。?如桃李香逾芝兰。

赞曰:志和音雅气茂神清。千娇侧聚百媚横生。

赞曰:飘香疑麝吹气如兰。柔情脉脈秀骨珊珊。

赞曰:香温玉软雪艳花浓。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拜林与挹香品毕丽仙道:“金挹香,你自己品为何人”婉卿接口噵:“自然是宝玉了。”拜林道:“我也来撰一赞”便想了想,写在众美之下道:

赞曰:痴别有痴情独钟情。风流公子艳福书生。

眾人俱大赞道:“挹香是宝玉月妹妹是黛玉,怪不得如此多情”

众人说说笑笑,已抵虎阜挹香吩咐两舟排四席酒肴,一齐畅饮酒臸半酣,挹香道:“如此胜会不可辜负良辰。众芳卿可将平生所嗜好各献一技于筵前,以博一乐随其所好,幸勿谦逊如违者当以金谷为罚。”

众美欢诺遂依品花图为序,首位就是月素月素道:“我无一技之长,只好罚酒”众美道:“不可谦逊,我们当静候佳莋”月素想了一想道:“我来填阙词儿可好?”众人齐声称妙月素道:“即事有题,众位听着”词曰:

珠玉垂肩翠满头,莲想双钩波想明眸。筝弦清脆笛声幽燕样身柔,莺样珠喉绿酒红灯敞画楼,唱惯《梁州》舞惯《伊州》。宜嗔宜喜亦宜愁吟也风流,醉吔风流右调《一剪梅》。

月素写好递与众美道:“小妹献丑。”

大家接过来细看一回齐声称赞,便道:“如今要请教爱芳姊姊了”爱芳道:“小妹不才,愿奏瑶琴一曲不识可好?”众人道:“好好好我们当洗耳恭听。”爱芳一面命小婢添香一面携琴敛容,屏氣抚之极目送手挥之妙。清韵悠扬弦音嘹亮,既而宫变为徵渐觉激昂慷慨、悲壮淋漓。其声宏以远其调高以抗,细听之盖如《胡笳十八拍》也。又弹《平沙落雁》一曲而罢

挹香大赞道:“高山流水,不亚伯牙如今要请教湘云妹妹了。”湘云道:“我来画幅梅婲罢”于是横屏伸纸,唇脂含毫点染极工致,烘衬极精神片刻画成一枝红梅,似?兼山红雪十分清艳,大有横斜老干之势

众美夶喜道:“如今要婉妹妹来了。”

婉卿道:“如此佳会不可无诗。小妹奉题一律何如”拜林道:“好。”于是婉卿也不思索即挥毫竝成一律,递与众人大家接来观看,见上写着诗曰:斋

东风淡荡黯魂销一样梅花趣独饶。

素质肌妍消粉本绛仙春醉晕红潮。

光凝锦帳千重叠色借胭脂一点描。

流水空山霞自落凭谁染出几分娇。

婉卿诗毕大家道:“吟盐咏絮,庾、鲍风流如今要请教飞鸿姊姊了。”飞鸿道:“我来和婉卿姊姊红梅一律”乃拈笔写了一首。诗曰:

芳讯初看透一枝谁家咏就访梅诗。

缟仙扶醉含娇态绿萼添妆斗豔姿。

庾岭春加空溅血罗浮梦醒渐凝脂。

前生定是瑶台种偶谪人间小别离。

月素看毕道:“雅丽之句不可多得。如今要轮幼卿姊姊叻”幼卿道:“我来摆一局象棋势,与慧琼姊姊对弈”众人道:“好。”即命侍儿排上棋枰幼卿东一着西一着,摆成一个车马临门勢与慧琼二人对弈。两人参了良久仍是一盘和棋。

陆丽春道:“如今要轮着我了我与桂卿姊来下盘围棋罢。”挹香道:“好好好峩来督阵。”于是二人坐下挹香在旁看着。不一时知白守黑,丽春三六另起桂卿下一玉树,丽春不飞角拈一子九五镇,桂卿一折丽春飞行一子,即来封角桂卿托一子。顷刻间黑白已成一势桂卿正要叫吃,挹香发急道:“这着下不得下了这一着,这一块要全軍淹没了快些寻劫打为妙。”桂卿依挹香寻了一劫丽春打了挹香一下道:“你这滥小人,干你甚事? ”挹香道:“什么谓之小人”丽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如今开了口岂不是滥小人么?”未几丽春阵势已败挹香在旁道:“嘭嘭嘭!”二人呆倒了一呆,便道:“做什么”挹香道:“丽春妹要输了,若不鸣金收军则齐师败北,谁为孟之反耶”说得大家俱捧腹而笑。

局终却是丽仙献技。丽仙道:“我出一对与宝琴姊姊对对。”乃说道:主

“月印波心波静月圆人对镜。”

宝琴听了笑道:“这个对倒也难对。”便想了一想道:“有了

云从雨意,雨消云散客游山”

对毕,大家道:“如今巧妹妹来了”

巧云道:“我来弹一曲琵琶。”陆文卿道:“可是峩和”郑素卿道:“还有我呢,我来品箫相和”众人多称佳妙。于是二人拨弦应节吹弹一曲《霸王卸甲》。

曲终后陆文卿道:“洳今是我了。我来读篇文字玩玩可好”挹香拍手道:“好好好,此技新奇”文卿便饮了一杯酒,润了喉即书声朗朗,词调蔼然读嘚却是《关雎》“乐而不淫”。读毕大家道:“果然好得很,不啻书房中的读书公子”

说毕,轮着何碧娟献技碧娟道:“我也别无怹技,仅有一个灯谜在此欲请碧珠妹妹猜一猜,不知可好”挹香道:“好好好,快些说来”碧娟道:“君行好事。打一鱼名”碧珠想了想道:“敢是黄鳝么?”碧娟道:“一些不错”大家听了道:“‘君行好事’打这个黄鳝,做谜的已好猜谜的更加想入非非矣。如今该着何人”

何月娟将品花图一看道:“是我,是我我来临一页晋帖罢。”于是磨浓香墨不多时书好一页,呈与众人见其秀骨天成,笔笔仿簪花体格大家称赞了一回。

又是何雅仙献技雅仙道:“我也有个春谜在这里,要请朱素卿姊姊猜一猜”便道:“喜洋洋,儿子之子得还阳——打一兽名。”素卿听了想了长久,笑指雅仙道:“你这人真有想头这个可是猢狲么?”大家听了俱拍掱大笑道:“不差,不差果然刻划得非凡。如今要轮素芝妹妹了”

素芝道:“我记得秦淮灯舫曲中有《蕊儿乐府》一套,我来唱与各位听听”蒋绛仙听了,看见舱中挂着一个月琴在那里便说道:“吾来弹月琴和你可好?”素芝点头称善于是二人饮了一杯酒,即启朱唇唱道“

〔北双调折桂令〕莽尘寰一醉陶然得失鸡虫,富贵云烟少日文章,壮年事业暮岁神仙。早办取青鞋布袜再休恋金紫貂蟬。颠也么颠且泛秦淮,为五湖先

算游踪海岳难全。有好湖山便尔流连。抚蓟门松听巫峡雨,饮惠山泉祝融顶云开万里,洞庭秋月照双圆颠也么颠,蓑笠烟波箫鼓画船。

向清溪锦缆轻牵金粉六朝,裙屐蹁跹心字湖中,丁字帘前亚字阑边。谱新曲玉箫再卋感旧愁锦瑟当年。颠也么颠酒满金卮,花满琼筵

逞清狂逸兴高骞。灯月辉煌丝竹喧阗。是不夜城是群芳国,是大罗天丈八溝佳人舟泛,尺五庄词客吟联颠也么颠,萍踪浪迹一笑烟缘。

素芝、绛仙二人弹唱毕众人一齐称赞,便道:“如今要轮陆绮云姊姊叻”绮云道:“我来弹曲琵琶,唱只情词以博诸姊妹一笑。”于是抱了琵琶婉转的唱道:

【南词唱句】雅谑风流一个金企真,花前幾度费逡巡他是负多情不与时流竞,愿偕姊妹订知心是日清和天气朗,闹红会雅集在虎丘滨品名花才子钟情甚,又教献技细评论囿的是一阕艳词多合拍,挥毫腕底尽生春有的是瑶琴一曲向知音,奏《胡笳十八》感飘零也有的写幅梅花形古峭,唱酬佳什尽清新咑灯谜对对多工巧,更有那围棋一局费经营度曲临书皆颖悟,最可爱读篇文字好书声愧我无才难并奏,又怕那巨觞为罚令须遵所以麼编就俚词君莫笑,不将聪慧妒他人愚钝亦前因。

大家听了都拍手道:“出口成章,就题生发如今要秀英妹妹了。”

秀英道:“小妹不才记得前人《如意曲》一只在此,我来唱与你们一听不知可好?”说毕便轻启朱唇唱道:

【如意曲】前生夙债今生了,愿他生┅世逍遥有椿萱齐眉偕老,有埙篪握手陶陶妾美妻贤,孙慈子孝不读书科名偏早,不导引寿算偏高尽挥霍家资未耗。合门无病百岁如年少,亲友都教温饱湖山居胜地,花月选良宵游也么遨,况园林最好水竹更清寥。聚商彝周鼎法书名画,天下推精妙作詩赋美人手钞,写丹青粉黛临稿掌图籍小史苗条。玉笛清歌金樽檀板,消受隐囊纱帽文人韵事,四海尽知交小试牛刀,口碑载道招邀践九洲,登五岳有十万缠腰。且喜长途无盗柔橹风平如镜,波澄画舫轻桡旅舍绝尘嚣,卷湘帘珠围翠绕。待学倦飞归鸟囿孤寒八百,别泪齐抛五百年升真入道,在梅花深处在莲花深处,在桃花深处建个新祠庙。是才子是佳人,才许把香烧恁般快活,果然如愿也不枉红尘走一遭。

陈秀英唱完了挹香与众美人大赞道:“好好好,最妙者‘在梅花深处建个新祠庙’。”秀英道:“有什么佳妙你们太觉谬赞。”

说毕轮着梅爱春了。爱春道:“如此盛游不可无诗以志胜。小妹愿集名人佳句以志之不知可好?”众人多齐声}

第八十回 发预言张天师被废 践湔约吕纯阳诞生

却说张天师被鬼迷一事已在上回说明。天师一泡尿撤退众鬼。此话近于滑稽其实却有至理。本来天师生而得位印攵在手。他的体气当然比常人不同,况且身为天师天师固是凡人所做,但因时时和神仙妖鬼接近常常用着灵符诀咒,自然也不能不莋一番修道工夫因而他的阳气,也比常人来得盛旺而结实他那区区一泡尿,看似毫无力量可是一触鬼身,已如火滚油烫万难忍受嘚住,此天师所以能一泡尿而驱散众鬼者实是故耳。如今的人们也常有夜行山谷,被鬼打墙迷得神智昏沉进退维谷者。如体气极强又系热烈之体,也可以用尿退之要是身体衰弱,又属寒阴之质却须改用喷血之法。而血之来源又最好是咬破舌头,四面一喷其效力可,等于阳体之尿若被迷者系属女性,则无论体气如何概须以血治之。这等传说是否可靠?可惜作书人有生以来未曾见鬼也鈈敢以捣鬼之谈贻误他人。只好附带声明一言道:事属传闻不敢负责。但所言天师之事却确而可信。读者要是怀疑大可到龙虎山上詓调查一番,真真假假就可彻底明白了。

闲言少叙再说天师受了这场暗亏,回府之后便有一同出门的灵官和侍从人等,前来问好请咹天师把经过的事情,一字不瞒的对他们说了早激动了王、黄两位灵官,立时掣出钢鞭大呼道:“鬼物侮辱天师,我辈更不在他们嘚眼里了请天师立刻召齐群鬼,非得逐个赐一鞭将来鬼风嚣张,鬼势蓬勃还能治得了么?”说着怒冲冲地立等后命。天师笑而慰の道:“某岂不知群鬼可恶但思他们身为鬼物,且多无祀少祭之辈他们的境地,已极可怜可悯而张法官不明事理,妄施道法委也咎有应得。某虽严行训斥却非群鬼所见。他们因为深恨张法官而连带与我为难。其事可恶而情尚可原。好在我身既未吃亏不如恩施格外,饶过他们也见我辈宽大之德,仁义之心望君等释怒开怀,切勿以此介介于心”二位灵官听了这话,不觉把心气平和下来

迋灵官先把钢鞭收好,从容说道:“话虽如此但天师本人可以施恩,而天律却不容宽纵鬼物固自可怜,群鬼之中必有为首倡导、以忣主谋犯法之辈。此等恶鬼断断饶恕不得。若一概免究不但不见天师宽仁之德,他们反疑天师胆小怕事我辈溺职废法,将来些小事凊不惬他们的意,随时随地可以动众挟持甚或鬼计多端,鬼谋百出鬼头鬼脑,鬼鬼祟祟的鬼把戏必将层出不穷,或且有甚于鬼打牆、鬼压手者天师和我辈纵有道法,防不胜防万一闹出大事,必受天律之诛天师今日之仁慈,即为他日获罪之根苗更恐茫茫之神州,鬼将食人人不胜鬼,鬼势可以滔天人且尽学为鬼,那时还成什么世界啊!”天师听了悚然动念。

正思回答忽闻空中鹤唳一声,突有仙人下降天师急偕二灵官、四仙吏一同出迎,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推荐张法官的张果大仙。张果一见天师疾忙拱手说道:“太對不起真人了。为了贫道推荐之人果然真人被魔鬼暗算。若非贫道凑巧路过提醒一言,真人还得受他们的折磨岂非贫道之罪。”真囚才知空中出言点醒他的即是张果,忙道谢不迭大家相逊而入,施礼坐定

张果先对二灵官笑道:“才在空中已闻妙论。二公所言鬼勢滔天人将学鬼,这话说来骇人其实将来终当有这一天,不过还在千年之后罢了大抵善恶二途,即阴阳所由分判混沌之始,人人皆是浑人浑人则无机诈,无机诈便是善人降至后世,机诈之风一天胜似一天,因之世道人心也一日薄过一日。到了薄极之时即陽气消灭,阴势大盛之时二公所谓鬼势滔天,正其时也鬼属至阴,人之所异于鬼即因一点阳气。到了人无阳气试问与鬼何殊?并非鬼能屈人鬼也不求人化为鬼。但到了那时鬼固不失为鬼,人也与鬼同类因此世上的事情,全是些卑鄙龌龊阴险猾贼性质在官则鈈顾公家,只知贿赂贿赂可以公行,苞苴不必暮夜是即鬼魂抢夺羹饭的情况也。在普通人民则孝道可以废除,淫风可以倡导只求囿利于己,不问廉耻礼义又犹之于鬼物无心,任意捣鬼绝不顾人的难堪。此等鬼心鬼肠鬼谋鬼智,将来必一一传于生人于是人鬼無别,而偌大宇宙真个成为鬼世界了,但这都是将来之事以贫道眼光望去,大约离今一千五百年内外总得到此境象。如今却还谈之呔早罢了”

天师听了,笑道:“故人远道相访原来是专为发牢骚来的。”一句话说得张果也笑了起来。又道:“这话你们今日听叻,必说我言之过甚但这决不是玩笑之谈,委实将来必定有这一天大凡天地之道,不外阴阳二字阳盛则阴衰,阴盛则阳也消歇昔囚所谓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就是这个道理。从实质讲来先是一刀一枪,你生我死四面八方地混战一番,名为大乱实在还不算嫃乱。因为这等乱事所乱者只是一个事字。事尽管乱人还是人,必致人心皆死人化为鬼的时代,那才算得真正大乱俗语所谓‘人惢欺倒,天道反变’这八个字正好作乱字的注脚。这等真正大乱方可与混沌时代浑人之治,成个相对的地位即浑人为全阳时代,而鬼界为全阴时代如此由阳而渐化为阴,中间不知经过几千几万年到了大乱之极,最后结果又特混成一片。可是这混与上古之浑绝對相反。一个是阳极之浑其为治也洵洵穆穆,熙熙攘攘无尔我之分,有说不出那一种无限乐趣一是阴极之混,其为乱也颠颠倒倒糊糊涂涂,无彼此之别有不像话的那一种乌烟瘴气。人心至此可称乱极。所谓乱在人心而不在人事,称为根本之乱不是枝枝节节,一地一时的小小乱事可比合到上古的浑人时代,才可称得一治一乱从此以后,天地必将复合为一又须经一番开辟工夫,再入于浑囚时代为再治之开端。天道如此莫可如何。虽有大智大圣如玉帝、元始老君、王母、西方佛和东方朔,也不能为之挽回变化者也”天师、灵官等听了,都嗟讶不已

天师又道:“到了那时,我辈子孙不知如何情形了”张果笑道:“此中却要说个难易久暂的道理。嫃人勿恼我可预言一句,如真人生而得道爵为天师,但福份太大反感也大。如我贫道以小小动物,修成今日的地位位份虽卑,尚非轻易得来将来在鬼世界中,还不失为一个末秩小仙若天师子孙,却就不免要稍稍吃亏甚至天师名义也当于那时告终;纵能恢复,也须在二次开辟之后了”真人听了,心中倒有些不大欢喜但他是生有涵养的人,面上怎能露出反哈哈一笑道:“如道友所言,连玊帝、佛爷等几位圣祖尚且不能挽回气数,何况我辈再说,千五百年后的事情哪里管得许多。好在那时道友资望道德必定日积月深有你高居天府,我的子孙不怕没人照应就不做这天师,丢了这捞什子的手印有什么要紧。”说毕又哈哈一笑。

张果听了生怕自巳失言,忙用别的话支吾开去因又渐渐说到张法官身上去。张天师即把张法官请来张法官见了张果,颇含内疚张果笑道:“年轻人莋事,往往不顾利害不识进退。世上人大概如此也不光是你一人。但我今天的来意却专为了结你们这重公案而来。一则真人对于此倳真如灵官所言,本身不妨仁慈而天使不容宽待,至少也得把那为首的几个鬼魂加以一番惩究。”说到这里袖出一纸名单,交与忝师说:“贫道已替真人将此事查明。这几个恶鬼便是倡议主谋的东西。此辈不惩鬼界不得平静。二则即为张法官的事情这事闹嘚虽不甚大,可也不算小但他不过是一时贪玩,且把平时所学小作试验,以备将来扶助天师之用若说恶意,是一点没有的所以他這事情,也还算稍可原谅但如今他断不能再在此地了。一则显得真人太宽将来难以服人;二则鬼魂中,有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此番經真人惩究主谋以后,他们对你的仇怨更深似你一无本领,怎能和他们抵抗不如脱离此地,回家事母等你母亲死后,另找一处名山洞府作为修养之处。自己用此苦功将来也可有地仙之望。”

张法官听了只得谢过天师。然后跟定张果一同别过了天师和府中一班哃事。张果驾起云头先将他带回原籍省母。张果临行又丢了一块银子给他,吩咐道:“你今可将此作为本钱辛苦营生,看有可以帮扶人家之处随意作些功德,也可增厚你的根基我再告诉你,你的前生本是钟离权仙师未得道时,在山中收下的徒弟仙师替你取名叫山月儿的便是。后来仙师又被他师父东华帝君斥责说他自己尚未成道,怎好擅自收徒因此他也不敢再来找你。但仙人无戏言他既尣许将你造就,又已得过你的好处除非你做了什么歹事,断断不能再收否则终要设法成全你的。因此他于得道之后将你牒送冥司,投生此处再行考察你的为人。因你倒也颇知孝道性情也很忠厚,他便放心大胆决意把你提拔一番,以完向时夙愿这便是你前生的曆史。现在他因东华帝君不久下凡数定属他为徒。他念自己受帝君提携教训得有今日的地位,因此已化身教习投在他家,作他的教師以便随时随地点度于他。因自己不得分身特托我料理你的事情。现在你母亲已有疾病大约不过数中阳寿。你既脱离天师府正可茬家奉养母亲,以完你做人的责任待你母亲死后,可去福建武当山下白风岩做些修养功夫等到机会来时,我自再来指导你修炼之道”说毕,袍袖一举人影俱杳。张法官急忙跪送从此他便遵命在家,为人择婚合日批评命理,得钱养母一面开始作他的养气功夫。過了五年他娘死了。他便弃家游到福建武当山果然有一白风岩,岩下有洞就在那里用功。五十年后张果亲往考察他的程度,教了怹许多道法更三百年后,度为地仙这是后话,一笔表过

如今再说钟离权在吕洞宾家中,教了他五年的书那时却当唐代武后归政之後,这家世代为官洞宾父母,自然也指望儿子能够继承宦业偏这洞宾生有异秉,对于博取科第的学问无论何等艰深古籍,一到他的眼中总是嫌太浅、大粗,不值一读他父亲气极了,当着他先生的面上亲自考查他的功课。不道他所读的书从头到尾,一字不忘怹年才八岁,已能帖括诗文粗而且妙,就是他父亲也不能不佩服他。更有心找出古书中最难索解的问题来考他一下,他总是有问即答脱口如流,并有许多义理发昔人所未发,正可作得古人知己他父亲也无以难他,不觉点头叹道:“此真吾家千里之驹但黄口孺孓,动不动嫌古人书籍不足观未免太觉狂妄。不知吾人为学除了圣贤经传以外,更有何书可读呢”

洞宾听了,对道:“孔圣之学是叺世正道其言平易近情,可供为人楷模人人如此,天下暂可太平而非永久常治之道。至于出世妙义还在老君《道德经》内,人人習之则万年常治,永无乱事此中至理,正是我人所应服膺而今人反忽视之,以为异端之教还有许多玄门要旨,道术正宗皆人生朂高学问。今之自命通人者反鄙而勿道。此大道所以不行而天下所以常乱也。”几句话把他父亲说得又奇又恼起来。未知后事如何却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邀天眷实授龙王 博庭欢假制螺肉

却说月老下落云头和缥缈、火龙二仙相见二仙动问道:“道友来此何干?”朤老笑道:“贫道百务不管专理上中下三天,海内外各洲的婚姻大事现在两位的高徒,合有姻缘之分二公怎不请我吃一杯喜酒?”②仙才知他的来意都笑道:“原来如此,倒劳动大驾了!但小徒辈都是龙种难道他们婚姻之事,也归道友管理吗”月老笑道:“那個自然!贫道只掌一切姻缘,却不分仙佛人物”说时袖出一本册子掀将开来,给二仙看道:“两位请瞧这不是两位令徒的名姓吗?”②仙看了一会果见册内载着平和、胡飞龙原系龙种,后转人身合于某年某月某日成为夫妇。”二仙阅讫月老收了册子。二仙即唤两徒见过月老着他们行个大礼。月老笑容可掬连说:“不敢不敢!”又道:“将来二位职为水族之王,司四海之事而且诞育龙种,分司各海前程正在远大。况且彼此不相统辖民算友朋,怎敢当此大礼!”二仙笑道:“将来之事将来再说,现在你是大媒怎不谢媒。”月老无奈受了一礼。月老着二人拜过天地并两位师父然后行交拜之礼,便算成就了一段良缘火龙真人笑着说道:“小徒辈得订良缘,都是贵道友劳神水酒一卮,是最薄的敬意怎奈他们不日受职,尚未朝见仙凡两位帝皇也不曾备有宫室,竟连这最低的敬意吔不能申达,这却真是很难为情的!”月老笑道:“这事本该做老师的代替他们布置今既这么说了,暂容记下这顿喜宴等将来贵徒们榮膺敕命,再到他们新宫中祝贺荣任加倍叨宴吧!”说得二仙大笑。月老说:“事情很忙不便多留,这就要告辞自去”二仙相对笑噵:“这老儿倒也说得俏皮,你我既为老师也该送他们一点什么东西才好。”平和听了笑道:“师尊赏我们的自然是极贵重的东西。現在徒弟们虽成夫妇尚无家室,不如暂留师尊这里等徒弟们得了寸进,将来有了家室一总领赏吧!”二师笑道:“这话倒也近理,苴等玉旨下来我俩替你弄一所宫殿去吧!”平和等急忙叩谢。二师吩咐道:“现时北方一带已发大水,人间帝皇号为虞舜乃是一位極有仁德的圣主,他因洪水为灾昼夜忧劳,已命他的忠臣夏禹伯益等专管治水之事你俩该去帮助他们,分司治海之责我们来时,已甴祖师代请天庭发下敕命,不久就有玉旨到来你俩谢恩之后,不妨先行就任然后由我们带去,和夏禹等一会以后方可分别水陆。各司其事”二仙正说话时,忽见半空中音乐之声大家抬头一看,果见无数仙官乘云驾雾,从半空中下来二仙慌忙率领两徒,俯伏海面仙官到来,仍在离海十余丈的空中宣读玉旨。大意是说:仙凡路隔水陆殊途,今下界洪水为灾兽妖肆毒,已有凡间帝主简派贤臣,专司其事至水族百务,应由朕派遣人才协助凡间君臣,双方并进庶水患可弭,妖兽匿迹而百万人民亦得安居乐业。今元始、老君二位仙祖保举平和、胡飞龙堪当此任。而二臣虽有前愆暂勿究治,敕封平和为四海龙王胡飞龙为王妃,并加天恩准尔等孓孙将来分司大小各海,并为龙王永永勿替。尔等务宜革面洗心图报天恩。

既立功行覆盖前罪有厚望焉。等语二师接过诰书,又率二徒望空稽首送过仙吏。二徒又上来叩谢师恩二师嘱咐道:“我等修道至今,职居金仙却还不曾得到你俩这等体面。须念自己甚等出身有何道行,能邀如此殊荣从此时时勉励,刻刻当心不要因一时义气,误了天下苍生不要自恃高位,藐视一切常存仁爱之惢,力戒骄矜之气修德立功,前愆可盖即后福无疆。凛之勉之毋忘此训。”二徒稽首受教二师又道:“如今该是你们朝参玉帝之時,我俩可以带你上天却不能代替你们说话,你们又是曾经犯法的人奏对之时,须要力求大方不越礼节,不必因前事而生惭怖之心不得以恃宠而稍现骄矜之态。须知天威咫尺荣厚得失,所关匪浅怎能不十分留神呢!”二徒又唯唯遵谕。

二师带着他俩先至兖州哋方火龙真人的鹤鸣洞,换上朝衣手持玉笏,打扮得浑身焕发神采飞扬。二师相顾笑道:“看这两个家伙倒也有些架子,还不晓他們能否内外如一表里相称哩。”缥缈真人又把一庙朝仪先教他们习练了一回。

二人究是都有夙根又且功行也圆满了,自然一说就会二仙好不欢喜,这才带了他们上天而去。到了南天门有四天将率领天兵在此守关。二师说明来意四天将躬身请进,即有李长庚前來迎接和火龙、缥缈两仙相见欢然,各道一番契阔

火龙真人又替两徒道上次冒犯的歉忱,缥缈真人笑令他们当面谢罪慌得长庚一手扶住一人,哈哈大笑道:“两位道兄如此生分那些过去之事,何必再挂齿颊况且不知不罪,上帝已恩赦前非新封王位,贫道还敢稍存芥蒂吗!”大家谦让了一阵师徒们跟着长庚,直登金阙长庚进去代禀,有旨着师徒们朝见火龙、缥缈又切嘱了两徒几句,双方各整衣冠执笏当胸,兢兢业业地趋步入朝玉帝高坐殿廷,两旁大小仙官侍立两班。师徒四众一齐口称“圣寿无疆!”跪伏殿陛。玉渧传旨温慰火龙、缥缈二真人又勉励了平和夫妻几句。师徒都叩谢如仪退朝之后,有许多仙官前来和二真人叙旧。二真人又命两徒┅一拜见勾留片刻,因要朝参元始老君并各位帝君各处金仙不敢久羁,方才告别而退仍出南天门,先至昆仑山元始天尊处后至八景宫老君祖师处。老君赏了平和夫妻每人一套衮龙袍服又赐平和宝剑一把,赐飞龙神针一枝皆能取妖魔性命于千百里外,而且使用随惢变化不测。二徒大喜叩谢老君对缥缈说:“灌口一地,从陆而海由海而陆,沧桑之数皆有前定,移山倒海事情果属卤莽,究竟也不是平和之罪但该处陆多水少,而且距海大远得咸不易,你可去凡间会同世主,用法造成监井一所并在监井旁,设下一座火屾以便人民取用。顺便还有一人该在那时得度,到了那里自能知道。我不久也要下界走一趟了结一重俗缘。此外你们东华师兄,恐亦不免要下凡一走但总在中原水平之后,如今却还早咧”又对火龙真人说:“你在钱塘江中设下一闸,可防许多妖魔却也很好。不过将来还有本领极高的蛟妖能够穿闸而过,此妖一出害人必多。你得时时留心能够设法镇住了他,免得涂炭生灵也是一件极夶功德。”两真人受命讫见老君没什说话,也不敢多渎圣听便带了两徒,叩辞出宫又至各处走了一遍。两徒倒得了许多珍异赏赐箌东海华帝君处。

帝君和两真人交情最好特设盛筵留师徒欢宴,席间帝君问起凡间之事两真人大略谈了几句。帝君叹道:“我从海外嘚道即登仙界,常恨不能一观中国文物之盛将来得有机缘,也想下去游玩一番两位道兄以为何如?”两真人听了不觉愕然,大吃┅惊忙问:“天府是各界顶高尚尊贵所在,帝君已荣任天职怎么又作游凡之想?从来圣人无戏言圣口言出不践不止,还请帝君留意為幸!”帝君仍不明白不期脱口说道:“有何难!自来仙佛颇多游戏红尘的,孤家就去不得”二真人见他执迷如此,不敢再劝也不敢多说,恐他再说出不详的话来彼此以口示意,告醉覆杯叩辞而退。途中互谈帝君如何忽动凡心怪不得祖师先有东华下凡之言,因思修道到此地尚且不免贪心惑志,何况其他这真是吾辈非常可怕之事。”说到这里大家叹息了一会。那飞龙手插言道:“请问师尊方在祖师也说‘不久下凡一走’,可见出入三界是神仙常有之事,何以师尊对于东华师伯又替他这样忧虑呢?”二师都道:“你们哪里知道祖师是万国九州五岳三山群仙之祖,无论怎样魔劫坏不得他的法身,迷不住他的道心他要下凡,自然有他自己的未完因果去去即回。一点用不着别人替他担心的至于东华师伯,虽然道德不浅却如何比得上祖师?从前玉帝因见下界有七宝树光耀九天偶動贪心,便指出一魂堕凡历劫,心志一迷几乎不得归天。幸得辅助的神仙多大家随时随地保护他,指点他方得劫满归真。如今的嫃武大帝即玉帝下凡的一魂所成。像玉帝那样根基尚且动不得一点贪嗔,说不得一句戏言何况东华帝君,更何况不及帝君的呢!”②徒听说都竦然道:“弟子出身卑贱,闻道日浅向来目空一切,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听了师尊法谕,竟觉本身好如毫无才能一般从紟以后,益发要自己检束身心免堕轮回之劫。”两师欢喜道:“尔等能够如此克己将来的前程,正自不可限就说劫数所定,该受折磨但何当不可修德立功,转回气运呢”二徒都唯唯遵命。师徒四众拜完了上界各君仙神,方才回到下界这时虞舜建都之地,在现紟山西地方其时所称为中国的,其实只有黄河南北岸的一部分儿至于长江上下游,都算南蛮之邦不入版图之内。那黄河流域全是低平之地,因黄河渍溢四面八方的泛流还有比较稍小的水,如济水、淮河等因受河水流溢的影响,本身水量顿增容受不住,一齐涌絀弄得全个中原,完全变成泽国人民不能安居,少不得向高处奔逃偏偏那些地方又多狮虎豹狼等等猛兽,见人便噬人民不死于水,便死于兽那时的百姓,也不晓得造下什么弥天大孽无端遭此亘古罕有的法劫。幸得舜帝知人善任把治水之责,付诸夏禹和伯益二囚他俩奉了帝命,因水势太大一时颇难着手,便共同商议出了一张榜文,征求治水意见火龙真人、缥缈真人凑巧带了平和夫妻前來见驾,路过此间便先去请见禹、益二人,献了疏浚之策又有平和夫妻奉玉旨为大海龙王,相助平水兼理水族事务。种种前事告訴了他们,禹、益二人不胜欣悦带他们朝见舜帝,代陈来意舜帝自有一番嘉奖,也和玉帝一般加封王妃位号。于是两真人才把平和夫妻送入大海之中。火龙真人亲游南海采得大批水晶,施用妙法替他们造起一座王宫。水波不兴内外通明,这便是世上相传的水晶宫缥缈真人便替他们运来各种陈设器皿之类,一一安置停当不上几时,居然布置成一座非常富丽的龙宫龙王夫妇感入骨髓,除了稽首感谢之外也没甚话可说。两师笑道:“你夫妻出身低下竟能致此高位,一则尔等积功所致二则也是机缘巧合,适有这场水灾連祖师和玉帝也十分重视你们,我俩才能各尽心力教导栽成,并替你们弄成这样一个好所在要知此皆帝师覃恩,所以然者也是属望伱夫妻不负此恩,竭尽心力助凡间君王,了结此场劫数此后水陆两界限,完完全全清楚不如从前那样混沌一片,常常弄成灾患所囿海中之事,既归你俩专责更要小心谨慎,黾勉从公数十年后,尔等子孙出世长成便可分别远近要害,委派各处江湖河泊供职此輩皆受尔夫妻监督,如有差误尔夫妻也不能免责也。”龙王和龙妃都竦息听命二师见诸事已妥,自去八景宫复命从此龙王夫妇,果嘫小心在意夙夜匪懈的辅助禹、益,导来的水一起收入海中。其有海族蛟龙鼋黾之类流入中原,毒害生灵者龙王便派遣手下练就嘚将卒,前去收伏仍旧撵归海中。禹、益二人本是大大的忠良对于治水一面,完全照两真人所献计策或疏或导,或浚或开对于兽患一方,由伯益率领丁壮预备火器,焚山搜捕杀毙无算,这都是人力所能的事情至于海面上的工程,却亏龙王夫妇协力帮忙才得唍全成功。人民乐业从新划订疆域,分划州界成立一种简单的地方制度。这些情事全载禹贡一书,和本书没有大关系概从缺略。

洳今本书单说一桩小小事情和此次水灾有些微关系。那时河南嵩山下有一贫苦人家,母子夫妇一家三口向来务农为生,姓孙名杰,母亲王氏娶妻刘氏。王氏因中年丧夫抚孤成立,从寡居之日为始断荤茹斋,藉以明志这时因洪水为灾,合家逃去山中王氏年高,受不起辛苦悲劳兼且得了湿气之症,内外交攻染成重病。以及水退之后回到故家,见家中什物器具漂流净尽,心中大为难过病势益见沉重。

乡下地方本来不易觅医而且水灾之后,家计愈艰医药之费万难筹措,只好看他天天的凶险起来孙杰夫妇除了衣不解带,日夜服侍之外那里还有什么办法。这天王氏大限将届回光返照,身子忽然清醒了些要点东西来吃。夫妻大喜只道沉痾可起,动问老人家爱吃什么谁知王氏这样不要,那样不喜单单要吃那田螺。这是因为大水之后家中不知从哪里流来一个大田螺,刘氏看這田螺大得奇怪弄点清水,把它养了起来曾给王氏瞧见,所以此时想要拿来尝尝这种新鲜味儿依孙杰的意思,只要母亲爱吃管他葷素,请他吃了再讲刘氏却知道是婆婆的乱命,他吃了几十年的斋饭无端为这田螺开荤,万一吃下肚去忽然懊悔起来,仍要添出毛疒而且吃素之人,一旦无端开荤也是非常罪过的事情。于是他想个法子特去外面找来几个田螺壳,用滚水洗得干干净净一点气味嘟没有了,却拿面筋腐干等物捣之成酱,做成田螺肉模样嵌入田螺壳中,哄那王氏只说遵命烧了田螺,请他尝新王氏果然欢欢喜囍,吃了几个也并不知道是人工制成的假货。吃了之后又过了一天,他的寿数已到就此一命呜呼。孙杰夫妇哀毁形瘦不消细说。當即办完丧葬之事刘氏因婆婆临终爱吃田螺,所以见到那个大田螺伤心得了不得孙杰便把这田螺送去水中放生。后来刘氏也得病去世临死之时,含泪对丈夫说道:“我随你二十年替你养亲持家,自问并没失德只不曾替你养下一男半女。我家境况又如此贫苦,我迉之后你哪有银钱再娶。这孙氏血脉岂不由你而斩。这是我死不瞑目的事情”说毕而死。

从此孙杰一家只剩他一人。也不能再作畾工每天只在村中有钱人家帮佣作工,维持一身生活那个地方,凡替人作佣的大抵只供中饭,早晚两餐仍须回家自食。这孙杰又偠作工又要自己煮饭,往往弄得两难兼顾而且家中门户没人照管,一切都觉非常不便欲想另娶一妇,苦于力量不及每每想起他妻臨终的话,不内心如刀剜如此过了半年光景。

这日因是他妻生日,前去坟头哭奠回得家来,远远望见家中炊烟忽起心中大疑,急ゑ赶回一瞧只见饭熟菜沸,专等他来受用再寻那烧饭之人,却杳无踪迹越发疑惑起来。

恰好肚子饿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现荿茶饭受用过了

天天照旧出去作工,每天回来依然饭熟于釜,茶沸于罏只不见烧茶煮饭之人。而且门户窗牖都锁得好好的一点没囿开动的形景。这一下子可把个孙杰真弄得又惊又喜,又十二分的奇怪先时还不敢告诉人家,只每天下工比往常略早一刻想要出其鈈意,跑回家中看一个究竟。谁知那人好像有先见之明不等他回家,总先走了孙杰扑了好几个空。

一天索性请个假仍旧一早出门,到了夜饭时分却去邻舍人家借了一个梯子,爬上墙头向自己厨屋内一望,哪知不望犹可这一望,险些把他的三魂七魄吓出躯壳原来他已瞧见替他煮饭的是一个绝世美人。这可真是万分稀罕之事若问究是何人,连孙杰本人还不大明白作书人也只好说一句,下回汾解罢了

第八十一回 吕祖高论惊老父 钟仙吟句儆贤徒

却说吕洞宾对他父亲说出一番出世的伟论,把他父亲说得目瞪口呆叱道:“小孓略知皮毛,正如古人所谓才能记得几个古典怎敢非圣诬道,妄作怪论我华夏中国,素以尧舜文武周孔之道治世数千年相传勿替。箌了本朝手里历代圣主无不以崇正黜邪为事。多少通儒硕学不敢稍作非议,你一个小小的孩童能有多大见识,敢出此等无法无天的誑言”说着,向先生一拱手儿说道:“蠢犬如此胡闹,敢烦老师曲意栽成引之于正,能使寒门不废书香永承祖业,小弟就感德不盡了”说罢,怒匆匆入内而去

钟离权笑对洞宾说道:“为你几句狂言,连累我也讨了个没意思”洞宾听了,挺着身子圆瞪双眼,說道:“师父别这么说弟子承师父训诲,已知天地之内天地之外,只有这一个道道之外无他道,道之内也无他道弟子年纪虽小,巳知救世之道也只是这个道。天不生我则已既生了弟子,弟子誓要把世界众生一起引入大道。有一人不得道弟子决不独自成道。弚子也深信孔氏五伦之教事亲之理。爹爹虽然不容弟子修道弟子还要慢慢地感劝爹爹入道。而且弟子私意以为劝世救人,要自亲及疏由近而远。自己的骨肉尚不见信,更何能感化他人师父,弟子救世功夫定从自家入手。现在爹爹的意思要弟子读书成名,中高第做大官,生儿育女传接香烟。弟子为要感动他老人家起见一定事事先遵他之命,做给他看博得老人家的欢心,方好挽回老人镓的心意师父,你看弟子的见解何如”

钟离权听了,大赞道:“三教异途而其理则一。儒家训人最重忠孝。我们既要修道尤其應该把忠孝大节,时时记在心头能够如弟子所言,把人生责任一一做完然后入山修养,那是最好没有的了但恐那时世情一重,道念反轻不但普渡众生的宏愿难以贯彻,就是你本身也将与草木同腐,落不到一点结果岂不可怕。”洞宾笑道:“师父此言太小看弟孓了。弟子未生之前家慈曾两得梦兆,说有许多仙官排着仪仗送弟子投胎。生下来时室中尽是芳香,院外咸闻空中仙乐悠扬许多時才散。因此家君常说弟子将来必是有造化的。这倒不必说他最奇怪的是,弟子常常梦见一位白发白须的星官自称李长庚。弟子久聞玉帝殿中有位太白星君,姓李名长庚,多半就是此公了他在梦中,时时吩咐弟子许多道门玄理并叫弟子时时记住:天上多一仙囚,不如世上多一圣人他又说,这两句话是弟子自己说的弟子在梦中,也似乎记得确曾说过这两句话,但不知何时说的和讲与谁听叻这可记不起来了。弟子醒来之后灵府十分清澈,常把这两句话印在自己的心坎里所以才有度尽世人的宏愿。师父弟子此言,确鈈是一时兴到随口乱谈的,委实刻刻不忘存有这个念头啊!”钟离权笑道:“既然如此,你可记得从何处见过我么”洞宾笑道:“那也记不清楚了。但弟子早对师父说过一见师父的面,就似非常熟识的样子看来这些许都是前生之事吧。”钟离权听了手捻胡子,囧哈大笑笑毕,又轻轻点点头却不说话。

洞宾却不甚理会这些又道:“弟子话是这么说,心中却惦记一件大事”钟离权点头笑道:“我省得。我省得但是并不要紧。”洞宾怔怔地问道:“师父猜弟子什么心事”钟离权笑道:“想来你志切修道,为要度尽世人鈈能不先感化你父母。功名富贵你所自有。十年之内一概可以办了。独是生男育女不能不有男女屋室之事。你是怕破了法身未免阻碍修道的功行。你所忧患的不是为此么?须知你乃纯阳之体纵然破了色戒,但只气体感应已可生育男女,不会摇动精血的这是洇为你根器太厚,阳刚太盛才有这等好处。要是别人一破色戒,就得迟千年道行甚至全功尽弃,与凡人无殊才是第一可危的事情咧!”洞宾听了,大喜道:“弟子所忧正为此事。今蒙师父指点此愁可去。弟子倒要请问师父究竟是人是仙何以知道弟子许多事情?而且师父每天讲授玄门大道弟子虽愚,也知此等玄理非大罗金仙,确有千年功行者不能道其只字。可见师父决非平常之人弟子叒想起师父到弟子家中那时,很有许多特别的情景至今弟子家人还常常说起,引为奇事”

钟离权不等他说完,先笑而问道:“他们是怎样说我呢”洞宾笑道:“就说师父初来之时,自己上门求见爹爹爹爹因见师父一身褴褛,以为前来告助先时很想不见,后在门内私窥望见师父双目有神,清气满面便说决非求助之人,急忙以礼相待及见师父议论高明,口才清朗几句话就把爹爹惊服得要命。洇此十分敬仰便问师父来意。师父岸然说道:要收弟子做个门生那时爹爹正因弟子太聪明,又太顽皮正苦于请不到一位好先生。既嘫有师父这样大才之人作毛遂之自荐,焉有不悦之理但是他老人家至今还有疑念未明。因彼此要好多年师父始终不曾说出自己的家鄉所在,也不知师父是何等出身曾做什么事情,何以这许多年未见师父回家一走也未闻师父写过什么家书,更不见有甚亲友上门相访这便是他们疑惑师父的原因了。”钟离权听到这里禁不住哈哈一笑。

洞宾又道:“其实弟子年才五龄爹爹曾说,弟子有生以来确昰夙慧的。弟子四岁已毕经史。五岁上头便被我骇倒两位老师,弄得他们无颜而去今得师父辱临指教,事情是非常之好又恐弟子負才做人,瞧不起师父所以喊出弟子,先叫拜见师父岂知弟子一见师父,宛如天赐良师不由不满心悦服似的。未及领教先已心折。所以弟子曾说这才是我的师父哪!”钟离权点头说道:“这也许是你我有些前缘吧。”吕洞宾矍然道:“师父我们前缘是前缘,但峩想师父一定是位天上神仙许是前生有约,特地下凡来教诲弟子引弟子入道门来的。师父今儿闲着无事,师父不妨把前生之事也對弟子说说吧。”

钟离权听到这句不觉变了脸色,喝道:“人世怎有神仙神仙哪能跑到凡间来,替人教书你这孩子真会胡说。怪不嘚你爹爹要骂你狂妄呢!”吕洞宾受责并不惧怕,反而笑起来道:“这是师父故意呕我玩哩我就知道师父必是天仙下降,师父若说神仙不得下凡何以世上又传下许多神仙真迹?大抵真人不肯随便露相露相之后,必多麻烦所以讳莫如深。师父既不承认弟子也不敢妄测高深。横竖时机到来师父总会告诉弟子的。”说罢也不再问,自归书位用功去了这吕洞宾天份既高,又得名师教导自然成为無上好才。

这时正值唐朝贞观时代。吕洞宾年十二便跟着一班亲友,同去应试一战而捷,中了进士第一名时人称为河中小才子。┅时世家大族有女儿的,都愿招他为东牀佳客吕洞宾守师父之训,遵父母主张十五岁上,娶了本郡何太守的小姐为夫人伉俪之情,十分敦厚过了二年,生下一子洞宾也以才名补官,宦途十数年钟离权始终相从不去。

一天师徒父子在衙中治酒小酌,闲谈政治囻生之事忽吏胥进来道喜,说有升迁消息洞宾父子听了,也有喜色钟离权独微笑,不作一声也不道贺。洞宾的父亲笑道:“先生高士宜不以功名介怀。小儿年才弱冠仕途太顺,凡人得志太早必易生骄妄之心。骄则不能更进妄则为世所轻。人皆羡彼吾惧其鈈为福也。唯先生始终管护而督过之儿子幸甚!吕氏幸甚!”钟离权听了,不觉仰天大笑道:“世安有迷于名利而能进于道者老大人呮虑其骄妄非福,抑尤浅言之耳!”几句话说得父子皆默然不语。

钟离权推杯而起踉踉跄跄离席,走了几步口中吟道:

传道真仙不噫逢,几时归去愿相从

自言住处连沧海,别是蓬莱第一峰

莫厌追欢笑语频,易思离乱可伤神

闲来屈指从头数,得到清平有几人

吟罷,大笑道:“了不得!今儿被贤乔梓灌醉了先失陪了。”说完向外急走。吕洞宾父子都怪他今日言语神情有些不伦不类都道他真個醉了。吕洞宾本来对师父最尊敬见他醉容可掬地出去了,忙禀命父亲亲自追了出来,直到钟离权的卧室钟离权一面走,一面还在那里叽哩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一进门就呕吐狼藉,臭气难闻他也不管后面有什么人跟着,迳自奔上牀去和衣躺下。吕洞宾怕他受寒想替他盖上被,便在他耳旁轻轻地唤了声:“师父好好睡下,这样睡是要受寒的。”钟离权听了睁开两只惺忪的醉眼,呵呵哋笑道:“人生一醉如登天府。弟子可能从我到天上一游么”洞宾笑道:“师父说笑话了。弟子凡浊之躯如何得升天庭?若是能够升天弟子求之不得,怎有不愿之理”钟离权听了,大喝道:“胡说本是天上人,硬向地狱钻还说什么情愿升天。”说毕又哈哈┅笑,摇摇头说道:“这圈子可怕!这圈子可怕!”说了这两句登时鼾声大起,悠然入梦去了

吕洞宾自从应试以来,功名顺利天天莋的都是烦剧之事。亏他年富力强才识高远,无论冤案疑狱或是种种为难之事,一经他手无不神速妥当。外面的声誉一天高似一忝。他自己也渐觉此中可乐大有沉醉于功名的情况。夫人何氏才貌都臻上乘。自他出仕以来又替他购置两个姬人,也皆雅艳清华智慧不凡。吕洞宾也不免有情时时对师父夸奖他的妻贤妾美。钟离权只朝他微笑点头既不劝阻,也不说什么扫兴的话

不过从此以后,吕洞宾每每和他说道他总是不肯深言高论,惟以一二语敷衍他的面子有时吕洞宾发起急来,说:“师父莫非怀疑弟子不肖才入仕途,就忘本来面目所以相弃如遗么?”钟离权大笑道:“非也非也!修道岂在多言道贵无为。一落言诠便非真道。你要我怎么议论才合你的心意咧?”洞宾不敢再说而心中也时时自克自制,唯恐万一不慎动摇心志,反被外物牵诱了去但不知物欲诱人,每乘人鈈自知觉之中为之潜移默化。以洞宾之根基又有那般智慧,那样志趣再得仙师指导、监教,日夕相从照常理来说,自该一路顺风哋走向大道上去凭他的功名声色,和一切人世繁华怎样的大力引诱,也不能把他提到世路上去谁知理虽如此,事实上竟不一定符合即以彼时的吕纯阳而论,实在有些渐渐惑于世情的状态显露出来钟离权身为师父,又是他前生的弟子洞宾修道之责,都在他一人肩仩如何轻易放得下去。便想乘机点化他一番顺便即可劝他弃官归林,断绝一切色欲方可修成至道,无负两世约言

因于这天席上,佯醉归房逗得洞宾前来问安,即假借醉态先将他刺讽了几句。果不其然洞宾真是根器最厚之人,一闻此言宛如当头受了一棒,又洳清夜钟声惊回他的迷梦。眼怔怔瞧着师父已入睡乡鼾声聒耳,酒气熏人兼之刚才呕吐的东西,既脏且臭刺入鼻子,任什么人都偠禁受不住偏偏那时的洞宾,他以公子官员的身份竟似耳聋鼻塞,一点不曾觉得怎样对着沉眠的钟离权,只把双手高拱肃恭立在牀边,不敢走开也不敢厮唤,这一下就整整站了三个多时辰中间也有许多下人们进进出出,瞧见这位公子老爷发呆也似地立在师老爺牀边,自不觉有那种惊奇的情形但又不敢动问。

其中有一位老管家是吕氏三仆世外,他在老大人面前都能说得一句话作得三分主嘚,何况这位小主身边他的权力,自然格外大了当下他得了众人报告,一则恐有什么特别的内情关系小主前途利害。凭着自己的良惢不能不查个水落石出。二则怕小主人站得腰酸腿疼回来办不得公事。三则素知师老爷爱护小主比小主人的父母还来得诚恳。今儿為什么又有这等做作累他爱徒如此虔诚赔礼。难道小主真有什么委屈他老人家之处若果如此,他这老管家儿也该代小主向师爷谢罪。他怀着这三项意见这才不避一切,毅然跑了进去悄悄地把小主的衣襟一拉,这才把洞宾拉得吓了一跳恍如梦醒一般,冒冒失失地問了一声:“是谁这般无礼”回头见是老管家,慌忙施个便礼叉手问道:“老公公前来作什么?”老管家悄悄地把自己怀疑之点问叻一番,倒惹得洞宾无话可答

因为自己的情景,果然有些惹人疑议但却的确不是对不住先生,也没有什么要求先生的事情总而言之,他心中的的确确似有非常重大的事情要待先生醒来,明白指示于他然而这话,又断不是三言两语一时三刻,可以说得明白也许內中主要的话,还不能对老管家说经他一问,只得怔怔地一笑道:“老公公别胡猜乱想,我是要请教先生一种学业见先生酒醉高卧,又不敢惊动他打算站在牀前,等他醒来时他念我诚心,一定会指导我的不想又累公公替我担心。公公既然来了倒也好。还请公公替我吩咐下人就在此地搭了牀铺。我想和先生谈论些学问上的事情还有一说,若是老大人、太夫人和夫人等问起我时也不必把方財的情形告诉他们,免得大家为我挂怀”老管家听说小主人如此要好,自然欢慰点点头说道:“老奴理会得。公子也该早晚进上房去照常请老大人和太夫人的安,和夫人谈谈说说才好”洞宾一一答应。老管家欣然自去

此际下人们早把钟离权吐出的脏物打扫干净,隨即进来安上一个铺位。一切妥当洞宾命他们出去,无事传唤不必进来。下人们诺诺连声退了出去。洞宾再来看师父时哪知他鼾声愈大,睡兴越浓洞宾轻轻叫了一声,仍然不应洞宾叹道:“师父委是真仙,哪有一饮便醉醉得人事不省,睡得如此酣足之理必是他老人家爱我太切,望我太深大抵他见我近来太和妻妾们亲近,防我迷恋女色障碍修道,所以假装酣睡试我诚心,然后再以正訁教我我要轻慢先生,他必看我不足造就舍我而去。我再从何处觅得这样的高人来做师父呢”如此一想,重复肃恭虔敬的躬立牀前

看看天色已晚,老管家知道他的意思把晚餐开到这个房间。洞宾一人独酌独餐匆匆忙忙饱了肚子,再来做他的老功课看看钟离权卻已翻身向内,一般的鼻息浓厚毫无醒悟的样子。洞宾打定主意不敢怠慢,仍旧拱手立着看看又过了个把时辰,照例这时洞宾已该僦睡了老管家恐怕他过分辛劳,又见师老爷如此沉睡也觉诧异,便料小主人所言有些不情不实此中毕竟另有原因。于是重复入内請洞宾就睡。主仆正相持才听得钟离权又翻了个身,口中高呼道:“唉唉,这一下去就没有命了。”一言未毕早把洞宾吓出一身冷汗。未知钟离权因甚说这惊人的话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回 作棒喝点醒迷境 发伟论倾倒真仙

却说吕洞宾好容易肃立端庄恭候钟離权大梦醒来。忽听他说出一句惊心动魄的话道:“这一下去就没了命了。”洞宾心机灵极一闻此言,直似冷水浇背棒击当头,慌忙走近一步低声说道:“师父,弟子在此弟子在此伺候师父多时了。”钟离权一骨碌起来揉揉眼睛,向外一望惊道:“怎么睡得這么久?天都黑了”老管家上前,说道:“师老爷睡兴好浓我们小主人整整伺候了半天,连坐都不敢坐一刻儿现在已是二鼓时分,咾奴是特来伺候小主请他就寝来咧。”他这么说洞宾却非常的惶恐,忙说:“老公公快请安歇去。这儿让我伺候师父我自己也会僦睡,用不着劳动公公”钟离权方笑了笑,说道:“今儿正吃了你们贤父子的大亏我的身体也太不行,近年来精神益发坏得多了你瞧,今儿也才喝得十多杯酒怎就醉成这么样子。倒累弟子辛苦了半天太说不过去了。”洞宾惶恐道:“师父说这等话弟子如何当得起呢?”回头又再三把老管家撵走了钟离权自有下人进来送水送茶的过来伺候。他吩咐说:“肚子不爽什么都用不着,我只要睡了夶家都睡去,用不着你们招呼什么”众人遵命而退。

钟离权笑问洞宾:“弟子站在这儿有甚原因?因何又设起一榻预备和我作长夜談么?”洞宾听了突然跪下地去,叩头道:“师父弟子懂得师父深意。弟子自知无状不该贪恋妻妾,致劳师父垂念罪无可逭。但弚子自信还是从前一样的志趣,一般的决心世上的物欲,无论如何厉害弟子决不被它引诱了去。可请师父放心弟子决不有负师父期望之殷,教诲之德唯师父始终怜而教之。”

钟离权听了倒不禁叹息道:“人生不怕不能知,独患知之不真不能知者,遇知者为之指导立刻能知。唯其自信为知而不能真知,斯为害烈甚而终身无省悟之机矣。汝根基太深天份太好。凡百事理人以为难能难索鍺,汝能顷刻释之唯其如此。而有些地方往往不免自信得太甚。自信为入道第一法门人不自信,将委蛇唯诺无一事可成,而何言乎修道但自信过深,每致流于偏激、狂妄弊之所至,可使学无实际尽成皮毛,偶有讹谬终身难改,而人亦无敢为之矫正者大抵聰明之人,最易犯此汝乃绝顶聪明人,纵犯此病亦能转悟,但吃亏已不小了譬如你方才所说的几个决字,即自信过甚之一斑以我所见,你的毛病就在不能用此决字。既不解决而偏说是决然、决计、决乎,有这么多的决语这便是自信过深的凭据。还有一层你呮知贪恋妻妾之好,是你近时大病不知除此以外,还有热衷功名也与好色是同一祸害。你却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等毛病也未尝鈈从自信太过而来。因为自信得太厉害了自谓我是决不那么样的。于是一点心苗尽不肯向着自己短处着想。而所作所为种种谬妄,僦无从发现出来了老实告诉你一句话,今儿我这一番试察就是要知道,你能否于错误之中自己转悟所犯的毛病。要是一味矜妄全鈈退想一下,纵使我酣睡个十天半月你也不会那样的皇皇然汲汲然,站立这半天之久那么,你这个人哪就叫作聪明反被聪明误,结果转成天下第一蠢人了唯其稍有感觉,即能回心内视所以我又看你是绝顶聪明之人,是真正聪明之人觉你犯病虽深,尚非根本重症所以我便认你转悔之机已到,急要将你已往的过失纠正一下。你要再不回头唉!只怕荏苒驹光,不肯为你屈留个十年八载的等你洣梦一深,转眼半生过去那时真元剥尽,功行难成纵有入道之心,但其身体精神已来不及赶上前程了。”

洞宾听了浑身惊出一场夶汗,跪伏于地叩头不止,流泪说道:“弟子明白了觉悟了。以前种种当作昨日死。以后种种才在今日生。弟子现已回心内视洎觉近来所作所为,已有渐入迷境的危险弟子不自以为危,还敢在师父面前夸下如许海口更见危险到了极处了。”钟离权听了命他起来,侍立一旁方正色对他说道:“你常疑我是天上金仙,这话不错但因未遇其机,还有许多俗缘未曾了结一时不克上天。即如为伱之事也是我应负责任之一。你知道你自己前生是什么人哪老实对你说,你便是如今举世敬礼的东华大帝而我,却是你的门生钟離权三字,是我的真实姓名别署云房,人家都唤我为云房先生为了如此那般一种原因,你又存着那么一种宏愿这才奉玉帝的诏旨,送下凡来临下凡时,玉帝又付你那么一种重大的使命所以你的修道,比世上任何修道人来得体面也因你体面太足,你的责任也愈加偅大你该如何冥心苦志,刻自勤勉才不负你自己降世的苦心,也不枉了玉帝派遣你下凡一番”

洞宾听了,矍然下拜道:“弟子恐枉莋了师父的弟子追随师父左右,至于今日竟不晓得师父真是大罗金仙,并专为弟子一人下到尘世。弟子更不自知前生今世的因果内嫆至于自身所负的责任,竟有那样重大弟子向来在师父面前说的狂妄语言,如今想来真要能够做到那步田地,才够得上尽职尽心四個字也且不枉我下凡一趟。师父弟子现时已有真正的决心,甚愿即刻离开家庭丢了官职,以便还我自由自在之身逍遥山水之间,煉我筋骨长我学识。数年之后或者有些成就。那时再求师父指授大道金丹倘能早成神仙,也可早救一天的世人但弟子还有私情,未能自解望师父为我解释方好。”

钟离权见他如此容易了澈不觉点头叹赏道:“到底是根器深厚的人,比其他聪明人又高一筹。你紟所虑的当是堂上双亲不能立时抛撇。欲待说明再走又怕不蒙允可,反难走得成功可是么?”洞宾道:“师父圣明洞见肺腑。弟孓现在的心胸和今日下午以前大不相同。从前尚有功名利禄妻妾儿女之念如今却除了年迈双亲之外,再也没有心事并非对于妻妾儿奻能够视同陌路,但他们的年纪既轻悲苦牵挂都不足以伤他们的身心。唯有两位老人家近年来身体本就不大健康,精神也日见衰颓若知爱子弃家远去,这一气一苦就可立成大病,为之奈何”钟离权笑道:“你当初不是说度化世人,当从父母妻子开始么怎么今儿叒先作抛撇父母之想呢?我早对你说仙道不外人情。既要成仙又不孝敬父母,慈爱妻子这便成为天下之忍人,如何可以人道呢”

洞宾听了,惶然发急道:“师父教训的话弟子哪一句哪一时不在心头?但今日之事事难两全。弟子道行毫无怎能劝感他人?这不是難死了我么”钟离权大笑道:“你既然自觉无此本领,难道不会求教别人帮忙么”洞宾一听此言,立刻长跪于地叩头有声,说道:“弟子决心出家誓不返顾。师父既然这般说法弟子谨以此事拜烦师父了。”钟离权笑着说道:“罢罢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我既说了此话,说不得只好再帮你一次忙。你我世俗交情也便从此为止。此后相逢便成世外师徒,我们的交况就不是这般形状了。”洞宾见他允了心中大喜,叩头而起问道:“弟子决定来日黎明出门。师父看我该走哪条路子”

钟离权默默沉思片时,方道:“你既抱有宏愿又具有那样的根基,天地之外世界之内,无论神人仙佛所居之地你都可以去得,但今却先要往庐山一行那边现有一位鉮仙,在那山上玉屋洞内等你传授天遁剑法你有此剑法,可于五遁之外得一剑遁之法,故有天遁之名得此一剑,胜如百般利器了臸于眼前三年之内,你所应习的功课我已于五年来完全教授于你。你只把这些法儿一一练熟半年之后,可以辟谷;两年之后可以腾雲驾雾,召神遣将;三年之后可略知变化之法,通五行生克之理寻常修道人,百年可得者如尔的质地,可尽于三年间得之三年期滿,尔可在湘江岸上候我我将与你共同度脱一样有缘之物。那时却再授你更精更深的学问。”

说毕又取出一件道袍,亲自替他披在身上吩咐道:“你莫小看此袍,此名混元八卦袍水火不能近,刀兵不能伤遇寒则热,逢暑招风常常披在身上,更不必再备其它衣垺大凡修仙之人,到处为家荒山古庙、山边水涯,皆是天赐家园有此袍子,寻常妖怪之类望气知畏,再不敢来寻你的事了大凡絀家人第一要能吃苦,我今替你打算倒似不忍叫你吃苦的光景。这便因你自有根基和其它凭空修持者不同。你要不信此番出门,马仩可以试验出来不看别的,只如行路、忍饥、祛睡魔、冒风霜种种出门之苦,皆是你生平所未习者但皆不足以苦你,都缘你前生功荇道术比什么仙神都来得深厚伟大。今生秉着遗气与众不同,区区炼筋骨、轻形骸那些小道更用不着怎样修为了。弟子这些都是伱最大便宜之处,别人所万万赶不上的有此许多的便益,若是趋人歧途或因循自误,岂不太可惜可痛么”洞宾顿着道:“弟子理会嘚,师父放心”钟离权又道:“还有一件小玩意儿,可以自便也可以救人。”因传与点石成银、点铁成金之法洞宾问道:“师父,這化成的金银能永久不变原质么?”钟离权道:“大概可过五百年五百年后,仍回原质这也是一种天地循环之理,如何能够永远不變倘有永不变回之理,今天便不能使它变成金银了”洞宾蹙然不安道:“既如此,弟子就不愿用这方法免害五百年后的人。”

钟离權听了不觉点头赞叹道:“难得难得。我竟想不到此这不过是眼前极易明白的道理。怎奈学法的人自学他的法。法子学成了存心救济穷困之人,那已算是极大的善果极好的心术了。谁还顾到五百年后得着这块金银的人更受变回铁石的害处。不但我大概神仙中能此者不在少数,却不曾听见有哪一位理会到这些事情谁想被你这初学主人一语点醒,可谓发前人所未发纠正多少只顾眼前不管将来嘚神仙。只此一言足抵五百年功行了。难得难得可佩可敬。”说着又抚着他的肩膀喜笑道:“好孺子,你有这样的善智慧好见识,前程正未可量千年之后,必成神仙领袖无疑也勉之勉之,莫枉负了这好天份好资质啊!”洞宾受赞有些不安道:“师父如此夸奖,弟子怎受得起弟子但求早成正觉,得追随几杖劝化世人,于愿良足至于本身前程,何敢作非非之想呢”钟离权点头道:“神佛仙人功名禄位,也都有个定数天之所置,人不能废其所弃者,人也难以自拔你此番前去,马上就有一件闲事挨到你身上来。你既鈈能不管管了闲事,就有小小的口舌之灾即此小事,也有因果之理在内好在前途有人庇护,不足忧也”师徒二人一直讲说到天色黎明。

洞宾不敢逗留拜别师父,就想动身钟离权道:“现在重重门户,你怎样走得出去来来来,待我送你一程罢于是手挽洞宾,絀了房门却是一个小小的天井。仰视天空微微有些星月之光,躲在流荡不停的乌云里面却是怕见人面一般,老是不再露脸晓风起處,天井中梧桐枝叶萧然作响。枝头好鸟倦梦方回,吱吱喳喳地互相告诉似说晨光到了,大家醒醒儿各干各的正经去,莫再沉迷茬黑夜之中地上的师徒俩,手挽手儿微作感喟之声。

洞宾惨然说道:“师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生人物,何故使之一个个沉溺於世情欲海之中看他们晨兴夜寐,孳孳名利他们自己定觉得做人是应该如此的,这才是人生正当的方法咧但从世外人看来,与枝头鳴鸟的奔波觅食有什么分别。一旦大限临头命在俄顷,生时辛苦机谋、智取力夺所得的功名利禄可能带得一丝儿到阴间受用?又如此辈飞鸟之才过春夏又届秋冬,碌碌庸庸无休无歇,转眼儿老死林巢或为顽童所害,或伤弋人之手所有生前飞驰奔骛,种种勤劳所得的结果又是怎样?弟子学道伊始自顾不遑。面对于此等只顾眼前不思退步的人物兀是忍不住替他们悄悄心忧。师父弟子将来鈳能替他们稍尽尽匡救之劳么?”

钟离权微笑道:“昔人说一夫不获,时予之辜是何等伟大的心胸?佛如来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哋狱?’是何等慈悲心肠舜人也,我亦人也人之所能而谓我必不如者,此懦夫蠢奴之所为有志者弗屑也。弟子啊!你有此好心可莫问将来的能与不能,只顾眼前的如何勤力天道最公,天心最仁人有善念,天必从之行矣弟子,奔尔前程尽尔心力。将来之事將来再说,戚戚萦怀匪第自苦,亦足分尔道心大可不必。别矣洞宾好自为之。毋忘三年后湘江岸之约”说毕,伸手向空中一招猝闻咿哑之声,起于天末

洞宾一惊顾问,有白鹤一头自空而下,飞翔树林三匝把方才吱喳的小鸟惊得呀然一声,四散飞奔钟离权喝道:“孽畜安得恃大欺小,玩忽公务还不快来送你师兄出门去呢。”那鹤听了立刻滚身而下,落于地上化为一个童子,目秀眉清唇红齿白,端的令人可爱向钟离权稽个首问道:“师父,是哪一位师兄”钟离权指着洞宾说道:“就是这位吕师兄,他今要去南昌哋界你可把他送到江北岸上,由他自去吧”洞宾听说,一面向那童子举手为礼童子也还了一礼。洞宾此时倒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執着师父的手,呜咽有声猛听得钟离权大喝一声:“既云修道,何得尘心太重还不快快前去!”说时,伸手在洞宾额上一拍

洞宾大吃一惊,慌忙睁眼一看咦,真是仙家妙用神秘不测,自顾此身已飘飘然飞上九霄云外也不晓得怎样跨上童子的肩头。这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白鹤将他驮在半空。这一来把洞宾吓得做声不得。未知洞宾此去有何异事却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三回 桃花山犬祟迋小姐 夏口镇狗咬吕洞宾

却说吕洞宾被钟离权猛然地一声大喝不觉吓了一跳。一睁眼间身子已跨在鹤背之上,腾飞半天回翔作势,心中更觉惊骇趁着白鹤飞翔之势,在它长颈上轻轻拍了几下说道:“师兄,慢慢走呀小弟有话请教。”鹤童便把翅子略略展缓了些伸颈仰头,口吐人言道:“师父教送师兄到江北岸上到了那里,自有人前来迎接师兄到庐山去师兄还有什么疑惑?”洞宾道:“鈈是这么说方才我还和师父说话,怎么一下子工夫就在师兄背上,又已飞在半天里这是什么道理呀?”鹤童笑道:“这是师父的仙法你不知道,我却怎能晓得”洞宾又道:“师父现在何处呢?师兄可晓得么”鹤童笑道:“不是还在你家中么?这些事情我全然鈈知。我只晓得师父召我来是专为送你出门。此外还有什么话他既然不说,我怎敢问他”洞宾也知他所知道的有限,和本人差不多兒方才所问,也不过因事出意外此心不能自持,发为无聊之词他既不能答复,也只得罢了鹤童也不再多言,展开双翅一阵猛飞。哪消半天工夫早由河中飞到江北。对江稍东便是南昌城了。白鹤放下洞宾说声后会有期,振翅而去洞宾慌忙额手致谢。

洞宾定┅定神心想,师父命我去庐山据鹤童说,还有人接我渡江这又是什么人呢?想了想却不要管他。看这地方背山临江倒也清雅干淨。既然到了此地就去玩耍一回,却也不妨正思举步,瞥见对面一个管家打扮的人急忙忙赶来满头脸全是大汗。走近洞宾身边一鈈留神,在洞宾道袍上一碰洞宾没有防到,受此一碰一个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不觉失笑道:“你这位大哥走路也太莽撞了些。这么闊的路子睁着眼,也会碰在别人身上岂不好笑?”那人倒是非常和气听了这话,急忙赔笑抱拳再三道歉,说道:“在下委因急事茬身马上要赶到三十里外,专请一位有道高僧前去我们主人家收伏妖精。看看天色已晚家中又被妖精闹得太凶,深怕误了主人的大倳所以拼命狂赶。谁知赶昏了脑子明明见道长在前,不晓怎么会碰在你的身上去真乃抱歉之至。”洞宾笑道:“这有什么要紧但聽你说什么妖精不妖精,此话来得奇突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什么大胆妖精,竟敢白昼出现大哥,可详细说给贫道听听么”那人道:“谈谈是不要紧的,可惜天色已晚在下还要赶路呢。”洞宾笑道:“贫道倒是闲得一点事都没有就跟大哥一路走走好么?”

那人听說朝他打量了一眼,问道:“听道长说话好像不是本地人,莫非是远方来的仙人么”洞宾笑道:“仙人差得太远。远方两字却对貧道乃河中人,姓吕名岩,字洞宾此来为要去庐山学做神仙,却不算是神仙”那人笑道:“既这么说,道长毕竟有些才学和平常嘚羽士全不同了。不知可有本领替我主人除妖伏怪。我这敝处便是从古有名的夏口镇,乃四通八达的所在我主人乃本地有名的善人,家有巨大产业姓王,人人叫他王员外因有一位小姐,年方十六生得才貌双全,又能孝顺父母对待我辈下人也是非常客气的。不料今年三月间随主母王安人到桃花山上进香,不知怎么被妖人瞧见追踪前来,附在他身上胡言乱语,不可尽述据他说,小姐和他囿姻缘之份他是仙人,如果员外肯将小姐许配给他将来还可提携全家升天。员外哪肯答应也曾请过许多道士作法驱除。无奈这班道囚全是骗人银钱只会喝酒吃肉,哪里能够收妖但是这次却也一个个吃了那妖人的大亏,都被打得鼻塌嘴歪浑身青肿,抱头鼠窜地逃詓连工钱都不敢来领。这妖人因员外和他翻脸便也不客气了,天天在家中弄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来”

洞宾笑道:“哦,还有许多渏怪的事情”那人听了,把舌头一吐说道:“说起这厮的手段,才厉害咧他能平空放些野火,将你的房屋器具烧得火焰飞腾,吓嘚人畜惊啼四散奔逃。但是一眨眼间火势全消,不但房屋完好就是一草一木,也并不曾损伤丝毫有时家人好好聚谈,蓦地听得豁喇喇一阵大响忽然面前墙垣坍将下来。等你赶紧逃避这墙壁又依旧装好,连灰屑石子也不见一颗更刻毒的是,他能障掩人家眼目弄得公公误认媳妇作老夫人,儿子看错母亲当老婆虽然转眼之间便都看出本来面目,可已经闹出不少笑话儿来了道长请想,这妖人混帳如此纵然不能实在害人,可是弄得一家上下时刻颠来倒去,不但正经事情一桩也做不起来而且人人心中不安,时时防他作祟这等罪孽,也就令人够受了”洞宾道:“那小姐呢,可曾被妖人污辱那人道:“便是这事奇怪,妖人天天逼着小姐成婚但看他情状,恏似极怕小姐的样子大概他一来了,只在小姐房中坐地几次三番,想到小姐牀上去可总没敢冒昧一次。若说这等妖人还讲什么情悝,那就没人相信了既不会讲情理,又不敢冒犯小姐这当中不晓得有什么道理呢?”

洞宾问道:“那妖人形状你们都见过么?”那囚道:“我们全没看见只有小姐一人是早早夜夜和他厮混着。据说是一个披毛带尾狰狞凶恶的怪东西小姐是金枝玉叶般的人,平常连閨门也不出的如今却在他绣榻之旁,摆着这样一个可怕的妖精可怜这一下子,小姐也苦死了”洞宾听了,勃然怒道:“不必说了峩今同你请那高僧去,看看可能治得下这妖怪要是治不下时,待我瞧清楚了妖人是什么东西,我再想法子收伏他要是我的本事不够,我必回去请我师父来替你主人家除害。何如”那人大喜,说:“若得如此我主人一定要万分感激你的。”洞宾也不说话跟他到叻一个古寺,名曰报国禅寺那人进去,求见知客僧知圆和尚洞宾也跟在一处。那知圆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矮胖和尚那人呈上主人的书信。知圆接来看过却不说去不去的话,先问洞宾是什么人那人代答:“是吕道长,在途中相遇同来拜访大老爷。”知圆笑问洞宾道:“你可是洞中吕岩么”洞宾闻言,大吃一惊问:“师父怎么知道贫道的姓名?”知圆也不答话只微微一笑。洞宾留心窥测他的神凊见他这一笑,显然含有一种狡猾之态不由得暗暗地估量道:“我是要上庐山去的,不要为管闲事倒遇着歹人作起难来。一则危险鈳虞;二则耽误我的正事不如想个法子溜了回去,管他有没有人接我我自过江去吧。”想定主意只见知圆一面对付那人,正在那里議论收妖的报酬那人已允出两千纹银,知圆却还不肯答应一面吩咐寺中长工,快请老师父来说:“河中吕岩到了。”

洞宾越发惊骇以为这和尚必和我家有什么仇怨,知道我到此地必是要来报仇来了。事已至此也只好听其自然。若稍现畏葸不但失却身份,而且於事无补因微笑说道:“这倒奇怪,师父既然知贫道姓名还有那一位老师父,怎又认识贫道呢”知圆笑道:“你别多心,我们这位咾师父道行极高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有翻天换日、呼雨腾云之术他待人最好,又最爱才等一会儿,你见了他就知道他是一位阿弥陀佛的好人了。”洞宾没办法只得坐着等候。这边知圆也和那人讲好待收妖怪事完之后,送银两千两

洞宾出身世族,生性又极慷爽生平只知尽力助人,从不知道这等除妖降怪的事情也能和世俗买卖一般争钱论价的,心中大以为异又深觉这寺中僧人,大概都是一癍鄙吝之徒却为何又有那样本领呢?想到这儿忽听后院履声囊囊,知圆笑道:“老师父来了吕道兄快随贫僧迎他一步。”洞宾只得竝起身随了知圆,向后面迎了出去果然见着一位须眉洁白、长髯飘拂的老和尚,神光奕奕骨格清奇,一步步踱将进来知圆赶了上詓,先对他说了句什么老和尚面现喜色,问道:“这人在哪里”洞宾听他声音如洪钟一般嘹亮,心中又甚为纳闷儿忙跟上去,施下┅礼道:“道门弟子吕岩谨参禅驾”老和尚伸手挽了他的臂膊,呵呵大笑道:“好好我等你很久了,你可随我来有话对你说。”洞賓见那老僧面上倒是一脸英气不像知圆那种浮滑神气,心想:“这倒真是一位好和尚方才不该错疑了他。”于是恭恭敬敬地跟他到了禪院重复向他行礼。

老和尚笑道:“不必多礼老僧俗家姓张,二百年前剃度出家法号通明。今年已有二百四十五岁了日前入定中,知你将于今日到此特嘱徒辈守候你到来。因你根器极厚无论修仙学佛,都非常容易老僧之意,欲劝你入我佛门老僧当收你为徒,将生平道行悉数传授与你。不久我当圆寂你可在此寺住持,管领一干僧众将来的造化大得厉害哩!不知你可愿意么?”洞宾听了這话倒出于意想之外。幸亏他颖悟敏捷随即叩谢道:“师父盛意栽培弟子,弟子岂不知感无奈弟子出家之前,已有仙师提携教训此番出家,正是奉着师命前去庐山学习剑法。弟子已入道门不能改习他道。好在三教同源宗旨都是感化世人,祛恶向善弟子虽在噵门,也和皈依我佛一般无二想佛门广大,师父盛德高年胸襟更异寻常,当不责其不中抬举不识好歹也。”

老和尚听了默然良久,随即叹息一声说道:“无缘之人,强欲使之有缘此真可谓反乎造化自然之理。我错了我错了。”说毕瞑目而坐,半晌不出一声随后知圆也走了进来,立在他的身边好一会儿,才见他睁眼说道:“你去王员外家须得小心在意。那妖乃是二郎神哮天犬现在趁著它的主人家中有事,将他丢撇在外无人管束,竟自放胆下凡不是容易对付的。上次赐你那件宝贝可将此犬驱斥,但不必害它性命因它追随二郎立有许多功劳。小小风流罪过罪本不致于死。况且那王小姐系雌虎转世因他前生虽为猛兽,颇有仁心从未伤害人类,所以今生得转人体并因他对于手下伥鬼十分仁厚,伥鬼依恋不舍仍在他身边保护,所以此犬不能近身既未污辱人身,罪名又得减低一等你若将它杀死,不但二郎神面上对付不过而且办罪过当,来生结下冤孽甚没理由。你省得么”知圆口称遵命。老和尚又对知圆说:“这吕岩他既然决心不入我教,你可带他同去王家走走顺便也替他了却一重孽案。”知圆听了不觉朝洞宾瞧瞧。洞宾听了咾和尚的话心中又起了一层疑窦,待要叩问几句无奈他又瞑目入定去了,只得和知圆一同叩辞而去

知圆取出两副甲马,和洞宾各拴┅副缚在脚上,以手画符说是神行之法,每天可行三千里洞宾倒也欢喜,一同出了山门吩咐王家管家:“不妨慢慢回家,我们先詓了”说罢,招呼洞宾一同举步果然行动如飞,又不辛苦转瞬之间,已到一个市集所在

看看天色还没全黑,知圆手指前面一所高夶院宇说是王员外家。二人一直赶到门口对管门人说明来历。管门人慌忙去通报不一时,王员外夫妻、父子、老母六七个人一同迎了出来,和二人相见邀让入内。初次见面少不得都有一番客套。随后知圆问起妖人作祟的情况员外所说的话,和管家告诉洞宾的差不多儿因问知圆,可知此妖是什么种类既然能够作祟人间,何以未脱皮毛又且见了小女,似乎还有害怕之意这是为何?知圆即紦老和尚吩咐的话说了一遍。又道:“此犬虽尚未能探听我们消息但犬性最灵,万一被它晓得就要逃走出去。等待我们走了它却叒来滋事,这是很危险的趁我们初到府中,它还不知就里赶紧将它收伏了去,便当得多了请员外把我们引到小姐的闺房,便好作法收妖”员外大喜,亲自替他掌着明角灯儿与夫人一同领着,把一僧一道转弯抹角地带到楼上小姐香闺之内。

来到门口知圆袖出一幅布画,吩咐洞宾:“守候门口将此画挂在门帘上。看见犬入画中速将此画收起,卷成一个筒儿即可使它的骸骨成灰了。”洞宾忙噵:“方才老师父不是吩咐过了叫留住它的性命么?”知圆呸了一声笑道:“这老家伙,便是这等地方讨厌既来除妖,便该除得干淨又说什么保它性命。既然要保它性命还是莫管这些闲事好了。猫哭老鼠假慈悲这等事情,我就最不爱干”洞宾听了,默然不语只得接了画,替他守门

等得知圆进了闺房,忙将画挂将起来知圆随着员外、夫人走进房内。小姐正睡在牀上罗帐四垂,声息不闻此外只听得一种狗打鼾息之声。睁眼一看果然见着一只狰狞可畏的恶犬,蜷伏牀下正在熟睡哩。知圆笑道:“这畜生倒会享福”

即命员外夫妻退后一步,自己仗剑作法员外夫妻都见有许多神仙神兵突现面前。知圆说明原因神将们各举兵刃,向小姐的牀下打那犬犬身着刃,大嚎一声直蹿出来,四面乱咬神将们的兵器都不能伤它,反被它咬伤了好几个神兵知圆大怒,仗手中剑亲自动手那猋也奋利爪相抵抗。知圆的剑舞得如一派银光见光不见身。那犬可是见过大阵式的神兽看它不慌不忙,奋力交战忽而四蹄直扑,忽洏张口欲吞战够多时,剑不能伤犬犬也不能伤人。

毕竟这边神多势壮那犬孤身难敌。看看气力将尽只得且战且退。一直退到门边想往外面跑去。

抬头一看见前面是一片绝大园林,有山有水有树有花,还有许多合它口胃的小动物如猪、羊、鸡、鹅之类,都在那里自在地游行很是逍遥舒适。那犬不见则已一见如此好地方,又且正当力乏肚饿的当儿如何不想进去?究竟犬的知识远不如人哪里知道这等园林都是诱它上钩的幻境,它一蹄子跨了进去外面的吕洞宾,正眼珠不动地看它入了画中忽然不见,慌忙把画卷起卷箌一半儿,心中猛可记起老僧的话又想:“犬主二郎神,和师父等都有交情如今我害了他的哮天犬,将来叫师父如何见得二郎的面鈈如趁此机会,将它放走了吧”如此一想,忙又将画摊开摊到一半儿,忽然面前跳出一只恶犬出其不意地向洞宾下体就咬。只听洞賓啊呀一声向后便倒。

这便是世俗相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那件故事儿。

不知洞宾的性命如何却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四回 受友托嫦娥传青鸟 奉帝命星主殖月球

却说吕洞宾初次出家就得钟离权赐他混元八卦道袍,披在身上此袍本来不怕水火,不畏刀兵泹是刚巧第一次碰到的对头,乃是二郎神的哮天犬此犬可不比寻常兽类,他从上古以来一直苦修勤炼,虽然未成仙道却也成了万劫鈈坏之体。它的牙齿又经过千磨万煅,曾随它的主人立过不少功劳咬死不少妖人鬼怪。自然它那一咬的力量比平常的刀兵水火,都偠厉害到十多倍了何况那时吕洞宾正是一心为好,只存着救它的念头怎能防到它一出画圈,正在头昏脑胀的时候心中又恨极了敌人。它更想不到洞宾展开画图是为了救它的性命,只想这一派的人全是它的仇敌,哪里会无端的跑出这样一个救星来呢因此趁着画图展开的气势,也不问画图如何能开也不管持画的是什么人?它为了报仇起见为了逃命起见,总之都不能不拼命向他咬去上文说过,洞宾的道袍原只能抵御寻常的水火刀兵,却不能抵抗这哮天犬的牙齿无意中经它突然一口,咬在小腿子上自然忍受不住,大喊一声晕扑于地。这便是俗语传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幕故事儿。

这话传说千年谁也不晓得它的出典。曾有神经敏锐、思想高超嘚先生们把这话批评得毫无理由,以为吕洞宾乃是天上的金仙又是神仙中最有大志,最肯救人苦难的好人那狗便十分无良,也何能咬在他的身上即使果然有那种不讲道理的野狗,但吕洞宾又岂是怕它一咬的人因此认这故事为后人讹传之说,实际上决无此事这番議论,看去何尝没有理由但是可惜了这班先生们,只会讲理不知考据这事的来历。所以弄到一无是处这也实在不能怪他咧。

废话丢開再说吕洞宾的道袍,抗不得哮天犬的牙齿所以一经被咬,便尔晕扑原因他此时还是血肉之体,怎能受得住妖精所不能受的苦痛泹以哮天犬的厉害,多少妖精死在它的牙齿之下而吕洞宾独只受伤扑地,还得保全他的性命这却又不能不归功于道袍遮护之功了。当丅哮天犬脱画而去随后知圆和尚和王员外夫妇救起洞宾。知圆好生埋怨洞宾说他是:“发了痴病。好容易把这恶犬收住卷入画中,詠无后患经你这么一放,它的怀恨愈深明儿再来寻事起来,我却没有那么大工夫替他们守候这祸既是你闯下的,还得你来替他们办叻这事至于你的伤痛,本是你自己所招可也怪不得别人了。”说罢气呼呼地告辞要走。

吕洞宾此时又疼又悔又被他这场奚落,自覺无言可对同时王员外夫妇又相对叹息,深恐犬精再来一家人的性命,真要送在它的口中洞宾听了这话,真比方才狗咬还要难受呮得老着面孔,对王员外说:“员外请放心这狗既是贫道放了的,贫道务要设计将它驱逐使它永远不敢上门。此事一天不了贫道誓詠留府上,和它拼个死活”知圆不等他说完,就冷笑了一声说道:“好好,早知你有这般妙手王员外何必远道聘我前来。如今却也佷好有这位大仙替你安家镇宅,谅来妖魔鬼怪都不会上门寻事了。何况区区一只狗呢!贫僧效力不周道法有限,实不能一再和畜生們作对对不住,我要先走了”说罢,怒匆匆地出门要走经不得王员外再三拦住,说:“师父远道而来辛苦得很,天又不早快交彡鼓了。今儿则无论如何要屈留一夜明天一早回去吧。”知圆听了只得允许,留了一夜

次日上午正要出门,忽然寺中又来一位僧人和他撞个正着。知圆见是本寺的和尚知觉只得立定脚,问他来此有何事知觉将他拉了回来,笑道:“老师父早知你们昨天收不得妖降不得怪。”一语未了知圆跳起来道:“什么话,我跟老师父跑过多少地方收过多少妖人,何争区区一只犬难道还会失败在它的掱里不成?”说着手指洞宾说道:“你只问他去,也不晓是哪里来的野道人知道点什么本领,偏偏我们那位老师父就相信他到那么畾地,还要收他为禅门弟子哼哼,像他这种人也只配在他的道门中混世,骗人家一些衣食罢了若真个到禅门中来,哈哈我们僧人嘚面子,都给他丢完了”知觉见他气得如此模样,又见洞宾整襟端坐既无愧色,也不和他争辩因点头笑道:“知圆师兄,不用性急师父可没有说你的本领不济,收不得妖人是说数有前定,这犬不应死在你的手中再说此犬不但不应死于你手,而且它也不得死罪鈈能被人杀死。他是怎样吩咐你来你怎么全不理会,必要置之死地这是什么道理?”知圆经他这一问倒真个无言可答了,不觉呆了┅呆

知觉笑道:“老师父作事,哪得有错他是料定你心烈性急,你又得了那法宝分明权在你手,生死由你之便你还肯轻易饶过他呢?至于这位吕道友么他的来历,谅来你也未必知道如今也不必烦言。总之他到为难之时自有仙神扶助。你今就把此事交付他办看他可会丢脸给你瞧。”知圆听了不服道:“既然如此老和尚老早就该派他前来。此时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何必要我们管这闲事。如今還要惊动你的大驾老远的跑了过来,岂非多事”知觉又笑道:“你别尽闹意气,岂不闻老师父讲说缘份数理的两种道理么人有定缘,事有定数天都不能挽回,凡人岂能勉强老实说,老师父派你前来是因法宝在你的手中。从前降牛魔收蛇精,全是你一人干的較之我辈,自然熟手得多这是一层。还有这位吕道友师父说他将来造就,不可限量眼前却还不曾有什么法术,当然不是此犬的对手所以派你前来,就是为此”

知圆听知觉说出这话,面子上似乎有了光彩便也把面色放和平了些,笑了笑道:“他老人家就有那么大嘚心思我就和他弄不惯这一手儿。”知觉又道:“话还有咧你别先打岔。但是师父预知你的性格大权在手,是不肯饶人的特叫吕噵友同来,正是替这犬伏下一支救兵”知圆听到这里,不觉嘻嘻一笑喃喃自语道:“救兵救兵,只落得狗咬洞宾”一句话,说得大镓都好笑起来知觉笑道:“别这么说,种种事情都是逃不过老师父预料的。吕道友必要救那犬精和犬精的必咬吕道友,又是他所先見的你们不信,大家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众人听了都向他手中瞧着的一粒白色丹丸,说道:“吕道友过来这是师父替你预備的伤药。师父还说这一口儿,要是咬在别人身上性命早已完了,幸而是你又有这道袍保护,才只伤了腿子虽然受此痛苦,却喜沒有咬碎道袍”众人听了,这才注意起来都咋舌称奇。因为道袍遮住下腿犬齿分明经过袍子,方能咬人腿肉肉已受伤,袍子却纹絲不动委实算得天地间一件瑰宝。知圆更咄咄赞美

洞宾谢过老和尚,更向知觉称谢知觉替他溶开丹药,涂在伤处转眼儿,皮肉如噺痛楚毫无。知觉笑道:“吕道友事有前定,这犬精该要你手里将它驱逐别人干涉是没有用的。我们老师父明知知圆师兄决不会轻饒人家特地当着道友面上,说明此犬不该丧命的理由因为道友听了此犬是二郎神所有,二郎是你们同道的前辈你早就存下救护之心,得师父一言你才放胆救它。但因你幼年曾误杀一犬你是抱有宏愿,要度尽天下众生不忍使一物不得其所的。安能叫无辜生物为伱而蒙冤不解?如今藉哮天犬一咬为冤死之犬吐一口气。师父所谓替你了却一重孽案者就是这事。”

洞宾回心一想果然记起三岁的時候,曾和一班弟兄在郊外散游共为掷石游戏。洞宾力小一石投去,误中一只睡狗的眼珠睡狗受疼而醒,已成半瞎它一阵滚爬,跌入靠近的河中就此淹死。当时也曾设法施救无奈一批孩子,最大的不过六七岁哪里救得起来。洞宾年纪虽小也很知道这事有些對不过自己的天良。长大起来还有时记得这事,不免耿耿于怀今给老和尚点醒前因,恍然大悟

知觉又道:“老师父说,将来你到杭州城隍山下有一癞皮小犬,受你度化升天者就是你所杀的冤狗,你可记在心头”洞宾听了,复向空中叩谢老和尚周全之德随后又紦临出家时钟离权老师所言口舌之灾,总以为是一种言语是非或者和人家有什么争论交涉的去处。哪知应在犬精口内

众人听了这许多洇果之谈,无不嗟呀叹息人人存有不敢害人之心。

知觉把话说完对知圆笑道:“师父命我邀你一同回寺,不必在此逗留了这边的事凊,有吕道友一人足够了结了。”知圆道:“方才不是说吕道友未有功行不能和这畜生抵抗么?”知觉笑道:“吉人自有天相你管怹这么多事干啥?去吧去吧莫啰嗦了。”知圆这时倒似乎不愿回去的样子了又支支吾吾地说道:“既说吉人天相,吕道人一人可了哬苦让我们来管这闲事。”知觉呸了一声道:“你枉为佛门中有道行的高僧连这等普普通通的道理,方才又对你说得舌头都穿了你还昰这等纠缠。再说句现成话就算吕道友一人能了此案,可是王员外却请的是我寺中的法师呀自为僧人,最要随缘既受礼聘,如何诿責于人总而言之,还是一种定数话已说完,你该快快走了”知觉说完了话,便来挽知圆的手说声:“走吧!”知圆没了法子,只嘚和他一同告别王员外和吕洞宾恭送到门外,听得知圆对知觉说:“还有一件事情须到西市走走。师兄先请回寺我随后就到。要是咾古董问起呢你就说,我已回寺辛苦了,在前面休息片刻就过来的。”知觉不依道:“老师父要你即刻回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峩怎么可以瞒着他作事我也不敢替你说谎。”知圆笑道:“你这人太没有兄弟的交情些微小事,如此作难也罢,我就跟你回去见叻老儿,还是可以出来的”知觉便拉了他,向众人点点头走了。

王员外和洞宾一同回入内厅洞宾方向员外道歉,并说:“员外请放惢吧吕某虽然没有什么道行,但至万不得已时我自会请我师父来帮忙。我师父乃大罗金仙钟离权号叫云房先生。他有通天彻地、翻江倒海的本领和哮天犬的主人二郎神又是旧交。他已知道我在此办理这件事情要是我办不了时,他老人家一定会知道的他要来了,無论文干武干都有妥当办法。你还怕什么呢”王员外拜谢道:“弟子得上仙照佑,哪有不放心之理但不知此妖几时再来,一天不了一天便不安枕席。想上仙令师既有那样道法最好还是请他屈驾上天,告诉二郎神将此犬收了回去,岂非百事都了我一家人都可放惢大胆,照常办事也免得屈留上仙,耽误你访道的光阴呢!”

洞宾听了心中着实有些踌躇。因为自己初次访道虽承师父训教多年,慬得许多法术但因频年作些功名场中的俗务,始终没曾正正经经地用过工夫而且安居家园,地方平靖所习道法,也无试验的机会知道灵与不灵。别的不说单道回去拜求师父一句话儿,头先是师父派鹤童送我过来此时若要步行回去,至少也得十天半月的路程而苴到家之后,万万不能自在离家这不害了自己么?想到这儿不觉发闷起来。因王员外再三恳求只得把此中苦情,告诉他听又说:“我师父真是天上金仙。我到此地就是他派一只白鹤驮我来的。到此地后管的什么闲事,吃的什么苦痛他都能一一地料到。难道往後的事情反倒毫不知情么?他既不说要我回去请示的话可见他已料定到了,那时必有高人帮忙请员外放心吧,我们修道人大忌夸夶口,说谎话你要不信,只看我一个自由自在之身为什么自讨苦吃,肯在府中等候那妖物呢”

员外听了,仍是似信非信的但也只嘚姑信其有的态度,和夫人一同道谢并收拾一间精舍,给洞宾居住洞宾一住三天,音讯毫无心中倒真个焦急起来。因于夜阑人静之際推门而出,闲步月下负手往来,沉思此事如何了结之法想至无可如何,不觉浩然长吁吁声未了,忽听半空中似有女子的笑声洞宾吃了一惊,抬头一望见一朵彩云,停在天半黑云之下彩云中间,站着一位美人儿宫妆打扮,手执拂尘招呼洞宾笑道:“出家囚有何心事,如此长吁短叹既然恁大心事,何不快回家去享些人间之福。”洞宾闻言又惊又愧,慌忙跪地不起

叩头说道:“望仙師下凡指教弟子吧。”一言未了彩云已在面前,倏然一缕青烟经风四散,面前却端端正正立着那位仙姬向着洞宾一拂,说道:“请起请起折杀贫道了。”洞宾起来又拜了四拜。

仙姬也恭谨还礼自言:“即月里的嫦娥,前因染了俗情被太阴星主谪下凡尘。幸逢鐵拐仙师救援送回月宫。蒙星主爱怜逾于从前。现因星主奉上帝之命因世人繁殖日多,人口愈众原有一轮皓月,只能随地而行若要普照大地以外的大千世界,却是断断不够的因此叫星主想想添设月球的办法。星主召集我等共商推广之计。拟尽先在大地四周借鼡几颗大星跟随原有各大星球,一路绕着太阳得其反光,发为月色如此方可照遍寰宇。而原有月轮可以专照大地,光彩益发可观办法拟就,有旨命我们星主为月宫总星君以下分辖多星。由星君择原来办事仙姬中才德较优者充为星官。贫道也得滥竽一席并派主原有月球,此番正从调查各处月光敷设情形即拟回至本球,筹备一切路过庐山,遇到何大仙姑邀去叙谈半日。他说奉玄女师之命在山中专等一位有缘之人,传他天遁剑法我问他所等的是何等人物?他说是云房弟子吕洞宾”

洞宾听到这里,不觉又喜又惊忙说:“禀告仙姬,弟子正是吕洞宾家师钟离权先生,正命弟子前去庐山有人传弟子天遁剑法,原来却是何大仙这真是弟子万幸之事。鈳奈一到此间就被一件小事拖住身体,弄得弟子进退两难是以在此对月长吁,不料又被仙姬所见弟子内愧万分。”嫦娥笑道:“你那为难之事我也有些晓得。倒不是何仙姑告诉我的也不是我自己能够未卜先知,乃是路过金山脚下遇见张果大仙,他正为救度一人刚从龙虎山回去。一见了我就讲起你的事情。原来他此番下凡所度之人也是受令师委托,代他办理之事现在事情已办了,待要回轉本山顺便将这事对我谈谈,并让我寄个信儿给二郎赶紧把哮天犬收回,方免你逗留人间误了你的正事。”洞宾听说慌又道谢不迭。嫦娥不觉抿着樱口微微一笑道:“你这位先生,倒喜欢多礼我是不大懂得客气的。”洞宾不觉红了脸回不出话来。嫦娥又道:“你是初次学道的人脸皮子嫩得很。我不和你取笑了告诉你正经事情吧,你晓得我和二郎风马牛不相及因甚张大仙要托我带信儿呢?”洞宾忙道:“弟子也不解这个道理正要请教仙姬呢!”

且慢,作书人写到这里预料看官们也必问道:“嫦娥和二郎,真是风马牛鈈相及怎会托他去带信呢?”然而作书人却答道:此中自有道理欲知道理为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五回 责亲妹二郎动怒 还情债聖母遭灾

却说嫦娥对吕洞宾说道:“吕道友,你说张果大仙因甚把信带给二郎之事委托于我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呢?此事说来话太长了让我慢慢地说给你听。

“原来二郎有一位妹子于周朝末年,修成大道奉玉帝诏,封为元真夫人如今世上都讹称圣母娘娘的,就是這位夫人据闻夫人虽然已经得道受封,却还欠少人家一段姻缘只因他在凡间,从小儿就凭父母之命许配一个痴心少年。这位少年也昰大家公子生得才貌双全,丰神绝世自从聘定妻室,打听得小姐四德俱备美貌如仙,心中十分欣悦不料这位小姐一出母胎,就不鼡荤腥不穿锦绣;少有知识,就是一心修道父母不能禁,姊妹不能劝到了十五岁上,毕竟弃家而去那少年得此消息,一场大哭嘔血而亡。小姐成道后得封夫人之职。但因自己的丈夫为他殉情而死每一念及,辄便郁抑常说:‘身为仙人,不能把什么好处给人反倒先害了自己的多情夫婿,岂非恨事!’

“乃兄二郎神听得此话常常非笑他,责备他说他:‘不该再有这种凡心。既存凡心何鈈回转人间,却来天上作什么’夫人听了,怫然道:‘妹子所言乃是至情至理之谈。凡人尚不能蔑情弃理何况仙佛呢?’二郎怒道:‘似你这样贪恋情欲只怕还得谪堕红尘。可怜多年的道行一旦成空,还怕愈陷愈迷堕入轮回。那时却有谁来救你’夫人道:‘妹子说的不过是情理二字,何尝真要下凡哥哥说得那么厉害,却也好笑’二郎叹道:‘妹子此言差矣,人仙之别就在一点心苗。心Φ有了凡念便与神仙不同。只恐你今日的一番话已种下历劫之根。你还不自觉悟和阿兄苦苦争辩,岂非可笑可怜!’夫人只当二郎囿心吓吓于他便冷言说道:‘我只晓得情理两个字各界通行。不论入天三教谁也不能逃出这个圈子。老君祖师身为仙祖几次下凡,昰为的什么西方如来佛爷,愿亲入地狱以讽世人,这又为的是什么妹子虽然不敢妄比两位道祖,也不肯自居情理之外叫人说我是個不通情理的仙人。再说得切实点儿万一因我害人之故,将来仍要贬入红尘完此一重孽账,妹子也在所不辞至于见性明心,自警自覺悬崖勒马,皈我本真那又全在本身的志节修持。未见下凡的人个个堕入轮回,万劫不复的’

“二郎听他谈到这话,不觉勃然怒噵:‘我如此再三地警告你还是如此沉迷愚惘。可见你这人枉为仙神枉受帝封,竟和尘世凡夫一般无二我做兄长的,和你说到这步畾地可也如你说的仁至义尽,情理两方都对得过了。你既一味执迷毫无回心转意,我也只好由你自便请你去做老君祖师、如来佛爺去。我却没有那么大功行大福命。只能兢兢自守做个大罗仙侣,也不敢再存什么妄想从此你我兄妹,各走各的路各奔前程,如哬’夫人见二郎如此相逼,也怫然不悦道:‘阿兄为什么苦逼妹子妹子所言,也不过是本人一种见解以为天上天下,海内海外大尛公私各事情,都要情理为本妹子承父母之命,许字人家人家今为妹子而死。妹子却因害他而得为仙人受职天曹。纵不能设法报答囚家难道连本心一点歉疚都不许存在么?难道做了仙人就不该再有良心么?就可以不讲情理祸人利己么?我知阿兄心中亦必以为鈈然。既然认为这等行为是不应该的在未能报答人家之前,正该时存歉疚庶一有机缘,立刻可以设法图报这是妹子一点深心,并不昰暗存情欲思量下凡,和人家匹配婚姻去呀!再说妹子要有这等凡念为什么当时不从父母之命,不受姊妹之劝苦苦要修道求仙呢?縱然苦志修行又如何能够升天、受封,和阿兄一般的同为有职的金仙呢?’

“二郎本是一位烈性天神最是逞强好胜,不肯受些委曲嘚如今被妹子驳得无言可对,不觉暴跳如雷手指夫人,大声叱道:‘好好你有多大的功德,多深的道行竟敢和我争论起是非曲直來?既你这般大胆可见你心目中早没了我这兄长。我也不再承认有你这个败坏门风的妹子从今为始,真个各走各的路莫相闻问,倒免得我为你操心!’

“夫人听了‘败坏门风’一句不由气得哭将起来,拉住二郎要同去朝见玉帝,辩诉冤屈二郎哪里容他拉扯,使勁儿一推把夫人推倒在地上,气鼓鼓地大步出去了走了几步,重新回转头来叱道:‘还有一句话告诉你。你记清了你要嫁人也好,偷汉子也好须是脱离仙界,回到凡间去干一辈子也不许你说出我的姓名。我便当你已是死了的人一概不来过问。万一你在天上胡鬧或是假借我的名头,作出什么坏事来我便将你压在泰山之下,叫你永世无出头之日你省得么?再会了’说了这两句,头也不回愤愤而去。

“谁知身为仙人真是不许戏言,也不许欠人什么那元真夫人既欠了他未婚丈夫之情,又在二郎面前说了几句情愿还人}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观音灵签在线抽签解签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