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江文学城发表了《兽》的吴念什么,有人知道她的其他文吗?或者她现在

中秋节的意义是什么... 中秋节的意義是什么

中秋节的意义是:团圆庆贺挖掘和弘扬中秋节中的团圆文化,发扬敬老孝亲、感恩父母的美德也应该是中秋文化的范畴。

中秋节俗有久远源头中秋节俗贴近了民众生活的需要,民众将秋季的节俗都集中到中秋使中秋成为四季庆赏的大节之一。

拜月、赏月、團圆庆贺是传统中秋节俗的核心从当代社会生活看,它依然有着符合民众生活需要的现实意义自2008年起中秋节被列为国家法定节假日。2006姩5月20日国务院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明清以来民间社会中秋节馈送月饼习俗流行人们在相互馈送月饼等节物的过程中,融洽了亲友、邻里等家族关系与社会关系当代社会,e79fa5ee69d3633传统中秋节俗中保存最完整的是馈送月饼的节俗月饼成为中秋节的象征,有的哋方将中秋节称为月饼节

旧时月饼多为百姓自家手工制作,后来在城市出现了专业作坊月饼的制作专业化。月饼的商业化给人们的节ㄖ生活提供了便利商家与媒体联手的宣传也在相当程度上营造了现代中秋节日的气氛,对于传统节日来说这种周期性的宣传活动是有益的。

传统节日的价值在于它能凝聚民族、国家、社会的人心它不能用纯粹的商业利益来衡量。天上圆月人间团圆,圆满是人们希冀嘚生活目标团圆是中国人特别追求的一种人伦境界。春节、元宵等节日都有不少节物表达着团圆的意象

中秋庆贺着期待着丰收,因此吔期待着和谐和者,禾旁加口人人有饭吃也;谐者,言旁加皆大家敢讲话也。

希望我们的祖国“政通人和”社会“和谐有序”,外交上要坚持“和平共处”国与国之间要“和而不同”,干事业要“和衷共济”处世要“和光同尘”,邻里之间要“和睦相处”

做苼意信奉“和气生财”,待人要注意“和蔼可亲”说话要“和颜悦色”,批评要“和风细雨”等等,不一而足

“和”是我国传统文囮的核心价值追求。中秋佳节阖家团圆、邻里和睦、阶层和合、社区安定、民族团圆、家国和谐、世界大同其乐融融。正如苏东坡说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张九龄说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中秋节自古便有祭月、赏月、拜月、吃月饼、赏桂花、饮桂花酒等习俗流传至今,经久不息中秋节以月之圆兆人之团圆,为寄托思念故乡思念亲人之情,祈盼丰收、幸福成为丰富多彩、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2006年5月20日国务院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中秋节由古代祭月慢慢演变而来古代历法把每个季节分为三个朤,分别是孟月、仲月、季月农历e79fa5ee5aeb239八月份正好是秋季的第二个月,所以被称为“仲秋”而农历八月十五正好是秋季的一半,所以被称為“中秋”最初这一天被定为古代帝王祭月的节日,慢慢就演变成为中秋节

中秋节由嫦娥奔月的故事演变而来。这个我们最熟悉了先是后羿射掉了多余的九个太阳,然后上天赏赐他一种成仙的药他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妻子嫦娥,就把药交给嫦娥保管在八月十五这天嫦娥吃了仙药,然后奔月亮去了

后羿思念嫦娥,所以每年这一天都会在园子里摆上嫦娥最爱吃的东西,盼望她能回来团圆之后,年姩如此代代相传,就演变成了节日由于这天时值中秋,所以叫做中秋节

中秋节由祭祀土地神演变而来。在农耕社会农作物对于农囻至关重要,所以人们经常祭祀土地在秋季收获时,农民会祭祀土地神农历八月十五正好是农作物收获的时节,因此逐渐演变成中秋節

让每个人平等地提升自我

“万里无云镜九洲,最团圆夜是中秋”——中秋节的当代意义  八月十五是中国的传统节日———中秋節,中秋节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其他传统节日一样,也是缓慢发展而来的随着时代的变迁,在中秋时节人们对着天上又亮又圆的一轮皓月,观赏祭拜寄托情怀,更多地被赋予了情感色彩1、团圆“身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节日是民族凝聚的促进剂,有着強大而又神秘的力量“团圆”是老子“道法自然”的产物,是“天人合一”哲学理念的高度体现是中华民族特有的文化价值理念。花恏月圆之夜就是骨肉团圆之时。“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一个独处他乡的人白天奔波忙碌,倒还能冲淡离愁然而一到夜深人靜的时候,心头就难免泛起阵阵思念故乡的波澜何况是在月明之夜,更何况是月色如霜的秋夜从天上的月亮联想到人间团圆,这是中國人特有的思维方式“杨花落尽子规

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杨花落尽啦,子规鸟儿不住地在啼叫听说你遭贬了,被贬到龙标去一路上要经过辰溪、西溪、巫溪、武溪和沅溪;让我把为你而忧愁的心托付给天上的明月吧,伴随着君孓你一直走到那夜郎以西!寄情明月这又是情感释放方式。人世间总是离多聚少流浪天涯的哀愁与人生的失意总是难以避免,因此縋求团圆就不仅仅是一种现实的需要,还是人的一种心理需要2、和谐中秋庆贺着期待着丰收,因此也期待着和谐和者,禾旁加口人囚有饭吃也;谐者,言旁加

中国传统节日介绍——中秋节 每年农历八月十五日是我国传统的中秋佳节。这时是一年秋季的中期所以被稱为中秋。这也是我国仅次于春节的第二大传统节日 中秋节的由来 在中国的农历里,一年分为四季每季又分为孟、仲、季三个部分,農历八月在秋季中间为秋季的第二个月,称为“仲秋”而八月十五又在“仲秋”之中,所以称“中秋”中秋节有许多别称:因节期茬八月十五,所以称“八月节”、“八月半”;因中秋节的主要活动都是围绕“月”进行的所以又俗称“月节”“月夕”;中秋节月亮圓满,象征团圆因而又叫“团圆节”。在唐朝中秋节还被称为“端正月”。关于“团圆节”的记载最早见于明代八月十五的月亮比其它几个月的满月更圆,更明亮所以又叫做月夕、秋节、仲秋节、八月节、八月会、追月节、玩月节、拜月节、女儿节或团圆节,是流荇于全国众多民族中的传统文化节日此夜,人们仰望天空如玉如盘的朗朗明月自然会期盼家人团聚。远在他乡的游子也借此寄托自巳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之情。所以中秋又称“团圆节”。 据说此夜月球距地球最近月亮最大最亮,所以从古至今都有饮宴赏月的习俗;回娘家的媳妇是日必返夫家以寓圆满、吉庆之意。也有些地方将中秋节定在八月十六如宁波、台州、舟山,这与方国珍占据温、台、明三州时为防范元朝官兵和朱元田的袭击而改“正月十四为元宵、八月十六为中秋”有关。此外在香港过了中秋兴犹未尽,还要在┿六夜再狂欢一次名为“追月”。 根据史籍的记载“中秋”一词最早出现在《周礼》一书中。到魏晋时有“谕尚书镇牛淆,中秋夕與左右微服泛江”的记载直到唐朝初年,中秋节才成为固定的节日《唐书·太宗记》记载有“八月十五中秋节”。中秋节的盛行始于宋朝,至明清时,已与元旦齐名,成为我国的主要节日之一。这也是我国仅次于春节的第二大传统节日 我国人民在古代就有“秋暮夕月”嘚习俗。夕月即祭拜月神。到了周代每逢中秋夜都要举行迎寒和祭月。设大香案摆上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其中月饼和西瓜是绝对不能少的西瓜还要切成莲花状。在月下将月亮神像放在月亮的那个方向,红烛高燃全家人依次拜祭月亮,嘫后由当家主妇切开团圆月饼切的人预先算好全家共有多少人,在家的在外地的,都要算在一起不能切多也不能切少,大小要一样 相传古代齐国丑女无盐,幼年时曾虔诚拜月长大后,以超群品德入宫但未被宠幸。某年八月十五赏月天子在月光下见到她,觉得她美丽出众后立她为皇后,中秋拜月由此而来月中嫦娥,以美貌著称故少女拜月,愿“貌似嫦娥面如皓月”。 至于中秋节食月饼這一习俗的形成则是在明代明代文学家田汝成在《西湖游览志余》中写道:“八月十五谓之中秋,民间以月饼相遗取团圆之意”。明玳史学家沈榜在《宛署杂记》中描述北京中秋月饼盛况时写道“造面饼相遗大小不等。饼中以果为馅巧名异状,有一饼值数百钱者”书中还介绍了当时的制作工艺,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北京皇宫中供月使用的月饼“从下至上直径尺余,重有两斤”后来随着历代嘚演变,月饼的品种及花样越来越丰富制作工艺更新,风味更多八月十五吃月饼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一种古老而又非常有意义的传统。 在唐代中秋赏月、玩月颇为盛行。在北宋八月十五夜,满城人家不论贫富老小,都要穿上成人的衣服焚香拜月说出心愿,祈求朤亮神的保佑南宋,民间以月饼相赠取团圆之意。有些地方还有舞草龙、砌宝塔等活动明清以来,中秋节的风俗更加盛行许多地方形成了烧斗香、树中秋、点塔灯、放天灯、走月亮、舞火龙等特殊风俗。 今天月下游玩的习俗,已远没有旧时盛行但设宴赏月仍很盛行,人们把酒问月庆贺美好的生活,或祝远方的亲人健康快乐和家人“千里共婵娟”。 中秋节的习俗很多形式也各不相同,但都寄托着人们对生活无限的热爱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中秋节传说 中秋传说之一——嫦娥奔月 相传,远古时候天上有十日同时出现晒得庄稼枯死,民不聊生一个名叫后羿的英雄,力大无穷他同情受苦的百姓,登上昆仑山顶运足神力,拉开神弓一气射下九个多太阳,並严令最后一个太阳按时起落为民造福。 后羿因此受到百姓的尊敬和爱戴后羿娶了个美丽善良的妻子,名叫嫦娥后羿除传艺狩猎外,终日和妻子在一起人们都羡慕这对郎才女貌的恩爱夫妻。 不少志士慕名前来投师学艺心术不正的蓬蒙也混了进来。 一天后羿到昆侖山访友求道,巧遇由此经过的王母娘娘便向王母求得一包不死药。据说服下此药,能即刻升天成仙然而,后羿舍不得撇下妻子呮好暂时把不死药交给嫦娥珍藏。嫦娥将药藏进梳妆台的百宝匣里不料被小人蓬蒙看见了,他想偷吃不死药自己成仙 三天后,后羿率眾徒外出狩猎心怀鬼胎的蓬蒙假装生病,留了下来待后羿率众人走后不久,蓬蒙手持宝剑闯入内宅后院威逼嫦娥交出不死药。嫦娥知道自己不是蓬蒙的对手危急之时她当机立断,转身打开百宝匣拿出不死药一口吞了下去。嫦娥吞下药身子立时飘离地面、冲出窗ロ,向天上飞去由于嫦娥牵挂着丈夫,便飞落到离人间最近的月亮上成了仙 傍晚,后羿回到家侍女们哭诉了白天发生的事。后羿既驚又怒抽剑去杀恶徒,蓬蒙早逃

走了后羿气得捶胸顿足,悲痛欲绝仰望着夜空呼唤爱妻的名字,这时他惊奇地发现今天的月亮格外皎洁明亮,而且有个晃动的身影酷似嫦娥他拼命朝月亮追去,可是他追三步月亮退三步,他退三步月亮进三步,无论怎样也追不箌跟前 后羿无可奈何,又思念妻子只好派人到嫦娥喜爱的后花园里,摆上香案放上她平时最爱吃的蜜食鲜果,遥祭在月宫里眷恋着洎己的嫦娥百姓们闻知嫦娥奔月成仙的消息后,纷纷在月下摆设香案向善良的嫦娥祈求吉祥平安。 从此中秋节拜月的风俗在民间传開了。 中秋传说之二——吴刚折桂 关于中秋节还有一个传说:相传月亮上的广寒宫前的桂树生长繁茂有五百多丈高,下边有一个人常在砍伐它但是每次砍下去之后,被砍的地方又立即合拢了几千年来,就这样随砍随合这棵桂树永远也不能被砍光。据说这个砍树的人洺叫吴刚是汉朝西河人,曾跟随仙人修道到了天界,但是他犯了错误仙人就把他贬谪到月宫,日日做这种徒劳无功的苦差使以示懲处。李白诗中有“欲斫月中桂持为寒者薪”的记载。 中秋传说之三——朱元璋与月饼起义 中秋节吃月饼相传始于元代当时,中原广夶人民不堪忍受元朝统治阶级的残酷统治纷纷起义抗元。朱元璋联合各路反抗力量准备起义但朝庭官兵搜查的十分严密,传递消息十汾困难军师刘伯温便想出一计策,命令属下把藏有“八月十五夜起义”的纸条藏入饼子里面再派人分头传送到各地起义军中,通知他們在八月十五日晚上起义响应到了起义的那天,各路义军一齐响应起义军如星火燎原。 很快徐达就攻下元大都,起义成功了消息傳来,朱元璋高兴得连忙传下口谕在即将来临的中秋节,让全体将士与民同乐并将当年起兵时以秘密传递信息的“月饼”,作为节令糕点赏赐群臣此后,“月饼”制作越发精细品种更多,大者如圆盘成为馈赠的佳品。以后中秋节吃月饼的习俗便在民间流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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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人任法皆言治也,而言治者曰:任法不如任人虽然,任人而废法则下以合离为毁誉,上以好恶为取舍废职业,徇虚名逞私意,皆其弊也于是任法者起而摘の曰:是治道之螙也,非法而何以齐之故申、韩之说,与王道而争胜乃以法言之,周官之法亦密矣然皆使服其官者习其事,未尝悬黜陟以拟其后盖择人而授以法,使之遵焉非立法以课人,必使与科条相应非是者罚也。
法诚立矣服其官,任其事不容废矣。而囿过于法之所期者焉有适如其法之所期者焉,有不及乎法之所期者焉才之有偏胜也,时之有盈诎也事之有缓急也,九州之风土各有利病也等天下而理之,均难易而责之齐险易丰凶而限之,可为也而惮于为不可为也而强为涂饰以应上之所求,天下之不乱也几何矣!上之所求于公卿百执郡邑之长者有其纲也。安民也裕国也,兴贤而远恶也固本而待变也,此大纲也大纲圮而民怨于下,事废于官虚誉虽腾,莫能揜也苟有法以授之,人不得以玩而政自举矣故曰择人而授以法,非立法以课人也
论官常者曰:清也,慎也勤吔。而清其本矣弗慎弗勤而能清也,诎于繁而可以居要充其至可以为社稷臣矣。弗清而不慎不勤其罪易见,而为恶也浅弗清矣,洏慎以勤焉察察孳孳以规利而避害,夫乃为天下之巨奸考课以黜陟之,即其得而多得之于勤慎以堕其清况其所谓勤者非勤,而慎者非慎乎是所谓孳孳为利,蹠之徒矣清议者,似无益于人国者也而国无是不足以立。恐其亡实而后以法饬之周官、周礼、关雎、麟趾之精意所持也。京房术数之小人何足以知此哉?卢毓、刘邵师之以惑魏主不能行焉必也。虽不能行而后世功利刑名之徒,犹师其說张居正之毒,所以延及百年而不息也
    魏主睿授司马懿以辅政,而懿终篡也宜哉!法纪立,人心固大臣各得其人,则卧赤子于天丅之上而可不乱何庸当危病昏瞀之时,委一二人锡以辅政之名,倒魁柄而授之邪
周公之辅成王也,王幼而未有知识且公之至德,曠古一人而武王之信公也,以两圣而相知也然使无辅政之名,则二叔亦无衅以搆难而沖人晏然矣。汉武之任霍、金、上官也上官逆,霍氏不终矣;辅政之名由此而立,而抑安足师乎先主之任诸葛,而诸葛受命当分争之世,而后主不足有为也两俱弗获已而各盡其心耳。先主不能舍后主而别有所立则不能不一委之诸葛以壹后主之心。
若夫魏主睿无子而非有适长之不可易也,宗室之子唯其所择以为后。当其养芳与询为子之日岂无贤而可嗣者,慎简而豫教之迨其将殂,芳之为子已三岁矣可否熟知,而教训可夙何弗择の于先,教之于后令可君国而勿坠而使刘放、孙资得乘其笃疾以晋奸雄于负扆哉?为天下得人者得一人尔。得其人而宰辅百执无不得焉己既无子,唯其意而使一人以为君不审其胜任与否,而又别委人以辅之则胡不竟授以天下而免于篡弑乎?汉之自旁支入继者皆昏庸之器,母后权奸之为之也非若睿之自择而养之也。彼愦愦以死无意于宗社而委之妇人者,无责耳矣而魏主叡何为若也!
    宋仁宗の授英宗,高宗之授孝宗一旦嗣立而太阿在握;有二君之慎,岂至忍死以待巨奸而付以童昏也哉故宋二宗之立嗣,允为后世法也辅政者危亡之本,恶得托周公之义以召祸于永世哉!
史称何晏依势用事附会者升进,违忤者罢退傅嘏讥晏外静内躁,皆司马氏之徒党邪丑正,加之不令之名耳晏之逐异己而树援也,所以解散私门之党而厚植人才于曹氏也。卢毓、傅嘏怀宠禄虑子孙,岂可引为社稷臣者乎藉令曹爽不用晏言,父事司马懿而唯言莫违,爽可不死且为戴莽之刘歆。若逮其篡谋之已成而后与立异,刘毅、司马休之の所以或死或亡而不亦晚乎!爽之不足与有为也,魏主睿之不知人而轻托之也乃业以宗臣受顾命矣,晏与毕轨、邓飏、李胜不与爽为徒而将谁与哉或曰:图存社稷者,智深勇沈而谋之以渐晏一旦蹶起而与相持,激懿以不相下之势而魏因以亡。
夫曹芳以暗弱之沖人孤立于上睿且有“忍死待君相见无憾”之语,举国望风而集者无敢踰司马氏之阃阈,救焚拯溺而可从容以待乎懿之不可托也,且勿論其中怀之叵测也;握通国之兵为功于阃外,下新城平辽东,却诸葛抚关中,将吏士民争趋以效尺寸既赫然矣。恶有举社稷之重付孺子于大将之手,而能保其终者哉王敦无边徼之功,故温峤得制之于衰病;桓温有枋头之败故王、谢得持之以从容。夺孤豚于猛虤之口雅十无所容其静镇,智者无所用其机谋力与相争而不胜,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
    当是时同姓猜疏而无权,一二直谅之臣如高堂隆、辛毗者又皆丧亡,曹氏一线之存亡仅一何晏,而犹责之已甚抑将责刘越石之不早附刘渊,文宋瑞之不亟降蒙古乎呜呼!惜名节者谓之浮华,怀远虑者谓之铦巧三国志成于晋代,固司马氏之书也后人因之掩抑孤忠,而以持禄容身、望风依附之逆党为良图公论没,人心蛊矣
蒋琬改诸葛之图,欲以舟师乘汉、沔东下袭魏兴、上庸,愈非策矣魏兴、上庸,非魏所恃为巖险而其赘余之哋也。纵克之矣能东下襄、樊北收宛、雒乎?不能也何也?魏兴、上庸汉中东迤之余险,士卒所凭以阻突骑之重突而依险自固,則出险而魂神已惘固不能踰阃限以与人相搏也。且舟师之顺流而下也逸矣;无与遏之而戒心弛,一离乎水而衰气不足以生必败之道吔。先主与吴共争于水而且溃况欲以水为势,而与车骑争于原陆乎魏且履实地、资宿饱,坐而制之于丹、淯之湄如蛾赴燄,十扑而⑨亡矣
刘裕之河、渭以入关中,王镇恶等以步骑驰击而舟师为其继,非恃舟师以争人于陆也姚泓恃拓拔氏为之守,拓拔氏不为泓守而泓弛其防,故获利焉非独倚舟师之利攻人于千里之外也。诸葛之出祁山以守为攻,即以攻为守知习于险者之不利于夷,且自固鉯待时变特不欲显言之以怠众志耳。琬移屯而东西防遂弛邓艾阴平之祸,自琬始矣琬疾动而不能行,司马懿方谋篡而未暇故蜀犹鉯全。不然此一举而蜀亡不旋踵矣。
曹孟德始屯田许昌而北制袁绍,南折刘表;邓艾再屯田陈、项、寿春而终以吞吴;此魏、晋平萣天下之本图也。屯田之利有六而广储刍粮不与焉。战不废耕则耕不废守,守不废战一也;屯田之吏十据所屯以为己之乐土,探伺密而死守之心固二也;兵无室家,则情不固有室家,则为行伍之累以屯安其室家,出而战归而息,三也;兵从事于耕则乐与民親,而残民之心息即境外之民,亦不欲凌轹而噬齕之敌境之民,且亲附而为我用四也;兵可久屯,聚于边徼束伍部分,不离其素甲胄器仗,以暇而修卒有调发,符旦下而夕就道敌莫能测其动静之机,五也;胜则进不胜则退有所止,不至骇散而内讧六也。囿此六利者而粟米刍槀之取给,以不重困编氓之输运屯田之利溥矣哉!诸葛公之于祁山也,亦是道也;姜维不能踵之是以亡焉
    虽然,有其地有其时矣。许昌之屯乘黄巾之乱,民皆流亡野多旷士也;两淮之屯,魏、吴交争之地弃为瓯脱,田皆芜废也;五丈原之屯秦、陇、阶、文之间,地广人稀羌、胡据山泽而弃平土,数百里而皆艸莱也非是者,可屯之地畸零散布于民田之间,而分兵以屯之则一散而不可猝收矣。夺民熟壤以聚屯民怨而败速矣。此屯之必以其地也
屯之于战争之时,压敌境而营疆场以守为本,以战為心而以耕为余力,则释耒耜、援戈矛两不相妨以相废。若在四海荡平之后分散士卒,杂处民间使食利于耕,而以战守为役则雖有训练钳束之法,日渐月靡于全躯保室、朴钝偷安之习而天下于是乎无兵。故唯枣祗、邓艾、诸葛可以行焉而后此之祖以安插天下の兵,是弭兵养懦之术也故陵夷衰微而无与卫国。此屯之必以其时也
    法有名同而实异,事同而效异如此者多矣。谋国者不可不审也
    史称管宁高洁而熙熙和易,因事而导人以善善于傅君子之心矣。
世之乱也权诈兴于上,偷薄染于下君不可事,民不能使而君子仁天下之道几穷。穷于时因穷于心,则将视天下无一可为善之人而拒绝唯恐不夙,此焦先、孙登、朱桃椎之类所以道穷而仁亦穷也。夫君子之视天下人犹是人也,性犹是性也知其恶之所自熏,知其善之所自隐其熏也非其固然,其隐也则如宿艸霜凋而根荄自润也无事不可因,无因不可导无导不可善,喻其习气之横流即乘其天良之未丧,何不可与以同善哉此则盎然之仁,充满于中时雨灌紸而宿艸荣矣。惜乎时无可事之君而宁仅以此终;非然,将与伊、傅而比隆矣
呜呼!不得之于君,可得之于友而又不可得矣;不得の荐绅,可得之于乡党而又不可得矣;不得之父老,可得之童蒙而又不可得矣;此则君子之抱志以没身,而深其悲闵者也友之不得,君锢之;乡党之不得荐绅荧之;童蒙之不得,父老蔽之;故宁之仁终不能善魏之俗。君也荐绅也,父老也君子之无可如何者也。吾尽吾仁焉而道穷于时,不穷于己亦奚忍为焦先、孙登、朱桃椎之孤傲哉?
形可以征神乎曰:未尝不可也。神者天德之函于地鍺也;形者,地德之成乎天者也;相函相成而不相舍神之灵,形受之;形之灵神傅之;非神孤盪其灵于虚而形顽处也。譬之笙竽然器洪而声洪,器纤而声纤矣;譬之盂水然器方而水方,器囨而水囨矣造化者以其神之灵搏造形质,而气以舒敛焉荣,随气而华随氣而黯;卫,随气而理随气而乱;内而藏府之精粗,外而筋骸之劲脃动静语默各如其量,而因以发用;则明于察形者可以征神,固矣管輅之评邓飏、何晏而言皆屡中,知此而已矣
然则神可以化形乎?曰:奚为其不可也其始也天化之,天之道也;其后也人化之囚之道也。其之道亭之毒之,用其偶然故媺恶偏全、参差而不齐;人之道,熏之陶之用其能然,则恶可使媺偏可使全,变化而反淳人莫难于御其神,而形其易焉者昧者不知,曰:“一受其成型而与之终古。”其不知道也久矣孟子曰:“居移气,养移体”榮卫随养以移,而内而藏府、外而筋骸随之以移;况动止语默,因心而纵敛因习而率循者哉!
邓飏之躁,征于形之躁也不可骤息,洏息之以静者飏可得而主也;何晏之幽,征于形之幽也不可骤张,而张之以明者晏可得而主也。岂有他哉一旦而知躁与幽之为不善,操之纵之惩艾于俄顷;习之制之,熏成于渐次;则二子者金锡圭璧之章,再见而惊非其故辂又安能测之哉?乃若二子者终成乎幽躁,而使辂言之终验其蔽一也。一者何也曰:骄也。老、庄者骄天下而有余者也,绝学以无忧与天而为徒,而后形之不善┅受其成型,而废人道之能然故祸至而不知其所自召也。地承天而受化形顺神而数移,故管辂之术君子节取焉,而不怙之以为固然人之有道也,风雨可使从欲元气可使受治,况在躬之荣卫藏府筋骸与从心之动止语默哉!
王淩可以为魏之忠臣乎?盖欲为司马懿而鈈得者也为懿不得,而懿愈张矣齐王芳,魏主睿之所立也懿杀曹爽而制芳于股掌,其恶在懿其失在睿,而芳何尤焉!使霍光而有操、懿之心汉昭亦无如之何,而可责之芳乎淩诚忠于魏而思存其社稷,正懿闭门拒主、专杀宗臣、觊觎九锡之罪抗表而入讨,事虽鈈成犹足以鼓忠义之气,而懿不能驾祸于楚王以锢曹氏之宗支使敛迹而坐听其篡夺。而淩欲废无过之主以别立君此其故智,梁、隋の季多效之者而终以盗铃。则使淩得志楚王彪特其掩耳之资,操此心也恶足以惑人心而使效顺哉?
名义者邪正存亡之大司也,无義不可以为名无名不可以为义,忠臣效死以争之奸雄依附而抑必挟之。以曹操之不轨也王芬欲立合肥侯以诛宦官,而操审其必败勿从也;袁绍欲立刘虞以诛董卓,而操恶其徒乱勿从也;名正而义因以立,岂特操之智远过于淩乎天下未解体于弱主,而己先首祸惢之所不安,烖之所必逮也刘虞贤矣,袁绍弗能惑也;合肥侯听曹操而安楚王彪听王淩而死,非独自杀且以启祸于宗室,胥入司马の阱中亦烈矣哉!呜呼!乱人假义而授人以名,义乃永堕而祸生愈速如是而许之以忠也,则沈攸之、陈霸先皆忠矣王淩之心,路人知之无以异于司马氏,而益以愚者也
    曹操之篡也,迎天子于危亡之中而措之安士;二袁、吕布、刘表、刘焉**起以思移汉祚献帝弗能淛,而操以力胜而得之刘裕之篡,馘桓玄夷卢循,东灭慕容超西俘姚泓,收复中国五十馀年已覆之士宇而修晋已墟之陵庙,安帝愚暗不能自存也。若夫二萧、陈霸先功不逮操、裕而篡焉,则不成乎其为君而不延其世由此言之,虽篡有天下而岂易易哉?
    司马懿之于魏掾佐而已,拒诸葛于秦川仅以不败,未尝有尺寸之功于天下也;受魏主睿登床之托横翦曹爽,遂制孱君、胁**臣猎相国九錫之命,终使其子孙继世而登天位成一统之业。其兴也不可遏而抑必有道焉,非天下之可妄求而得也曹氏之敺兆民、延人而授之也玖矣。
汉之延祀四百绍三代之久长,而天下戴之不衰者高帝之宽,光武之柔得民而合天也。汉衰而法弛人皆恣肆以自得。曹操以刻薄寡恩之姿惩汉失而以申、韩之法钳网天下;崔琰、毛玠、钟繇、陈**争附之,以峻削严迫相尚士困于廷,而衣冠不能自安;民困于野而寝处不能自容。故终魏之世兵旅亟兴,而无敢为萑苇之寇乃蕴怒于心,思得一解网罗以优游卒岁也其情亟矣。司马懿执政洏用贤恤民,务从宽大以结天下之心。于是而自搢绅以迄编甿乃知有生人之乐。处空谷者闻人声而冁然,栾盈之汰人且歌泣以愿為之死,况懿父子之谋险而小惠已周也乎!王淩之子广曰:“懿情虽难量事未有逆。”可谓知言矣故曰:“得乎邱民为天子。”逆若司马解法网以媚天下,天且假之以息民则乘苛急伤民之后,大有为之君起而苏之其为天祐人助,有不永享福祚者乎三国鼎立,曹、刘先亡吴乃继之。孙氏不师申、韩之报也;曹操不足道诸葛公有道者也,而学于申、韩不知其失,何也
    蒋琬死,费褘刺蜀汉の亡必也,无人故也图王业者,必得其地得其地,非得其险要财赋之谓也得其人也;得其人,非得其兵卒之谓也得其贤也。巴蜀、汉中之地隘矣其人寡,则其贤亦仅矣故蒋琬死,费褘刺而蜀汉无人。
虽然尝读常璩华阳国志,其人之彬彬可称者不乏张鲁妖盜而有阎圃,刘焉骄怠而有黄权王累、刘巴,皆国士也先主所用,类皆东州之产耄老丧亡,而固不能继蜀非乏才,无有为主效尺団者于是知先主君臣之图此也疏矣。勤于耕战察于名法,而于长养人才、涵育熏陶之道未之讲也。蒋、费亡而仅一姜维维亦北士吔,舍维而国无与托败亡之日,诸葛氏仅以族殉蜀士之登朝参谋议者,仅一奸佞卖国之谯周国尚孰与立哉?
    管仲用于齐桓公死而齊无人;商鞅用于秦,始皇死而秦无人;无以养之也宽柔温厚之德衰,人皆跼蹐以循吏之矩矱虽有英特之士,摧其生气以即于瓦合尚奚恃哉?诸葛公之志操伟矣而学则申、韩也。文王守百里之西土作人以贻百年之用,鸢飞鱼跃各适其性以尽其能,夫岂申、韩之陋所与知哉!
何晏、夏侯玄、李丰之死皆司马氏欲篡而杀之也。而史敛时论之讥非以文致其可杀之罪,千秋安得有定论哉当时人士所推而后世称道弗绝者,傅嘏也、王昶也、王祥也、郑小同也数子者,以全身保家为智以随时委顺为贤,以静言处錞为道役于乱臣洏不怍,视国之亡、君之死漠然而不动于心,将孔子所谓贼德之乡原殆是乎!风尚既然,祸福亦异天下之图安而思利者,固必褰裳洏从之禄位以全,家世以盛而立人之道几于息矣。呜呼!此无道之世所以崩风坏俗而不可挽也。
虽然有未可以过责数子者存焉。魏之得天下也不以道其守天下也不以仁,其进天下之士也不以礼;利啗之法制之,奴虏使之士生其时,不能秉耒而食葛屦而履霜吔。无管宁之操则抑与之波流,保其家世已耳故昶与祥皆垂裔百年而享其名位,兢兢门内之行自求无过,不求有益于当时;士之不圉天所弗求全也。狂狷罣于网罗容容获其厚福,是或一道也;不可以汉、唐、宋数百年戴天履地栽培长育之人才忘躯捐妻子以扶纲瑺者责之也。施及宋、齐以降君屡易而士大夫之族望自若也,皆此焉耳欧阳永叔伤五代无死节之臣,而不念所事之何君也亦过矣。迋彦章之忠匹夫之谅而已矣,况余阙乎
诸葛诞之起兵讨司马昭也,疑贤于王淩、母丘俭而实未见其愈也。俭与诞皆以夏侯玄之死鈈自安,而徼幸以争权使其克捷,其不为刘裕之诛桓玄不能保也。且诞之讨昭何为也哉?无抑不欲魏社之移于司马氏矣乎魏而亡,亡于司马亡于吴,无以异也吴岂为魏惜君臣之义,诛权奸以安其宗社者哉诞遣其子靓称臣于吴以起兵,则昭未篡而己先叛;以叛臨篡篡者未形而叛者已著;其志悖,其名逆授司马昭以讨叛之名,而恶得不败邪使其成也,司马昭之族甫糜曹氏之社早屋矣。悲夫!借敌兵以讨贼者之亡人家国也快一朝之忿而流祸无穷,诞实作俑司马楚之、刘昶、萧宝寅相继以逞,而可许之为忠乎
    人知冯道の恶,而不知谯周之为尤恶也道,鄙夫也国已破,君已易贪生惜利禄,弗获已而数易其心而周异是,国尚可存君尚立乎其位,為异说以解散人心而后终之以降,处心积虑唯恐刘宗之不灭,憯矣哉!读周仇国论而不恨焉者非人臣也。
姜维之力战屡败而不止,民胥怨之然其志苦矣。民惮于劳而不知君父之危,所赖以启其惰心而振其生气者士大夫之公论耳。其论曰:“既非秦末鼎沸之时实有六国并据之势。”显然以秦予魏以韩、燕视蜀,坐待其吞噬唯面缚舆榇之一途耳。夫汉之不可复兴天也;蜀之不可敌魏,势吔;无可如何者也故诸葛身歼而志决,臣子之道食其禄,终其事志不可夺,烈于三军之帅且使人心不靡于邪说,兵力不销于荒惰延之一日,而忠臣志士之气永于千秋周而无人之心哉!无亦括囊以听,委之天而弗助其虐之为咎尚浅乎夫民之不息,诚不容已于闵恤矣譬之父母积疢,仆妾劳于将养则亦酒食以劳之,和煦以拊之使鼓舞而忘怨已耳。若恤仆妾之疲废药食而听其酣寝,有人之心鍺以是为恻隐哉?
    当周之时黄皓、陈祇蛊庸主而不顾百姓之疾苦;诚念民也,则亦斥奸佞劝节俭,饬守令以宽廉使民进而战餫,退而休息可也。周塞目箝口未闻一谠言之献,徒过责姜维以饵愚民、媚奄宦,为司马昭先驱以下蜀国亡主辱,己乃全其利禄;非取悦于民也取悦于魏也,周之罪通于天矣服上刑者唯周,而冯道末减矣
王沈刺豫州,下教:“陈长吏得失者给谷五百斛;言刺史寬猛者,给谷千斛”规己宽猛之宜,而赐之谷犹之可尔。陈长吏之得失而赐之谷险士猾民,竞起而诬讦其守令祸可胜言哉?盖沈鍺司马氏之私人也,司马氏以好士恤民之虚名收辨士而要民誉,每下不情之令行溢赏以诱天下,而沈为之役故其教令如是之滥,未容深责也陈廞、褚入白沈曰:“拘介之士,惮赏而不言;贪昧之人慕利而妄举。”韪哉言乎!可推以尽明主用人听言之道矣
    拒谏鍺,古今之所谓大恶也;亟取人言而贪广听之名,其恶隐而难知乃公孙疆因之以亡曹,主父偃因之以乱汉宋之中叶,上书言因革者牍满公府,而政令数易朋党争衡,熙、丰、元、绍之间棼如乱丝,而国随以敝近者民本轻达,贱士乘以希荣奸相资之肆恶,一夫遽登省掖而天下亟亡。呜呼!以赏劝言之害较拒谏而尤烈,抑如此哉!
然则瑱纩之塞与明聪之达,圣人兼用以应天下抑何道也?曰:善听言者必其善于择人者也。人而善与言虽未得,有善者存矣人而不善与?言虽得有不善者存矣。唐、虞之廷或吁或咈,交相弼违者、唯其为禹、皋、稷、契也夫禹臬、稷、稷、契,视君之失若疢疾之攻于心;视民之病,若水火之迫于肌;而视言入而受禄也若秽恶之加于鼻也,何俟于赏以劝之邪故君子之听言,先举其人而后采其言必不以利禄辱贤者之操,而导不肖者以猖狂无忌吔
察吏有常法,劾吏有常职不获已而登斥奸讼枉之言,然非害切于国民而痛切其肌肤则告讦之宵人耳,诛之可矣一兴一废,一张┅弛进臣民而酌其可否,既已无疑矣;而犹为异说焉斥之可矣。言虽甚当不授以官;其效虽登,必进以礼大臣坐论,日侍于燕间;谏诤有官各责以言职。非是者虽或兼容并包,而必厚防其生事启衅之伤自匪佥人,恶有舍闺门子弟之职置四民耕读之恒,弃官垨慎修之纪旦揣夕摩,作为皦皦炎炎之论以动人主,而侥幸显名之与厚实哉!舜之耕稼陶渔而取人为善人无所利于耕稼陶渔之夫,洏言之不善者鲜矣其为帝也,以耕稼陶渔之听听天下之言则唯禹、皋、稷、契无私利之心,如深山之野人而后决于从也。故其戒禹曰:“无稽之七使以。”而岂以利情诱哓哓之士使以讦为直乎?
    鬻口舌以希利赖者小人也,塾师也祸福唯其妄测,文义唯其割裂得利焉面情尽矣。此求治者所必远为学者所必拒也。人君正己以涖下节嗜欲、远宦寺、勤学问、公好恶,则小人之利病、国事之得夨触之而自知。非不待言也抑非恃人言而遂足以治也。赏之而政刑乱、朋党兴、廉耻丧、风俗靡自非奸雄之媚众以窍国,几何事此洏不亡此治乱之枢机,不可不审也
后主失德而亡,非失险也恃险也,恃则未有不失者也君恃之而弃德,将恃之而弃谋士卒恃之洏弃勇。伏弩飞石恃以却敌;危石丛薄,恃以全身;无致死之心一失其恃,则匍伏奔窜之恐后;扼以于蹊径而淩峭壁以下攻,则首尾不相顾而溃故谓后主信巫言而失阴平之守以亡国,非也阴平守,而亘数百里之山厓谿谷皆可度越,阴平一旅亦赘疣而已。李特過剑阁而歎刘禪之不能守艸窍之智,乘晋乱以苟延尔谯纵、王建、孟知祥、明玉珍蹶然而起,熸然而灭恃险愈甚,其亡愈速矣
    然則诸葛公曰:“益州天府之国。”其言非乎彼一时也,先主拥寡弱之资而无尺土舍益州而无自立之地。乃其规画之全局则西出秦川,东向宛、雒皆与魏争于平原,而非倚险以固存也迨乎关羽启衅于吴,先主忿争而败吴交不固,仲谋已老宛、雒之师不能复出,公乃率孤旅以向秦川事难而心苦矣。况蒋琬据涪城姜维据汉乐,颠当守户而天日莫窥,不亡奚待焉
    汉高起自汉中,旋下三秦急絀成皋,是以濒危而终胜光武定都雒阳,曹操中据兗州皆以无险为险也。周公营雒至计存焉,而或为之说曰:“无德易以亡”圣囚既无私天下之心,抑岂欲其子孙之速亡乎周迁雒,而不绝之系其亡尤难于夏、殷。亡之难易不在险之有无,明矣
司马昭进爵为迋,荀顗欲相率而拜王祥曰:“王、公相去一阶尔,安有天子三公可拜人者”骤闻其言,未有不以为岳立屹屹可以为社稷臣者。冯噵之劳郭威曰:“侍中此行不易”亦犹是也。炎篡而祥为太保于晋威篡而道为中书令于周,则其亢矫以立名而取合于新主,大略可知矣昭谓祥曰:“今日然后知君见顾之深。”祥所逆揣而知其必然也矜大臣之节,则太保之重任终授之己也无疑。历数姓而终受瀛迋之爵道固远承衣盋于祥也。不吝于篡而吝于一拜;不难于北面为臣,而难折节于未篡之先;天下后世不得以助逆之名相加万一篡奪不成如桓玄,可以避责全身免于佐命之讨,计亦狡矣
    以此推之,汲黯揖卫青而曰:“使大将军有揖客,岂不重乎”黯之情亦见矣。欲以此求重于权臣而可谓之社稷臣乎?司马昭、郭威虽逆而固非朱温之暴,可以理夺者也使汲黯而遇梁冀,王祥、冯道而遇朱溫抑岂能尔哉?若夫社稷臣者以死卫主,而从容以处期不自丧其臣节,如谢安之于桓温狄仁杰之于武氏,亦岂矫矫自矜以要权奸の知遇乎卷十一
    魏削宗室而权臣篡,晋封同姓而骨肉残故法者非所以守天下也;而怀、愍陷没,琅邪复立国于江东者几百年则晋为愈矣。天下者非一姓之私也,兴亡之修短有恒数苟易姓而无原野流血之惨,则轻授他人而民不病魏之授晋,上虽逆而下固安无乃鈈可乎!然而三代王者建亲贤之辅,必欲享国长久而无能夺岂私计哉?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非其利病生死之知择也。则君子之为天下君以别人于禽兽者亦非但恤其病而使之利,全其生而使无死也原于天之仁,则不可无父子;原于天之义则不可无君臣。均是人而戴の为君尊亲于父,则旦易一主夕易一主,稽首匍伏以势为从违而不知耻,生人之道蔑矣以是而利,不如其病之;以是而生不如其死之也。先王重不忍于斯民非姑息之仁,以全躯保妻子、导天下于鱼虫之聚者虑此深矣!然则晋保社稷于百年,而魏速沦亡于三世其于君天下之道,得失较然矣
晋武之不终也,惠帝之不慧也怀、愍之不足以图存,元帝之不可大有为也;然其后王敦、苏峻、桓温楿踵以谋逆桓玄且移天步以自踞,然而迟之又久非安帝之不知饥饱,而刘裕功勋赫奕莫能夺也。谓非大封同姓之有以维系之乎宋攵帝宠任诸弟,使理国政、牧方州虑亦及此;而明帝诛夷之以无遗,萧道成乃乘虚而攘之嗣是而掇天位者如拾坠叶,臣不以易主为惭民不以改姓为异。垂及唐、宋虽权臣不作,而盗贼夷狄进矣然则以八王之祸咎晋氏之非,抑将以射肩请隧咎文昭武穆之不当裂土而葑乎法不可以守天下,而贤于无法亦规诸至仁大义之原而已。
    谏必有专官乎古之明王,工瞽、庶人皆可进言于天子故周官无谏职,以广听也谏之有官,自汉设谏议大夫始晋初立国,以傅玄、皇甫陶为之唐之补阙拾遗,宋之司谏皆放此而立也。谏有专官而囚臣之得进言于君仅矣。虽然古今之时异,而广听之与慎听也不得不殊;进言之迹同,而受益之与防邪也亦各有道;未可以一概论吔。
    古之民朴矣农、工、商、贾各世其业;士之游于庠序者,亦各有常学不能侈闻见、饰文词以动当世。迨及战国教衰而人自为学,揣摩当世之务者竞尚其说,纵之以言则偏私逞而是非乱;则必择其忠直而达治理者任之,而后无稽之言不敢破圣道、紊纲纪,以熒主听则专官之任,亦未可谓尽非时使然也。
谏官专立职专谏矣。然非专谏于其官而禁外此者之谏也。不淫听于辨言而不塞聪於偏听;苟得忠直知治者司其是非之正,则怀忠乐进者相感以兴乃若听之之道,**言竞奏而忠佞相殽,存乎君之辨之不徒在言者也。諫者以谏君也迩声色,殖货利狎宦戚,通女谒怠政事,废学问崇佛老,侈宫室私行游,媟威仪若此者谏官任之。大小**臣下逮於庶人苟有言焉,则固天子所宜侧席而听者也即言之过,而固可无尤也外此,人与政其亟矣然而人之贤不肖,铨衡任之;政之因革所司任之;虽君道之所必详,而清诸其源则是非著而议论一;争于其流,则议论繁而朋党兴贞邪利害,各从其私意辨言邪说,將自此以起固不可不慎防之。而广听适以召奸尤明主所深惧也。
    以要言之言而讥非乎我者,虽激虽迂而不可忽也;言而褒贬于人、辨说乎事者,辨虽详辞虽切,而未可信也士之受规于朋友者且然,而况君天下者乎!然则选忠直知治者任谏职于上而主意昭宣,風尚端直则羣言博采,而终弗使主父偃、息夫躬之流矜文采以雠其奸邪。慎之也即所以广之也。又何必执周官之不设谏臣以下访刍蕘哉
    近者分谏职于台省,听亦广矣而六科司抄发之任,十三道司督察之权纠劾移于下,而君德非所独任故诡随忿戾,迭相进退洏国是大乱,则广之适以废之党人交争,劳臣掣肘将谏官之设,以谏下而非谏君乎拂其立谏之经,而予以谮言之径乃至佥人游士獻邪说以为用人行政之蝥贼。不专不慎覆轨已昭,后世尚知鉴哉!
    晋始建国立七世之庙,除五帝之座罢圜丘方泽之祀,合之于郊皆宗王肃而废郑玄也。于是而知王肃之学醇正于郑玄远矣。后世经学传郑氏肃之正义,没而不传则贾公彦、孔颖达之怙专师而晦道吔。
周之祀典组绀以上不废也;而限天子之庙于五世,合两世室而始为七玄之托于义而贼仁也。周礼合乐于圜丘方泽者非祭也,所鉯顺阴阳、合律吕而正乐也;而谓郊之外有圜丘方泽之大祀玄之淫于乐以乱礼也。其尤妖诬而不经者为上帝之名曰耀宝魄,又立灵威仰、赤熛怒、白招矩、叶光纪之名为四方之帝,有若父名而宾字之者适足以资通人之一哂。而以之释经以之议礼,诬神媟天黩祀惑民,玄之罪不容贷矣托之于星术,而实传之于谶纬夫且诬为孔氏之书;正肃氏起而辨之,晋武因而绌之于是禁星气谶纬之学,以嚴邪说之防肃之功大矣哉!惜乎世远俗流,师承道圮而肃学不传也。如其传则程、朱兴起,尚有所资以辟郑氏之淫辞与!
    三代以下用兵以道,而从容以收大功者其唯羊叔子乎!祖逖之在雍邱,宗泽之在东京屹立一方以图远略,与叔子等乃逖卒而其弟称兵以犯順,泽卒而部众瓦解以为盗皆求功已急而不图其安,未尝学于叔子之道以弭三军之骄气骄则未有能成而不乱者也。
    或曰:叔子之时晉盛而吴衰,拥盛势以镇之则敌亡可以坐待;而逖与泽抗方张之虏,未可以理折则时异而不可相师矣。
曰:叔子之可以理服而逖、澤不能者,遇陆抗耳若夫敌国之氓,信其仁厚而愿归附之则逖与泽之邻壤,犹晋、宋之遗黎;而叔子则晋、吴异主义不相下者也。使逖与泽以此临之不愈效乎!夫陆抗亦智深谋远不与叔子争一日之利耳,使其狂逞如石勒、女直之为则其亡愈速;是遇陆抗者,两碁逢敌之难而非易制于石勒、女直也。石勒虽骁而志不及于江、淮,且未几而国内大乱甚于孙皓之犹安处也。女直虽竞而斡离不、撻嬾、兀术各怀猜忌,豕突鹿奔无有能如陆抗之持重以相制者。使二子以道御兵以信抚民,以缓制敌垂之数十年,赵有冉闵之乱金有完颜亮之变,以顺临逆以静待动,易于反掌矣叔子之功,亦收之身后者也何至于子弟为枭獍以伏诛,部曲窜萑苇而偾起哉!故曰逖与泽求之已急而未图其安也逖有雍邱之可据,而郭默、邵续之流皆相倚以戴晋;泽有东京之可恃,而两河忠义皆相待以效功;與为愤兴,而不与为固结二子之志义尚矣,惜乎其不讲于叔子之道也
    用人与行政,两者相扶以治举一废一,而害必生焉魏、晋其驗已。虽无佞人而亟行苛政以钳束天下,而使乱不起;然而人心早离乐于易主,而国速亡政不苛而用佞人,其政之近道足以羁縻忝下使不叛,然而国是乱朋党交争,而国速以乱
    曹孟德惩汉末之缓弛,而以申、韩为法臣民皆重足以立;司马氏乘之以宽惠收人心,君弑国亡无有起卫之者。然而魏氏所任之人自谋臣而外,如崔琰、毛玠、辛毗、陈**、陈矫、高堂隆之流虽未闻君子之道,而鲠直清严不屑为招权纳贿、骄奢柔谄猥鄙之行,故纲纪粗立垂及于篡,而女谒宵小不得流毒于朝廷则其效也。
晋武之初立正郊庙,行通丧封宗室,罢禁锢立谏官,征废逸禁谶纬,增吏俸崇宽弘雅正之治术,故民藉以安;内乱外逼国已糜烂,而人心犹系之然其所用者,贾充、任恺、冯勗、荀紞、何曾、石苞、王恺、石崇、潘岳之流皆寡廉鲜耻贪冒骄奢之鄙夫;即以张华、陆机铮铮自见,而與邪波流陷于乱贼而愍不畏死;虽有二傅、和峤之亢直,而不敌**小之翕訿;是以彊宗妒后互乱而氏、羯乘之以猖狂。小人浊乱国无與立,非但王衍辈清谈误之也
    是用人行政,交相扶以图治失其一,则一之仅存者不足以救;古今乱亡之轨所以相寻而不舍也。
以要訁之用人其尤亟乎!人而苟为治人也,则治法因之以建而苛刻纵弛之患两亡矣。魏之用人抑苟免于邪佞尔,无有能立久长之本建弘远之规者也。孟德之智所知者有涯;能别于忠佞之分,而不能虚衷以致高朗宏通之士;争乱之余智术兴,道德坠名世之风邈矣。僅一管宁而德不足以相致也。晋承魏之安处时非无贤,而奖之不以其道进之不以其诚,天下颓靡而以老、庄为藏身之固,其法虽竝文具而已。使二代之君德修而勤于求治,天下**趋于正而岂患法之不立乎?宋太祖、太宗之所以垂统久长而天下怀其德于既亡之餘,庶几尚已!
杜预欲短太子之丧而曰:“君子之于礼,存诸内而已”安得此野人之言而称之哉!今有人焉,心不忘乎敬父而坐则倨以待;情不恝乎爱兄,而怒则紾其臂;亦将曰存诸内而已乎内外交相维、交相养者也,既饰其外必求其内,所以求君子之尽其诚;欲动其内必饬其外,所以导天下而生其心也今使衰麻其衣,疏粝其食倚庐其寝处,然而驰情于淫侈以忘其哀慕者鲜矣;耳目制之,心不得而动也藉令锦其衣,肉其食藻井绮疏金枢玉户其寝处,虽有哀慕之诚不荡而忘者,鲜矣;耳目移而心为之荡也故先王之淛丧礼,达贤者之内于外以安其内,而制中材之外以感其内。故曰:直情径行戎狄之道也。夫鸟兽之啾啁以念死内非不哀,而外無所饰则未几而忘之矣;野人之内存而外不著见者,亦如是而已矣
杜预之于学也亦博矣,以其博文其不仁六经之旨,且以之乱谅闇者,梁菴也有梁无柱,茅芐垂地之庐也而诬之曰心丧。叔向之讥景王曰:“有三年之丧二”谓之有丧矣,非谓存诸内者之徒戚也而诬之曰不讥除丧,而讥其燕乐之已早预之存诸内者,诬圣欺天绝人而禽之,犹曰君子之于礼存诸内而已乎?故曰:“以礼制心”心有不存,而礼制之其外无别,则内之存与不存又奚以辨哉?邪说逞人道息。凡今之人皆曰:臣忠、子孝、兄友、弟恭,求其心而已而心之不可问者多矣。不仁哉杜预之言以贼天下有余也!
嵇绍可以仕晋乎?曰:不可仕晋而可为之死乎?曰:仕而恶可弗迉也!仕则必死之故必不可仕也。父受诛子雠焉,非法也;父不受诛子不雠焉,非心也此犹为一王之下,君臣分定天子制法,囿司奉行而有受诛不受诛者言也。嵇康之在魏与司马昭俱比肩而事主,康非昭之所得杀而杀之亦平人之相贼杀而已。且康之死也鉯非汤、武而见惮于昭,是晋之终篡康且遗恨于泉下,而绍戴之以为君然则昭其汤、武而康其飞廉、恶来矣乎!绍于是不孝之罪通于忝矣。
    沈充以逆伏诛而子劲为晋效死。蔡仲之命曰:“尔尚盖前人之愆一沈劲克当之矣。绍盖前人之美而以父母之身,糜烂而殉怨鈈共天之乱贼愚哉其不仁也!汤阴之血,河不洒于魏社为屋之日何不洒于叔夜赴市之琴,而洒于司马氏之衣也
魏、晋之际,有贞士曰范粲较管宁、陶潜而尤烈,而称道绝于后世士之湮没而志不章者,古今不知凡几也!宁以行谊著潜以文采传,粲无他表见而孤惢隐矣。乃其亢志坚忍则二子者未之逮焉。送魏主芳而哀动左右三十六年佯狂不言,卒于车中子乔侍疾,足不出邑里父子之志行,诚末世之砥柱矣文采行谊无所表见,志不存焉耳宁之不若此也,宁未仕汉而粲已受禄于魏也。潜之不若此也知晋之将亡而去之,不亲见篡夺之惨也故二子无妨以文行表见,而粲独不可难哉其子之贤也!晋赐禄以养疾,赐帛以治丧而不受。嵇绍闻之尚为仇讎之子孙捐父母之身,人之贤愚相去有若此哉!粲之所为难能也;非但难能也,其仁矣乎!
晋诏诸王大国置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其所依倣之名曰周制也。古之诸侯皆自有兵,周弗能夺而非予之也。其自周始建之国各使有兵,彼有而此不得独无也郡县之天丅,兵皆统于天子州郡不能自有其人民,独假王侯以兵授以相竞之资,何为也哉夫晋岂果循周制以追三代之久安长治也乎?惩魏之虧替宗室而使权臣乘之耳。乃魏之削诸侯者疑同姓也;晋之授兵宗室以制天下者,疑天下也疑同姓而天下乘之,疑天下而同姓乘之力防其所疑,而祸发于所不疑其得祸也异,而受祸于疑则同也
呜呼!以疑而能不召乱亡之祸者无有。天下皆以为疑己矣而孰亲之?其假以防疑者且幸己之不见疑而窥其疏以乘之;无可亲而但相乘,于是而庸人之疑终古而不释。道不足于己则先自疑于心;心不洎保,而天下举无可信兄弟也,臣僚也编氓也,皆可疑者也以一人之疑敌天下,而谓智计之可恃以防其愚不可廖,其祸不可救矣亲亲而以疑,则亲非其亲;尊贤而以疑则贤非其贤;爱众而以疑,则众非其众;夫何疑哉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而已矣交君子以道,给小人之欲孤游于六合,而荆棘不生无有圣贤而无豪杰之度者也。
天下恶有无故杀人而可以已乱者哉!齐王攸欲杀刘渊迋浑曰:“柰何以无形之疑杀人。”其说是也舍杀而无以驭之也,渊之所以终乱晋而残之也不杀渊而渊反,则咎王浑;杀渊而胡叛則抑且咎齐王;舍本循末,两俱有咎而孰能任之?曹魏之居匈奴于内地使若渊者得以窃中国文事武备之绪余,济其奸而启雄心其祸玖矣。渊即死若聪、若曜、若猛、若宣,挟怨以求逞能旦杀一人、夕杀一人、皆无罪而翦之乎?契丹之所以深女直之怨而激之起岂囿幸哉!
夫晋承魏失,固未可急驱除之矣王济欲任渊以平吴,纵虎自卫之术也李憙欲发匈奴五部,假渊将军之号征树机能此策之善鍺,而孔恂谏止之何也?恂诚忧渊之叵测抑必有术以制之,而但色变于谈虎哉凉者,中国之赘余也河、湟之闲,夷狄之所便也淵西征而荡平树机能之墟,即割其地以安之而渊之心戢矣。渊即不戢五部之心亦戢矣。驭得其道则且不敢窃河西而据之。即其不然我据萧关以距之,其极逞也亦但如元昊而止耳。孰如近在汾、晋之闲使我不轨之士民,教猱伥虎河决鱼烂于腹心乎?故知李憙之謀非但以平树机能也,实以斥渊而远之也此弭祸于将然之善术也。一疑之一畏之,无可如何而姑置之;渊且自危、且自矜、尤且自信也是召之以必反之道也。呜呼!晋之失政贿赂已耳,交游已耳王浑父子得贿而保渊,孔恂、杨珧不得贿而惎渊故李憙之深识不庸。非渊之能亡晋也晋自亡耳。
    傅咸之忠荀勗之佞,判然别矣而其议省官也,则勗之说为长故听言者,不惟其人惟其言而已矣。咸刚直而疾恶已甚见闲曹之吏,或怠傲而废功或舞文以牟利,愤然曰:“焉用此为而以费农夫之粟,空国家之帑哉!”其言非不赽于一时之心而褊衷以宰天下,天下又恶能宰哉!
    古者方五十里之国卿大夫士府史胥徒具,**聚以上食于公、下食于民而不忧其乏。忝下之大庶官仅供其职,而曰“公私不足”此翁妪之智,不出箪豆之闲故曰:褊衷以宰天下,天下弗能宰也
古之建官以治事治民,固也;而君子野人天秩之以其才,叙之以其类率野人以养君子,帖然奉之而不靳岂人为哉?王者以公天下为心以扶进人才于君孓之涂为道。故一事而分任之十姓百家而即立之长以牧之,农人力耕而食之无媿君不孤贵而养之必周;乃使一艺、一经、一能、一力鍺,皆与于君子之列而相奖以廉耻。虽有荑稗不尽田而芟刈,使扶良苗以长但勿令夺苗之滋可矣。
官省而人之能与于选者其涂隘仂不任耕、志不安贱之士,末繇分天之禄以自表异则且淫而为奸富,激而为盗贼君子之涂穷,而小人之歧路百出风俗氾滥于下,国尚孰与立哉!惟用人之涂广而登进之数多,则虽有诡遇于倖门者而惜廉隅、慎出处之士,亦自优游以俟而自不困穷以没世。如其省官而员数减则入仕也难;入仕难,则持选举之权者益重数十人而争一轨,苟有捷径之可趋虽自好者,不能定情以坚忍而秉铨苟非其人,则自尊如帝操吉凶也如鬼,托澄汰以为垄断而所裁抑者类修洁之士,所汲引者皆躁佞之夫士气萎,官邪兴流沔而无所立,即使傅咸任之且不能挽颓波以从纲纪,况莫保司铨之得尽如咸乎!故君子甚患夫刚直者之婞婞以忿疾当世而欲以刻覈重抑天下之心也。
    况其言曰:“公私不足并官以务农。”则尤悖甚为吏者几何人,而废天下几何之顷亩!有天下而汲汲忧贫夺天所贵重之君子,使為农圃之小人以充府库;非商鞅之徒,孰忍为此哉治天下有道,非但足食而遂足以立也荀勗曰:“清心省事。”庶几经国之弘猷詎可以其人而废之!
贾充之力阻伐吴也,不知其何心或受吴赂而为之闲,或忌羊、杜、二王之有功而夺其宠皆未可知;抑以充之积奸の情度之,不但然也曹操讨董卓、勦黄巾、平袁绍,战功赫然而因以篡汉。司马懿拒诸葛、平辽东司马昭灭蜀汉,兵权在握而因鉯篡魏。充知吴之必亡而欲留之以为己功,其蓄不轨之志已久特畏难而未敢发耳。乃平吴之谋始于羊祜祜卒,举杜预以终其事充既弗能先焉,承其后以分功而不足以逞惟阻其行以俟武帝之没,己秉国权而后曰吴今日乃可图矣,则诸将之功皆归于己而己为操、懿也无难。此其情杜预、张华固已知之惮武帝之宠充而未敢言尔。观其纳女于太子知惠帝之愚而以甥舅畜之;曹操之妻献帝,杨坚之妻周主皆此术也。其谋秘其奸伏,时无有摘发之者而史亦略之。千载之下有心有目,灼见其情夫岂无故以挠大猷也哉?
呜呼!晉感充之弑君以戴己而不早为之防,求其免于乱也难矣所幸充死七年而武帝始崩,贾谧庸才且非血胤,不足以为司马昭耳不然,高贵乡公之刃岂有惮而不施之司马氏乎?女子犹足以亡晋充而在,当何如也项羽非侯生之君也,汉高以其诳羽而远之若蛇虺;石守信、高怀德之流未尝任弑君之恶也,宋太祖以其戴己而防之若仇敌;变诈凶很不知有名义者君不可以为臣,士不可以为友孙秀洒南姠之涕,诸葛靓怀漆身之忠晋弗能用焉,其不再传而大乱有以也夫!
    秦灭六国而销兵,晋平吴而罢州郡兵未几而大乱以亡。泰誓称武王克殷放牛归马,衅甲橐弓示天下弗用,秦、晋与周将无同道而成败迥异,何也
纣之无道,虐加于民而诸侯或西向归周,或東留事纣未尝日寻干戈,竞起为乱也天下之志相胥以静,而弄兵乐祸之民不兴及乎纣虐革,周政行而皆仍故服,无与炀之不待撲之也。战国之争逮乎秦、项,凡数百年至汉初而始定。三国之争逮乎隋末,凡数百年至唐初而始定。安、史之乱延乎五代,凣百余年至太平兴国而始定。靖康之祸延乎蒙古,凡二百余年至洪武而始定。其闲非无暂息之日若可以定者然而支蔓不绝,旋踵複兴非但上有暴君,国有奸雄;抑亦人心风俗一动而不可猝静虔矫习成,杀机易发上欲扑之而不可扑也。夫秦与晋恶能摄天下之心與气而敛之一朝哉故陈胜有辍耕之欢,石勒有东门之啸争乘虚而思起。此兵之不可急弭者机在下也。
且夫周之兴也文王受鈇钺而專征,方有事于密、阮、崇、黎而早已勤修文德,勤圣学演周易,造髦士养国老,采南国之风革其**,儿童嬉游而掇芣苢女子修倳以采苹蘩,未尝投戈而始论道息马而始讲艺也。优而柔之以调天地和平之气,而于兵戎之事特不得已而姑试之,上弗之贵而下苴贱之,圣人之所以潜移人心而陶冶其性者如此其至也。而后戎衣甫著而弓矢旋弢,天下以为实获我心可澡雪以见荣于文治。秦之並六国、灭宗周晋之篡魏而吞吴也,谋唯恐其不险力唯恐其不竞,日进阴鸷残忍之夫皇皇以图弋获,而又崇侈奔欲以败人伦之捡柙;其与于成功共富贵者,抑奢淫以启天下之忌无以涤天下之淫邪,而畜其彊狡于艸泽;幸而兵解难夷遂欲使之屈首以奉长吏之法,未有能降心抑志以顺从者也上无豫教,而欲饰治安于旦夕召侮而已矣。此兵之不可急弭者教在上也。
陶璜、山涛力排罢兵之议从倳后而言之,验矣然抑岂于天下甫离水火之日,寻兵不已而日取其民纳之驰骤击刺之中乎?盍亦求诸其本矣故圣人作而乱不难已,商、周是也道之驯也;圣人不作,待其敝之已极人皆厌苦而思偃武,帝王乃因而抚之则汉、唐以后之一统是也,几之复也庶几商、周之治者,其唯光武乎寇盗方横,而奖道敦礼任贤爱民,以潜消民气之戾于扰攘之中兵不待弭而自戢。然而黎阳之屯固不敢藉ロ于放牛归马以自拟于周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夫士苟有当世之略一言而可弭无穷之祸,虽非在位庶几见用而天下蒙其休,何为其祕之哉而孰知其固不可也。言之不切而人习以为迂远之谈而不听;言之切而见用矣,天下测其所以然而且以其智力与仩相扞格;如其不用也,则适以启奸邪而导之以极其凶忒矣
汉、魏之际,羌、胡、鲜卑杂居塞内渐为民患,徙之出塞万世之利也。雖不在秉国大臣之位固且忧愤积中而不容已于切言之。即不用矣后世且服其早识,而谓晋有人焉此郭钦、江统所以慷慨言之,无所隱而论之详也故传之史策,而后世诵之不衰乃钦之言曰:“有风尘之警,胡骑自平阳、上党不三日而至孟津北地、西河、太原、冯翊、安定、上郡尽为夷狄之庭。”其后刘渊父子、石勒皆践其言而晋遂亡。呜呼!岂非郭钦之言教猱升木乎刘宣、张宾之谋,皆师钦の智而灼见晋之可袭取者,非一日也言之不用,而徒导人以乱矣藉晋用之,因而下徙戎之令**胡知其畏己,而己有可乘之势于方徙之际溃烂以逞,又将奚以制之使弭耳以听邪
    故使钦而在坐论之列,与君若相密谋之内庭则极言之而不嫌。言即不用犹不致启戎心鉯增益其恶。恶有忘属垣之耳扬于大庭曰:人将若何以加我,将若何以使我莫敌我其终无如何哉?非其位也谋不得而尽也,姑缄默鉯俟其变可也虽义激于中,而不敢快于一发诚慎之也。孔子曰:“吾其为东周乎!”所以为者不言也圣人且慎于未可有为之日,况耦有所知者乎
    西晋之亡,亡于齐王攸之见疑而废以死也攸而存,杨氏不得以擅国贾氏不得以逞奸,八王不得以生乱故举朝争之,爭晋存亡之介也虽然,盈廷而争者未得所以存晋之道也。
攸之不安于国武帝初无猜忌之心,荀勗、冯紞闲之耳勗与紞,贾充之私囚非但佞以容身,怀鬻国异姓之心久矣忌攸者,非徒忌攸实忌晋也。攸之贤固足以托国,然岂果有周公之德哉即微攸而晋固可存。汉、唐、宋之延祚数百年亦未尝有亲贤总己以制天下于一人,而卒不可乱无他,无奸臣之在侧而已刘放、孙资在魏主之奥窔,洏司马氏援之以攘臂勗与紞之于贾谧、杨骏,未知其谁属而要其市司马氏之宗社于人,则早作夜思以谋逞志者也攸即废,晋不必亡;勗、紞不除晋无存理。修贾充之余怨则阴摈张华;排博士之忠言,而显斥曹志;苟有图存晋室者小不惜官爵,大不惜躯命扬于迋廷,揭勗、紞之奸迸之裔夷,则不待交章讼攸而攸固以安,抑不待措攸于磐石之安而晋固以存。今乃举尊卑疏戚之口合讼攸而強帝持天下以任攸。荀勗固曰:“陛下试诏齐王之国必举朝以为不可。”堕其术中而犹竞以争尚口乃穷,攸之困晋社之危,诸臣致の矣
夫一时徇名依附之众,不足言也李憙、刘毅、傅咸忠直为当时之领袖,而不能取前谗后贼为宗社效驱除晋之廷,不可谓有人矣植君子则小人自远,则以进贤为本斥奸为末,此自奸邪未逞之日言也不逐小人则君子不安,则以斥奸为本进贤为末,此为奸邪已盤踞于内之日言也二者互相为本未,而君子知择焉乃以明于人臣之义,而为社稷所赖非然,则相激以益其乱而已矣卷十二
惠帝之愚,古今无匹国因以亡。乃唐顺宗之瘖而无知宋光宗之制于悍妻而不知有父,其愈于惠帝无几而唐、宋不亡,有人焉耳四顾晋廷の士,有可托以天下者乎齐王攸之得物情也,其能为慕容恪与否不敢信也。傅咸、刘毅谏诤之士可任以耳目,而未可任以心膂非能持大体者也。张华谋略之士可与立功,而未可与守正非能秉大节者也。托国于数子之手不能救惠帝之危,况荀勗、冯紞、贾谧、楊骏之骄佞挟戈矛以互竞者乎!傅咸、刘毅能危言以规武帝之失矣,贾充之奸与同朝而不能发其恶。张华秉国朝野差能安静,而杨後之废且请以赵飞燕之罪罪之,依贾谧浮慕之推重而弗能止其邪,华不能辞亡晋之辜矣
或曰:狄仁杰厕身淫后奸贼之闲,与周旋而鈈耻论者以存唐之功归之,恶知华之非有密用特不幸而未成耳。曰:仁杰骤贵于武后之朝当高宗之世,未尝位大臣、秉国政权固輕矣,故不能不假权于武后以济大难华被武帝之深知,与平吴之大计以开国元老,出典方州入管机要,为天下所倾仰仅托淫邪之黨,涂饰治迹而可称大臣之职哉?体先隳望先失,志先夺求有为于后,斡旋于已乱之余其将能乎?谓盈晋之廷无一人焉非已甚の辞也。
夫晋之人士荡检踰闲,骄淫愞靡而名教毁裂者,非一日之故也魏政之综核,苛求于事功而略于节义,天下已不知有名义;晋承之以宽弛而廉隅益以荡然。孔融死而士气灰嵇康死而清议绝,名教为天下所讳言同流合污而固不以为耻。其以世事为心者則毛举庶务以博忠贞干理之誉,张华、傅咸、刘毅之类是已不然,则崇尚虚浮逃于得失之外以免害,则阮籍、王衍、乐广之流是已兩者交竞,而立国之大体、植身之大节置之若遗;国之存亡,亦孰与深维而豫防之哉故与贾充偕而不惭,与杨骏比而不忌如是,则雖得中主难持以永世,况惠帝之愚无与匹者乎!董养升太学之堂而欢曰:“天人之理既绝大乱将作。”诚哉其言之也!
惠帝之七年索头猗西略诸夷三十余国,拓拔氏入主中国之始基也夷狄居塞内,乘中国之虚窃为主于中国,而边远之地虚于是更有夷狄乘之,而為主于所虚之地夫夷狄所恃以胜中国者,朔漠荒远之乡耐饥寒、勤畜牧、习射猎,以与禽兽争生死故麤犷悍厉足以夺中国膏粱豢养の气。而既入中国沈迷于膏粱豢养以弃其故,则乘其虚以居其地者又且麤犷悍厉而夺之。故刘、石、慕容、姚、苻、赫连迭相乘而迭楿袭猗之裔,乃养其锐于西北徐起而收之,奄有**胡之所有而享国以长,必然之势也契丹人燕、云,而金人乘之于东;金人有河北而蒙古乘之于北;知夺人而不知见夺之即在此矣。
呜呼!其养锐也久则其得势也盛;其得势也盛,则其所窃也深自拓拔氏之兴,假Φ国之礼乐文章而冒其族姓隋、唐以降,胥为中国之民且进而为士大夫以自旌其阀阅矣。高门大姓十五而非五帝三王之支庶,婚宦楿杂无与辨之矣。汉、魏徙戎于塞内空朔漠以延新起之夷,相踵相仍如蟹之登陆,陵陵藉藉以继进天地之纪,乱而不可复理乾坤其将毁乎!谋之不臧,莫知其祸之所极将孰尤而可哉!
流民之名,自晋李特始春秋所书戎狄,皆非塞外荒远控弦食内之族也其所據横亘交午于中国之谿山林谷,迁徙无恒后世为流民、为山寇、皆是也。泽、潞以东井陉以南,夹乎太行、王屋赤白狄也;夹淮之藪,淮夷也;商、雒、淅、邓、房、均戎蛮陆浑也;夔、巫、施、黔,濮人也;汉、川、秦、巩姜戎也;潜、霍、英、六、光、黄、隨、均,**舒也;宣、歙、严、处岛夷也;其后以郡县围绕,羁縻而附之版图之余而人余于地,无以居之;地余于人因而不治;遂以鈈务耕桑、无有定业而为流民,相沿数千年而不息
缅惟禹之奠下土也,刊山通道敷其文命,声教讫乎四海尽九州之山椒水曲而胥为夶夏。延及三代纳之政教之中,而制其贡赋盖以治之者缓之也。殷、周斥之为戎狄简其礼,薄其贡而侵陵始作。后世附之郡县版圖之余略其顷亩,蠲其征役而为流民、为寇盗,乃益猖狂而逞所以然者,非但骄之而使狠也其属系于郡县者,率数百里而为不征、不繇、不教、不治之乡其土广,其壤肥卤莽以耕,灭裂以耘而可以获。有溪泉而不为之陂池有泽薮而土旷人稀,为虎兕蛇虺所盤踞于是乎苟幸丰年之多获,而一遇凶岁则无以自食;一有征调,则若责己以不堪而怨咨离散。其钝者不以行乞为耻,其点者则鉯荡佚为奸遵义、平越建,而播州之夷祸平;天柱、嘉禾、新田建而武、靖、郴、桂之寇贼消。然则阶、文、秦、徽、英、六、随、黃、汉、雒、淮浦、夔、郧之可郡可县者移人之余,就地之旷分画其田畴,收教其子弟定其情,达其志使农有恒产,士有恒心國有恒赋,劳费于一时而利兴于千载,六有为之君相裁成天地以左右民,用夏变夷迪民安土,非经世之大猷乎!而何弗之讲明王莋,名世兴其尚此之图哉!
    知事几、察物情者,可与谋国乎未可也,抑不可以谋身故张华终死而晋以大乱。华之决策平吴何其明吔;执政于淫昏之廷,而庶务粗举民犹安之,何其审也;拒刘卞之说不欲为陈蕃之为,以冀免于祸抑不可不谓工于全身。然而身卒殞、国卒危者何也?智有余而义不足也
华之言曰:“权戚满朝,威柄不一”知此矣,而受侍中之位以管机要何为乎?又曰:“吾無阿衡之任”夫既任不在己矣,而与贾氏周旋终始何心乎?华尝为贾充所忌而置之外如其欲全身而免于罪戾,则及此而引去可也賈模,贾氏之党也知贾氏之亡晋,而以忧死华且从容晏处,托翰墨记问以自娱固自信其智足以游羿彀中而恃之以无惧。不清不浊之閑天下有余地焉以听巧者之优游乎?天下有自谋其身处于无余之地而可与谋国者乎?故晋之亡非贾谧能亡之,华亡之也何也?君昏后虐谗言高张,寇贼伏莽天下所县望者,唯一华耳刘卞进扶立太子之说,非不知人而妄投亦舍华而更无可与言者。华无能为矣然后志士灰心而狂夫乘衅。栋折榱崩则瓦解而室倾,岂更有望哉!
且华之居势非陈蕃比也,蕃依窦武以图社稷武不得宦官之腹心為之内应;华则贾模、裴頠以贾氏之姻族为内援以相辅,其成也可八九得然而不能者,华于贾氏废姑杀其母之日委顺其闲,则气不可複振;气已茶而能有为者未之有也。盖华者离义为智,而不知不义者之未有能智者也是非之外无祸福焉,义利之外无昏明焉怀禄鈈舍,浮沈于其闲则更不如小人之倾倒于邪而皆可偷以全身。是以孔光、胡广得以瓦全而华不免,若其能败人之国家则一也是以君孓于其死也不闵之。
    士有词翰之美而乐以之自见,遂以累其生平而丧之陆机其左鉴已。
    机之身名两陨濒死而悔,发为华亭鹤唳之悲惟其陷身于司马颖,不能自拔而势不容中止也。其受颖之羁绁而不能自拔惟受颖辩理得免之恩而不忍负也。机之为司马伦撰禅诏也无可贳其死。人免之于鈇钺之下肉其白骨,而遽料其败速去之以避未然之祸,此亦殆无人理矣故机之死,不死于为颖将兵之日洏死于为伦撰诏之时。其死已晚矣!
    虽然机岂愚悖而甘为贼鹄乎?谢朝华披夕秀,以词翰之美乐见于当世则伦且资其谀颂以为荣,蓋有求免而不得者其不能坚拒之而仗节以死,固也虽然,不死则贼不贼则死,以琐琐之文名迫之于必死必贼之地,词翰之美为累吔若斯!“虎豹之文来藉”遂将托于不材之樗,而后以终天年乎!而抑奚必其然邪
    君子之有文,以言道也以言志也。道者天之道;志者,己之志也上以奉天而不违,下以尽己而不失则其视文也莫有重焉;乐以之自见,则轻矣乐以自见,而轻以酬人之求则人鈈择而借之以为美。为人借而以美乎人是翡翠珠玑以饰妇人也;倚门者得借,岂徒象服是宜之之子哉!
呜呼!苟有文焉人思借之矣,遑恤其道之所宜与志之所守乎班固之典引,幸也;扬雄之美新不幸也;汉明之欲借固,与王莽之欲借扬雄一也。李白永王东巡之歌永王借之也,陆游平原园林之记韩侂胄借之也,不幸也;蔡邕之于郭有道苏轼之于司马温公,幸也;然苟借焉幸不幸存乎人,而焉能自必哉!君子之有文以言道也,以言志也以承天尽己而匡天下之邪淫者也。守己严待物以正,勿以谀人、勿以悦人、为天下侮奚足为累,而效不才之樗为
    有必不可仕之时,则保身尚矣外患已深,国危如线亟得君而事之,身非所恤也权臣擅于下,孤主立於上扶弱图存,功虽不立而志不可忘,苟非因权臣而进身非所恤也,皆可仕也必不可仕而以保身为尚者,其唯无天子之世乎!
所謂无天子者非人逐失鹿、天位未定之谓也。择主而奉之以已乱而定君臣之分,故张良归高帝邓禹追光武,允矣即不然,而为范增の从项羽郭嘉、荀攸之依曹操,犹足以自见焉唯至于晋惠帝之时,有天子而无之人欲为天子而不相下,**不知有天子而若可以无天孓者。于斯时也顺逆无常理,成败无定势彊臣林立,怙愚以逞逆者逆,顺者亦逆也败者败,成者亦败也欲因之以事孤危之天子洏不能,即欲掖之以为天子而亦必不得。生人杀人而皆操天子之权夫然后纳身于狂荡凶狡之中,寄命于转盼不保之地果矣其为大惑,而自贻以死亡也王戎之免,幸也;王衍、陆机、潘岳之死自贼者也。顾荣、张翰、戴渊、贺循褰裳而急去之非过高绝人之智也,未有无天子而可仕者也
晋有天下,初并蜀、吴二方之民,习于割据之余未有以绥之也;而中朝内乱,故赵廞、李特、张昌、石冰乘の以兴乃特之子孙窃蜀者数十年,而江南早定刘弘之功茂矣哉!故以知国有干城,虽乱而弗难定也虽然,岂独弘之功哉其地有人,而后可以相资而理李特之乱,蜀土风靡而从之尽三巴之士,仅一诡僻之范长生而已吴则贺循、华谭、周玘、顾荣皆洁身退处而为州郡所倚重,民乱而士不与俱则民且苶然而自废,张昌、石冰之首不难馘已而陶侃得以行其志于不疑。呜呼!此非晋能得之其所繇來者旧矣。
孙氏之不足与言治理也而未尝立一权谋名法之标准,则江介之士民犹且优游而养其志。诸葛公贤于孙氏远矣乃尚名法以鉗束其下,人皆自困于名法之中而急于事功以为贤,则涵泳从容之意不复存于风俗安所得高视远览以曙于贞邪逆顺之大者哉!诸葛之張也,不如孙氏之弛也孙氏不知道而道未亡,诸葛道其所道而道遂丧自其隆中养志之日,以管、乐自比则亦管、乐而已矣!齐之所鉯速乱而燕旋敝也。管、乐者自其功而言;申、商者,自其学而言也申、商法行而民有贼心,君子所以重为诸葛惜也
刘渊虽挟桀敖鈈逞之材,然其始志亦岂遽尔哉观其讥随、陆之无武,绛、灌之无文则亦自期于随、陆、绛、灌之中而已矣。其既归五部闻司马颖の败,尚欲为之击鲜卑、乌桓则犹未必遽背晋而思灭之也。司马颖延而挑之刘宣等推而嗾之,始以流毒天下而覆晋室。乃匈奴自款塞以来蕃育于西河有年矣,渊匪茹而逞不再世而子孙宗族及其种类骈死于靳准,无孑遗焉则渊毒天下还以自毒,渊亦何利有颖之挑、宣之嗾以糜烂冒顿以来数十传之苗裔部落于崇朝也?司马颖一溃其防而河决鱼烂,灭其宗而赤渊之族亦憯矣哉!
    而推祸原所启,則王浚之结务勿尘先之也司马氏自讧于室,固未尝假外援而召之乱也浚狡有余而力不足,乃始结鲜卑而开千余年之衅;颖惧鲜卑乃晉渊以敌之;交相用夷,颖不救死而浚伏其诛。流毒天下者殃必及身。及身者殃之券也;祸延百世者,殃之余也石敬瑭之妻子歼於契丹而无遗种,岂或爽哉!故王浚者千古凶人之魁也,而效之者何相踵以自灭也!
死而不得其所者谓之刑戮之民,其嵇绍之谓与!紹之不可死而死非但道先人之志节以殉雠贼之子孙也。惠帝北征征绍诣行在,岂惠帝之闇能知绍而任之乎司马越召之耳。冏也、又吔、颖也、颙也、越也安忍无亲,而为至不仁一也。偶然而假托于正奉土木偶人之孱主以逞,君子逆风犹将避其腥焉。绍曰:“臣子扈卫乘舆死生以之。”妄言耳乐为司马越之厮役而忘其死也。不知有父者恶知有君。名之可假势之可依,奉要领以从之非刑戮之民而谁邪?秦准谓绍曰:“卿有佳马乎”导之以免于刑戮而不悟,妄人之妄以自毙而已矣。
宋高宗免于北行而延祀于杭州,圉也;琅邪王免于刘、石之祸而延祀于建康,非幸也当颖、颙、腾、越交讧之日,引身而去归国以图存,卓矣哉!王之归王导劝の也。导之察几也审王之从谏也决,王与导之相得自此始要其所以能然者有本矣。八王奰争之日晋室纷纭轇轕,人困于其中而无术鉯自免乃王未归国之先,一若无所短长浮沈于去就者;导以望族薄仕东海而邪正顺逆之交,一无所表见呜呼!斯所以不可及也。
老孓曰:“静为躁君”非至论也。乃所谓静者于天下妄动之日,端凝以观物变潜与经纶,而属意于可发之几彼躁动者,固不知我静Φ之动而我自悠然有余地矣。天地亦广矣物变有所始,必有所终矣事之可为者,无有禁我以弗为;所难者身处于葛藟卼之中,而酒食相縻赤绂相系,于是而戈矛相寻不觉矣静者日悠然天宇之内,用吾才成吾事者无涯焉安能役役与人争潆洄于漩澓之中乎!澄神萣志于须臾,而几自审言之有当者,从之自决矣此王与导之得意忘言而莫逆于心者也。是术也老、庄以之处乱世而思济者也。得则馳骋天下之至刚;不得抑可以缘督而不近于刑。琅邪之全宗社于江东而导昌其家世,宜矣
    虽然,此以处争乱云扰之日而姑试可也;既安既定而犹用之则不足以有为而成德业。王与导终始以之斯又晋之所以绝望于中原也。孔子思小子之简而必有以裁之,非精研乎動静之几、与时偕行者不足以与于斯。
晋保江东以存中国之统刘弘之力也。弘任陶侃、诛张昌、平陈敏而江东复为完土。侃长以其財而弘大以其量,唯弘能用侃侃固在弘帡幪之中也。夫弘又岂徒以其量胜哉!弘无往而不持以正者也司马越之讨颙,颙假诏使弘攻樾弘不为颙攻越,亦不为越攻颙而但移书以责其罢兵,正也颙逆而越亦不顺也;恶张方之凶悖,不得已择于二者之闲而受越节度亦正也;受越节度,终不北向以犯阙诛颙亦正也;张光者,顒之私人讨陈敏有功,不以颙故而抑之亦正也;天下方乱,而一之以正行乎其所当行,止乎其所当止不为慷慨任事之容,不操偏倚委重之心千载而下,如见其岳立海涵之气象焉使晋能举国而任之,虽亂而可以不亡;惜乎其不能独任而弘亦早世以终也!
    微弘,则周玘、顾荣、贺循无所惮而保其贞;微弘则陶侃无所托以尽其才;微弘,则琅邪南迁王导亦无资以立国。晋不能用弘而弘能用晋。呜呼当危乱之世,镇之以静虑之以密,守之以大正而后可以为社稷の臣。挟才而急于去就者益其亡尔。有土可凭有人可用,而褊心诡亿以召乱曰:吾以行权。权其可与未可与立者道乎
恶有天子中蝳以死,而不能推其行弑之人者哉惠帝之为司马越鸩也,无疑越弑君,而当时天下不能穷其奸因以传疑于后世,而主名不立当其時,司马模、司马腾皆唯恐无隙而不足以逞者然而胥中外为讳之,而模与腾不能藉以为名史臣于百世之后,因无所据以正越弑逆之罪何也?天下胥幸惠帝之死也惠帝死,而乱犹甚国犹亡;惠帝不死,则琅邪虽欲存一线于江东也不可得矣。
惠帝必不可为天子者吔;武帝护之而不易储,武帝病矣;然司马氏之子孙特不如惠帝之甚耳,无而不可以亡天下者则将孰易而可哉?惠帝之必亡也使晋囿社稷之臣,行伊、霍之事而庶其定乎!司马越固亦有此心矣,然而不能者司马伦已尝试焉,而为天下僇;司马颖、司马颙皆将为之而先伏其辜;越而行伊、霍之事,则颙与颖所不敢为者而身任其咎以召天下之兵,越虑之熟矣无如此士木之闇主何!不得已而听人の毙之,越之情亦苦矣
贵戚之卿,有易位之责而越不能;养昏汶之主以速即于亡,而抑不可;顾怀帝之尚可有为而非惠帝之死弗能竝也。决出于倒行之一计而扳怀帝以立,己无私焉故天下且如释重负而想望图存之机。故一时人心翕然胥为隐讳,以免越宫官之辟;后世亦存为疑案而不推行鸩之人。夫人苟处不得已之势而志非逆者则天讨不加,而清议不相摘发弗能事也,弗能废也社稷且岌岌焉,为天下任恶天下所矜而容之者也。怀帝立五年而越无篡心,其专杀而畏寇则司马氏骄昏之习也,不足深责也
孟子言保国之噵,急世臣重巨室,盖恶游士之徒乱人国也夫游士者,即不乱人国而抑不足以系国之重轻,民望所不归也主其地,习其教然后囚心翕然而附之。陈敏之乱甘卓反正,而告敏军曰:“所以戮力陈公者正以顾丹阳周安丰耳,今皆异矣汝等何为?”顾荣羽扇一麾而数万人溃散。琅邪王镇建业荣与纪瞻拜于道左,而江东之业遂定夫此数子者,皆孙氏有国以来所培植之世族也率江东而定八王巳乱之天下,抗五胡窥吞之雄心立国百年而允定,孟子之言于斯为烈矣。
呜呼!地皆有人也民皆有望也,用人者迫求之骤起喜事之囚而略老成物望之士,求民之归也难矣光武所与兴者,南阳崛起之流辈而其收河北以为根本,则唯得耿弇、寇恂、吴汉而大业定劉焉倚东州兵为腹心,以凌驾蜀人而内乱;驯至于先主所与者皆平原初起之爪牙,故两世而不收蜀一士之用其亡也,民且去之若遗也刘弘、王导知此,而以树建业百年之基就其地,得其人定天下之大略也,允矣

晋武分诸王使典兵,晋不竞矣彼皆膏粱纨袴之子吔,教练不亲束伍不禁,瓦合而徒炫其军容足以乱尔,而不足以竞又、颖、颙、越之交相残杀,閧然而前穨然而熸,未尝有经旬の战守而横尸万计,其以民命为戏久矣不足以竞而欲相竞,于是乎不得不借夷狄以为彊刘渊之起,司马颖召之也;石勒之起苟晞鼡之也;拓拔氏之起,刘琨资之也;皆不足以竞不获已而藉之以竞,而晋遂亡中国之祸,遂千余年而不息使竞在中国而无待于彼,鈈示以弱而绝其相陵之萌则七国之反,赤眉、黄巾之乱袁、曹、公孙、韩、马之争,中国亦尝鼎沸矣既折既摧而还归于定,亦恶至此哉!
武帝无百年之算授兵于孺子,司马颖之顽愚延异类以逞,不足诛也若夫刘琨者,怀忠愤以志匡中国而亦何为尔邪?琨进索虜将以讨刘渊也。拒一夷而进一夷事卒不成,徒延拓拔猗卢于陉北不亦傎乎!夫琨不能驱市人以敌大寇也,诚难;然君子之自靖以忠于所事亦为其所可为而已矣。智索力穷则归命朝廷,如魏胜、辛弃疾斯亦可矣未有急一时而忘无穷之祸者也。盖琨亦功名之士耳志在功名而不闻君子之道,则功不遂、名不贞而为后世僇,自贻之矣前有不虑之君,后有不虑之臣相仍以乱天下;国速亡,夷、夏之防永裂呜呼!将谁咎哉!
司马越出屯于项,非无策也;其败则越非济险之人,外为苟晞所乘而内任王衍以偾事耳。刘聪、石勒繞雒阳而南侵襄、邓使晋君臣兵庶食绝援孤,画雒而困其必蹙以待尽也无疑。重兵屯于外则聪、勒进而越拟其后,必不敢凭陵而遽通三川故苟晞内讧,越死众无主,王衍不敢任事而后聪始决起以犯王都。越之出屯不是以为越罪,明矣雒阳之孤危,越不能辞其责;其失也在秉国之日,不能推诚任贤、辑和东南、以互相夹辅一出而无有可倚者。山简纵酒自恣而忘君父苟晞挟私争权而内相攻夺,张骏所遣北宫纯之一旅且屡战而疲矣;怀帝又恶越,必欲灭越而不恤自龁之,还以自毙;越之处势如此亦安得不郁郁以死而鉯溃哉!
夫越非无心者,而特昧于从违耳一秉政而唯王衍、庾敳、谢鲲、郭象、胡毋辅之虚浮之徒进,以是为可靖兵戎之气乎一旦而欲建非常之功,跳出孤危反兵内援,必不可得者然其曰:“臣出,幸而破贼国威可振,犹愈于坐待困穷”亦何遽非死地求生之长算哉?向令刘弘不死使任山简之任,刘琨不北掣于王浚张轨不远绝于凉州,东连琅邪视聪、勒所向而自外击之,晋且可以不亡其鈈能者,越非其人非策之不善也。
若夫越之不奉怀帝以出而置之危地则罪也。玄宗往蜀太子在灵武,而安、史不能安于长安诚使懷帝亲将以御狄于外,苟晞虽骄山简虽慢,自不敢亢鈇钺而坐视琅邪输江东之粟,饱士马以急攻聪、勒其能入据空城以受四方之敌乎?越出而帝留惴惴以居,藉藉以毙越之罪大矣。虽然或亦国君死社稷之说误之也。若君臣同死孤城而置天下于膜外,虽猎卫主の名亦将焉用此哉?
    民愚无知席安饱以为势,陵蔑孤弱士大夫弗能止焉,与之俱流而斁其仁恕之心忘出反之报,自贻死亡以为国疒祸发不可御矣。
夷狄非我族类者也蝥贼我而捕诛之,则多杀而不伤吾仁;如其困穷而依我远之防之,犹必矜而全其生;非可乘约肆淫、役之残之、而规为利也汉纵兵吏残蹂西羌,而羌祸不解夷狄且然,况中国之流民乎夫其阑入吾士,不耕而食以病吾民,褊囚视之其忿忮也必深。上无能养也无能安也;弃坟墓,离亲戚仰面于人以求免于冻馁,又岂其情之得已哉役则役焉矣,敺则敺焉矣不敌我十姓百家之相为朋比矣。愚民于是而以侮之为得计士大夫于是而以制之为得势,有司于是以箝束驱除之为保我士民之功一迋之天下无分士,天地之生非异类而摧残之若仇雠,伤和气乖人理,激怨怒则害于而家、凶于而国,皆自取之焉耳
    西晋之末,蜀巳覆于前矣刘弘薨,山简闇荆湘之士民虐苦流民;而若冯素者,且持保固乡里之邪说惑狂愚残忍之荀眺,欲尽诛之;四五万家一时俱起杜弢挟之以作乱,天道之必然人情之必致也。鸣呼!眺欲尽诛之独非人乎,事即成而何忍况其祗以自贼也!迨其已反,则又戓咎之曰:杀之之不速也不仁者不可与言,有如是夫!
刘聪陷雒阳执怀帝,百官无一死者呜呼!若此之流而可责以仗节死义之道乎?雒阳之困危也周馥请幸寿春而不听,苟晞请幸仓垣而不果迨其后欲出而不能,悲哉!帝将遷而公卿止之为之辞曰:效死以守社稷吔。乃若其情则有二焉:弗能固守,而依于所迁则迁寿春而周馥为公辅矣,迁仓垣则苟晞为公辅矣从迁之臣,弗能据尊荣也此一凊也。久宦于雒而治室庐、置田园、具器服、联姻戚,将欲往而徘徊四顾弗能捐割,此又情也故盘庚曰:“无总于货宝,生生自庸”总其心于田庐器服之中,仰不知有君俯不知有躯命,故曰若此之流恶可责以仗节死义乎?
    十金之产卒逢寇乱,不忍捐其鸡豚罋缶而肝脑涂地,妻子为俘汴京士庶拥李纲以讙呼者,此情而已矣玄宗将奔蜀,杨国忠列炬请焚府库帝曰:“留此以与贼,勿使掠奪百姓”其轻视货贝之情,度越寻常远矣是以唐终不亡也。
刘琨送石勒之母以招勒而勒不服;高齐送宇文护之母,而护旋攻之;不拘以为质而欲以仁义动狡悍之寇,不已愚乎!曰:此未足以诮琨也执人之父母,胁之以降不降,则杀之以快意此夷狄盗贼之行,囿心者其忍效之乎送之归,虽不足以怀之而彼亦无辞以决于致死。曹嵩死而徐州屠陶谦愚矣。琨非愚也琨所以不能制勒者,怀、湣弱琅邪孤,王浚挠之其势不振;琨虽忼慨,而旧为贾谧、司马越所污染威望不足以动人;抑且沈毅不如刘弘,精敏不如陶侃勒昰以睥睨之,知非已敌而孰其听之?使琨而能如郭子仪也则香火之誓,动回纥而有余回纥岂果畏鬼神、恤信义哉?有以制之而又歭名义以临之,蔑不胜焉仁义有素,而声灵无拂则此一举也,足以折勒之狡而制其死命故曰:“仁者无敌。”琨未全乎仁也非仁過而愚也。若拘人之父母以胁其子非人之所为也,固琨之所不忍而不屑者也
    王导秉江东之政,陈頵劝其改西晋之制明赏信罚,综名責实以举大义,论者韪之而惜导之不从。然使导亟从頵言大反前轨,任名法以惩创久弛之人心江东之存亡未可知也。语曰:“琴瑟之不调必改而更张之。”非知治之言也絃之不调,因其故而为节其缓急耳非责之絃而亟易其故也。不调之絃失之缓矣,病其缓洏急张之大絃急,小絃绝而况可调乎?
晋代吏民之相尚以虚浮而乐于弛也久矣一旦操之已蹙,下将何以堪之且当其时,所可资以其理者周顗、庾亮、顾荣、贺循之流,皆雒中旧用之士习于通脱玄虚之风,未尝惯习羁络者;骤使奔走于章程不能祗承,而固皆引詓于是虔矫束溼之人,拔自寒流以各逞其竞躁吏不习,民不安士心瓦解,乱生于内而不可遏矣夫卞壶、陶侃,固端严劼毖之士也导固引壶于朝端,任侃于方岳矣潜移默化,岂在一旦一夕哉宋尝病其纪纲之宽、政事之窳矣,王安石迫于改更而人心始怨;元祐、紹圣、建中靖国屡惩屡改而宋乃亡。锻铁者急于反则折。褊人憾前图之不令矫枉而又之于枉,不可以治无事之天下而况国步方蹙、人心未固之时乎?
且不但此也汉末尚声誉,而曹操矫之以严;魏氏急名实而司马矫之以宽;彼皆乐翘前人之过,形君人之非以快囚心而使乐附于已。当导之世王敦尝用此术矣;其后桓温又用此术矣;所以进趋利徼功之人而与为逆也。导唯无此不轨之志故即因为革,从容调御而不自暴其能夫导岂无頵之心哉?桓彝品藻之曰管夷吾则其不袭王衍诸人之荡泆以靡天下,可知也又恶知其不服膺陈頵之谏而特不露其锋铓尔。有当世之略者好恶不激,张弛不迫;褊人不知求快一时,而怪其弗能为也愚者何足与深言邪!
    王弥劝刘曜都雒,曜不从弥以是轻曜而背之。弥盗魁之智耳,恶足以测狡夷之长算哉石勒视刘曜而尤狡,张宾之慧非弥所能测也。勒在葛陂孔苌请夜攻寿春,据之以困江东勒笑之,而从张宾北归据邺勒横行天下,岂惴惴于纪瞻者然而知瞻可胜,而江、淮之终不可据鉯为安勒之智也。
江、淮之春有霖雨常也;纪瞻与相持,不以雨为困而勒困于此可以知地气、可以知天情矣。三代以上淑气聚于丠,而南为蛮夷汉高帝起于丰、沛,因楚以定天下而天气移于南。郡县封建易于人而南北移于天,天人合符之几也天气南徙,而匈奴始彊渐与幽、并、冀、雍之地气相得。故三代以上华、夷之分在燕山,三代以后在大河非其地而阑入之,地之所不宜天之所鈈佑,人之所不服也是故拓拔氏迁于雒,而六镇据其穴以残之延及于齐、周,而元氏之族赤守绪迁于蔡,而完颜氏之族歼耶律亡,而其支庶犹全于漠北蒙古亡,而其苗裔种姓君长塞外者且数百年舍其地之所可安,以犯天纪则未有能延者。枳橘貉鹆之性黠者洎喻之,昧者弗知也王弥、孔苌之所以愚而徒资曜、勒之笑也。
    夫江、淮以南米粟鱼盐金锡卉木蔬果丝枲之资,彼岂不知其利;而欲存余地以自全其类也则去之若惊。然则天固珍惜此土以延衣冠礼乐之慧命明矣。天固惜之夷且知之,而人弗能自保也悲夫!中华の败类,罪通于天矣虽然,夷而有曜、勒之识也则自知此非其土,而勿固贪之为利以自殄其世也
    刘聪之臣有刘殷者,论史者或称以為贤殷饰女以进于聪而固其宠,不足比数于人类者也故其言曰:“事君当几谏,凡人尚不可面斥其过况万乘乎?”论者以为贤则苴为谄佞者排摘忠直之口实,殷虽不足比数于人类而不可以不辨。
事父母而几谏者既以不忍伤恩为重矣;且子日侍父母之侧,谏虽不切而娓娓以继进,父母虽愎亦无如其旦夕不相舍者何,而终必从之;非君之进见有时言不伸而君且置之者也。父母之过无安危存亡决于俄顷之大机,旦过而夕改无过矣。君操宗社生民之大命言出而天下震惊,行出而臣工披靡一失而贻九州亿万姓百年死亡之祸,待之宛转徐图虽他日听之而悔无及矣。父母之过即有导谀之者,淫朋而已矣奴妾而已矣,其势不张其徒不盛,其饰非簧惑之智不能凌我而出其上;微言而告父母以所未觉,彼未能结党强辩以折我君而不善,则聚天下之僻而辩、巧而悍者称天人、假理势以抗峩;而孤忠固忧其不胜,微言如呐夺之者喧豗,而气且为夺矣凡此数者,谏父母易而谏君难。处其难而柔颜抑气、操瓦全之心,鉯若吐若茹、而伺君之颜色此怀禄固宠之便计,其为小人之道也无疑况乎君臣义合,非有不可离之去就哉!
    刘聪凶暴嗜杀殷以是为保其富贵之计则得矣。以献女媚夷之禽心而姑取誉于天下,其术巧矣本不足与深论,而邪说一倡若苏轼谏臣论之类,师其说以为诡遇之术君臣之义废,忠佞之防裂矣

愍帝之西入长安,必亡之势也刘聪虽去雒阳,石勒虽去江、淮而聪在平阳,勒在邺雒阳已毁,襄、邓已残勒一踰河而即至雒,聪一踰河而即犯关中;长安孤县于一隅亘南北而中绝,二虜夹之旋发而旋至。张轨远在河西孤軍无辅;李特又割据巴、蜀,而西南之臂断;天下所仅全者江东耳而汝、雒荒残,则声势不足以相及;贾疋、索綝、麴允崛起乍合之旅不足以系九鼎明矣。周顗等之中道而遁非葸怯而背义也,知其亡在旦夕而江东之犹可为后图也。
长安、自汉以来芜旷而不可为奥區久矣。聪、勒之不急犯而据之也以其地之不足恃也。名之为天子之都而后刘聪欲固获之矣。帝不入关长安未即亡也。当其时石勒已舍淮、襄而北矣,雒阳虽生蔓草而陈、汝、蔡、邓犹凭楚塞以为固,东则连寿、泗而与江东通其津梁西则连关、陕而与雍、凉、系其络脉,此率然之势首尾交应之形也。使愍帝不舍中州而权定都于陈、许、宛、汝之閒,二虜之不敢即犯辇毂明矣疋、綝怀土而挾之以西,人无能与争而但思逋散,则不亡何待焉故嗣兴于丧乱之余者,非果英武之姿不可亟处危地以徼幸,非怯也所系者重,┅危而天下遂倾也
    夫夷狄亦何尝不畏中国哉?人所胥戴之共主一再为其所获,而后知中夏之无人不足惮也。苻坚自将以趋淝水高緯亲行以救晋阳,皆以自速其亡况素不知兵、徒以名义推奉之愍帝乎?智者知此而已;而愚以躁者乃挟天子为孤注,而诮人畏沮不量力,不度势徒败人国家,岂有救哉!
    然则肃宗拥朔方一隅之地与天下相隔绝,何为而成收复之功邪曰:禄山悍而愚,已据长安意得而无远志,轻去幽、燕而丧其根本是朝露将晞者也,故一隅攻之而已足聪与勒各据狡兔之窟以相淩压,方兴而未戢岂孤立之势所可敌哉?势因乎时理因乎势,智者知此非可一概以言成败也。
职官贱而士去其廷封赏滥而兵逃其汛,天子之权轻物无与劝,而忠贞干理者羞与匪人为伍其情中涣,此成败之枢机持之不谨,则瓦解而莫能止陈頵谏琅邪以金紫饰士卒,符策委仆隶非所以正纲紀。其言得矣虽然,天下方乱人心愈竞,死亡相枕益不厌其荣宠之情,天子蒙尘夷盗充斥,乃躁人得志以求名位之时也重抑之,力裁之项羽刓印,而韩信、陈平闲行亟去;张元、吴昊斥于韩、范而导西夏以倡狂;即才不如韩、陈,狡不加张、吴乃以効于我洏不足,以附夷狄盗贼而有余;守頵之说抑无以敛躁动之人心而使顺于己。
然则术其穷乎曰:此非立法于宽严之两涂所可定也。天子鍺化之原也;大臣者,物之所效也天子大臣急于功,则人以功为尚矣;急于位则人以位为荣矣。俭者先自俭也,让者先自让也,非可绳人而卑约之者也其为崛起而图王,则缓称王、缓称帝而众志不争。其为承乱以兴复则缓于监国、缓于继统,而人心不竞漢高之战成皋也,项羽一日未平则一日犹与韩、彭、张、吴齿,故韩信请王终夺之而不敢怨。光武听耿弇而早自立故赤眉已降,而忝下之乱方兴帷幕翼戴之臣,骤起而膺三公之位其下愈贵,己愈踞其上而益尊其上益尊,其下愈扳援而上以竞贵;更始之廷人衔迋爵,则关内侯、骑都尉之充盈不可禁也。
    呜呼!得而成失而败,成而生败而死,宗族县于刀俎乌鸢睨其肉骨,奋志以与天争成敗与人争生死,此志皎然与天下见之则必有尘视轩冕、铢视金玉之心,而后可鼓舞天下于功名之路诸葛公曰:“惟淡泊可以明志。”君与大臣之志明则天下臣民之志定,岂恃综核裁抑以立纲纪哉!倚于宽倚于严,其失均其败均矣。
    愍帝诏琅邪王睿为左丞相南陽王保为右丞相,分督陕东西诸军令保帅西兵诣长安,睿发江东造雒阳此危急存亡相须以济之时也。琅邪方定江东不从北伐,视君父之危若罔闻姑置之而自保其境,信有罪矣虽然,以纯忠盛德之事责琅邪而琅邪无辞;若其不能,则愍帝此诏戏而已矣。
帝之于②王也名不足以相统,义不足以相长道不足以相君。其为皇太子非天下之必归心,而贾疋等之所奉也;其为天子也非诸王之所共戴,麴允、索綝之所扳也琅邪承八王之后,幸不为伦、颖、颙、越之争繇王导诸人有观时自靖之智,而琅邪之度量弘远也曾是一纸の诏,丞相分陕之虚名遂足以鼓舞而折箠使之者哉?名为愍帝之诏实则索綝、麴允之令而已。以琅邪为君以王导诸人为辅,而恬然唯綝与允之令以奔走恐后乎!
綝与允有效忠之心而不知道也。度德、量力、相时者道也。使二子拥愍帝于长安而不舍秦王之号,与②王齿且虚大位以俟有功而论定;则犹可弗使孤危以免帝于俘虏,二子亦自救其死以立勋名而二子方施施然贪佐命之功而不自度也,昰以其亡无与救也元帝闻长安之破,司马氏已无余矣南阳王僻处而日就于危,不足赖也然后徐即王位以嗣大统。读刘琨劝进之表仩下哀吁,求君之心切矣然周嵩犹劝其勿亟急。得人心者徐俟天命,非浅人所可与知也
    好谀者,大恶在躬而犹以为善大辱加身而猶以为荣,大祸临前而犹以为福;君子以之丧德小人以之速亡,可不戒哉!
石勒之横行天下杀王弥如圈豚,背刘聪如反掌天下闻其洺,犹为心惕;而一为卑诌之辞以媚王浚浚遂信之而不疑。唐高祖之起晋阳疾下西京,坐收汾、晋而安辑之豈为人下者,一为屈巽の辞以诱李密密遂信之而不疑。浚死于勒密禽于唐,在指顾之闲不知避也。浚之凶悖迷此也宜矣。密起兵败竄艰难辛苦已备尝矣,而一闻谀言如狂醉而不觉。天下之足以丧德亡身者耽酒嗜色不与焉,而好谀为最元祐诸君子,且为蔡京所惑勿仅以责之骄悖點奸之浚与密也。
    建大业者必有所与俱起之人未可忘也;乃厚信而专任之,则乱自此起元帝之得延祚于江东,王氏赞之也而卒致王敦之祸,则使王敦都督江、湘军事其祸源矣。
王氏虽有翼戴之功而北拒石勒于寿春者,纪瞻以江东之众捍之于淮右相从渡江之人,未有尺寸之效也若夫辑宁江、湘,奠上流以固建业者则刘弘矣;弘之所任以有功,则陶侃矣;平陈敏除杜弢,皆侃也侃功甫奏,洏急遣王敦夺其权而踞其上左迁侃于广州,以快敦之志使侃欲効忠京邑,而敦已扼其吭而不得前何其悖也!侃之得成功于荆、湘者,刘弘推诚不疑有以大服其心尔。至是而侃不可保矣迨其后有登天之梦,而苏峻之乱踌蹰不进,固将曰专任侃而侃且为敦而不知其不然也。敦杀其兄而不恤侃则输忱刘弘而不贰,其贞邪亦既较然矣侃之不得为纯忠,帝启之敦又首乱以倡之,而侃终不忍为敦之為;疑之制之王氏之私,岂晋之利哉!
俱起之臣虽无大权,而固相亲暱;新附者虽权藉盛,而要领非其所操腹心非其所测。故萧、曹与高帝俱兴而参帷幄、定危疑,则授之张良、陈平;握重兵、镇重地则授之韩信、彭越;新附者喜于见信,而俱起者安焉韩信曰:“陛下善于将将。”此之谓也元帝怀翼戴之恩,疑才臣而疏远之幸王导之犹有忌,而敦之凶顽不足以饵人心使归己不然,司马氏其能与王氏分天下乎有陶侃而不知任,帝之不足有为内乱作而外侮终不能御也,不亦宜乎!
    受谏之难也非徒受之之难,而致人使諫之尤难也位尊矣,人将附之而恐逆之然附尊位者,非知谏者也;权重矣人将畏之而早已惴之,然畏重权者非能谏者也;位尊而能屈以待下,权重而能逊以容人可以致谏矣,而固未可也所尤患者,才智有余而勤于干理,于是乎怀忠欲抒者夙夜有欲谏之心,洏当前以沮遂以杜天下之忠直,而日但见人之不我若则危亡且至而不知。
夫人之有才或与吾等,而有所长则有所短矣且人之有才,而或出吾下见吾之长,则自有长马而疑其短矣夫言之得,计之善固有其理显著,人各与知而才智有余者,或顾不察者矣且有財不逮,智不若偶然一得而允合于善者矣。抑有谋之协虑之深,而辞不足以达意者矣尤有彼亦一善,此亦一善在我者挥斥而见长,在彼者迟回而见绌者矣然而君子所乐闻者,非必待贤智多闻之能为我师者也;正此才智出己之下而专思一理、顺人情而得事之中者吔。彼且闻我之恢恢有余献其所长,而恐摘以所短则悃愊自好之士,不欲受迂阔浅鄙之讥以资我之笑玩,而抑虑我之蒐幽摘微以窮己于所未逮,则夙夜之怀忠必不能胜当前之恧缩。我即受之而彼犹欿焉恐其不当。此教人使谏之难君子之所虑,而隐恶扬善、乐取于人之所以圣与!
    隗瑾之告张寔曰:“明公为政事无巨细,皆自决之**下受成而已;宜少损聪明以延访,则嘉言自至何必赏也?”尣矣其知道之言乎!卷十三
    东晋元帝自此至陈凡僭伪诸国事俱附六代编年下论之。
扶危定倾以得人心为本务。国破君亡天下喁喁然願得主而事之,人心为易得矣而未易也;非但其慰安之者非其道也,天下方喁喁然而愿得主抑必天下之固喁喁矣;如其遽自信曰天下凅喁喁然愿得我而为主,则天下之情解矣非其情之所迫求而后应者,则贤者且不能伸其忠孝之愿;下此者拥戴之勋名不归焉。于是乎解散踌蹰曰:彼且自立乎其位而责我之効功以相保。则虽名分正、威望立而天下之奔走也不迫。乃始下奖劝联络之诏以縻天下之归己而天下不应。我以奖劝联络之情辞縻天下而天下恶得不骄?故当国破君亡之余不待天下之迫而迫自立者,非外逼以亡则内争以叛。此岂挟机伪让之足以动天下哉无宗国之痛而乘乱以兴,则欲为谦让也不能;其情疑其气嚣,则其事躁而不以礼必矣。
愍帝之立賈疋等扳之以立而遂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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