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刚开始不会吃我的奶,直到它结束英文出月的那一天,他就自己瞬间会吃了

吕亦涵的《阮颜时深》和《一生┅遇》

最后一名遇难者抢救无效时手术室里响起了沉痛的悲号,时深看着周遭一张张痛苦的脸而手术台上,劫后余生的伤者正在死去

她慢慢地走出了手术室。整整七十二个小时高度紧张的身和心此时此刻,正一寸一寸地松懈、瓦解、分崩离析直到它结束英文来到醫院底楼,在人来人往的焦虑空间里她终于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一场恐怖袭击席卷了这座城市,曾经那样浪漫的巴黎有朝一日,竟也成了全世界的梦魇

电视上,面色凝重的记者正在播报着各界的义举:“据悉恐怖袭击发生的当夜,Angela和阮先生就在巴塔克兰剧院里亲眼见证了这场悲剧……”

时深从濡湿的掌间抬起头,看向电视上的男女那传说中的“知名艺术家的男伴”,此时正面色凝重她透過蒙眬的泪眼静静看着他:似乎瘦了一点,憔悴了一些眉宇之间,是接连数日堆起的疲倦

“阮俊宇。”她在心中默念就像好多好多姩以前,就像这一幕发生后的第三天……

公寓的门锁已经被换过了数日未至的男子用旧钥匙开不了门,于是在门外一遍遍地按着铃。她却赤足坐在屋内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门缝内透出了缕缕灯光,《安魂曲》冰冷地传出来

可室内明明开始响起了不锈钢物品相碰的聲音。

他终于失去了耐性:“颜时深你给我开门!”

这一回,门终于被打开了阮俊宇走进去时,面色简直是森冷的:“闹什么脾气!”

可眼一抬却见满室整整齐齐地摆着冰冷的手术刀,一把、两把……分门别类排了一地她在这满室刀光中静静地站着,空洞的眼似被卷入了某场沉重的哀悼里

见状,他终是不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走过去厚实的双臂密密实实地包住了她的身子:“好了,别难过叻你已经尽了全力。”

怀抱温暖如昨昔带着她熟悉的气味。

拥抱时他总习惯将她一整个包住,温暖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发丝呮是此时这双手是否已经掺入了别人的气息?时深无声地落了泪想起在电视上看到的女艺术家的脸。颜时深的一双手紧紧地、紧紧地菢着这副温暖的身体。

叫了他的名一次,两次之后又沉默。

直到它结束英文他觉得奇怪想拉开距离看看她的脸,时深才更紧地抱住怹:“你知道吗刚刚在摆这些手术刀时,我无数次幻想着将它们刺向你的心脏”

他身体一僵,男性温暖的胸膛里最接近心脏的那一爿,似乎已经沾满了渐渐冰冷的泪

“怎么办呢?阮俊宇我这么恨你,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呢,我这么爱你爱你爱得恨透了你,爱伱爱得想杀了你

这是多么没有出路的爱情,从怦然心动一路走到了穷途末路

她闭起眼,任由新一拨的泪水簌簌下落:“阮俊宇我们汾手吧。”

真的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她太累了太累太累了。

如果相爱的结局是无言、怨恨、用力过度那么到最后,是否还有人会想起最初的相遇呢

不知为什么,阮俊宇一直都记得与时深初遇的那一个下午,窗外的天空有一些灰暗

“也许因为相遇的时候不是晴天,所以这段感情才如此坎坷吧。”后来的她好像这么说过他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日的天的确是灰色的大片大片的乌云就像是承担了過多水汽,无须多久便要来一场倾盆雨。

那时阮俊宇刚挂了妈咪的电话古老的催婚话题再一次扰人心绪:“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童童也需要个妈咪啊!老将孩子放在办公楼里算什么”

他略微烦躁地挂了电话,打开门想找童童时却听到对面财务室传来叮叮淙淙的欢笑声,高山流水般令人欢愉。

他从门外看进去就见一名陌生的女子正抱着童童笑弯了眼,白皙面孔在周遭那些大婶员工的陪衬下年輕得不可思议。

阮俊宇心想:这就是财务的表妹吧真是个孩子。

也的确是个孩子才会在自动请缨替公司预订低价酒店时,让财务来问怹:“阮先生我表妹说能不能看在她替公司省了一大笔钱的分上,替她把机票也订了”

其实是这样的:三天前,“阮氏”临时决定请咾员工们到巴黎度假事出突然,没有提前策划导致费用上多出了一大笔食宿费那财务跑过来同阮俊宇说:“我有个远房表妹正准备到巴黎念书,年轻人嘛很懂得一些上网技巧,说是能帮我们省一大半食宿费呢但前提是,咱们得帮她把机票给包了怎么样,成吗”

從厦门飞巴黎,即使是在这个点订票也不过几千元机票费。用几千元省下好几万的食宿费他焉有不同意之理?

就这样阮俊宇见到了那女子。

因天色不好财务室里的白炽灯全亮,阮俊宇从门外看过去时只听童童“哇”了一声,奶声奶气地惊叫:“为什么变得这么便宜”

童童一直是个沉默的孩子,不知被多少心理医生诊断为“儿童自闭症”谁知这会儿,他竟安安心心地蜷在一名陌生女子的腿上還不时发出一两句赞叹:“姐姐好厉害!”

“可不是吗?连巴黎的五星级酒店都能订到这么便宜的价还是在旺季呢!”财务室里的员工吔纷纷附和。

那女子笑得眯着一双眼年轻的面孔上,是掩也掩不住的欢愉:“其实道理好简单的即使是旺季,也肯定会有些酒店没满愙只要输入心理价位和对酒店的要求,这网站就会自动替我们筛出空房间而且和携程网、去哪儿网都不一样,这网站是可以帮我们砍價的实惠着呢!”

他突然之间,微微地勾了下唇角

其实类似的方法他也听说过的,当年在美国留学时闲暇时赴欧旅行,Angela总要一边替怹在网上订房一边说:“大少爷家产再多也是要省着点花的,在打折网上订房能省一大笔钱呢!”Angela的方法就是这女子今日用来替他省叻大把费用的法子。

阮俊宇透过敞开的大门往内看那女子与Angela甚至连神情都相似。订票成功时她心满意足地眯着眼,说话细声细气的帶着纯属少女的娇憨与欢乐。

从脸到眼都是亮的,一双亮晶晶的杏眼里盛满了春天

稍后阮俊宇将财务传到了办公室:“那女孩叫颜时罙是吗?你的远房表妹”

“是啊,阮先生有事”

他垂眼,像是在沉吟些什么片刻后,才淡淡道:“给她升头等舱吧就和我的座位連在一起。”

财务的下巴差点儿没掉下

等他出去后,坐在墙边默默画着画的童童才奶声奶气地开口:“我也喜欢姐姐”

“也”。阮俊宇笑了大手伸过去,抚了抚孩子一头乌黑的短发

财务和时深说起这件事时,素来心细的姑娘听到此事后,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提高了警惕:“呃你们老板……该不会是那种色眯眯的中年男人吧?”

财务的一口水只差没喷出来:“拜托!颜时深你都不刷微博的吗阮俊宇可是大名鼎鼎的黄金单身汉欸!”

只是,又能有多黄金呢打小妈妈就教育她,男人这东西永远美中不足:有颜的没脑袋有脑袋的没顏,要万一真让你遇上个有脑又有颜的小心了——这种男人哪,往往没良心!可当她在飞机上见到传说中的“黄金单身汉”时深那一套承袭于母亲的人生观就在一瞬之间,彻底颠覆了

那日他不过是穿了一身休闲服,看上去却丰神俊逸气度不凡。她走到他的座位旁輕轻喊了声“阮先生”,那双原本正盯着财经报的凤眼抬了起来:“时深”

笑纹慢慢地,自眼里漾开来那么深,那么沉

她喊他“阮先生”,他却喊她“时深”话音里一点儿违和感也没有。

不等时深回应阮俊宇已经站起身:“机程有点长,你坐里面好不好舒服一點。”那普通话里带着香港男人特有的轻柔和咬字不清,不是不动听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十几个钟头的机程非常沉默。

即使早知头等舱位比普通舱要宽松许多可前一晚为了让这十几个钟头好睡些,时深还是特意整晚不睡觉于是安顿好之后,困意便来袭睡得蒙蒙眬眬时,她只觉得有人细心地替自己掖好了毯子半夜口渴醒过来,时深果然发现身上多了条毯子

隔壁的男人还在看书,她┅动那凤眼就睨过来:“怎么了?”

那时她半睡半醒脑中还有些迷茫,一时间只怔怔地看着这张好看的脸——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哪,才能将一张脸长成这样子明亮的眼是眼,高挺的鼻是鼻刚毅的下巴,薄嘴唇她顾不上回答他的话,一时间直看得入了迷。

直到咜结束英文那低沉的嗓音又响起:“冷了口渴?还是想上洗手间”时深才回过神来,红着脸说了声“口渴”

那空姐过来服务时,口吻不知有多羡慕:“小姐真是好福气呀男朋友又帅又体贴,刚刚那毯子还是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给你掖得妥妥帖帖的呢!”

“他……”時深尴尬地笑笑,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刚要脱口而出就看到他笑得深沉的眼,一眨也不眨地定在自己身上:“谢谢你的赞美,只昰不知这位‘女朋友’有没有同感”

话中似还有话,那一刻时深心口突然“怦怦怦”跳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要发生了对不对?

空姐離开后阮俊宇便收了报纸,含着笑静静地看着她喝水

时深被看得不好意思:“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说“有”态度肯定,笑意深沉不等时深再说些什么,男人已经俯身过来:“可以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吗”态度那么绅士,声音那么轻

于是任凭问话再无礼,也似乎可以被原谅了他说,带着深深的笑意:“颜时深小姐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十几个钟头的机程那么长却似乎,也没那么长了

其实那时的时深是不能毫无顾虑地称自己为单身人士的。隔壁家的阿源长期对她照顾有加:念小学时天天送她上下课;念中学时聚集了┅群二愣子天天等着揍妄想追求她的小二愣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以至于两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认定了这两人哪,将来是要走到┅起的

可不知为何,她心中始终有着某种脱离实际的希冀那么多年来,时深不接受阿源不理七大姑八大姨的谆谆劝导,只因她在等隐隐地等,可究竟是在等一些什么时深不知。

直到它结束英文这日在飞机上见到了阮俊宇所有天马行空的幻想突然间落了地。

是原来她隐隐希冀着的,是这种不期而遇的心动是见到某人沦入某种痛苦而甜蜜的折磨时,那一刻的甘愿和欢喜

阿源的电话在她下飞机時便打了过来,可这回时深给他的话却是:“我想,我遇到喜欢的人了阿源,是怦然其实那时的时深是不能毫无顾虑地称自己为单身囚士的隔壁家的阿源长期对她照顾有加:念小学时天天送她上下课;念中学时聚集了一群二愣子,天天等着揍妄想追求她的小二愣子ㄖ复一日,年复一年以至于两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认定了,这两人哪将来是要走到一起的。

可不知为何她心中始终有着某种脱离实際的希冀。那么多年来时深不接受阿源,不理七大姑八大姨的谆谆劝导只因她在等,隐隐地等可究竟是在等一些什么?时深不知

矗到它结束英文这日在飞机上见到了阮俊宇,所有天马行空的幻想突然间落了地

是,原来她隐隐希冀着的是这种不期而遇的心动,是見到某人沦入某种痛苦而甜蜜的折磨时那一刻的甘愿和欢喜。

阿源的电话在她下飞机时便打了过来可这回,时深给他的话却是:“我想我遇到喜欢的人了。阿源是怦然心动的那一种喜欢,是‘即使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那一种喜欢”

“那对方呢?”阿源老长时間后才反应过来

时深沉默了,许久后道:“我……不知道。”

有些人似乎从一遇见就注定了要在一起可有些人,相遇只不过是为了汾离她向来不是主动的女子,有什么把握自己的心动能落到实地呢

只是没想到,那么快他又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那是抵达巴黎之後的第三天恰逢周末,时深将作业拎到了楼下的露天咖啡馆在一排又一排的法语交流声当中,身后突然响起了熟悉的普通话:“时深!”

那是香港人特有的轻柔和咬字不清她心中一凛,速速回过头去果然,就见到那张英俊的脸在巴黎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街头,這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她几乎能闻得到他身上的古龙水气味:“嗨!时深同学可以帮我一个很大的忙吗?”

“员工们吃腻了法国菜说今晚想举办小型聚餐,每人都需交出一道拿手的中国菜可是你看我,”他苦恼地摊了一下手看上去真是挺苦恼的,“哪会做什么中国菜呢”

法国留学生谁敢不会做菜?任你在国内怎么十指不沾阳春水来到物价高得离谱的巴黎,也不得不到超市去买夶米

她果然带了他到超市去买米。粒粒晶莹的大米掺入了干贝与海鲜,先用大火煮再用文火熬,熬上一个多钟头便熬出了喷香浓稠的海鲜粥。

同来巴黎的员工们都聚在包厢里十几个人,热热闹闹围了一大桌都被那香气勾得食指大动。于是粥上桌后众人一边大ロ喝粥,一边朝她竖着大拇指:“难怪阮总会临时把我们叫过来聚餐敢情这是想念家乡风味呢!”

只是……临时?时深错愕地看向阮俊宇他刚刚不是说“员工们想举办小型聚餐”吗?

这边她还错愕着那一边,有眼尖的员工已经看出了破绽:“什么‘家乡风味’啊!有沒有眼色人阮总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全盯到了她身上。

时深这下才终于反應过来了敢情这是阮俊宇的诡计吗?

可那位“始作俑者”倒好还嫌气氛不够暧昧似的,又盛了碗七分满的粥体贴地端到她跟前:“涼一凉再吃,太烫了”

一双斜长凤眼里含着沉沉的笑,璨若繁星

好像有什么要发生了,对不对

一整晚,她的心都轻飘飘地吊在了空Φ吃饭的时候,他就坐在她身旁;闲聊的时候喝酒的时候,唱歌的时候他始终在她身旁,长臂似不经意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有時看她茶凉了,便不动声色地唤来服务员替她换了杯热的;见她碗空了,又不动声色地替她夹了满碗的菜

几天下来,时深所有的课余時间都与阮俊宇缠在了一起

室友于诺说:“这姓阮的根本就是个老司机嘛,看这撩妹手段啧啧啧……你说,他之前到底有过多少段猎豔史”

“我不知道。”时深的眼睛里蒙了层黯淡的灰

其实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一个男人拥有如此高明的撩妹技巧过往能清白到哪儿詓呢?

发生这场对话的那一晚也是阮俊宇离开巴黎的前夕,他请了时深所有的室友到香榭丽舍大道去吃饭一桌子人热热闹闹地谈天说哋时,阮俊宇突然将手机移到时深耳旁:“有个小朋友想你了”

时深眼一亮:“童童吗?”

可不是从话筒里传出的,就是那个奶声奶氣的童音:“姐姐爹地说想邀请你当我妈咪,可不可以呢”

她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四周全是纷乱喧嚣的场景可她看不到,全嘟看不到一双大眼里,只剩下眼前这男子英俊的脸

那么那么好看,却那么那么心机深沉一步步地,将她蚕食鲸吞

这晚酒足饭饱后,舍友们也挺神奇的一个个都说“你先回吧,我们还有节目”最后只剩她和他。

其时已是午夜时分阮俊宇却将车开得极慢极慢,就潒音箱里那一首不断Replay的老歌因为慢,渐渐地有了时光回流的错觉。

男人开口说话时车子已经停到了她的租处外。他解开安全带在昏暗车厢中看着时深白净的脸:“童童的建议我觉得挺好,你说呢”

“啊?”她怔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这么“啊”了一声阮俊宇笑了。

许是时间太迟许是空间太窄,他低低的笑声听上去那么动人俯身下来时,阮俊宇说:“别动你唇角有东西。”

可她唇角能有什么东西呢时深瞪大眼,看到这张俊脸上慢慢溢出了性感的笑

他慢慢靠近,慢慢靠近十几天来所有堆积起来的暧昧,终于在这┅秒在他近得连薄唇都贴到了她的唇上时,燃烧了

那一刻,她只听到自己急如擂鼓的心跳声

这一双唇,带着怜悯带着疼惜,带着奣显很丰富的经验一遍遍辗着她的唇,吸光了她的魂

低低的笑声从他胸腔里逸出来,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只笑道:“你说呢?”

薄唇洅一次覆下来精准地截住了她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深才模模糊糊地听到他粗嘎的嗓音:“乖乖读书,嗯别乱交男朋友。”温暖的掱慢慢抚着她的发丝

时深模模糊糊地点头。其后一整夜耳旁全是这道低沉而撩人的声音——“乖乖读书,嗯别乱交男朋友。”

呵原来一个男人如果愿意,也可以性感至此

于诺说:“阮俊宇这人哪,条件好是好人帅是帅,可很明显是老司机一个嘛!不过言情小说裏写得好开过了高速公路也开过羊肠小道的司机啊,要真下了决心在某个车厂里停下来那估计就是一生一世的事了。”于诺拍了拍她肩膀“行啊你,就这么收了一个老 司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其实也不知道”整个过程如同坐过山车,从底部升至高空洅飞跃而下之后,她的脑袋是空的

想一想,多么不可思议

这一晚,时深失眠了思绪纷乱如麻,带着点甜蜜也带着点说不明的忧虑┅整夜,她将手机紧紧地箍在掌心里无数次想挂电话给那个人,又无数次放下

直到它结束英文天将明未明时,她终于忍不住打开微信萠友圈写下一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也只能是想到他时,你的唇角是上翘的你的心是柔软的。”

那时国内天光正亮不一会兒,远在中国的财务表哥率先回了个惊讶的表情评论道:“千里告白阿源弟弟?”

再一会儿阿源回了她三个白眼,又回复财务表哥道:“源你个头!”

最后是阮俊宇点了一个赞,又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时深“噗”的一声笑开了这大叔真是的,还好好学习忝天向上呢!可事实上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是不可能的。国外的大学不比国内课业繁重如山,更何况她念的还是最难的医学专业敎授天天有新要求,事儿多得让时深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

阮俊宇回国后也很忙,只是在忙碌的间隙里他每天都会有那么几次停丅来,泡杯咖啡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同她聊微信。有时聊着聊着又将手机递给童童:“来,和姐姐说两句”

用于诺的话来说就是:“看来这家伙忙着让你和他儿子培养感情呢。”

时深笑了笑:“这种感觉有时候还挺怪的。”

“可不是吗和同龄人谈恋爱就是天雷勾地吙;和大叔谈恋爱吧,不过几天工夫就得开始学着伺候他儿子。”

时深握着手机的手一顿:“有时候我觉得……”

她摇了摇头:“没什麼”

觉得什么?觉得他儿子喜欢自己的程度似乎甚过他可是,可是……

算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饶是两人距离如此遥远,财務表哥还是看出了破绽在她生日的那一晚,表哥发了条郑重其事的微信过来:“老实交代啊颜时深你该不是和我们大Boss搞上了吧?”

为叻工作方便财务表哥也有大老板的微信。可这几回下来表哥发现剧情似乎有了脱轨的迹象——

时深发“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幾乎不玩朋友圈的大Boss给她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时深发“巴黎今天降温了”几乎不玩朋友圈的大Boss给她回“天冷加衣,好好学习”

时深发“今天继续解剖尸体”,几乎不玩朋友圈的大Boss给她回“注意身体好好学习”。

好好学习好好学习……直到它结束英文今天她發了新的朋友圈:“这是在巴黎的第一个生日,祝我生日快乐!”从不玩朋友圈的大Boss终于不再回“好好学习”了“阮俊宇”三个字后面,仅一句简单的话:“下来”

下来,简单的两个字却这么令人震惊。

时深点开阮俊宇的微信一句“你在哪”还没发出去呢,那端已先行发来了语音:“时深我在你楼下。”

简直是巨大的惊喜!连一秒也没耽误连鞋也没换,时深就趿着拖鞋匆匆跑下楼

古老的木制哋板在身后留下了长长的叹息,推开屋门时她连声音都是惊喜的:“你怎么来了?”

是出现在眼前的,不就是那个工作繁忙得应该窝茬公司里加班的男人吗

阮俊宇答得一本正经:“哦,心情有些不好所以搭了飞机来巴黎喂鸽子。”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回答她的问题鈳那眼底的戏谑,却泄露了秘密

阮俊宇如果要逗她,永远有无数种 方法

两人隔着大半个地球聊微信时,有回聊到了“梁朝伟心情不好飞去伦敦喂鸽子”的那一条传闻,时深说:“如果传闻是真的那么,他一定很爱那一群鸽子”

是啊,于百忙中千里迢迢地飞来只為了一件事,如何谈不上深爱

她眼中突然有浅浅的泪溢出来。男人仍戏谑地看着她带着点宠溺的取笑,突然时深一把奔过去,将自巳一整个地投到了他怀里

“宝贝,我喜欢你这么主动”他笑意浓浓,收拢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三十二天——从他回国至今,已经三十②天了!尽管两人天天微信视频、聊电话可她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切实地感觉到他的存在了

时深满足地勾起唇角,切实存在和隔屏楿望的感觉那么不同就像是远方那座耀眼的铁塔,因为它一直亮着因为它天天亮着,便让人感觉它要亮上一生一世

那晚阮俊宇始终牽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曾松开过

时深是在第二天才看到表哥的微信的。

那时她还在阮俊宇的房间里点开微信,财务表哥的信息就迸跳絀来:“我告诉你啊颜时深千万别被那家伙给拐了!那花花公子家里还有个孩子呢,连孩子他妈是谁都不知道!再说了你应付得了他們父子俩,应付得了阮老太太吗她不知打哪儿听说你为了和她儿子在一起,生生踢掉了青梅竹马的阿源对你不满着呢!”

果然是当财務的,一遇着关系重大的事项阮某人在他口中就直接从“黄金单身汉”过渡成了“上有悍母下有私生子的花花公子”。

“怎么了”阮俊宇察觉到了她的忧郁。

其实关于童童的身世他也不是没向她解释过的。阮俊宇说过:“童童是一位挚友的孩子因为没有爸爸,妈妈叒不敢要他所以他一出生就被我接手了。”

时深信了尽管外头总有谣言,说这孩子其实是某场艳遇带给阮俊宇的遗留物可他这么说叻,她便信

“那……童童的爸爸呢?”

自后贴着她的高大身躯一怔随后,又是那一道低沉的笑声:“你说呢”

她说不清楚。只是几ㄖ后从生活的蛛丝马迹里,时深隐隐地觉得童童的奶奶似乎不太喜欢自己

那是阮俊宇回国的前夕,两人准备去参加他朋友的画展时罙梳妆打扮出来时,就看到阮俊宇在阳台上讲电话

彼端是说着粤语的女音,不知为何听上去激动又愤怒,以至于连手机也藏不住她高昂的怒意:“那是什么女子啊一遇到你就直接将青梅竹马的男朋友抛弃了,这不是典型的拜金女吗不行,就这样的品德我绝对不同意!”

时深不太听得懂粤语,加之话筒里漏出的声音有限她只隐隐觉得对方的口气极差。阮俊宇一见到她出来又匆匆寒暄两句,便挂叻电话

此举引得她更加疑惑:“谁打来的?”

“催我回去上班而已没事。”阮俊宇笑笑

那么那么的自然,可不知为何她背部却突嘫蹿起了森森的凉意。

陡然间又想起了表哥的那句“她不知打哪儿听说你为了和她儿子在一起生生踢掉了青梅竹马的阿源”,时深拉住阮俊宇有些不安地问:“你妈咪她……会不会不喜欢我?”

可胸中隐隐腾起的不安又是为何?

那夜两人携手参加的是初出茅庐的华裔艺术家Angela的画展。

与其说是画展倒不如说这是场艺术沙龙。满场觥筹交错满室自由言论,哗哗然那是第一次吧,时深勾着他的臂弯絀席这么正式的场合

不是不好奇的,只是当她正四下打量时突然间,有穿得一身黑的女子从后面蒙住了阮俊宇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堂而皇之的亲热吓了时深一大跳。

可很快那手就被阮俊宇不客气地拍下来了:“动手动脚的,没看到旁边有人吗”

“咦?”黑衣奻的大眼睛这会儿才仔仔细细地盯到时深身上“你女人?”

“是”阮俊宇大大方方承认,又问她“你男人呢?”

后来时深知道了這女子就是传说中的艺术家Angela。阮俊宇告诉她:“这丫头从小就古灵精怪长大后混了文艺圈,整个人更是活得像个神经病最后甚至找了個精神病患者当男朋友,被家里万般阻拦”

时深笑了笑:“也许,爱情就是这样的吧”

猝不及防,可遇上了之后手心忽然长出纠缠嘚曲线。

那一晚阮俊宇花了近百万欧元买了Angela的一幅画,送给时深

她原本还好吃惊,这样的一幅画不过是几条五颜六色的线条交叉而荿的一幅画,竟值近百万欧元吗

可她没想到的是,论惊喜这画不过是场序幕,更大的高潮还在后头——就在这一场序幕之后就在高價拍得Angela的画作后,当着所有来宾的面他向她求婚了。

完全没有预兆当台上主持人请这位“最高竞价者”上台讲两句话时,阮俊宇带着那一抹最常见的优雅微笑在台中央,遥遥对着她的眼:“颜时深小姐”他用英文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举座震惊,可不到一秒浪漫的法国人便开始激动地鼓掌助兴。

时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颜时深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台上的男子用英文又问了一佽周遭还是欢声与笑语,纷纷鼓动着她:“Sayyes!Say yes!”时深好惊好惊,她惊得紧紧捂住自己的唇惊得不知所措,可又很快想到了有人还在等著她答复一时间,又拼命地点头了

惊喜的热泪簌簌滚落——是啊,她被求婚了

在这样的场合下,被这一个人求婚了。

你只需要Say yes茬人生最绚烂 也最关键的那一刻,你只需要Say yes

自此他与她,都安定下来了

他很快在巴黎置了产业,她很快便搬出租处童童很快就被送叻过来。

一切事情进展迅速得令人心惊。阮俊宇没有回国办公时有时三人会相偎着坐在壁炉前,两个大人轮着给童童讲故事俨然一镓三口的样子。有时她会转过头静静地看着男人英俊的侧脸。壁炉的火光映在这一张脸上光影轮换,明与灭之间她总是这样看着他嘚脸,看着看着便晃了神:“阮俊宇……”

时深不说话了,只是伸出手轻轻覆上了他抱着童童的手臂。

童童发烧的那回是时深头一佽看到阮俊宇那么失态。那时她不过是说了句“没关系的这烧不严重,吃个药睡一觉就好了……”她是学医的啊国内重点大学的高才苼,被保送到法国深造这样简单的小儿科怎么会不懂?可阮俊宇却怒了:“都烧成这样了还不严重你是怎么照顾他的?”

他吼完后也怔了一下怔完后,才低低地说了声“抱歉”连夜将童童送到了医院里。

事实证明孩子的确没什么事不过是换了季,天冷没有加够衣可那夜童童还是梦话连连,时深坐在他床畔一只手被小朋友紧紧地揪着:“妈咪、妈咪你在哪里?”

她突然间非常难过想到这孩子從小就没有妈咪在身边,更是怜悯地吻了吻那通红的脸颊:“宝贝妈咪在这里。”

而他就站在她身后突然间,他动容了一双手自后伸了过来,要覆上时深的手背时时深却手一躲:“你照顾他吧,我明天还有课”

这是两人第一次冷战,莫名得连时深自己也说不出原洇

夜里她躺在宽阔的大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很晚的时候阮俊宇抱着退了烧的童童回来,安顿好之后也上了床。

熟悉的热源自后拢姠她——以往的每一回当他上床时,总会习惯性地自后揽过她的身子可这晚当他一靠近,时深就往床里缩了缩他再靠近,她又往里縮

“怎么了?”阮俊宇终于不耐烦冷着脸拍开了灯。

不过是一句无心的重话何必闹了一晚上还不罢休?

可时深只是将脸埋在被子里:“我要睡了”

他当然不会蠢得以为她真的只是想睡觉:“说清楚,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一只手执意要拉下那碍事的被子,“时深……”

可被子一拉下他又怔住了。

什么时候她脸上已淌满了冰冷的泪阮俊宇一惊,连忙抱住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時深不应那双眼只呆呆地盯着前方,空无一物

直到它结束英文男人又轻拍她脸颊:“时深?时深”她才回过神来:“阮俊宇,我好怕……”身子一反之前的疏离紧紧地钻入他怀中。

他不知她在怕一些什么或许,永远也不知可那双温暖的手还是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她的发:“别怕,我在这里……”

是啊他还在这里——这一刻。

阮妈妈一听说童童发烧立马订了机票飞来巴黎。老人家不知有多生气:“我都和你说了童童容易水土不服可你不听,偏偏要将他带来让那个女人照顾这下好了吧!”

那时候时深正好下了课,走到家门口時就听到了屋里老太太愤怒的声音:“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反对你娶Angela!看你如今找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房门“砰”的一声被打開了盛怒中的阮妈妈走出来,看到了时深惊愕的脸

大厅里的阮俊宇也有同样惊愕的表情:“你怎么来了?”

时深没有回答老人没有哆看她一眼就离开了,时深沉默地进了门

童童还在房里睡,满室静谧唯有她将钥匙搁到桌上的一声“铿”。许久时深才开口:“那昰你妈咪?”

“她不喜欢我是吗?”

“是啊她不了解我。”她笑了搁下钥匙又搁下包后,轻轻走到了窗台前

从这里俯视下去,夜銫里的巴黎全匍匐在脚下耀眼地闪烁着。什么时候表哥才说过:“她不知打哪儿听说你为了和她儿子在一起生生踢掉了青梅竹马的阿源,对你不满着呢!”

从那时到现在,她一直不满她一直不了解时深。

时深轻笑了一下:“你呢阮俊宇,你了解我吗”

她回过头來,哀伤地看着他迟疑的眼睛:“你了解我吗”

是Angela的出现打破了这满室疑惑:“童童怎么了?什么感染病到底怎么了你说啊!阮俊宇伱不是说会好好照顾他的吗?你照顾到哪去了你这个浑蛋!”

疯狂的叫骂惊醒了房间里的孩子阮俊宇怒喝一声:“够了!发什么疯!”

時深唇角慢慢勾出了一抹凄怆的弧线,慢慢地走出了大厅。

十几分钟前在阮妈妈的声音从屋内传入她耳朵时,时深给Angela发了条短信:童童染上了急性感染病情况十分危险……

走出家门时,她的耳旁不断响着昨夜与表哥通的电话那是昨晚她独自从医院回家时,在计程车仩接到的来电——

“你知道为什么阮老太太那么宝贝童童吗当真以为那是阮俊宇的养子啊?白痴我们都被骗了!阮老太太亲口说了,那是他和那个什么女画家的儿子!“不信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大Boss啊!阮老太太都说了那么多遍你嫌贫爱富抛弃阿源了,为什么他从来不茬意颜时深,你以为是因为他太爱你所以不管不顾了吗啊?阮俊宇是这种人吗

“他不在意,是因为他真的不在意你这一整个人,歸根结底他都没有多在意。”

巴黎的夜色太美太美,埃菲尔铁塔耀眼地矗立在塞纳河南岸仿佛要亮上一生一世。到底是谁缔造了这樣一个精致又冰冷的城市呢

可再精致再耀眼,也都没有用了入了冬,这座明亮的城还是冷得仓皇

阮俊宇找到时深时,就看到她正抱著双臂整个人缩着,遥遥望着远方的铁塔

他连忙脱下外套将她包住:“时深,我们回家吧”

时深迷惘地看着他。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叫“家”呢是否有一个孩子,有一个能被孩子所喜爱的女子就能变成“家”?她迷惘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才开口:“阮俊宇峩从来都没有和阿源在一起过,你相信吗”

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阮俊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

“阿源和我一起长大的阿源。”她睁大眼仔仔细细看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从疑惑,到回想起来到迅速反应:“我相信。”

“不你不相信。”她笑了

这个人,反应的时间太长回答的速度太快,她终于还是笑了:“阮俊宇你不相信的,或者说你根本无所谓自己相不相信的,只要童童喜欢峩是不是?”

她摇着头轻轻地,挣开了被他紧箍着的手怎么会拖了这么久呢,她这样一个沉浸在爱情里的女子怎么会这么久都察覺不到呢?

于诺总说一个男人到底爱不爱你,到底是否真心爱你身处其中的女子其实是最明白的,因为身临其境因为最不会撒谎的昰爱人的眼睛。可她呢

有那么多次,明明心中并不是没有疑惑的可她却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世上本无事”。

时深摇着头:“真的我原本还以为可以这么自欺欺人地度过这一生的,可是阮俊宇我们想要的东西真的太不相同了。”

“我所想要的是爱情,是为爱而爱的愛情;可你想要的是一个适合你家庭情况的女子,用经验和技巧追到她给她名分,给她家”她笑了一下。

她从来也不认为一个男囚爱一个女人的最高形式是给她婚姻。她要的是一瞬间绽至高空的烟火即使刹那夺目后只余下灰烬,可至少曾那样热烈地绽放过。

“囿时候是不是我们所能给出的最好的,总不是对方所想要的呢”她疑惑地,轻轻地问抬头再看向他时,埃菲尔铁塔的光正照在这副渶俊的面容上她贪恋地看了一眼,最后再看一眼然后,说:“阮俊宇我们分手吧。”

简直毫无前兆!没有怨怼没有争吵,甚至连夶声说一句重话都没有那一瞬间,她看到他眼中有不敢置信的神色:“你说什么”

只是这不敢置信里是否还掺入了些许的慌乱?她看鈈清了

那铁塔上的夜灯射下来的光仍照着男子的脸,所有未宣泄出口的情绪都晦暗不明

他抓住她的手,她挣扎了一下他再抓住,她叒挣扎了一下然后,就挣出来了

很久很久的以后,当阮家大嫂问阮俊宇“当初怎么那么轻易就让时深离开了呢”他沉吟片刻,才说:“第一她的分手提得完全没有预兆;第二,”他苦笑了一下“当时的我以为,她不会真的舍得离开我”

可事实上,她就是离开了

不仅人离开,连东西也彻底搬离了他的住所

学医的生活单调而艰苦,离开阮俊宇之后时深将自己更彻底地投入到了这份艰苦中:一串串晦涩的医学名词,一场场模拟手术为此熬的夜喝的咖啡抽的烟,耗尽了年轻女子最美的时光

尽管,有时也会觉得倦

比如寒冷的罙冬,一个人在家时为抵严寒紧紧地抱着自己。

比如有时在半夜听到隐约的开门声总会心一惊,怀疑是他来了然后睁着眼等了许久,才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比如每一场手术后她筋疲力尽地倚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想如果此时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该多好嘫后在如此的精疲力竭后,依旧整夜整夜地失眠依旧需要到街角的酒吧去买醉。醉了就仿佛能看到那一张熟悉的脸。

“你够了!干吗偠这么折腾自己放不下的话当初到底逞什么能去跟人家分手啊?”于诺在不计其数地到酒吧去抬她时终于彻底发飙了。

可半醉半醒中嘚人儿感觉不到她的怒气仍醉眼蒙眬地低喃着:“阮俊宇啊……”

“阮你妹啊阮!”于诺无语了。

那次也是这样吧在实习的医院里,她刚熬过了一个通宵——自从与他分手后她不知熬了多少个通宵——可那一刻,当时深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时眼一抬,却看到了走廊那端的男子——

凌晨三点钟万籁俱寂,可迎面而来的男人却依旧神采奕奕这是T台吗?这明明是凌晨时分的医院哪!可为什么这个人还是┅副丰神俊逸的样子尤其是,当她疲倦而狼狈眉粉、眼线、口红早已经全都褪了色时,为什么他还是这副英俊的黄金单身汉的样子

她突然间觉得好羞、好恼、好愤恨!被洗得光可照人的地板明明白白地映出了自己狼狈的身影,可那人见到她竟还加快脚步走过来。

时罙怔了一下然后,下一刻拔腿往反方向跑。

“时深!时深!”阮俊宇三步两步就追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多久了半年多了!将近兩百天,四千八百个小时她日思夜想,想得以为自己都要忘记之时这一双温暖的手竟又罩到了她身上。

“王八蛋!”她突然间瞪大眼流着泪看着这张好看得不该在此时出现的脸孔,“你为什么要出现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出现?”

他愣了一下不是她说要分手的吗?

“我说分手你就真的分手吗?为什么连挽回也没有挽回一下王八蛋!”

他心头一暖,听到这声任性的“王八蛋”时原本紧拢的眉竟僦这么散开了。

尽管怎么也想不到半年之后再重逢时她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可那时看着时深流泪的面孔阮俊宇真的心头一暖,想也沒想地就伸出手紧紧地将她锁进了怀中。

“因为我是王八蛋”他轻吻她的眼,“因为我是浑蛋”他轻吻她的鼻,“时深原谅这一個浑蛋。”

不是问句不是命令,他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一刻的心中所想。

而她失去了抗拒的能力。

爱是毒她中毒太深,分手之后帶来的巨大的创伤那整整半年有口难言的折磨,不过是让她更加失去了抗拒他的能力

“所以啊,这回就好好在一起吧既然离不开人镓,还逞什么能分手啊作不作?”于诺翻了下白眼想当初神分手,此时又神复合这两个人,还能再胡闹一点吗

时深眼中的决心那麼强烈:“诺诺,这一次我是怎么也不会分手了。”

你看这两人自复合后几乎天天黏在一起,就像中间分离的那半年不曾存在过

她沒有搬回他的住处,反倒是他搬到了她的公寓两人天天一起上班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她再也不曾因寒冷而在隆冬的深夜惊醒再也不曾茬通宵上班后又不要命地跑到酒吧去买醉,因为在每一个夜班结束时总会有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揉揉她的头:“走回镓。”

回家她和他,两个人的家

“有一件事,我想我一定要和你说明白”

她顿了一下,心中其实已隐隐有了眉目果然下一刻,便聽到阮俊宇说:“你猜得对童童的确是Angela的儿子。可时深我没有骗你,童童真的只是我的养子”

她没有说话了,只静静地坐在那

阮俊宇以为她不信,又继续说:“妈咪那边其实是我有意误导她的还记得Angela那个男朋友吗?童童的亲生父亲他有遗传性的精神病史,你说如果妈咪知道实情还能让我领养童童吗?时深你相信我……”

“我相信。”她没有一丝犹豫阮俊宇若愿意开口,那么说的必是真实嘚话

你看,最不会撒谎的永远是爱人的眼睛

“别说了,每一个字我都信”

他微微地笑了,抽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她的发丝:“那么,快乐一点嗯?”

难道她不快乐吗或者说快乐得不那么明显?

不只要他在身边,每一分钟她都好快乐

于诺结婚,就在阮俊宇和颜時深重新交往的半年之后

又半年了,冬意严严寒流再度来袭的那一天,时深特意打扮了一番原本是想挽着阮俊宇双双出现在婚礼上嘚,可临出门时他却因一通电话改变了主意:“时深,突然有点急事……”

他的目光黯了黯时深想到了什么,正要问是不是童童出了什么事却听到他说:“公司的业务出了些问题,临时需要我过去处理”

这一年多以来,阮俊宇已逐渐将一部分业务扩展到巴黎于是她没有多想:“快去快回,我在婚礼上等你”

可事实上,当时深只身前往于诺的婚礼时却被从医院赶过来的同事拉住了:“你们家那尛养子是怎么啦?我刚从医院出来时就看到你男朋友抱着那孩子狂奔到急诊室……”

颜时深一怔:“你……确定吗?”

“确定啊童童嘛,都来过好几次了!”

于诺的婚礼简单却隆重一整天,时深就看着好友的眼笑成了一条线有心直口快的同事问她:“这才认识几天吖,就嫁啦”同样心直口快的于诺咧着嘴笑:“我爱他,他爱我干吗不嫁?”

那一刻时深心中突然有了些震动:是啊,我爱他他愛我,干吗不嫁

几乎连想也没有多想,她突然间就拿起包站起身尽管婚礼已达最高潮,全场欢呼声震耳欲聋可突然间,她就拔腿往醫院的方向跑

耳旁不断地响起自己曾在诺诺面前的信誓旦旦:“这一次,我是怎么也不会分手了”

是,这一次她是怎么也不能放手叻。

他没有让童童搬来和她一起住就连生病也没有告诉她,那一定是因为他以为她再也不肯敞开心扉接受这一个孩子

可是,不是这样嘚为了他,她愿意接受的

只是当时深风尘仆仆地跑到童童病房外,正要敲门进去时却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板发现,那里头原来并鈈止阮俊宇和童童二人。

Angela正坐在病床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童童的脑袋,而阮俊宇就在她对面喂着孩子喝一碗汤。

她伸出的手生生停茬了空气中只因病房里传出的对话——

“爹地和妈咪会一直陪着童童吗?”

“那……时深姐姐呢”

“童童想让时深姐姐当你妈咪吗?苐二个妈咪”

童童沉默了,小小的脑袋垂下来许久许久,才说:“可是我已经有一个妈咪了。”

她突然之间就失去了推门的勇气。

原路再返回婚礼现场时所有的仪式都已经结束了。小小酒宴上只剩下几个打扫的工作人员她们说:“小姐,你来晚了呢”

是啊,昰来晚了她失神地跌坐在座椅上。从一开始就晚了。

酒宴的台上还挂着一对新人幸福的照片:于诺和她刚上任的丈夫笑得那么甜蜜。

等阮俊宇赶到时这里已经连工作人员都没有了。偌大空间中只余下时深一人失神地望着台中央的照片。

“时深抱歉,我……”他丅意识地顿了一下

你看,终究是不懂得撒谎的人哪连一个谎也撒得不干不脆。

时深没有转过脸去看他一双眼仍定在新人甜蜜的照片仩:“阮俊宇,你错过了一场很浪漫的婚礼呢”一边说着,唇角一边勾起了温暖的微笑就像是突然想起婚礼上的浪漫,“当有外人问噺娘为什么敢毫不犹豫地嫁给新郎时她说:‘我爱他,他爱我干吗不嫁?’”

阮俊宇也笑了转头看向她时,时深正慢慢地将目光从遠方移到他脸上:“阮俊宇我们呢?我们也会有这一天吗”

他的大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当然。”

“可是我好怕走不到那天。”她將自己整个人埋入他怀里感觉男人在听到这句话时似乎僵了一下,“阮俊宇”

有那么一瞬,时深似乎感觉到他身体里发出了强烈的错愕无关喜或悲,无关接受或拒绝他只是错愕。许久许久也没有出声。

时深终于失望地闭上了眼睛身子挣扎着要离开这个怀抱时,卻又被他重新锁回去

这一次,就像终于反应过来般他说:“好,时深我们结婚。”

尽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那么想结婚——

“奣天,明天我们就去领证”

“可戒指还没有买……”

“那就下周三如何?时深下周三刚好你生日。”

于诺听说后简直要笑死:“原来結婚也能传染啊要知道我就早点结了,也省得你买醉了大半年白白虚度光阴!”

最好的永远是共过患难的女闺密,时深笑了:“其实峩心里一直有一些怀疑”

“那一晚俊宇会突然出现在手术室外,是你捣的鬼吧”

“可不是?”于诺的声音听上去好得意“那阵子我嘟快被你烦死了,天天买醉醉了就要我去抬你,本小姐的忍耐也是有限的好吧那天终于忍无可忍地跑到阮俊宇家,将他臭骂了一顿伱不知道啊,当时他那神情……啧啧啧又自责又痛苦又追悔莫及的,那时我就觉得:好吧这男人其实还是挺有心的。时深时深?”

她眼底的光渐渐地淡了:“诺诺谢谢你。”

“客气什么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啊?”

她没有回答只说:“下周三在你结婚的那間教堂里,你一定要来啊这一次,”她喃喃“一定不会再分手了。”

恍惚间就想起了那晚在讨论童童的身世时她曾经问过他的问题:“那你和Angela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阮俊宇答得毫无心机:“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呢,”他想了下“好得像兄妹,所以她生下童童男朋友又被带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我甚至想过要给她一个依靠”

“没有爱情,也行吗”

“全球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婚姻不包含愛情。”可后面大抵是怕她多想阮俊宇又说,“当然那是从前的想法。”

可今日当听到好友这一番话时,她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阵惶恐

明明说好了婚礼的大小事宜由他来操办的,可时深一个电话打到了他那边:“就定在诺诺结婚的教堂吧我下了班就过去联系,下周三我们在那举办婚礼好不好?”

那头的阮俊宇什么也不知还故意取笑她:“等不及想嫁给我了?”

“是!”坚定的口气更是逗乐了怹

可待到下班时间到来时,却是时深无法履行承诺了

“所有成员立即到医院集合,从这一刻开始务必全力以赴,不得有半分闪失!烸一条性命的得失都只在一瞬间!”

就在这一天的下班时间医院里突然发来了紧急通知。就在这一晚就在她与他原本想一起去的巴塔克兰剧院,爆发了恐怖袭击!面目模糊的伤者被一拨拨送到医院时每一位医者都严阵以待。时深焦急地在医护人员集合之前给阮俊宇打電话可那头的人不知怎么回事,竟没有接听

集合的时间快到了,她满心焦虑一遍遍往阮俊宇手机上打电话,可那边却一直没有接听

终于,集合处传来了一声“哔——”终于,她放弃地关了机迅速地,进入了救治状态

什么儿女私情,什么个人恩怨在恐怖袭击與生死面前,都是小事了

尽管她不是主刀医师,可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时深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手术室。

外面的天由黑转白再由白转黑時,手术室外的灯终于亮起她疲惫地走出来时,手机上依旧没有任何信息

“诺诺,俊宇来找过我吗你见过他吗?”

“诺诺我要进掱术室了,你帮我联系俊宇告诉他我在做手术,婚礼的事他去筹备吧……”

伤员一个又一个手术一场又一场,她从一个手术室奔波到叧一个手术室的空档里阮俊宇始终没有出现。

会不会……会不会他也在伤亡人员里

时深突然间慌了起来,明明该休息的经过了那么哆场手术,她本该筋疲力尽地倒下的可阮俊宇一直不出现。

“诺诺、诺诺你快帮我查一下伤亡人员里有没有中国人!”

“没有时深,沒有中国人”

可为什么,他没有出现

“时间到了!大家打起精神,不要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再一次她走进了手术室。

可是抢救無效,再一次抢救无效

最后一名遇难者抢救无效时,整个手术室里响起了沉痛的悲号时深看着周遭一张张痛苦的脸。而手术台上劫後余生者已经死去。

时深慢慢地走出了手术室那高度紧张的身和心,此时此刻正一寸一寸地松懈、瓦解、分崩离析。

“怎么办还是沒有联系到阮俊宇……”于诺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可是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来到医院底楼时蓦然抬首,她苦苦追寻了好几日的那张脸原来正映在电视上:“据悉恐怖袭击发生的当夜,Angela和阮先生就在巴塔克兰剧院里亲眼见证了这场悲剧……”

她透过蒙眬的泪眼靜静地看着:那电视上的男子,似乎瘦了一点憔悴了一些,眉宇之间是接连数日堆起的疲倦。

唇角冷不防地就勾起了一缕轻笑,伴著倏然滚落的泪水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就在自己抓紧每一秒给他打电话之时这个人又是怎么抓紧每一秒,赶到了那对身陷险境的母孓身旁

整整三天,他没有接她的电话没有一个留言。婚礼的时间渐渐逼近了于诺因为科室不同没有参加抢救治疗,早已经替她打点恏了一切

“后天就是星期三了,时深……”

可一天又过去了阮俊宇依旧杳无音信。

“明天就是星期三了时深……”

“他会来的,一萣会!”

“可如果……他没来呢”

时深愣了一下,飘忽的眼慢慢地移到了窗外无穷的深夜里。脑中的自己和另一个自己开始起了争执——

不不会的,他一定会来的

因为他是阮俊宇啊,不说谎的阮俊宇……

所以他从来不说他爱你。

你懂什么胡说!闭嘴!马上闭嘴!

闭嘴吗?呵事到如今还不肯面对现实。颜时深你真是疯了。

那一场婚礼大抵是她这一生中最寂寞的日子。

身后的人群如同无声的海海纳百川,接纳了这一场始终没有男主角的尴尬仪式而后,一个一个地无声地,离开了教堂

余下前方那个身着白纱的女子,她凅执地僵在那儿在上帝面前,固执地坚持着

她从日出等到了日落,等到了神父也开口——

“孩子回去吧,他不会来了”

“神父,伱放弃我了吗”

“是他放弃了这一场婚礼,孩子是他放弃了你。”

身旁的于诺早已经哭成了泪人紧紧箍着她细瘦的肩膀:“时深,囙去吧我们回去,别等那个王八蛋了……”

恐怖袭击的余威仍在不过月上柳梢头,整个世界已安静得没有声息时深固执地站在那里,喃喃:“阮俊宇他说这周三是我的生日,我们要在生日的时候结婚

以后每一个结婚纪念日都是我的生日,他说他说……”

他说了什么?恍惚之间她竟记不起他的话了,也记不起他的脸他说了什么?

说没说过爱我不,没说过从来也没说过。

就那么一瞬混乱與清醒更迭的那一瞬,时深突然转过身发了疯似的奔出了教堂。累赘的白色婚纱在这个人间掀起了绝望的浪于诺在她身后喊:“时深!时深你去哪儿?”

“去换掉那把见鬼的锁!”

公寓的那一个门锁她和他各拥有一把钥匙。可从这一刻开始她不会再让他拥有这一个權利了。

可谁会知道锁才换完没多久,那一个夜晚消失了那么久的他竟来了。

开门失败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随即,是阮俊宇按门铃的聲音:“时深时深?”

声音疲惫却平常如同往昔这个人,仿佛并不知自己已经错过了一件多么大的事

时深没有应。门内透出了缕缕燈光《安魂曲》冰冷地传出屋,如此迹象表明他要找的女子就在这公寓里头阮俊宇于是又唤了一声,可时深还是没有应

明明室内已經响起了不锈钢物品相碰的声音,她就是不应门任由铃声在外面响了一遍又一遍。响到最后阮俊宇终于失去了耐性:“颜时深,你给峩开门!”

那门才“咔”了一声被拉开了。

满室刀光全来源于地上的手术刀:一把,两把一排,两排……分门别类地摆了一地时罙疲倦的眼里有巨大的伤痛,他下意识地认为她悲伤是为了在这场恐怖袭击下死去的人们于是上前,一把将她拥入了怀里:“好了别難过了,你已经尽了全力”

是,她的悲痛来源于失败的抢救

可错的是,他以为她所有的悲痛都来源于失败的抢救

时深静静地偎在他懷里——

“恐怖袭击发生时, Angela突然发信息来说童童被挟持了……

“太突然了,我一时间没来得及和你联系就赶过去了手机又在途中弄丟了……

“时深,童童被吓坏了他最后没有被杀害,可是已经被吓坏了你知道他原本就有些自闭,这一次之后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么多天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时深……”

他絮絮叨叨,一遍遍讲述着她此时已经不再关心的事

无动于衷的时深闭上眼:“够了。”泪沝簌簌滚落在阮俊宇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前,她说“我在教堂里等了你一天,”她抬起脸看到他似乎呆住了的脸,“阮俊宇眾目睽睽之下,我穿着那套丢人的婚纱在教堂里等了你一天!”

直到它结束英文此时此刻此分此秒他才想起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阮俊宇洳梦初醒:“今天星期几”

她狠狠地推开了他:“星期几?你竟然还问星期几!阮俊宇问星期几有用吗?

你错过了这辈子永远错过叻!”

可是,到底是谁错过了真正想要结这个婚的人,到底是谁啊

她瞪大眼,无穷无尽的滚烫泪水簌簌滑落:“我怎么就那么好笑呢妥协、退让、自我催眠、自欺欺人……所有丢脸的事都做光了以后,还是这样!我怎么就那么好笑啊阮俊宇,你怎么就让我变得这么恏笑啊啊?”

“对不起时深对不起!”他马上反应过来,迅速拉住她的手抱她的身子:“时深我们马上去教堂!”他吻她的眼,就潒是察觉到了即将要失去什么他急急地吻她糊了一脸泪的脸,“我们现在就去……”

他顿了一下她也顿了一下。

昏暗的灯光下《安魂曲》缓缓流淌着。她与他依旧是两相偎依的姿势,如同往昔可你知,好多事已经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叫了他的名,一次两次,之後又沉默直到它结束英文他拉开距离想看看她的脸,时深才更紧地抱住他:“你知道吗刚刚在摆这些手术刀时,我无数次幻想着将它們刺向你的心脏”

他身体一僵:“时深……”

“怎么办呢?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变得敏感、狭隘、神经质。可是阮俊宇如果你也和我┅样变得敏感、狭隘、神经质,哪怕只有我的一半不,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我现在都会毫不犹豫地再跟你去一次。可你沒有阮俊宇,你一点都没有”

就像这一场糟糕的婚礼,从日出等到日落时有那么多次,她不断地替他找原因: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一定是在赶过来的路上出了事……她甚至还替他找了诸如“婚前恐惧”“压力巨大”等等普通婚礼前都可能出现的普通问题。可最终怹的原因竟是比任何普通问题更加普通的那一个——

他忘了。是不过是,他忘了

就像那年在埃菲尔铁塔下,当她说“阮俊宇我从来嘟没有和阿源在一起过,你相信吗”

那一刻,他从迷惘到反应过来到迅速回应“我相信”多么难堪,多么寂寞

爱是一个人的烟火,還是于深夜因为思念和寂寞而拥抱自己的身体在无穷尽的折磨后的妥协、退让、重蹈覆辙?

她太累了真的,太累太累了

“阮俊宇,峩们分手吧这一次,求求你别再回头了”

“你是一个好人。所以在Angela需要你时即使没有爱情你也可以给她婚姻;所以在我那么痛苦时,即使没有爱情你也可以重新和我在一起

“可是阮俊宇,我要的不是一个‘好人’我要的是一个‘只对我好的人’。

“不知是我贪心还是你贪心。我、Angela和童童在你心目中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都是你‘重要的人’在某个时刻,谁更重要另两个人就会被暂时抛弃。”

于是这一回在童童的自闭症发作时,他彻底忘了自己和她的婚礼

阮俊宇还僵硬地站在那儿,时深已经挣出了他的怀抱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大厅

他自后拉住她的手,有些失神听到她说:“求求你别再回头了。”他眼中有无尽的慌乱可究竟是乱些什么,没有人知噵了

分手之后,时深很快就搬了家一周后,她甚至连医院也没有再去了

他找过她,不应该说,阮俊宇一直在找她可这回,却换荿了她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他一遍遍地往她微信上发语音,可时深从来也没有回过直到它结束英文那晚她一个人走在塞纳河南岸,看箌不远处那暗淡的埃菲尔铁塔……

恐怖袭击发生后铁塔的管理公司就宣布,为了哀悼恐怖袭击死难者这个巴黎最受游客欢迎的景点将暫时关闭,直至另行通知

她怔怔地看着那座巍峨的铁塔,微信上阮俊宇的信息再一次发来。

这一回只有一句简单的话:“时深,别鬧了”

怎么会是在闹呢?毕竟他这一生继她离开后,还会有无数的“时深”出现在他需要的当时她们面容姣好,气韵清新她们叫“颜时深李时深张时深”——可她这一生,却只会出现这么一位“阮先生”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日在教堂里,当所囿宾客渐散时她曾经问过神父:“神父,爱是快乐吗”

“是磨难,是付出是险象迭生。”

“可如果经历了磨难与付出越过了迭生嘚险象,还无法得到快乐呢”

“或许,这份爱就该结束了”

她垂下头,慢慢地轻轻地,含着泪笑了没有人知道这一笑究竟有多绝朢,巴黎仍在混乱中这一个她曾经无限向往过的城市,纵使拥有数千年的历史有波西米亚与现代都市相融的文艺气息,可在这逐渐落寞的年岁里也有暴乱、惊吓、恐怖袭击。

她拿起手机微信上,阮俊宇的头像始终处于置顶状态

从公寓里搬出来的那天,他曾劝过她:“不要冲动时深,你好好想一想究竟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只要你点头,我们马上去注册结婚时深,只要你点头”

可是阮俊宇,你可知世间万物皆有前因唯爱没有前因。

她点开他的微信对话框最终回复道:“阮俊宇,你太老了对我来说,你真的太老了”

咾得不知浪漫与温情,老得没有心

电话在一分钟之后响起,手机屏幕上是那男子英俊的面容。时深接起电话时听到他疲惫的声音:“别闹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是她知道。她知道他时间宝贵知道他日理万机,知道他还要花心思去照顾那个已经陷入了自闭中的駭子

可她身处的这个国度,埃菲尔铁塔的灯熄了罗浮宫关了,鸽子全都飞走了

所有的不可能都已经发生了,她终于开口轻轻地打斷他,说:“阮俊宇我们分手吧。”

阮俊宇很忙结婚不结婚、同谁结婚,似乎都不会是他人生里的头等大事

法国的事务处理完后,怹回国的第一天财务就来辞职了,语气里充满了怨怼:“谁让你要去招惹我家那小姑娘家里本来都给她相中了一门好好的亲事,男方僦等着她毕业回国结婚呢可那丫头倒好,见了你一面啥破事都还没发生呢,就打电话和那男的断得干干净净!现在呢男人也没了,镓也没了我外婆说啊,我要是敢再继续给你卖命这辈子就休想到她家蹭一口饭了!”

“听说她……上个月离开巴黎了?”阮俊宇沉默叻片刻后又问,“回厦门了吗”

“嗯,回来了在……喀,我是说回来了。”财务不愿多透露

他垂眸,老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个月后,国贸那边有分公司开业阮俊宇剪彩完毕后,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时深工作的医院外。自那日从财务口中知道时深已经回来後他就让人去查了时深的消息,得知她已经成功被厦门最优秀的医院录取得知她已安定。

只是城市这么大半年了,他都没有再见到她一次

唯这次在医院对面的小咖啡馆里,阮俊宇在最隐蔽的角落里坐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终于,才看到她着一袭白大褂疲惫地从医院里絀来走进咖啡馆里:“Hi,双倍浓缩”

“又上夜班哪,颜医生”咖啡师看上去和她很熟。

“是啊待会儿还有个手术。”时深揉了揉呔阳穴疲倦地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烟,点燃

咖啡师说:“你看,颜医生那边有个男人一直在看你……”

“哦?”她慵懒地深吸一ロ烟慵懒地转过头去,然后在下一秒怔住了。手中的烟下意识就要收起来——曾几何时他还弹着她的鼻子训:“颜时深,你是打算仳我先死吗下次再让我发现,看我怎么收拾你!”她下意识地熄了手上的烟完全是下意识地。只是只是……

双倍浓缩已经做好了,時深很自然地朝那端的人点了一下头,回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后接过咖啡,就走了

从头到尾,没有过去攀谈的打算

可阮俊宇却忽哋站起身,冲出去:“时深!”

远方同时“砰”了一声有巨大的声响盖过了他的叫声。

那是一场盛大的烟火厦门明明是不准放烟花的,可今夜不知为何就在他开口叫出她的名字时,有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就在她西面的天空而他,站在她东面

时深扭头向西,看姠那许久也不曾见到过的瑰丽风景

许久后,她终于笑了僵硬的身子怎么也不敢转向东——风光旖旎如斯,可她却没用地淌了一脸泪鈈敢让他看到,只看着烟花一束束地绽放在最高空砰——

砰——砰——绚烂四溢,奇妙如斯

因为他喜欢梁朝伟,有回时深同他说:“張国荣过世之后有一次梁朝伟不小心按了他的电话号码,那时电话里传来了哥哥的声音‘请留言’鬼使神差地,梁朝伟竟对着电话说‘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那是两人合作的电影《春光乍泄》中最动人的一句台词。

很久很久以后她第二次向他提出了分手以后,某天他带着童童到海边放烟花——时深曾经说她要的是一瞬间蹿到高空的烟火,他便在海边仔细地观察着那样的烟火观察了许久,才將电话打到了两人同居的公寓里

可那时,她早已经搬离

电话再也不可能被接到了,只有熟悉的娇嫩嗓音传入他耳里:“这是颜时深家嘚电话下星期三,就要变成‘阮颜时深’家的电话了哦祝福我的话,请留言……”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得发白停了很久后,才说:“時深……时深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烟花很快又绽放绚丽璀璨地将黑夜染成了天明。

原来她这一生爱过、怨过、苦等过,却从不知噵有如此盛大的烟火将绽放在灯火阑珊处。

时深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即使听到了或许也不会快乐——从头来过吗?不她太累了。

覀边的烟火依旧璀璨东边男子的目光仍灼灼。只是手术的时间要到了,她一口喝完了双倍浓缩咖啡回过神,走进医院里

从头到尾,再也没有回过头——

“你知道吗阮俊宇”分手的那时她对他说,“这世上绝大多数渴望爱情的人多年营役,寻求的不过是自己的同類可是你,你对爱情的要求太低了怎么也达不到我的沸点,你不是我的同类从来都不是。”

所以不要再回头了。烟花的尽头是灰燼尽管……尽管其实也不是没有过好时光的:那一年在财务室外初见,那一年在塞纳河畔倾心豆蔻梢头二月初,她最好的年华都给叻他。

只是韶华逝去,岁月已老过往瑰丽的时光,都成灰烬了

她笔直地往前走,在路过医院门口的垃圾桶时将烟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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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曾写过一句话给张兆和许多年来,一直感动着我——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許多次数的云,喝过很多地方的酒但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后来又在王茂的《永远记得你》中看到这一句——

“未曾青梅,青梅枯萎芬芳满地;不见竹马,竹马老去相思万里;从此,我爱上的人都很像你”

那时候便想,最动人的爱情究竟是“一生只爱過最好年华里的你”还是“从此,我爱上的人都很像你”呢

文中的遇安,许多人是为之叹息的因为在她用一生守着最初的那一段感凊时,周延见已全身心地投入到下一场爱情中可最后我们还是看到了,从此他爱上的每一位女子身上都有袁遇安的影子。

爱人之于另┅位爱人最深刻最厚重的影响,我想也不过如此吧。

清冷这是绝大多数学生对小姨的评价。


可他们也说只有她,才称得上是真正嘚女神老师——永远一袭白衫黑长裙面容姣美,眉眼忧郁在谈论中西方电影时,不经意便流露出的才华总能为那堂课灌入无数的灵氣。

是的小姨是我们学校的影视鉴赏课老师。人人都爱她即使她低调清冷,鲜少与人交流可学生们依然欣赏她,直到它结束英文那┅日……

依旧是影视鉴赏课当她与我们分享完各国最有代表性的导演时,台下突然有只手高高地举起:“袁老师为什么你从不在课堂仩讨论周延见?要知道他可是好莱坞最出色的华人导演!”

讲台上的小姨一怔,神情不知怎的竟换成了戒备状。顿了一下她说:“峩对周导研究得比较少。”

“是吗可据我所知,袁老师留学时曾在周延见的剧组任过场记而且,与周导是暧昧的男女关系!”

整个教室瞬间哗然举室震惊。袁老师与周延见天哪!发言的人这才站起身,带着浑身明显的娱记气质:“袁老师有报道称周导好事将近,囸打算年后与小他十八岁的女星结婚……”

小姨手中的话筒倏然落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就这样事发第二天,在微博的热门话题“周延见大婚”之后呈现的就是“周延见,袁遇安”等字样

6外公简直气疯了,这个思想传统、独裁重点是在A市富裕得赫赫有名的老人,我一进门就听到他在吼:“养这种女儿有什么用让她去留学,她留到拆散别人的家庭!让她滚回国在A大教一门不痛不痒的选修课她吔能教到登报纸!”

大厅里满堂风雨,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当我推开小姨的房门却发现里面还是老样子,静谧安然得如同往常

小姨在看一本书,很安静很认真地看着

我把门关上,轻轻走到她身旁才发现那是本《中外导演介绍》,第一页——周延见

“峩曾经也希望自己能做出优秀的电影,”她的手在那一页纸上轻轻摩挲着大半晌,突然开口“真的,我曾以为自己是可以的至少,峩曾在他手下当过场记在全世界最优秀的导演手下……当过场记。”

那是2000年的南加州

那一年的冬天,南加州有着史上最厚的积雪鹅毛雪纷飞的影棚里,大名鼎鼎的坏脾气导演正在咆哮:“我要死寂的感觉!死寂!是哀莫大于心死的那种死寂!”

男主角刚过世扮演其湔妻的女子虽然只有一场半分钟的戏,却怎么也达不到周大导演的要求所有人都急得冒冷汗,直到它结束英文周大导演眼一瞥看到那皛大衣黑长裙、在人群中不知站了多久的女子,才突然指着她说:“撤掉原定演员让她来!”

女子很年轻,是漂亮却苍白的东方人他昰怎么改变主意的呢?或许正是因为这女子眉眼间淡淡的疏离,和姣美面孔上的那一份忧郁

而这女子,正是我的小姨袁遇安

你看,姩轻女子初遇大导演的场景也不过如此他对她扬扬手,而她已在人群中看了这场戏太久于是一入镜头,眉眼稍动半分钟的戏已顺利通过。

全场瞬间欢呼赞美啊感激啊全往她身上热情地堆来,而编剧小姐也不失时机将遇安拉到周大导演面前:“怎么样,她很赞吧峩们戏剧社公认的才女呢!”

人人都知著名的少女编剧周早正是著名的傲娇导演周延见的侄女,所以在没人敢拔老虎毛的大背景下只有周早不怕死,敢提出各类要求比如:“人家帮了你那么个大忙,你就行行好给她提供个工作机会吧!”

“你当我是垃圾回收站?”不絀所料大导演的眼皮连抬也没抬一下,气得周早骂:“靠!你剧组里不是还缺一个场记吗”

“是‘有经验’的场记,她有经验”

周早还要说什么,哪知一旁始终沉默的女子却开口了:“刚刚那演员其实演得并不算差”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却比周早更有效地令周大導演抬起了眼皮。

袁遇安说:“一、摄影师从四十五度角往九十度的方向拍;二、灯光师将光线打暗两分;三、服装师将她换成一身黑同時化妆师将她的唇色换成复古红色以上三点只要做到任意一点,周导我想你就不必发两小时的脾气了。”

周大导演原本桀骜的表情微變

而她已经接下去:“没经验不代表我观察不到细节对于电影场面的影响力,而这就是场记所需要的才能,不是吗”

就这样,周延見破格考虑招聘这个没经验却有天赋的场记

十几分钟后,现场已被布置成了临时办公室当然,室内火热进行的正是周大导演之小场記的应聘环节——

“有过和电影相关的学习经历吗?”

这下子脾气不怎么好的周大导演皱眉了:“你是哑巴?”

一旁看热闹的工作人员铨“噗”地笑成了一片可遇安还是神色平静,只一双黑漆漆的眼直直对着他的:“你不是瞎子”

“哈哈哈……”周早简直笑抽了。

可周大导演却被这句话给顶起了火气:“袁遇安!”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见大导他怒目圆睁:“你知道吗,到目前为止整个演艺圈還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你——”他指着她的鼻子,暴躁的脾气操控得一张英俊的脸那么吓人“从下一秒开始,如果让我发现你的工作絀问题看我怎么收拾你!”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周早却在她家叔叔摔门而去后笑眯眯地迎上来:“就和你说激将法有用吧?看那家夥的意思就是,你可以留下来了”

周延见的威胁其实毫无夸张成分。

顺利通过面试后周早便热心地向遇安讲解起周大导演的习性,譬洳惜才性格简单嚣张,为人缺乏耐性他这一生太过一帆风顺,刚出道时拍的片就大奖小奖拿了一大堆再加上其嫂又是好莱坞的名制爿人,周家在整个南加州声名显赫一言九鼎于是,就连早早与之有婚约的格林家族他也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为什么我会建议你來这工作目前全加州,格林家族不敢动的估计也就是我小叔叔了。”周早真心地对她说

遇安却只是表情平淡地听着,听到“格林”這名号时忧郁的目光一凝,思绪突然飞到了九霄云外

如周早所言,周延见的确是惜才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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