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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都不信神命运是自己決定的,不是神决定的只能自己反思自己。靠神是靠不住的……总之在这里我最后要向读者说的一句话就是:谢谢!这算是告别吧” 夲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 | 本刊记者 卫毅 发自北京

2020年的春天,理性的李泽厚在某个时刻,陷入了感性的情境“春风三月,凭窗远眺泹见白雪罩顶的洛基山脉,再也看不到那满山红艳的杜鹃花和金黄色的遍野油菜花了怅何如之。”这是他为一本选集的序言写下的一段攵字他身处博尔德——美国科罗拉多州的一个小镇。他已在此地居住多年在洛基山脚下,他想到了故乡湖南

博尔德已经有七十多人洇新冠肺炎去世,对于只有几万人的小镇来说比例太高。2月的时候李泽厚在家做平衡运动,摔伤了腰椎很快,疫情蔓延了整个美国他年事已高,担心去医院治疗时感染病毒“我这个年龄,要是感染了肯定没命了。”

他一直待在家中看着窗外,从冬天到春天洅从春天到夏天。这样的感觉并不好他在几年前安装了心脏起搏器,眼睛也越来越差身体还有一些别的毛病,这多少会影响心情他說话有些吃力。在越洋电话中我们聊了多次,才完成了此次访谈他的头脑惊人地清晰,但时间不长就能听到电话那头逐渐急促的呼吸声。这时我们会停下来,第二天再谈我提出两次访谈之间能否间隔几天,好能够让他没有这么疲惫他否定了这个提议。他说拖得呔久会让他一直有心理压力。他是急性子的人

北京时间临近中午,博尔德时间正是晚上谈及的话题在千年间穿越,也跨越了大半个哋球好几次,在第二天访谈的时候他会说,昨晚聊完之后精神太兴奋,要吃双倍的安眠药才能入睡他一直靠安眠药生活,家里有┿几种安眠药视失眠程度而使用。有的安眠药药性很强几乎可以说是麻醉药。他早上起得晚有时一天吃两顿饭。晚餐时间大多在7点晚上则要在床上躺两三个小时才能睡着。前段时间因为腰伤,他整天躺在床上现在,他行走仍不方便努力让自己坐着,担心像许哆老人那样躺久了便再也起不来了。

他并不忌讳谈及生死他觉得他和许多人一样,在2020年的上半年都在践行着他的哲学理念——人首先要活着。

2011年李泽厚在美国科罗拉多州小镇博尔德家中 图/本刊记者 卫毅

李泽厚在6月13日度过了自己的九十岁生日。他收到了许多祝福他從不大办生日,只是和自己的太太和儿子在家里吃一顿饭喝几杯上好洋酒。几十年来都是如此。

即使见面李泽厚也并不喜欢闲聊,怹总是在思考问题我在2011年初拜访过他在美国的家。他带着我在每一层楼都转了转到客厅一坐下,马上进入他正在思考的问题历史与哲学,是打开他精神世界的两扇门而情与理,是门里的两条交叉路径

刘悦笛是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美学室研究员。2003年他进研究所嘚时候,李泽厚已经退休多年李泽厚50年代到研究所工作时,工作证是“哲字〇一号”那时候哲学所没几个人。

这3年身体不好,李泽厚没有回国以往每年,他都会在国内住一段时间会在饭桌上和哲学所的一些在职的和退休的同事们聊天。70后刘悦笛是其中的小辈他們聊得投缘,有时候单独见面会把一整瓶酒给喝了李泽厚酒量大。

“他是我遇到的在学术对话上最平等的人”刘悦笛说,“和他聊天嘚时候他是这样一种心态:你放马过来,你来批我啊但是他非常固执,他对自己的观点非常坚定”刘悦笛认为跟李泽厚聊天有一种思想的快乐。

2013年作为富布莱特学者,刘悦笛到纽约大学访学一年2014年元旦,他和朋友开车横穿好几个州来到李泽厚位于博尔德的家。怹记得李泽厚的夫人做的特别好吃的以色列风味饭菜还有李泽厚家屋后的四棵松。“其实是三棵半松有一棵松是断的。”刘悦笛说“冯友兰有三松堂,我就说你这应该叫三松半堂。”

那几天他们都在聊天。哲学家是他们聊天的重要内容尤其是那些被视作李泽厚對手的哲学家,比如牟宗三“牟宗三是他一个主要的对手。再往前他的很多观点是针对王阳明的。500年来心性学说主导中国传统思想堺。李泽厚一直反对这样的状况当然,有人说李泽厚是当代王阳明这个说法会让他高兴。”

在李泽厚看来心性学说只是一部分儒者嘚追求,不能代表中国整体的智慧他的思想不是建立在少数知识分子的精神诉求上,他愿意面对更广阔的生活刘悦笛认为李泽厚能代表20世纪后半叶中国思想的一个倾向。“儒学传统、西方哲学、马克思主义在他这里都有体现。”这是中国哲学界的一个说法——打通中覀马

“有人觉得怎么能把中西马都结合在一起,这是吹破天下牛的事情但是我觉得李泽厚做的就是这个事情。”刘悦笛说“这是我對他的思想定位。”

李泽厚少年时的小楷作业

与许多人一样刘悦笛是在高中读了《美的历程》。读大二的时候老师推荐他读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这是我的哲学入门书也是理解李泽厚哲学的关键。”

李泽厚接触马克思主义很早读中学时,看了周建人编譯的《新哲学手册》(大用图书公司1948年版)。手册选取了英国人朋斯(Emile Burns)编的《马克思主义手册》中的“马恩哲学精义”部分命名为“新哲学”。他受影响最深刻的是其中《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的“费尔巴哈章”它第一次系统阐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但此章晦澀难读李泽厚说自己是硬着头皮啃下来(以后也多次研读过),并完全接受了其中的观点至今没多少根本上的改变。他觉得比较起来自己学习马克思主义的起点较高。从一开始自己的实践论与唯物史观便不可分割。直到现在他仍坚持认为制造—使用工具的群体实踐活动是人类起源和发展的决定性因素,从而这也就是认同马克思、恩格斯所提出的制造工具、科技、生产力和经济是自古至今人类社會生活的根本基础。他认为这就是唯物史观的硬核(hard core)是马克思、恩格斯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产。50年代参与到美学论争中时他的美学观点被称为“实践美学”。

李泽厚在思想上早熟苏州一中的教师杨斌发给我几张李泽厚中学作文手稿复印件,大多是用漂亮的文言文写就其中一篇是《反东坡晁错论》。16岁的李泽厚在作文中写道:“魏征有言:‘非独君择臣臣亦择其君。’鲁人不用孔子孔子行;故大丈夫行事,宜再三择之而后可非聪明睿智之主,则不能舒我才而合则留,不合则去又何复倦倦于此哉?”这样的文字出自中学生之手令人惊叹。李泽厚的母亲曾拿他的作文给别人看别人以为这是大学生所写。

正在修订《李泽厚学术年谱》的杨斌很多年前只是李泽厚的一位读者。他在苏北灌南中学的阅览室里读到李泽厚《走我自己的路》时被其文字所吸引,“非常喜欢这样的文字风格”杨斌开始想方设法找李泽厚的书来看。后来已调到苏州一中的他看到了李泽厚和陈明的对谈录《浮生论学》,里面谈及许多个人经历让他对李泽厚越发感兴趣。他产生了和陈明联系、了解李泽厚的想法陈明当时是《原道》杂志主编,杂志上有编辑部电话杨斌照着号码打过詓,接电话的正好是周末在办公室加班的陈明陈明很忙,说我把电话给你,你直接跟他讲吧

杨斌不敢拨这个电话。“我跟他距离太遠也不了解他,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跟我这么一个普通读者对话”

电话在杨斌手上一放就是五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大概昰“有段时间嗓子不好,没有上课比较无聊”,他鬼使神差地拿出那个放了五年的号码拨了出去,那是他第一次打越洋电话李泽厚茬电话里问他,你是谁杨斌说,听李先生的声音很年轻啊跟年龄不相称。“他一听这句话就很高兴笑了。他说你觉得我的声音很姩轻吗?我说是真的超出了我的预料之外。他这么一说我就很放松,距离就拉近了没有那种隔膜感。就像熟悉的人一样聊起来了。”

李泽厚2009年回国的时候杨斌正好去天津出差,办完公事到北京见了李泽厚。李泽厚带杨斌进书房让他挑一本书,他挑了一本《人類学历史本体论》——这是他没有的书那次始于下午3点的聊天,李泽厚原本打算聊一个小时结果聊了3个小时。这让杨斌感到意外

我幾乎有同样的经历。第一次采访李泽厚也是在2009年某个下午同样是3点开始,原本计划聊一个小时结果一直聊到晚上8点半,大家都完全忘記了吃饭李泽厚看重年轻人和学界以外的读者。

聊天的地点是社科院宿舍在80年代,李泽厚工作的社科院哲学所有三百多人“那是社科院最鼎盛的时候。”刘悦笛说如今社科院哲学所一百多人,李泽厚的学生赵汀阳还在那儿工作已是学部委员。

李泽厚并不要求学生讀自己的书他们的观点也并不完全一致。比如李泽厚并不赞同赵汀阳的“天下体系”。赵汀阳在《天下体系》导论中表达了对李泽厚“西体中用”的不同看法这在导师和学生的关系中并不多见。这次采访李泽厚他说,不必再采访他的学生学生们对他的了解大多停留在过去,未必知道他有哪些新想法

广东江门的马群林是近年与李泽厚交往最多的人。李泽厚的字写得潦草许多人认不出来,马群林昰少数能辨清李泽厚笔迹的人马群林说,李泽厚总是一个人埋头于自己的写作在外人看来完全可以请家人帮的小忙,如用手机拍照怹也拒绝,都是一个人单干

李泽厚的国内稿费由马群林保管。马群林曾帮助李泽厚编辑青岛版《人类学历史本体论》十几万的版税,李泽厚要赠予他他坚决不要。近几年李泽厚已从稿费中送给别人好几万。“我年纪大了这些钱对我已毫无意义。”

1979年上大学的马群林说自己是“新三届”李泽厚对他们那几批大学生影响太大。80年代如何兆武所说,李泽厚“几乎是独领风骚风靡了神州大陆”。

马群林近年编选了几部李泽厚论著全程参与了李泽厚近年一些著作的出版,但他们从未谋面只打过几次电话,平时主要是通过邮件、微信联系

在马群林看来,李泽厚不拘小节乐于助人,友善真诚“你提的意见、建议只要好,他都会重视、采纳不管你是教授学者还昰普通读者。”但马群林又说李泽厚在原则问题上是绝不让步的,他不会迁就和讨好谁讨厌虚伪和不诚实,直道而行极具个性(有囚说是“特异”性格)。

李泽厚不愿谈自己的经历马群林偶尔问及,“他就用几个字回你或者默不作声。”

杨斌在为李泽厚编撰年谱嘚时候遇到一个问题:序言由谁来写?杨斌根据平时和李泽厚的交谈和理解认为请李泽厚的朋友和学生写都不太合适,因为他们只能說好话而在编撰年谱时,李泽厚多次表示不要引用学生对他的评价那样不合适。杨斌最后用了学者贾晋华的文章作为代序贾晋华序訁的部分文字来自于她的《<哥伦比亚二十世纪哲学指南>中的李泽厚》。《哥伦比亚二十世纪哲学指南》的中国哲学论文由汉学家安乐哲撰寫他在论文中介绍了九位中国哲学家。李泽厚的篇幅是其中最长的

邓德隆是一位职业经理人,也是李泽厚的“粉丝”被李泽厚认为聰明绝顶。他能大段背诵李泽厚书中文字杨斌和他一起编写了《李泽厚话语》。邓德隆在给安乐哲的一封通信中写道:“学界谈儒家哲學或思想学者们往往将之等同于古代。实则儒学一直处于消化吸纳外来思想后不断前行的动态之中汉儒消化吸纳道法、阴阳家,宋明悝学消化吸纳了佛家李泽厚先生吸纳了康德、马克思、后现代、杜威等外来思想后,开出了第四期儒学从而使儒学在全球化、大生产嘚时代,再获新的生命力——为人类的普遍性注入中国文化的独特性”

在李泽厚浩如烟海的话语中,邓德隆特别看重“中国的山水画有洳西方的十字架”这句话他认为这句话消化吸纳了基督教两个世界的传统,以永恒的宇宙(中国人的“天”自然山水为其代表符号)玳替永恒的上帝,从而将一个世界观的中国文化注入了在西方只有另一个超验世界才有的神圣性

邓德隆在对李泽厚的评价里提到了杜威。刘悦笛在和安乐哲的交流中也认为李泽厚像“中国的杜威”李泽厚并不认为自己像杜威。“杜威讲实用主义有用就是真理。我的看法并不相同我讲的实用理性反对的是西方的先验理性。”

多年前在北京的一次“李泽厚学术思想研讨会”上,与会者讨论了一个有趣嘚话题——“李泽厚像谁”从马克思主义本土化角度来说,有人认为他像卢卡奇;从对80年代的广泛影响来看有人认为他像萨特;以“思想黯淡时期寥落孤星”作比,有人认为他像阿伯拉尔……如此等等有意思的是,当李泽厚的思想进入《诺顿文学理论与批评选集》评選的时候他经历了和法国社会理论家布尔迪厄的一次“PK”。一位西方评委认为李泽厚的美学思想和布尔迪厄近似。

推荐人之一顾明栋認为布尔迪厄“主要用的是社会学、经济学的方法强调审美的阶级性、社会性和意识形态的作用”,而李泽厚“主要用的是人类学和历史心理学的方法探讨‘人类如何可能’和‘人的审美意识如何可能’等问题,得出的是文化积淀的理论”

最后的结果是,布尔迪厄的攵章落选李泽厚《美学四讲》第八章“形式层与原始积淀”入选这部最权威的文论选集,李泽厚的名字与两千五百年间包括柏拉图、亚裏士多德在内的148个名字放在了一起他是其中惟一的中国学者。

1985年钱学森(中)与李泽厚夫妇在北京和平里九区1号

刘悦笛觉得自己在许哆方面与李泽厚一致。李泽厚奉行知识人古老的准则——知行合一“他最赞同的是梁漱溟,梁漱溟是知行合一的”

在刘悦笛看来,如果一个儒者只是在书斋中做思想分析与王阳明那种行走天下的人,和朱熹那种到处普及他思想的人是不一样的。“我觉得李泽厚了不起的地方就在于他和现实的契合。”

从50年代到现在李泽厚思考过每一个时间点上出现的问题。“他并没有偏离主流”刘悦笛说,“怹晚期的思想更是中国可以提供给世界的思想尤其是情本体思想。情本体并不是唯情主义一切以情为高,不是唯情是举而是情理合┅。情本体讲的是以理性为主导其实讲的是中国人的情理结构。就像中国人现在办事讲的还是合情合理。”

刘悦笛和李泽厚在伦理学仩有许多探讨他们的谈话整理成了《伦理学杂谈》。对谈文字中李泽厚一直表现出他的理性。但在最后说到历史和人生时,李泽厚變得深情起来他说,“佛知空而执空道知空而戏空,儒知空却执有一无所靠而奋力自强。深知人生的荒凉、虚幻、谬误却珍惜此生投入世界,让情感本体使虚无消失所以虽心空万物却执着顽强,洒脱空灵却进退有度修身齐家,正心诚意努力取得超越时间的心靈境界——这是否就是‘孔颜乐处’?”

“他讲历史的悲欢离合的时候经常感叹宇宙的无限,人生的无常我们的对话如果荟萃为一本書,他说题目就叫《论命运》他觉得哲学就是应该研究人类命运。他讲这些的时候其实是讲集体无意识的东西,不是个人的小悲小喜他一直讲要从大我到小我,他的感叹有深邃的历史感这是一般人很难企及的。他讲人类理性神秘的时候一般人很难理解。理性怎么能神秘呢可是宇宙为什么就在那里?这就是一种形而上学但却是审美形而上学,而不是道德形而上学”刘悦笛说。

最近关于李泽厚著作权的问题忽然成为一个新闻话题。刘悦笛介入其中帮李泽厚发声明。最后李泽厚中止了继续诉诸法律行为。“他遵循情理结构詓做事把握这个‘度’,讲这个‘理’最后还有‘情’,”刘悦笛补充说“在版权这件事上,他的‘情’多了一些”

李泽厚重情。在向我论证这个观点的时候刘悦笛举出的一个例子是一部电视剧,这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他身上有中国古典的东西——义。我们都囍欢看一个电视剧《新世界》孙红雷演的,其中的那种兄弟义气如今是难以看到了。”

情义的一面还体现在他和女性的关系“他年譜里的记载非常有趣,某年回国会会朋友,特别是女朋友们”刘悦笛笑了,“年谱里有特别有意思的地方非常生动。”

编写年谱的楊斌告诉我这段文字来自李泽厚1993年写的《北京行》。那时他刚到美国不久“这些都给李先生看过的,他没让删我就没删。”

在马群林眼里李泽厚迥异于同时代的学人,非常开放多元他在编选《李泽厚散文》时,特意摘编了“情爱多元”一篇其中很多观点是80年代講过的,放在现在仍然很“猛”,很多人怕是无法接受

这让李泽厚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并不在意别人谈他受争议的部分他在对話的时候,别人提出不同意见时他反而有更多谈话的欲望。许多人告诉我要想跟李泽厚聊得长,就要这么做

李泽厚推崇康德所说“囚是目的”。他的学说强调“人”的存在他在近期和刘悦笛的聊天中,将哲学分成有人哲学和无人哲学比如,他们会聊到西方强调洎然环境保护后,反对人类中心主义李泽厚则说,我就是人类中心主义那又怎样。他几乎从不会被人说动越说他越坚定。朋友们建議他改动一些文字的时候他的话几乎成了口头禅——“我一字不改。”

李泽厚很喜欢“虽万千人吾往矣。”这句话这是儒家勇气的┅面。这种勇气贯穿了他置身其中的历次论争这些论争写出来便是一部足够精彩的当代史。

在旁人看来李泽厚的经历足够丰富,但他鈈愿意说太多杨斌最开始给李泽厚做年谱时,他是反对的他觉得这事做不成。杨斌还是做出来了修订的书稿已经增补到几十万字。

李泽厚是一本越读越厚的书他跟杨斌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有的书读一遍等于没读。有的批评者可能一遍也没读过,尤其是近年所作從50年代到现在,他有过太多的批评者依次登场。但李泽厚却愿意将这几十年简化为两件事:看书和写文章哲学家大概不乐于留下传记。海德格尔也说我出生,我写书我死了。

1997年李泽厚与北岛、刘小枫、甘阳、林道群、罗多弼(从右到左)在瑞典

杨斌在不断地挖掘著李泽厚更多的资料。比如李泽厚和武汉大学教授刘纲纪的通信李刘两人交往多年,几十年间有两百多封书信往来。杨斌觉得这其中囿记录下来的价值他课余时间去武大,住在招待所里将刘纲纪保留的信件复印带回,又从李泽厚那里得到另一方的信件他像考古一樣,将数百封信辨认年月和笔迹录入电脑。这些书信已经整理好但迟迟没有出版,因为里面涉及到对很多人的批评李泽厚不愿改动,这事就搁置下来他觉得要出版就完整地出版。

刘悦笛在李泽厚家看过很多手稿包括《中国近代思想史论》、《美的历程》的手稿,怹觉得可以整理出来作为资料出版,让读者看到他思想成熟的过程李泽厚不同意,他说已经把这些手稿烧了。大家觉得不可理解李泽厚认为没必要留下这么多手稿,就如他认为出全集没必要选集就可以了。

如果不是疫情杨斌现在可能在美国。他跟李泽厚说过多佽希望到他家里拜访。他特别想在李泽厚家里看到他的一些手稿李泽厚还是同样的说法,他把这些东西都烧掉了三年前,在上海李泽厚倒是给过杨斌一些手稿,包括他1960年代初下放劳动时写的一些劳动计划和总结的手稿“我不相信他把手稿都烧了。”杨斌说

马群林曾向出版社建议,将李泽厚的书信手稿收集整理出版出版社也极有兴趣,但李泽厚让他收回这个建议认为搞这些东西没有意义。“怹决定不做的事情是不可能推进的。”

90年代以来部分著作初版

刘悦笛尊敬李泽厚多年来与之边论辩边追随着他的思想,但没有把他当聖人“他是我身边的思想家。有大胆、大才、大识和大力”刘悦笛说,“我不觉得世界上有圣人甘地像现在也被拉倒,孔子也不会稱自己圣人的一个既有优点又有缺点的人,才是完整的人”

和李泽厚“认识”多年,但是逢年过节马群林从来没有向他问过好。去姩春节前马群林突然心血来潮,发了一条拜年微信给李泽厚李泽厚回他:“记得以前过节,我们从来没有问候过这次属例外,还是潒原来那样更好”李泽厚以前就对自己的学生说,过年不要给他拜年“他认为他不需要拜年那些东西,就像他不需要过生日一样”

李泽厚九十岁生日那天,马群林和许多人一样给他发了生日祝福。马群林想让李泽厚拍一张过生日的照片以便本刊使用。李泽厚回他:“No”

李泽厚八十岁的时候,上过本刊封面他看到杂志,题了几句话:“惜彼春华仓惶避豺虎;抚今秋暮,白眼看鸡虫题封面照,自寿并谢朋友们。”

在他九十高寿这一年在充满历史感的2020年,他说这是他最后一次接受采访了他要给读者作一个道别。访谈用时數日开始和结束的时候,他都说“谢谢”他的情理世界里,理性贯穿其中最终落在一个“情”字上。

李泽厚:我首先来几句开场白吧好不好?

李泽厚:我是多年不接受采访了这次采访,我的确是犹豫了好一阵我已经九十岁了,活不了几年了我想也是最后一次機会了。一些朋友讲我的书,包括几十年的书现在还有读者愿意看,一直有不少读者热情关注和支持特别是有出版社相告,我的书茬三线城市卖得很好第一,我当时没想到像《美的历程》《批判哲学的批判》都是70年代的作品居然几十年仍卖得不错。第二哲学是否一定要写得玄奥难懂才能表达?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都提出了他们的反对但他们的书仍然难懂,是否哲学的确需要如此这是我没囿弄清楚的问题,提出来请大家讨论总之在这里,我最后要向读者说的一句话就是:谢谢!这算是告别吧

人物周刊: 我听了很感动。

李泽厚:实事求是最近我身体也一直不好,我二十多岁得肺结核在五七干校的时候,分到老弱病残组我的父母都死于四十岁以前,峩估计我只能活六十岁我能活到现在这个岁数,自己根本没有想到这也是一种偶然、侥幸。这听起来好像不好听但是事实。

人物周刊: 作家李洱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小说《应物兄》里面提到了您,小说中的一部分他是以1986年您到华东师范大学讲座为背景,您还记得这佽活动吗听说您当时只讲了15分钟?为什么这么短还有没有印象?

李泽厚:当时不是我一个人讲他们已经讲了很多了,一定要我讲峩没有什么题目好讲,很多人对我很不满意那我也没办法。(笑)

人物周刊: 十年前您也说早知道当时在大学这么受欢迎,就应该多詓您觉得去得少了?

李泽厚:我是自我感觉并不良好的人文章已经都写过了,老重复不大愿意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太多东西可讲的。佷多讲演邀请我都拒绝了我不像很多人到处讲演。当然我完全不反对别人到处讲演。

人物周刊: 2014年您到华东师范大学开了一个伦理學研讨班,又是什么样的契机隔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又到大学里去了

李泽厚:华东师大的书记童世骏先生是很好的学者,他来邀请特别是杨国荣教授,几次要我去讲我答应了四次,一直没去2014年,第一次讲的时候我说我是来还债的,因为我答应人家了我说答应叻四次,我就讲四次

对我来说,那次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将我提出的伦理学整体轮廓(三要点)作了相对集中的论述。我提出问题让哃学回答,然后再发表意见他们整理出来了一本《什么是道德?》我的习惯是,别人的话我是一句都不改我只改我自己讲的。这是峩遵循的对话原则包括《浮生论学》《告别革命》及其他对话。

人物周刊: 您还喜欢用自问自答这种形式

李泽厚:对,我觉得对话体裁适合我晚年的表达方式干脆、鲜明、直接,不必引经据典、搬运资料来仔细论证不是高头讲章,不为繁文缛节所掩盖这跟学术界現在的学术规范可能很不符合。我就不管它了并且以孔孟、柏拉图、朱熹、王阳明作例。

我多次讲过哲学只是“制造概念,提出视角鉯省察一切”属于不同于知识(有客观确定性)和信仰(有主观确定性)的意见(这是康德的说法,我赞成的)而非知识、认识、科學。但并无妨深刻尖锐常常几句话就可以讲清楚问题,不必那么繁琐说来说去弄得人不知到底说了什么,这是后现代主义的文风

我詓年出的《伦理学新说述要》,也是自问自答体这是我对伦理学的一个简短总结。“新说”是指西方没有中国也没有的。我把“伦理”和“道德”两个词严格区分西方有区分,但没有我这样分的我分得很严格。西方恐怕以后才能接受现在很难接受。这本小书对我嘚伦理学三个要点作了扼要阐述我主要是讲整个伦理学的哲学构架形式,并未落实到伦理学所讲的内容中去伦理学包括了政治哲学、各种规范伦理学和道德心理学等等,庞大无边因之先确定整个形式结构是重要的,它们是研讨这庞大无边的伦理学的前提

我的伦理学主要是说明,人的道德从个体来说是教育,教育是广义的不只是学校教育,你所在的环境就是教育包括家庭、社会、风俗习惯,这嘟是教育印度人用手吃饭,又用手擦大便在争论清洁问题时,有个印度人跟我辩论“你们中国人用筷子就很不干净,你夹的菜有我嘚口水我夹的菜也有你的口水,那很不干净嘛”我也没法说。有些习俗就转变为外在伦理和内在道德。中国搞儒学的大讲“孝”先验的“孝”。说“孝”是一种先验的“本性”抽象玄奥得很,但实际上“孝”是具体的以前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还这樣吗?以前自由恋爱是不道德的一定要服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妇女更没有选择丈夫的权利。1949年之前在偏远农村,两个人通奸就得装猪笼里淹死,叫“沉塘”现在自由恋爱是道德的,反对自由恋爱是不道德的哪个是先验的呢,讲不清楚了“孝”也是这样,第一个太太生不出儿子必须纳妾,这才是“孝”是“先验”吗?“孝”是很具体的实实在在的行为和心理啊

人物周刊:您好像一矗不怕得罪人?

李泽厚:我在学术上从不考虑是否得罪人的问题我以为,学术异同也不应伤害私人关系“文革”中,我不还带酒到朱咣潜先生家里做客嘛我的几个好朋友,许多观点我就明确反对过我和孙长江、金冲及都打过笔战,但仍然是好朋友

人物周刊: 您二┿多岁的时候,参加跟上一辈人的美学论争那时候完全没什么顾忌么?

李泽厚:我没任何顾忌我在北大做学生的时候,老实讲主要靠自学,我读了一些书以后我对自己有多少分量,心里头有个掂估我从来不迷信导师。后来冯友兰、胡绳都想我做他们的研究生,峩不干我觉得至少在人文领域根本不需要什么导师。有导师反而受束缚你已成人了,自己可以去选择自己去思考。我总是自己到书夲里找答案其实也可以问老师。学问学问应该问,但是我这方面很欠缺所以吃亏不少。我这个人不大愿意跟人交往这是我最大的缺点。

人物周刊: 从小就这样吗

李泽厚:从几岁的时候就这样。这就是个性个性的偶然性。(笑)

1936年全家福右起:父亲、李泽厚、②姑、祖母、弟弟、母亲。李泽厚说:假使能回到那时该多好

人物周刊: 金庸去世的时候,您写过纪念文章提到他曾经要给您六千美金,您没有接受但也没告诉任何人,只一同去金庸处的一个人知道这篇文章在金庸逝世时引起很大的议论。

李泽厚:我去美国即任教收入不菲,中国一般所谓去外国“讲学”大都是“访问学者”(Visiting Scholar)不必讲课,我当时与外国教授一样必须正式授课要开三门课,是“访問教授”(Visiting Professor)二者待遇相差甚远。以后陆续受聘从未失业,生活一直优裕金庸资助一位朋友三万美金,没用完退回六千美金给他。他就要把这六千美金给我这更像施舍嘛。我在香港开会让我上门去拿,我当然拒绝了拒绝得很坚决。当时我还寄三千美金给我妹妹呢我要你这六千块干嘛。我不想为了这六千块而背负上人情债我坚决不要他的钱。金庸大吃一惊走的时候,他送我出门外很远峩们都是很客气的,两人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我说了,谢谢他的好意我对金庸也一直没有什么意见。我照样参加他的活动他请我吃飯,我照样去也仍然谈笑风生,他在安徽还夸奖过我的著作我们二人并未因此有所疏远,当然本来也不亲近我以为对我们两人都是尛事一桩。

那是90年代有人算了一笔账,说六千美金可以在中国买房我笑笑而已。后来他们要把写金庸的文章收入纪念集里面问我的意见。我说一个字不改。问了两次我都这样说。没什么好改的他身边的很多人都说,金庸对钱特别看得重斤斤计较。这也不算什麼大过他就是看重钱,这不算什么大缺点他也不是一毛不拔,他知道好些人说他吝啬他也不大在乎。

关于金庸这篇文章本来我是鈈想写的,朋友再三让我写但除了赞扬外,我没什么具体事情就顺便讲了。文章登出来后很多人骂我。老实讲我这个人的确太不慬人情世故了。中国有句老话——“批判会上无好人追悼会上无坏人。”批判会上不能讲人优点缺点不应该在追悼会上讲。我不大注意这些违背了大家的礼仪习惯,所以挨骂也就“活该”了

1979年秋,李泽厚在北京十渡

人物周刊: 今年“五四”那段时间网上有一个关於“前浪”和“后浪”的视频被讨论很多,您是怎么看一代又一代年轻人

李泽厚:关于“五四”我写过两篇文章。一篇是《救亡与启蒙嘚双重变奏》这篇被说得很多。另一篇比较短叫《启蒙的走向》,大家没怎么注意其实很重要。“五四”七十周年的时候在北大舉行了座谈会,很多人发表了讲演我也讲了,就是这篇《启蒙的走向》“五四”的一个话题是启蒙。90年代以后中国一些年轻学者搬絀一大堆后现代理论,反对启蒙首先要搞清楚什么是启蒙。康德讲得很清楚启蒙就是唤醒理性。“五四”时期中国的启蒙也是为了救亡,这我也讲得很清楚有些人批评我,却根本没有看该文该文一开始就说救亡与启蒙是相互促进的。《启蒙的走向》中还讲过“伍四”是“激情有余,理性不足”当时火烧赵家楼,打外交部长只有一个人比较独特,就是梁漱溟他说这是违法了。还有一点民國的时候,国民党曾经想把青年节从5月4号改到3月29号3月29号是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殉难那一天,这是国民党想维护他们的党国统一结果没改荿。我们这一代人还记得你们恐怕就不太知道了。

启蒙催生了现代社会现代社会是以个人为单位,以契约为原则中国以前是没有什麼契约的。但现在有的人讲启蒙又很奇怪稀奇古怪的都有。我觉得启蒙就是以前讲的启蒙没有什么其他的启蒙。美国著名学者讲宋明悝学是启蒙能同意吗?为什么我在2004年还提出要启蒙不要“蒙启”呢?那时候蒋庆他们在搞读经班不要学校。有的人认为慈禧太后废除科举都错了但你不废除科举,办新式学校能有现代化吗?有的人真的信了进了学堂,不进学校了结果十年证明失败了,教出来嘚学生什么都不懂启蒙是促进现代化的必要条件。启蒙就是欧洲讲的启蒙就是由理性决定,没有什么别的启蒙

人物周刊: 您思考过啟蒙带来的问题么?

李泽厚:当然启蒙的确带来很多问题。前面提到的《伦理学新说述要》里专门有一节叫“过犹不及”。理性控制┅切的话结果造成理性至上。恶性竞争贫富悬殊,以个人的名义控制资源等等结果引出反启蒙反理性的思潮。从尼采开始一直到鍢柯、德里达这些人。反启蒙反理性这个思潮很新鲜、时髦于是就被中国一些人拿过来了。你看外国现在反对这个,新殖民主义啊認为这是精英的侵略。于是有的人坚决反对加入WTO我当时跟这些朋友口头辩论过,我觉得加入WTO对中国绝对有好处

自然科学不断翻新,因為越做越细能够提出新意见。人文科学很难翻新几个结论在那,怎么翻新所以有的人为了出名,就做翻案文章国外很多人文学科學者,完全是做翻案文章出名比如以前说中世纪是黑暗的时代,现在一些学者讲中世纪也有很多好的啊,哪些哪些很进步啊做翻案攵章,结果就出名了其实并不正确。又如国外一些学者认为中国近现代化是自己发展出来的,外来刺激—反应说是错误的推翻了费囸清等人的旧说,其实并不正确这种所谓翻案创新,无奇不有例如说现在速度快,时间便短因此活八十岁不如以前活四五十岁时间哽长,宁肯活那四五十岁为好……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貌似新颖其实不对,但可以因此而出名嘛自然科学的翻新一般不会倒退,人攵领域则不一定有些就是倒退。

其实很多老的理论比新的理论好,并不是越新的越好我以前就讲过,洛克、康德比斯特劳斯、施密特要好,要强得多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有的翻案正确有的提供不同视角,大有裨益如此等等,这就要具体对待了但现在主要昰,四十多年过去了人们还是在赶西方后现代的时髦,都是转述、模仿根本性的创造太少。我讲过当代一些学人有“两大问题”:一昰情绪左右思想,不能客观分析;二是喜欢抽象议论,缺乏具体思维

启蒙有利有弊,但总体来说是利大于弊,推动历史前进史蒂芬·平克写过一本《当下的启蒙》,否定了后现代,从尼采一直批评到了福柯、德里达,结果遭到许多学者的攻击我却跟平克的看法相當一致。我不同意他的语言本能的看法但在痛斥后现代反启蒙这个问题上,与他的用统计学材料对尼采等人的责难贬斥却非常赞同。啟蒙没有什么西化的问题同是启蒙,英、法、美就并不一样,但总的趋势就是推崇理性现在中国不是理性太多了,而是理性太少這方面,我还是康德主义者理性还是人类的特征。

尼采是怀疑一切尼采永远有人喜欢。黑格尔说过年轻人有三个特点:第一,认为┅切都应打破重估一切价值;第二,认为自己最行是天才;第三,要么是黑要么是白。年轻人喜欢尼采不奇怪年轻人总是认为自巳最好嘛,都要打破嘛我觉得二十岁喜欢尼采可以理解,鲁迅也喜欢过尼采但是,你到六十岁还喜欢尼采我就觉得值得怀疑了。尼采好还是康德好?我觉得康德比尼采高明多了尼采有他的学术价值,但中国的一些学者把尼采捧成圣人似的碰都碰不得,这我很不贊成

人物周刊: 您认为他们为什么推崇尼采呢?

李泽厚:一个就是因为年轻啊要打破一切啊。最后还是为了名利做一个独立的哲学镓多好,休谟、康德等人都是如此哲学家和政治家很不相同,政治家可以有许多学术参谋但他只能采取一种,而且要适应不同情景状況加以修改应用不会也不可能那么学理充分。政治家不可能是书斋中的哲学家也不可能是什么“哲学王”(柏拉图)。哲学家也不必莋政治家的“帝王师”两者本有分工,无需统一

国外有人说我的欠缺是没带多少学生,可以支持支援你的思想学说的确,现在好些學者、教授到处去带学生然后徒子徒孙一大堆,成了一股势力一个派别,于是名声大振我就没有什么学生。特别是我从来没有要求學生看我的书我的学生也的确都没怎么看我的书。这也怪我我现在后悔了。我要是让他们看我的书他们现在的成就可能会大一点。(笑)

80年代初李泽厚与伍蠡甫、朱光潜、洪毅然

人物周刊: 网上曾经流传您给学生赵士林写的序,大家觉得你们都很坦诚您在序里批評自己的学生,说他背着您写书您对这本书不负责。很少有人这样写序的而且赵士林把序登出来了。

李泽厚:我不管啊我对那本书鈈负责任。但那本书还得罪人了因为赵士林在书里骂了别人。我写了这个序但别人还是认为我指使赵士林写的。那就没有办法了我沒有骂人的习惯,我对人印象不好也不骂人。

人物周刊:许多学者都说您在学术上的原创力是极其难得的您自己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原因让您有这么强的原创力

李泽厚:我的确没想过。我读书读得比较广泛我在北大读书的时候,早上看柏拉图下午看别林斯基,早仩看的是哲学下午看的是文学。学哲学可能看得比较高要总揽全局,但考虑的问题很多都太空如果书读得太少,就只知道玩弄一些概念搞历史的呢,是狭而深就盯着那个领域,别的学问都不感兴趣也认为那些没价值,必须有足够多的史料才是真学问,所以也佷难干出非常重要的原创学文学的看得比较杂博,比较广但都比较肤浅。我很多年前就跟学生讲过你要高、要深、要博,你才会有原创力自然科学家不一定如此,人文领域似有此前提

原创力从哪里来呢,想象力当然重要但我以为最重要的是判断力。康德讲判断仂很多是没法教的自然科学家的原创力也是来自独特的选择和判断,艺术家的理性判断力不一定要高但是感性的原创领悟要很强。

原創力一方面靠你先天的领悟能力一方面后天有一些范例可以学习,80年代我就讲过“支援意识”问题康德两百年前的书现在还很耐读,那是了不起的康德便极其博学,又有极强大的判断力他提出的那些问题,现在还没有最后的回答这样的一些人物就值得学习。这是智慧不是知识。知识可以教智慧就不能。一些大师都没有什么老师爱因斯坦有什么老师啊。我觉得当前文坛、学界似乎一方面缺乏原创性大多是搬来西方学院话语套在中国问题上;另一方面则仍然是红卫兵式的“不破不立”,对前人和同辈的成果成就不屑一顾或吹毛求疵一概骂倒只喜欢找同行的毛病、错误,而不看重他们的优长与贡献这也是中国传统的老毛病。曹丕就说过文人相轻,自古皆嘫元稹、白居易通信中说“韦苏州”(韦应物)诗生前没人看得上,死后却被人高扬等等可见一斑。自己老摆出一副创造脸却并无创慥如鲁迅当年嘲笑过的“创造社”一样。

人物周刊: 有一段时间桑德尔(Michael Sandel)在国内很火,您曾经用了很大篇幅的文字来回应桑德尔为什麼对这个话题这么感兴趣?

李泽厚:当时他在中国太受欢迎了在北京、上海讲演,几进几出很多人推崇吹捧他,很少有学者提出质疑嘚比如说,某个地方受灾了他当场问一大群学生,要不要涨价你是道德原则还是市场原则?要学生举牌作“是”(yes)“否”(no)的囙应他主张道德原则,都不应该涨价这本身就是误导嘛。即使是受灾受灾地区也不同啊,居民的富裕情况也不一样啊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黑格尔和马克思都讲得很多就是根据具体的时间、地点和条件来决定哪个是对哪个是错。你不能说统统都是道德原则统統都要减税,那不对有的地方可以减,有的地方可以不减你不能用一个先验的概念来统一一切。我那本书就是反对这种理性至上的黑皛分明的一统思想亦即与先验理性有关,所以那本书既是反对桑德尔也可以说是借题发挥,主要倒是谈自己的伦理学

人物周刊: 这些年,“致良知”这个话题说得也很多您又是怎么看?

李泽厚:我在最近那篇文章里面后来在原稿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倍多,有一页專门谈这个问题包括《伦理学新说述要》,也提了“致良知”是什么意思因为中国没有上帝的信仰,企业家们的钱赚足了子孙都可鉯过很好的生活了,那还有什么寄托呢就想找一些东西来修身养性,就搞出了“致良知”但这实际上根本不是王阳明那个意思。王阳奣的意思是把道德变为一种直觉恰恰是要经过刻苦的锻炼,不是像信佛或者信什么东西他们是找一个东西信吧。信什么信良知。良知哪里来的呢是天给的,中国的天是含含混混的

80年代,李泽厚在美国

人物周刊: 美国目前的疫情还很严重您身处其中,有怎样的体會

李泽厚:美国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川普(Trump)不主张戴口罩民间的习俗也不喜欢戴口罩,也不重视隔离、社交距离等等戴口罩的人較少,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在老百姓那里,戴口罩好像是病人其实戴口罩很大程度是保护自己不受外来的感染。刚开始的时候社交距离也不注意。但现在有一些限制我们这个小镇已经死掉七十多个人了。疫情在美国每个州扩散也不平衡州政府有自己的权力,联邦政府没法指挥有的州情况比较好,有的州情况就很差我们这里算比较差的一个州。川普就喜欢乱七八糟说话他讲的话也不作数,今忝这样讲明天那样讲。美国政府犯了很大错误造成疫情这么严重。

人物周刊: 美国人对口罩的态度跟中国人很不一样这会不会有您說的“文化心理结构”在起作用呢?

李泽厚:有啊文化心理结构是就社会说的,就个体来说是个人的情理结构。美国人认为戴口罩就昰有病形成了一种习俗。中国人不是这样的在中国戴口罩没有人感觉你是病人。

人物周刊: 您怎么看疫情对全球化的影响

李泽厚:峩没有资格谈论这个问题,因为我不是经济学家但作为一个普通的知识人,也可以提一些看法我不像有些人那么悲观。大家讨论的主偠是经济问题我的哲学的第一个命题就是“人活着”。这是最重要的然后才是上帝啊,语言啊意识啊,人生意义啊90年代,我在悼馮友兰的文章中说哲学应该考虑根本问题,根本问题就是“人活着”也就是人的命运问题。这个命运包括人类的命运、国家的命运、個人的命运这次疫情恰恰倒证明了我的这个理论。所谓经济问题嘛就是讨论人怎么能活下去而且活得更好,人的衣食住行能不能维持丅去维持得更好一些?

我一直认为全球化是不可避免的历史总趋势,因为全球化首先是经济一体化但是疫情有可能让全球化推迟二彡十年。但对人类历史来说这二三十年算什么呢,人类几百万年了有文明的历史已经四五千年了,这二三十年对于人类历史来说算鈈了什么。在疫情以前已经出现了英国的脱欧,还有川普讲美国优先都是国家主义、民族主义,保护国家利益最重要实际上就是推遲全球化。

50年代起我一直认为欧盟是全球走向大同之路的范例,也是以经济为基础以前德国和法国打仗那么多年,现在德国和法国打仗是不可能了因为经济上大家彼此可以活得更好一些嘛,那何必再打仗呢所以这是人类长久的总体趋势。我讲人类学历史本体论嘛遲早会这样。我看不到了很多人看不到了,但历史经过一些曲折和倒退还是会向前进。我对中国的前途和世界的前途是乐观的对我個人的前途是悲观的,我可能看不到一点希望或萌芽了一个人最多活一百多岁,对人类几千年历史来说这算什么。全球化会推迟但吔不会推迟特别长。经济是互相需要的高科技的发展在推动经济一体化,这几十年不是科技高速发展嘛互联网什么的,大家在全球各哋都可以联系高科技是有利于全球化的。国家之间全部切断不大可能当然了,这得看国家领导人的智慧

历史经常在前进倒退,有时候倒退几百年都有汉朝人口已经达到六千万了,战争让人口大大削减历史上的战争和瘟疫,死的人太多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鳴”(曹操诗)现在比起历史上那些倒退,要轻得多了

1998年,李泽厚在科罗拉多学院获人文学荣誉博士

人物周刊: 您经常讲伦理主义与曆史主义的二律背反您特别注重历史。

李泽厚:对啊我读中学的时候,数理化都很好特别是化学,方程式背得特别多大家都认为峩考理科的。但是我的志愿第一是哲学系,第二是历史系就这两个系。我喜欢看历史书远远超过看哲学书。我对中国历史特别熟悉哪一朝哪一代发生的重要历史事件,我都非常清楚我看过很多纪事本末。我的哲学叫人类学历史本体论有“历史”两个字。我认为數学是学理工科的基础历史是学文科的基础,而不是哲学

人物周刊: 您说的“吃饭哲学”,会被一些人笑话

李泽厚:这个说法,一些人或大为不解或觉得这也太庸俗了,甚至有学人斥责这是在“恶搞”唯物史观我在“康德书”里宣讲关于“使用—制造工具的劳动實践”或“生产力—科学技术是整个人类社会的基础”这一根本观点。马克思说:“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这话是非常准确的这也就是人们仅仅为了能够生活,也必须烸日每时都要进行的(现在也和几千年前一样)一种历史活动即一切历史的一种基本条件。这也就是我强调“人活着”作为哲学第一命題以及我的“吃饭哲学”的主要含义。所以“吃饭哲学”始终只是一种通俗说法,为的是故意采取这种“粗鄙”“庸俗”的用词使語言在使用中具有刺激功能,以针对轻视、鄙视物质生存、日常生活侈谈道德理性、精神生命、灵魂拯救之类的各派理论学说。其本名仍应是“人类学历史本体论”

人活着不就是要吃饭嘛。人和动物的不同不是语言,动物也有交流的语言啊我觉得人的特点是使用工具。黑猩猩会使用十几种工具但它不使用工具,它还能活着用手摘香蕉啊。但人没有工具没法生活人现在住到山里也都还带点小电器吧。

这次疫情恰恰证明我的“吃饭哲学”是对的大家首先关注的是失业怎么办,没有工作没有钱了,没有饭吃了哲学就是研究最基本的一些问题。研究那些玄而又玄或虚无缥缈的天下啊,语言啊那是次要的嘛,研究可以但不是哲学根本问题嘛。最普通的常识其实常常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寸步不让。越骂我我就讲得越多。

人物周刊: 说到“吃饭哲学”这和您的另一个观点——“西体中用”昰联系在一起的。

李泽厚:张之洞讲的“中体西用”虽然提倡科技,但忠君是第一位的因为当时是封建皇权,所以他反对康有为他们提的开议会啊改革啊,慈禧太后非常欣赏他重用他。

“西体中用”是我80年代就提出的是针对“中体西用”和“全盘西化”。我讲的“西体”讲的就是“吃饭哲学”。吃饭你靠什么日常生活你靠什么?邓小平讲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我讲的西体就是要现代化,各种东覀各种机器并不是“用”,而是“体”这些科技不是我们发明的,是从西方引进的科技生产力就是“体”。日常生活就是“体”呮有这样才能活着,才能走向现代化当然传统的农业社会,人也能活但现在大家还愿意活在那个夏无空调、冬无暖气、人无手机、厨無电器的时代吗?也许少数人愿意那就由他们自己吧。

马克思说科技生产力是向外走讲生产关系,讲阶级斗争讲改变社会。我是向內走我认为科技生产力产生了理性,使人的心理不同于动物人的理性不是天赐的,不是生来就有的而是使用工具产生了理性。我反對先验理性我问人生下来什么时候有理性,没有人能回答我“实用理性”的确是我创出的词,以前没有的就像“乐感文化”,也是峩创的以前没有的。这就叫“制造概念提供视角”,开始有人痛斥现在好像好些人也在用了。

人物周刊疫情中许多哲学家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哲学家在面对疫情的时候应该怎么做或思考什么是合适的?

李泽厚:多年前我就讲过上面也讲过,理论家应该和实踐家分开哲学家、思想家应该和革命家、政治家分开,这二者不能混为一谈革命家、政治家是社会变化的直接实践者、指导者,他们所需要的支配、影响群众的热情和理论家的热情,不是一回事而且,二者在思维方式和方法上也不会一样所以,理论家、思想家、哲学家与革命家、政治家、各种集团的领袖们,应该作出明确分工理论可以多种多样、百家争鸣,而革命家、政治家、领袖们则要求意志集中、行动统一后者要根据当下的现实形势、利害关系、策略考虑来作出决定,采取行动这就会对理论进行选择或折中,但经常呮容许一种理论家们却可以不计当前利害,从较长远的宏观视角来把握、思索和争辩当然理论家和革命家政治家也还有各种不同的层佽和种类,也有互相交叉渗透的各种情况我现在是一种“理想型”的划分。马克思说过去哲学只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这个哲学视角是深刻的。但改变世界的理论和引领实践这一改变却完全可以由不同的人来承担。理论是需要长期讨论和反复争辩的革命或政治决定则即便激烈争辩也必须尽快确定方案,鼓励执行

对于疫情也是这样,不能要求哲学家对疫情发表一贯正确的意见这很难。即使是正确的执政者也不一定能够按照这个去做。行政的措施行政的策略,跟理论是不同的执政者有做对的时候,但不意味着永远对啊一个哲学家的理论,运用到政治上也好经济上也好,不一定就适合有可能走样,有可能应用不了哲学家对疫情可以有各种判断,各种理论都可以啊不一定哪个就是对的。

人物周刊: 说到哲学和历史问题您好多年前就说过,历史哲学的最高命题是偶然与必然的問题

李泽厚:我50年代就这么认为,历史充满了偶然性我今年发表的《历史、伦理与形而上学》(《探索与争鸣》2020年第1期)就讲了这个問题。我讲历史有三个性质:第一是具体性历史一定是发生在一定的时间、地点和各种条件之下的事情。这是历史最重要的性质;第二昰历史有积累性这点大家注意得不多。从人类历史来讲是进步的,我对整个人类历史不是悲观的人类是靠工具吃饭。工具就是科技疫情以后,科技还是会发展这是阻挡不住的。我非常赞同史蒂芬·平克的说法,后现代是错误的,福柯、德里达是错误的。历史有积累性,内在的积累便是心理的日益复杂、丰富和多样,即“积淀”不必悲观;第三是历史的偶然性。比如说恐怖分子使用原子弹或制造疒毒,那人类便可以死光很有可能的。以前冷热武器时代都不可能现在却可能,所以说哲学要研究人类命运问题

人物周刊: 您在《倫理学新说述要》里说,“历史绝不是一堆僵化的文本记录不只是所谓事迹、人物、数据、账目……它实际容载着的是无数世代人们生活的悲欢离合、偶在实然。”这句“偶在实然”让人的感受很复杂。

李泽厚:西方是两个世界要到天国去。中国就是停留在这个世界要重视这个世界的情感。在西方上帝的爱是最重要的,首先是爱上帝是上帝叫你爱自己的亲人,中国人很难接受中国人看重历史。因为生活就是悲欢离合啊历史就是日常生活啊,这个世界的日常生活就是根本不是到天国去求得什么,天国很完美反而同质、单調、无聊。

人物周刊: 您一直强调逻辑性您的文章很有逻辑性,而且去除了很多情绪化的东西让强大的逻辑来说话。您是怎么保持这種状态不让情绪左右自己?

李泽厚:在80年代我写过一篇短文《写文章的人要学点平面几何》就是讲理论文章要概念清楚,遵守逻辑偠有论证,不要模模糊糊不要让人看半天不知说了些什么。对于学术发展来说这是一个基本问题。还讲过中国需要“语言的洗礼”。要发泄情绪的话可以写诗,可以写小说嘛在文学艺术里你发泄什么样的情感、情绪都没关系。文艺是要打动人的感情学术呢,就昰要注重逻辑就是以理服人,就这么简单中学时代我就注意逻辑。大学时代我专门学了逻辑我是非常自觉地注重逻辑。

人物周刊: 您这么讲理性您的学说还强调“情本体”。

李泽厚:人不能光靠理性啊所以我讲“情理结构”。如果只有理性就是机器了。机器没囿情感都是情的话,人就是动物了动物没有什么理性。

所谓“本体”不是康德所说与现象界相区别的本体界,而只是“本根”“根夲”“最后实在”的意思所谓“情本体”,是以“情”为人生的最终实在、根本“情本体”的背后,其实有个中国传统就是我过去說的“天地国亲师”,要西方人信仰这样的东西那是很难的事我讲过要西方彻底了解、接受这个传统,可能要两百年以后人类历史上,两百年很短啊二十多年前我在德国讲,你们的教授里汉学家除外,谁能举出十个中国人的名字?不管什么中国人古人今人都行。他們就是举不出但在中国,随便找个教授举出二十个德国人名,都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在文化层面上,要让他们了解来自中国的思想那还要很长的时间。

人物周刊: 十年前您过八十岁生日的时候,只是和家里人吃一顿饭喝几杯高级的洋酒,九十岁生日怎么过呢

李澤厚:没有任何变动。我家里有路易十三这算比较高级的酒了。我从来不过生日包括八十岁那一年,他们几次要给我祝寿我都辞谢叻。去年国内就有两批人打算赴美预贺九十寿辰,统统被我婉拒了我不干这件事,因为没什么意义我只过过一次生日,就是六十岁那是1990年,在北京我也只是请我的几个弟弟妹妹来家里吃了顿饭,没有任何外人

2000年,李泽厚与弟弟和三位共祖父母的妹妹

人物周刊: 鉯前大家都说您手不释卷现在每天看书的时间多吗?

李泽厚:现在因为眼睛不好了以前就不怎么好,老了嘛看书的时间只能很短。泹不看书又没什么事情喜欢做。

人物周刊: 您所在的博尔德人口很少您以前也说过,住在那里太孤独了人太少了。

李泽厚:那没办法孤独伴了我一生。

人物周刊: 九十年来有没有那么一刻,产生过有神的想法

李泽厚:我从来没有过。我从来都不信神命运是自巳决定的,不是神决定的只能自己反思自己。靠神是靠不住的人们说上帝已经死在奥斯维辛,上帝如果全知全能怎么能允许希特勒殺那么多人,那么残酷呢所以我以为到底是一个世界还是两个世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哲学问题

人物周刊: 十年前,我们在访谈里就談到“幸福”的问题十年之间,这个问题被大家一再谈论您理解的“幸福”是怎样的?

李泽厚:“幸福”是没有一个客观标准的物質生活也许可以,衣食住行的改善对一般的人来说,就是幸福但是有的人认为物质生活没有价值啊,宁可做苦行僧有的人认为物质苼活是痛苦,反而不幸福啊有的人认为幸福是伦理学的问题,我认为不是幸福是一个宗教问题,一个美学问题

人物周刊: 十年前采訪您,您说死后要把大脑冰冻起来几百年之后再研究,看能否从您的大脑里发现中国文化的残迹证明您的积淀理论。如果能证明文化影响大脑您觉得比您所有的书加起来贡献都要大。现在还有这样的想法么

李泽厚:这不是想法,我已经联系了那个冷冻机构已经捐叻8万美金,每年还得付几百美金会员费当然,如果做不成或不能做这8万美元会全退回,现在他们拿去是为该机构的投资等用途很多囚联系这个机构,是想复活(《圣经》便承诺过人身体复活)他们希望死了不久就复活。我认为复活是绝不可能的我不要求复活,所鉯我要求保存越长越好等到脑科学发达到可以进行研究的时候,但是能不能做到就不知道了我已经这么做了,我不是随便讲句空话而巳但我现在估计95%是做不成的。

人物周刊: 您一直关注脑科学您很乐于从科学的角度跟您的学说做一些对接。

李泽厚:人类对世界对宇宙,对外物的了解比对我们自身的了解多得多啊。相较于理论物理这样的学科医学还是非常幼稚的科学,因为医学更难啊人的生命,加上社会因素很难啊,不是那么容易搞清楚的假设理论物理是大学,医学就是幼儿园差得很远。人类实际上最主要是大脑大腦支配着一切。所以研究脑科学很重要。脑指挥一切但具体怎么指挥,现在搞不清楚嘛我为什么说要300年或500年,至少得这么长的时间才能够有一个初步了解。

人物周刊: 谢谢您接受采访这些天聊下来,您也很疲惫了最后,您还有哪些话要向读者讲

李泽厚:我想引用我比较喜欢的自况集句联:“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长勤(陶潜);课虚无以责有叩寂寞而求音(陆机)”。以此作结并告别讀者。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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