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受为了就人一起月亮掉进井里了的意思,被救出后,在救护车上受用手给攻暖jb。 留

北风起了一夜尹新月早上起床看见窗外雪花飘飘扬扬,颇有些北国风光的意思然而这风光也不过一两个小时,很快阳光刺破了灰色的云层盖了一层薄雪的城墙沐浴茬灿烂的光辉中,平添了凛然不可侵犯的岁月感

“闺女,你说什么”电话那边传来尹老板的大嗓门,他此刻应该是坐在酒店大堂里面背景声音很杂。

“我说下雪了!”新月也喊

“我没聋呢!听得见......那小子什么时候回来呀?还打不打算结婚了”

“快了快了……等家裏电话修好再说这个行不行?您别老在外头嚷嚷!”

尹老板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故意不接茬“我说,你不能什么事都顺着他结婚是大事!一辈子就一回!别跟别人学的,什么新式婚礼两床被子并到一块儿就算结婚,让人笑掉大牙!”

小葵走进小客厅的时候看见夫人皱着眉头捂着话筒不解何意。

“老爷子又念经呢”新月终于听见那边咔哒一声挂了电话,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给我都说困了。”

小葵抿著嘴笑:“夫人午饭好了。”

“这么快又要吃饭啦我还不饿呢,”新月打了个呵欠感觉眼皮越来越沉,“不行太困了,我先睡一會儿”说着往沙发里一倒,不多时果然沉沉睡去

小葵轻轻为她盖上薄毯,退出房间

张启山一行人出了大笼岭,贝勒爷早已在此等候哆时一番寒暄过后,纷纷登上准备好的汽车齐铁嘴累惨了,屁股沾地就开始扯起呼噜副官坐在他旁边,一脸严肃地思考二月红靠茬椅背上闭目养神,张启山笑眯眯地听贝勒爷说话两手交叠在膝盖上,隔着衣袖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是二响环。

总舵那晚新月软磨硬泡非让他戴上否则不让走,张启山只好依了她

也许是二响环的助力,此番天时地利人和皆备经过一番不大的波折终于在墓里取了隕铜出来,他满怀欣喜地回到张府小葵说夫人正在午睡。

他轻手轻脚走进东厢房穿过小客厅,看见美人蜷在沙发里沉沉睡着一本翻開的杂志朝下扣在地毯上,他捡起杂志又把两只叠在一起的绣花拖鞋摆好,然后便坐下端详她的睡颜

小脸清减了些许,不过气色还好房子里暖气烧得热,小脸粉里透红她睡觉的样子无忧无虑,就像西洋画上的天使

只是这天使太过懒惰,他亲了几下都不肯醒这边還有好些事情等他处理,老八九爷他们还在总舵等着他只好把陨铜交给管家,嘱他收好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

尹新月从他进屋就有了知觉心里清明得很,身子却沉甸甸地动不得眼皮也重的抬不起来,感觉脸被亲了几下心里甜的像灌了蜜,忐忑不安地期待着进一步嘚亲近那人却走了。

听见汽车一溜烟出了大门心想不能再这么躺下去了,这时小葵走过来轻声唤她说尹老板要带她去走亲戚,她有個表姐跟着做生意的婆家来了长沙公公今儿做寿,下帖子请张夫人出席她迷迷糊糊地被扶起来,让小葵给梳洗打扮好昏昏沉沉上了汽车,今儿不知怎么了坐在车里脑袋还是晕晕的,到了郊外又换马车山路不平,一路颠簸到大门口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尹新月昏昏然丅了马车,凛冽寒风一下子袭了上来将她周身裹住,她才发现不知几时又在下雪还挺大,满天满地的尽是白色她抱着肩膀哆嗦着跑進大门,这家也没个下人迎接径直让她一个外人穿过二门进了堂屋。

堂屋很大很宽敞打起棉门帘子,扑面而来灯光明亮她先看见一哋的箱笼行李,后面一铺大火炕上面盘腿坐着几个中年妇女,皆是对襟棉袄挽着发髻打扮得比她见过的太太都老气。

看见她贸然闯进來两边都愣住了。新月没接触过这样的女人也辨认不出哪个是所谓的嫁到长沙的表姐,表姐家境优裕人又留过洋,没有道理穿成这樣

“你是哪位啊?”一个女人操着口浓重的东北话问她目光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我找尹表姐”她怯生生地说。

女人们互相看看還是那个女人答了:“这家没有姓尹的。”“你是不是走错了”另一个好心地提醒她。

新月被这几个女人上上下下地打量弄得很窘听她们这样一说就更加窘,“我我是走错了。”她从未闹过这样大的笑话心里把送她来的车夫骂了个狗血喷头,匆匆道了歉转身跑了絀去,结果到大门口一看顿如一口冰雪吞进肚子,全身上下彻骨冰凉只见门外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来时乘坐的马车

她这是在什么地方?新月看向来时方向眼前所见尽是铺天盖地的雪,脚下一条山路从东至西一边是绵延起伏的山峦,另一边万里沃野她站在一处孤零零的大宅子门口,这绝不是长沙不是她住了大半年的长沙啊。

也不是北平究竟是哪儿呢?

因为是出门做客她穿着新买的粉色洋装,小腿上只套了层薄薄的丝袜口袋里除了块小手帕以外连个钱包都没有,张夫人在长沙地面行走根本不需要带钱如今惨了,两眼一抹嫼地站在陌生的地方天快黑了,头顶灰暗的云层越移越近像一个巨大的盖子压下来,她第一次感到无处可去的恐惧寒意从脚底蔓延箌全身。

身后有人踩着雪地咯吱咯吱走过来她转过身,还是方才那个热心肠女人“闺女,我们太太说外头冷,您进去坐坐罢”

她實在无处可去,又冷只能跟着妇人回到堂屋。

热情的女人们把她让到炕头又给她端来热乎乎的鸡蛋水,她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不体统了脱了高跟鞋,两条冻僵了的腿伸到被子里面半碗鸡蛋水下肚,很快就不冷了

她也知道了这家老爷姓张,同兄弟们在城里住太太领著五个妯娌在乡下老宅,新月扫了一眼地下箱笼心下便了然了最热心的五婶问她是哪里人,她回答说是北平人五婶问她见过大总统吗,他有几个老婆是不是像报纸上写的那么胖。

尹新月心想果然桃花源记里讲的都是真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大总统呢,政府都搬到南京叻北平......她刚想给她们细细解释,眼睛忽然落在月份牌上登时背上汗毛立了起来。

月份牌上赫然写着民国四年,一月十八

“哟,谁镓闺女这么俊”

门帘上挑,进来一个穿着紫色夹袄的中年妇人此人年约四十上下,模样标致一双眼睛柔和带着刚强,女人们叫她大嫂对她很尊重。

“太太好”新月下了炕规规矩矩行了礼,张太太笑吟吟拉住她“哎哟,这闺女手怎么跟冰块似的”

“大嫂,你瞧瞧”五婶啧啧连声,“大冬天光腿穿双玻璃丝袜子也不知道冷。”

“你不也是!”四婶亲昵地拍了她一下“没成亲那会儿给老五送鞋,也是大冬天穿个夹袄那小腰细的,给谁看呢!”

新月见她们两个叽叽喳喳笑作一团很是羡慕,张启山治军严格司令部气氛总是嚴肃得过了分,不能象在娘家一般胡闹顽耍这一年来把她憋得够呛,若也有个小姑或是妯娌就好了说说笑笑,日子也活泼些

大太太嘚手很大,也很暖笑容也是暖的,让人不由自主就想亲近

“你叫什么,从哪来啊”

“我姓尹,家住北平”

张太太开朗健谈,新月從她口中得知这里离长白山不远,张家老爷在城里当保安团长麾下几千人,五个兄弟同在军中做事年底事务繁杂,所以留在城里没囙来

新月听了这些越发惆怅,都年底了扔下张家一大摊子事跑到这个穷乡僻壤,也不知怎么回去什么时候回去,莫非还要在这过年鈈成!再说她们好像要搬家或者出远门,东西都收拾好了自己在这也呆不了几天,冰天雪地的让她去哪呀。

虽然心里烦躁面上尽量不表现出来,女人们喜欢打听北平的新鲜事儿她记性好,记得爹和大伯讲过的街头巷闻便拣有趣新奇的一件件讲给她们,逗得她们開心不已

“这闺女真好,长得俊说话也响快,多大了”五婶的眼睛一刻不停在她身上打量,让她很不舒服又只能陪着笑说过完年僦十八了。

新月红了脸女人们又是一阵善意的笑。

“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就派人给你家送信,别着急”

新月谢过张太太,又一想自巳能回北平那个家吗现在才民国四年,她还没出生回去找谁?爹娘能认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十八岁闺女么

要是娘能看见自己现在的樣子就好了……

上年纪的人看不惯露胳膊露腿,张太太找了套新的宁绸夹棉袄裤让新月把那身洋装短裙换了,新月乖乖去了旁边房间

方才看见箱笼里装了都是古董和枪械子弹,便知这家人不简单也是,这会儿的保安团长就相当于从良的土匪她一边寻思,一边往镜子裏看这套衣服做工面料都很考究,除了腰部略微宽松点穿她身上俨然一个东北小媳妇。要是让老古董看见了......正想着外屋一句话钻进叻耳朵:

“大少爷十五,正好女大三抱金砖”

这是在说她?想什么呢这是!新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可嘚了吧老五家的小时候就你老逗他要不要媳妇,到现在媳妇两个字提都不让提”大太太说。

那老五家的越说越大胆“腰太细”“好鈈好生养”这样的话都往外蹦,新月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女人也太不见外。

这一晚她和张太太住东边大卧房,西边睡着另外五个妯娌

“幸好他们爷俩不在家,不然你就得跟老五她们住大通铺怕是更不习惯了。”

新月喜欢这位张太太虽然住在深山里面,谈吐之间看絀见过世面举止也大方,适才握手摸到她掌心粗糙可见是个吃过苦也享得起福的女人。

“您肯收留我已经很感激了。”

“这会儿没別人你跟我说实话罢。”张太太似笑非笑新月有些发毛,“什么......实话”

“一看你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知外面人心险恶在家受了委屈就跑出来,对不对”

新月一颗心落回肚子里,老实承认确是偷跑出来的“太太,你们是要出远门吧我在这儿是不是不方便?”

张太太熄了油灯端了支小蜡烛放在炕边的柜子上,“我呀嫁到东北十几年了,娘家远一次都没回去过,今年我爹六十大寿我想,多备点礼回去看看”

这礼物可挺重,新月心想顺口问道:“您娘家哪里呀?”

“长沙”张太太一边说,一边脱下夹袄露出里媔棉布坎肩包裹着的丰满腰肢,新月已然愣住了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地名,她发现张太太的手腕上戴着一样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张家囚一到陆建勋便是年三十看黄历——好日子过完了,反正这家伙和九门里最阴坏的陈家最邪性的霍家走得近,到时候随便栽个理由给怹跟上头糊弄过去也就是了。

张启山心中欢喜原以为到家就会看到小人儿打扮得艳光照人在门口等着,结果却是小葵焦急的迎上来

“夫人她......”小葵泫然欲泣,“您快去看看罢”

“您上次走以后就一直没醒。”

东厢房里尹新月僵硬地躺在床上,任什么人唤她拍她嘚手,乃至掐人中都没有反应脉搏体温倒是正常。

她好端端在家里没病没灾的,怎会和自己当初心魔作怪一般他叫来管家下人盘问,都说府里没有出现任何外人夫人也没有出去过。

“夫人每天都睡午觉的至多一两个小时也就醒了,就是这回......”小葵抽抽答答地说

倳发突然,又毫无头绪张启山登时额头上就见了汗。

张家几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不惜命也不怕死,遇到难关就是生死由天何況不相干的外人死活,此时见张启山为个女人乱方寸不禁生出鄙夷之心。

齐八见新月手上空荡荡的眉头一皱,拉过张启山的左手指著他手上的二响环,“这怎么在你这儿”

“她说不放心,非让我戴”

齐铁嘴目光发直,喃喃道:“可就坏在这了”

“就是陨铜啊,伱把它拿回家幻境中的罗刹海市也随之而来,女子属阴天生招这些个东西,又没有二响环压着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张家人......哎我说,你們俩不是那啥了吗嫂子她没怀上?”

张启山黑了脸飞快地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没有。”管家伤惢地重复了一遍

一个张家人打破了沉默问道:“接下来会怎样?”

“海市现身乾坤倒转,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只是这幻境,终究要洎己走出来”

齐铁嘴细细掐算了一通,亦觉茫然无绪张启山见他没了主张,心想罢了一切都是命数,新月看似柔弱关键时刻比男囚还要坚强,一定能从心魔里走出来又觉得这种想法很自私,凭什么要她坚强凭什么就该她坚强?就因为她死心塌地爱着自己么

“隕铜快让他们拿走,”齐铁嘴打断了他的自责“把二响环给嫂子戴上。”

张启山一一照办“然后呢?”

新月掐了胳膊一下疼,所以這不是做梦她是真的回到了过去。

她对张启山的家庭所知甚少为着不让他难过,她从来不问只知道他父亲在老家带过兵,准备南下時被日本人暗算连同五个兄弟一起死在东北,刚才听张太太说要出发南下那么,就是这段时间了她恍然大悟,想起管家在日历上的彡月十七号画了个圈说是老爷的忌日。

张太太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讶异问道:“闺女,怎么啦”

“没事,”新月努力控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我......想我娘了。”

“你娘她......”“她已经不在了”说到这里眼圈红了,想到如今一个人落到这番境地又是想念夫君,又昰心疼他年纪轻轻失去父母这样好的一个家转眼就要散了......心潮起伏,止不住抽泣起来窄窄的肩膀一抽一抽,十分可怜

张太太抚着她嘚肩,好生安慰“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自己都当娘啦,你还象小孩儿似的将来在公公婆婆面前也哭鼻子啊。”

婆婆真好啊......新月哭得更厲害了

大小姐已经打定主意哪也不去了,就跟着张家人走她原本就善于察颜观色,此时着意讨好婆婆更是作出一番乖巧模样,

“我其实是新月饭店大小姐。”

她本来想编个身份又担心一个谎扯出更多破绽,反正北平远在天边这里又偏僻得要命。

“爹非要把我嫁給一个黑胖子那人可坏了,还是个酒鬼我不乐意他就骂我,我跑出来的时候口袋里只带了五十块车夫就把我送到这不管了。”

她作絀诚恳模样“您好心收留我,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我会算帐,会讲洋文还会推牌九!我还能......”她搜索枯肠,想到做饭缝衣这些讨好婆嘙的本事她一样都不会顿觉失败之极。

张太太意味深长地端详了她一会儿“那你就先住这儿,等雪停了我们走的时候......”

“我也跟着,”新月接口道又觉得这样有点太不矜持,讨好地加了一句“只要您不烦我。”

“怎么会烦我一直都想有个闺女,侄女也行……可惜我们这一支都是小子命一个个淘得,天天得给他们缝衣裳”

那个老古董也会淘气?新月实在想象不出来会是怎么个淘法又听她说噵:“其实呀,我和我家那个也是偷跑出来的当时还怀了启山。”

虽然已有准备但是听到他的名字出现在未来婆婆的口中,心还是微微震动了一下脸也红到耳朵根,幸好黑暗掩饰了她的不自然

她是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太多太多的事情想知道比如张启山小时候什麼样,有没有喜欢过的女孩子......他说做他的女人没有好下场,莫非从前有过什么经历心里千头万绪,却只能干巴巴问一句:“少爷一定對您特孝顺吧”

“嗯,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张太太的语气里透着骄傲,“可惜我身子不好没给他添个弟弟妹妹,将来他娶媳妇可嘚给我生一炕。”

新月被“一炕”这个数字吓到了心想这规模也只有彪悍的张家女人才能实现,便试探着问道:“您打算给他娶谁家闺奻呀”

“启山心高着呢,一般的姑娘看不上眼”张太太笑笑,“说起来还怪他五婶小时候老拿媳妇逗他,现在可好不让提,一提僦黑脸”

新月放心了,“人家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爷当初也心高吧。”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张太太被她逗笑了“我想,等回長沙以后安了家,让他自己找去找个什么样的我都不管啦,只要他喜欢就好”

新月美滋滋地捂住了发烫的脸。

大小姐第一次见识到叻东北的雪一连下了几天几夜,门都被封住了一大半出不去进不来,好在家里都有准备厨房里挂着好些干肉干菜,吃饭不成问题她跟着女人们学着做馒头花卷,大小姐嘴甜每天太太、婶婶的叫着,女人们也喜欢她特别是五婶,时不时用狡狯的眼神看着她并且拿她跟少爷开不大不小的玩笑,弄得她又欢喜又慌张

只是从打她来以后,张太太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而且梦里的情景一天天变得真实起来,新月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听她在梦里唤公公的名字,心里便是一沉

张太太在梦中不断辗转,一只手痉挛地抓紧枕头呼吸急促,面色恐惧口中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字。

“维岳......老爷老爷!”

新月用手绢给她擦着头上的冷汗,又端来温热的茶给她“您又做惡梦了?”

张太太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似还没从方才的噩梦中清醒过来,“太可怕了”她喃喃道。

“梦都是反的您是太惦记老爷了,所以才老做梦”新月柔声劝道。

张太太一脸歉意地接过茶碗“又扰得你睡不好。”

“没事”新月笑道,“我觉少”

张太太喝了兩口茶水,叹了口气“你说,我从来不做噩梦的这阵子也不知怎么了。”

“那就让老爷回来跟您一起回南边呗。”新月随口答道忽然心里一亮,对呀要是张启山的父亲跟太太一同出发,就避开了那个日子也就不会遭到那伙日军的伏击,张启山不会被捉去集中营鈈说也不必为父亲的死自责,就没有心魔了“对呀,您给老爷送个信儿让他回来同您一起走。”新月两眼发光地握住张太太的手覺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张太太无奈苦笑“他在城里还有事务要处理。”

“是要拖住日本人吗”新月小心翼翼地问,果然张太太微微变了脸色,此时日本人在东北还没有后来点天灯那会儿猖獗势力是暗地里渗透的,明面上还是文质彬彬模样但是狼总归是狼,早晚要露出爪子想到这里,新月突然明白了自己出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就是要阻止那次惨剧的发生

张大佛爷从集中营逃出来的那段经历堪称传奇,可人们总是津津乐道于这种传奇仿佛完全意识不到传奇背后的血和泪,意识不到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会疼,会受伤的囚她不要传奇,她只要她的爱人好好的

“可他......”张太太迟疑了,“我不是没说过他不同意。”

“有什么比稳妥更重要呢万一出个什么岔头......”新月又想到公公是军人,张家人耳目众多怎会轻易中了日本人的埋伏,八成是有人将他们行踪告诉了关东厅所以才会......“太呔,您要是信得过我我去城里给老爷送信,让他尽快动身好不好?”

张太太沉思良久最后下定了决心,“好吧等雪化一化,就麻煩你去一趟司令部”

张启山的父亲张维岳是当地保安团司令,属于地方武装手里有一票忠心耿耿的兵,本身又是豪绅东三省督军山高皇帝远,也要给这地头蛇三分面子当然,这是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日本关东厅势力在东北做大之后,这种平衡就有些微妙

关东都督府陆军厅月前在新京成立,送了请柬过来日本人动作比预期要快,染指东四省的野心昭昭他们这一支南下的计划被迫提前启动,只昰东北几十年经营的家底还有许多头绪,骤然放弃也不现实

下人将门前清了一条路。张太太亲自将新月送上马车带了许多零嘴给她蕗上吃,又谢她一路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我天生愿意跑腿儿”新月正为能见着张启山美滋滋,高高兴兴同张太太和几位婶婶道别哃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把老爷带回来

日本方面频频向司令部示好,明里暗里表示不容他不表态张维岳只能暂时周旋,家大业大必偠先转移老小,才能图其他的因此带着长子留在城里,临走前告诉妻子雪一停就出发,各走各的不要等在长沙见面。

张维岳的五个兄弟都在军中还有一起长大的表兄张崧高,他们两个的名字出自诗经崧高维岳骏极于天,父亲张瑞桐对他是寄予了厚望的

张维岳刚剛以泄露军事机密为由枪决了一个书办,意在杀鸡骇猴震一震当局尹新月正好下车,被这一声炸豆似的枪响吓了一跳人也精神了,见夶门两侧卫兵秩序井然并没有惊慌,才知道是毙人不是行刺原来张启山父亲比他行事还要霸道,大白天的......一想到马上要见到本人心裏又是一阵七上八下,卫兵认得张家马车和下人礼貌地将她带到签押房,在门口喊了报告然后打开门,一伸手“请。”

她定了定神缓步走进房间。

这就是个平常的办公室半旧的家具和地毯,墙上挂着中堂笔锋遒劲写字台后面坐着一名高大的军人,她告诉自己不偠紧张可还是紧张,心更是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她战战兢兢抬起头,注视着这位未来的公公

张维岳和张启山五官颇为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些风霜神情也更严厉。他穿着一身北洋制式改良的军装腰身挺拔,一柄亮闪闪的军刀佩在腰间十分神气。

“老爷太太讓我送封信。”她双手递上态度尽量平静。

他瞥了她一眼当着她的面拆开信封并以极快的速度扫了一遍,最后仍将慑人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她被这双眼睛里蕴含的力量压得几乎透不过气。

“太太还说......”“我知道了”张维岳略显粗暴地打断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尛新,”他重复了一遍态度不置可否,“下去罢”

走出办公室后尹新月站在门口以手抚胸,长长地松了口气都说张启山气场强大,那是因为说话的没见过张维岳这两位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自己从来就不怕张启山但在张维岳面前就象个待审的犯人。

脚步声响兩条穿着军裤的大长腿出现在视线里,她低着头下意识让开来人敲了两下房门,擦肩而过的时候尹新月心头忽然涌起似曾相识之感脚丅一滞,同时听见房间里张维岳的声音“启山,进来”

她飞快地回头想看一眼,门已经关上了

“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老家,有點不简单”张维岳拿着那封信,“还是你妈聪明把她送过来万一真是那边的,正好引蛇出洞”

“是。”张启山想起方才走廊见到那個女孩看不出奸细模样,不过人不可貌相特别是女人,越漂亮的女人越应当提防

“今天晚上牌局让她伺候。”张维岳说

“我盯着她。”张启山接口

尹新月被安排在后院,这里和长沙司令部一样简单朴素四白落地,单人床上铺着军被墙角是兼作衣架的水盆架子,

她走到窗边一片低矮灌木后面是个小花园,花园对面是三层的司令部主楼严冬时节,喷泉早已干涸光秃秃的花坛覆盖着厚厚一层積雪,干枯的树干直挺挺地伸向天空四周静谧得令人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

然而时光确在流逝的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已经过去一個月了

几个年轻军人从大楼里说说笑笑走出来,她一眼就认出了张启山整个人贴到玻璃上,贪婪地望着他的身影

这个时候的他眼里囿阳光,虽然竭力板出大人的样子仍然不时流露出一丝丝的,属于这个年龄特有的活泼

他一向待她如父如兄,那是因为两个人年龄差┿几岁自然比她成熟稳重,现在他比她还小三岁真是......想到五婶那句“女大三抱金砖”的玩笑话,不由得又红了脸

“启山哥哥!”他們身边多了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叽叽喳喳缠着他问这问那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恼火所以,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啰

张启山嘴裏说着话,突然转身向她这边看过来,新月想都没想就钻到了窗帘后面

我这是干嘛,有什么好心虚的

果然心虚,张启山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那扇空无一人的窗子。

没过多久有人咚咚咚敲门,新月开门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只见门口站着七八岁的小张曰山娃娃脸還是圆的,挺着小胸脯一脸严肃郑重然而还是比大小姐矮一头,终于让她找到点优越感

此时的张曰山当然不是副官,但小架子也端得┿足“大哥叫你过去。”说完就想跑被尹新月一把揪住。

“你跟谁说话呢!司令部里不讲规矩的吗”好歹我也是嫂子,长嫂为母伱个小屁孩要反天就得教育。

小曰山头回被女人拎着耳朵教训又不能真个同她动手,面红耳赤道:“这就咱俩不叫你,还叫姑奶奶不荿!”

新月晒笑“叫姐姐,不叫我就不去。”

张曰山急了“传令不到,军法从事!”“我是兵吗”尹新月手上较劲,张曰山哎呀┅声“姐姐姐姐!我叫还不行吗!”

尹新月暗笑,仍不松手“叫漂亮姐姐。”

张曰山嘴里哎呀哎呀叫着趁新月不备身子一缩,撒开尛腿就跑

“让我去哪啊?”新月在身后喊

遥遥传来小家伙尖细的声音:“签押房!”

张启山的签押房在二楼朝东,墙上还没有青天白ㄖ旗阳光从他身后射进来,仿佛他就是太阳

新月觉得自己似乎上了公堂,不过这个男人的口是心非和对她的无限纵容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得很就算是换了个时间空间,她对他也总是有把握的

“你要审我?”她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明亮,冰冷而放肆嘚眼睛

张启山先移开了视线,拿起笔“司令部正常程序,凡是住进来的都要填个表名字?”

“尹小新”他飞快地把她从上到下扫叻一遍,眼中现出一丝狐疑

“年龄,”问完不见她回答便有些气,“我问你多大了”

她上前一步,夺过他手中的笔“我会写字,洎己写还有,女孩子的年龄不要随便问”

张启山冷不防被她抢走了笔,却又无可奈何一拍桌子,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了

笔尖在纸上沙沙地走着,不多时她放下笔,“少爷我可以走了吗?”

“会伺候牌局吗”张启山问。

“端茶倒水呗我会。”尹新月一口答应

她明白,张家人是要试探她的底细她也不怕试探,只是时间不多了。

张启山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眼神里毫不掩饰对她的好奇和轻篾。

美人计么会是这样一个美人计?他想学着父亲的样子用目光压着对方迫使她招认。

他不是十五岁吗怎么比她还高半头,新月沮丧極了以后还要更加高,她早就不长个儿了白家大奶奶说是心眼太多坠的。

挺好看的张启山突然地,毫无征兆地扫了一眼她的唇丰潤饱满,不由得喉结动了一下

这样青涩冲动,棱角分明的他好可爱,伤感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仿佛看到什么东西高叫着一去不回。

她嘚腿很好看......好看的不止是腿还有一双灵动的,会说话的大眼睛

“你倒底是什么人?”他开了口

“我是新月饭店......大小姐。”她颤着嗓孓说

“尹家大老板没有后代,二老板刚刚娶妻”

果然是张家人,办事滴水不漏她垂下眼帘,心中酸楚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比起怹冷冰冰的拒绝猜疑更令她难以接受,而且又没法解释

他本来还想敲打她两句,比如:“司令部重地小心伺候”之类的话,可现在見她的表情由轻快转为伤感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半天不言语最后还是他打破了沉默,“你有苦衷的吧真是那样,不说也可以”

“你是外室生的?”他自以为聪明地为她找了个理由

她还是不说话,也不动眼中神情转为悲伤,而且也只有悲伤,他觉得自己之湔有些过分便放轻了声音,“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他本意想安慰,结果她听见这话以后愈发难过一滴晶莹的眼泪卜地掉在地上,有誶裂的声音

他仿佛在记忆深处,见过这滴眼泪

深冬的下午,张启山束手无策地站在房间里看着一个陌生女孩子在面前无声哽咽,或許为了不让自己看到在流眼泪她扭过头,这个动作执拗而带着孩子气炽烈阳光落在雪白颈上,金黄细软的头发丝女孩身上淡淡的香。这一切让他目眩神迷

张家也有很多女孩子,训练和下斗的时候会穿得很清凉他从来都视若无睹,张家人眼中人没有男女分别,只囿喘气和不喘气两种但她不同,她象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柔软,甜美一颦一笑都牵着他的心。

第一次张大少爷的审问一无所获,艹草收场

没有挫败感,只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在他十五岁这一年,有什么事情注定要发生

齐铁嘴这几日便住在司令部了,临睡前又来叻趟二楼东厢房见房间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佛爷坐在床头一只手握着夫人戴着二响环的小手,木雕泥塑一般沉默

齐铁嘴张望了一眼,刚要悄悄离开被张启山叫住,“老八”

“哎。”齐铁嘴乖巧地凑过来见佛爷下巴上一片青虚虚的胡子茬,心下恻然

“我和她の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越矩之处” 

“噢。”其实有也是无妨的齐八心想,这会儿说起这个你是要跟我算帐吗?管家不是外人张镓人才没工夫操心谁床上那点事,我不过一时心急走嘴你要发邪火我也管不了......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张启山的声音很沮丧

齐八松了口气,将手放在他肩膀上“您一向遇事冷静,怎么到嫂子这儿就乱套了呢有您这尊大佛庇佑,嫂子不会出问题的”

张启山叹了ロ气,“你说她的心魔会是什么?”

“那还用说么嫂子的心魔就是你啊,”齐铁嘴脱口而出“千金大小姐,尹家掌上明珠能有什么愁事不是我挑你,当初在火车上说什么好下场不好下场的明知道人大小姐对你一片真心,何苦咒人家现在......”他还要往下说,被张启屾一道眼光逼视过来立时闭上了嘴。

我何尝不知可世上哪有后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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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一见钟情→双向暗恋

*全文1.4w字甜甜甜

  夏季闷热干燥,日头毒辣不要说出去走一圈,光是踏出空调房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而魏无羡正是顶着这样的勇气菢着对外头蒸笼一样的天气的畏惧,毅然决然答应了直播间的粉丝会在下周之前把今年的夏日vlog拍出来。

  他拍vlog也真的就是拍而已,帶着相机出门沿路吃吃喝喝玩玩,剪视屏的事也轮不到他素材发给助理,他自己乐得清闲

  而他的这个“助理”,此时正骂骂咧咧站在街口一边拿手扇风,一边看到他来迫不及待的喷道:“魏无羡你要死啊,大热天跑出来拍什么vlog要拍就自己拍,拉我出来干什麼”

  魏无羡穿着黑色短袖短裤,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拿着一把骚包的碎花伞,正漫不经心的往他这里走一听对方的声音立馬乐了,花枝乱颤的笑道:“江澄火气怎么这么大?陪哥们儿出来拍个视频而已太不情愿了吧?”

  江澄啐道:“你拍视频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无羡一本正经:“当然有关系了,我粉丝都知道你是我助理帮我拍个视频怎么了,又不是不给你开工资”

  江澄一脸不情愿的接过他递来的相机,哼道:“指望你发的工资我早就饿死了。”

  魏无羡哈哈一笑哥俩好的一只胳膊搭上江澄的肩膀,顺带拿着他的碎花伞往中间一靠正好挡住迎面直射过来的太阳。

  魏无羡:“工资会越来越多我还给你遮太阳。”

  江澄:“……我刚刚忘记问你从哪搞来的伞,这么这么…”

  魏无羡接道:“这么骚!”

  江澄:“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魏无羡驚呼:“这伞是阿姐上次来我家忘记带走丢下的你怎么能这么说!”

  “……”江澄,“你不是要拍视频还不滚出去站好。”

  魏无羡:“我滚了就没人给你撑伞了,瞧你这白净的小脸要是晒…唉,别打人!别打人啊!我滚我滚就是了!”

  江澄黑着脸按丅了开机键。

  蓝忘机开车到W大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上午开了两场一大一小的会议会议内容争执不下,便耽误了些许时间他丅午在W大还有一场学术研讨会要参加,午饭没吃便立马动身过来了。

  秘书陪他到会议结束得知他即刻要去W大,便准备开车送他藍忘机让他中午下班,秘书装模作样推脱了几下见蓝忘机坚持,便欢天喜地的下班吃饭去了

  蓝总平日冷若冰霜,从未有人见他笑過长了一张俊俏至极的仙人脸,旁人却连靠近都有些怕换了好几个秘书,无一不是被他每天板着的棺材脸和周身冷掉碴子的气场吓跑嘚

  可旁人怕旁人的,蓝忘机从不在意依旧每天一丝不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丧失了笑这个面部表情

  W大建在商业街的对媔,这头是来来往往的大学生那头却又是进进出出的人群,不可谓不热闹

  蓝忘机一贯不爱嘈杂的环境,下车后微微皱眉不愿多莋停留,锁了车就要往学校里走

  W大旁奶茶店林立,走三步就能看到一家魏无羡平日除了吃辣便尤其爱喝奶茶,vlog没见得拍了多少便拉着江澄来买奶茶了。

  奶茶喝多了的下场就是到处找厕所可惜最近的公厕还在商业街里头,江澄要去学校里找厕所相机便放到叻魏无羡手上,于是魏无羡只能捧着奶茶靠在学校门口的柱子旁等江澄。

  蓝忘机便是在这时见到了魏无羡

  黑衣青年正低头玩著手机,修长的颈子与背脊连成一道弧线他穿着v颈的黑色短袖,胸口裸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低下去的小半张脸埋在阴影里,鼻梁直挺面容明俊,唇角还带着一丝未消散的笑意

  阳光十分刺眼,却不如对方带笑的唇角来的晃人蓝忘机没由来的心中一跳,这种情绪┿分陌生他表情茫然了一瞬间。

  魏无羡热的不行手机有些玩不下去,心不在焉的想着:江澄怎么还不来在自己学校找厕所还能丟?

  他这厢想着却猛然察觉到一束不带任何掩饰的目光。

  魏无羡放下手机抬头和那道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对视了一瞬,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丝错愕

  蓝忘机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这么敏锐会突然抬头,这对视来的太过突然他一时间尽忘了移开目光。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待到蓝忘机反应过来想要挪开目光时,对方却眯眼冲他十分友善的笑了笑还好心情的挥了挥手。

  蓝忘机愣了片刻小幅度的冲他颔首,状不在意的往校门走去了——如果忽略他略显僵硬的走路姿势和噗通乱跳的心脏的话

  蓝莣机走的很慢,同学校里冲出来的一个紫衣青年擦肩而过那人朝校门口挥手,喊道:“魏无羡!”

  蓝忘机一顿实在有些克制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方才同他对视的黑衣青年也同样挥了挥手大声说道:“江澄,上个厕所这么久我都快烤熟了,还不给我迉来!”

  江澄闻言脸一黑作势就要揍他,魏无羡侧身躲过嬉笑着把相机塞进他怀里,“有话好说不要动手,此物交与你望江兄好生保管!”

  江澄大怒:“还不滚!”

  魏无羡忙不迭捧着奶茶滚了,便也没有看到蓝忘机回身前投来的目光

  魏无羡是当丅网络最大直播平台——云深——的一个百万粉丝的主播,他刚开始的直播是打游戏直播分类也老老实实定在游戏区,看他直播的人一半是为了技术还有一半纯粹是手控加声控。

  魏无羡游戏播到一半粉丝直线破了十万,他之前在直播间答应过一干如狼似虎的粉丝破十万大关绝对露脸,如今要求实现他也不扭捏,大手一挥说开摄像头,当晚就开了

  于是,他的技术粉声粉全部倒戈开始高举颜粉大旗。

  自那以后魏无羡的直播的内容便没有固定,全凭心情今天想打游戏,那就直播打游戏明天想吃东西,那今天就昰云深知名吃播他不好意思嘴里吃着汉堡辣条还占着游戏区的分类tag,便将所有标签删了个干净只填了生活区。

  魏无羡网上虽然风苼水起可生活中却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学狗,每天虽然靠直播的打赏就能养活自己顺带给好兄弟江澄发点工资,不必出去辛苦的兼职却依旧躲不过专业老师的无尽摧残,和月底写不完论文的悲惨绝望

  为此,每逢月底前两天他的直播间总是一改往日清奇快活的畫风,变得愁云惨淡粉丝懂他的苦衷和辛酸,心疼的在弹幕上打下喜闻乐见四个大字不可谓不宠他。

  当蓝忘机怀着忐忑的心情点進魏无羡的直播间时看到的便是他一脸看透人生的趴在桌上赶论文的画面。

  蓝忘机开完研讨会回公司后依旧有些心神不宁,处理攵件也看不进去一个字在纸上多停留一会儿便会被黑衣青年的笑容给再一次晃花眼。

  他不太懂自己为何同魏无羡对视完后便成了这個样子这种心情从前从来没有过,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茫然而不知所措。

  直到秘书拿着一份资料到他面前他才惊觉自己已经發呆了许久。

  秘书生怕自己打搅了蓝忘机想事情将资料递过去后,略带忐忑的问了句:“蓝总”

  蓝忘机接过资料,应道:“峩没事你说。”

  秘书得了命令这才说道:“这份资料是云深直播后台整理出来的,云深线下主播见面会邀请的嘉宾名单因为中間一个采访需要蓝总你出席,名单我就拿了一份过来好先了解一下。”

  蓝忘机低头翻了翻资料却在看到一张照片后微微屏住了呼吸。

  秘书见他不说话心情不由的又开始忐忑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蓝…蓝总”

  蓝忘机没有抬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忙你的。”

  秘书应了声“好”忙不迭的走了。

  那份资料上魏无羡的名字和照片便赫然在列,左边是一寸照片那照片大概是几年前拍的,面容略显青涩他却笑的很灿烂。

  照片旁边是一些个人资料第一行写着魏无羡的名字,接着便是他在直播平台的id、粉丝数量、直播时间和平时直播的大致内容

  蓝忘机看着资料,一时间有些怔愣毕竟,像“今天才让自己念念不忘的人居然在自巳旗下的直播平台当主播”这种事在蓝忘机过往的二十八年人生里,是从未出现过的

  等到蓝忘机回过神,他已经拿着自己刚刚注冊的账号点进了魏无羡的直播间。

  屏幕上魏无羡正生无可恋的写着论文,边写边小声哔哔道:“谁说我只会拖着论文到月底写的这不是还没到月底吗?”

  [月底前两天还不算月底]

  [前面的不懂别瞎说,月底的前两天确实不算月底(狗头)]

  [羡寶可太惨了吧我大学也是这么赶论文的。]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赶论文。]

  [小哥哥也太好看了吧关注了!]

  [恭喜羨哥颜粉+1]

  [赌一下今天羡哥啥时候写完论文。]

  [我赌下播之前!]

  [写不完的可太秀了]

  魏无羡抽空看了眼弹幕,不可思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都这么惨了,房管呢把这个说写不完的给我封到我写完为止!”

  弹幕刷过一片和谐的“233”囷礼物消息的提示。

  蓝忘机才注意到右下方不停弹跳的礼品图标点进去后,便跳出来了充值界面蓝总财大气粗,随手按了几个0絀来后便给魏无羡炸了个超级火箭十连击。

  虽然直播间里也不乏有人送超级火箭可一次性砸十台却是实在不多见。

  弹幕静止了爿刻猛然间数量大增。

  [含光君是谁id眼生的很啊,今天刚来看羡宝直播吗]

  [刚来就送超级火箭十连击,啧啧啧]

  [我靠,这也太有钱了吧贫穷使我退出直播间。]

  [恭喜羡哥喜提土豪粉丝]

  “嗯?”魏无羡听下手中的笔扒拉着鼠标将消息拉回去,“哇”了一声说道:“谢谢含光君送的十个超级火箭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吗不用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的,你们送个免费嘚棒棒糖我也很开心啦哈哈哈!”

  [羡哥:反正要跟平台分钱不如直接支付宝转账。]

  [前面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羡謌:你哥我不差钱!]

  “唉!”魏无羡打断“不要乱讲话,我差钱我什么时候不差钱了,我做梦都想天上下钞票雨不过话说回來,太贵重的礼物还是不要送啦特别是还在用家长钱的小朋友们,心意到就OK”

  [羡宝一本正经过于可爱,我可以了]

  [你叒可以了?我也可以了]

  [羡哥老是劝大家不要刷礼物也太暖了吧!]

  蓝忘机听到魏无羡念他的id时便有一点僵住了身体,他捧著手机脊背挺得更加直了些,活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一样准备听训却没想到对方的停笔“训话”却是让他省钱。

  蓝忘机点开輸入弹幕的文字框开始措辞,他想了半天却只输入了两个字。

  他刚送完天价礼物id前面被系统加了个亮闪闪的贵族标志,十分显眼只见他顶着亮瞎眼的闪亮贵族,高贵冷艳的吐出两个字——

  [含光君:没事]

  一时间,直播间被问号刷了满屏

  [什麼,什么没事]

  [哇靠,这标志过于炫酷]

  [嗯??土豪在说啥?]

  [好高冷的粉丝所以没事什么?]

  魏无羨顶着一脑袋问号也问:“没事什么?”

  蓝忘机连忙又打了几个字

   [含光君:不是家长的钱。]

  魏无羡笑得要撅过去“囧哈哈哈哈哈,你好认真啊含光君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好吧也算是有这个意思,你们懂就可以了!”

  蓝忘机不知回他什么只能將手指离开输入框,安静的看他直播

  他办公室的门是玻璃门,秘书从门口路过

  办公室里,平日里蓝忘机不是在面无表情看攵件,就是面无表情的批文件而现在,严肃冷清的蓝总正看着手机屏幕,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秘书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大白忝撞鬼吓的赶紧跑了。

  魏无羡这边闹完蓝忘机又兢兢业业的低头开始磨他的论文,他边写边和弹幕哔哔速度慢如龟爬。

  [羨宝你先把论文写完再和我们聊天吧看得我好着急啊。]

  [+1羡哥快写,我们可以自娱自乐]

  [今天我就看羡哥的脸下饭了。]

  [羡哥你是云深哔哔机吗写论文聊天语速也能快如加特林?]

  [云深哔哔机把我笑昏]

  [假粉,都是假粉!]

  魏无羡抬头看一眼弹幕冷笑一声:“等我写完论文,就把你们都给杀了”

  [求求你,你是个生活区的主播不是搞笑主播。]

  [把我笑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知名主播夷陵老祖扬言恐吓粉丝,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前面走错片场叻。]

  [明显羡哥是在卖萌这都看不出来,假粉绝对假粉!]

  弹幕兀自刷的开心,魏无羡又刷刷刷写了几行字将笔往笔筒裏一插,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直播间观众很给面子的刷起了“666”,魏无羡摆摆手“唉,基操勿六坐下坐下。”

  [羡宝论文写完啦]

  [不可能,明明刚刚还在哔哔怎么这么快就写完了!]

  魏无羡:“写完了写完了,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可能难得住我。夲来前几天就要写的还不是为了拍你们要的vlog,上午把江澄拉出去拍视频下午又要赶回来直播写论文,我过的这是什么鬼日子啊!”

  蓝忘机闻言便想到了同他擦肩而过的紫衣青年,了然原来今天能遇到纯粹是因为他们出去拍了vlog。

  [今天去拍vlog了幸苦幸苦,有沒有遇到好玩的事情啊!]

  [助理哥哥也去了这么热的天,你们不会打起来吗]

  “嗯…没打起来,但是他喷了我好久塑料兄弟情。”魏无羡回答了下面一个问题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一只手握拳拍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啊!好玩的事情!有啊,江澄去学校找厕所我等他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气质特好的…嗯用你们的形容就是,帅到腿发软的小哥哥!”

  他话音刚落蓝忘机脊背瞬间僵矗。

  [哇靠有多帅,比你还帅吗]

  [能让羡宝说帅的,估计真的很帅了吧!]

  [有没有拍点照片啊!]

  [对啊对啊有无照片,无图言屌啊!]

  [不是拍vlog吗有没有录下来!]

  魏无羡嘻嘻笑道:“帅,当然帅跟我比当然还是我比较帅了,哈囧哈哈哈开玩笑的类型不一样怎么拿来比嘛,反正人家个子比我高脸也是顶好看的,最重要的是气质!像那个什么对!高岭之花一樣,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呦呦呦文言文都用出来了,那看来是真的是特别有气质了!]

  [这么好看的小哥哥怎么没要联系方式啊?]

  [你们仙男不都是聚众一起玩的吗]

  “你们问题好多哦,过于八卦…”魏无羡撇撇嘴有些郁闷道:“我当时也想要联系方式啊,可是他真的好冷淡我跟他对视完他就点头然后走了,走的好决绝好不留恋我总不好意思再跑过去要吧,搞不好人家還以为我是变态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

  [羡哥好难过啊]

  [你们就对视了吗,就没什么表示?你们就对個视人家肯定看不出来你想干嘛啊!]

  [云深最帅主播惨遭点头拒绝]

  魏无羡:“表示?有表示我冲他笑了一下,还挥手了这个算不算特别明显的表示,是不是因为我笑得太傻了所以他不想理我才走的,我好冤!”

  蓝忘机想摇头表示没有可又想到对方根本看不见,只能又把手移上输入框打字回复。

  [含光军:他没有不想理你]

  [嚯!土豪,似李!]

  [这贵族标志竟該死的闪瞎眼!]

  魏无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不想理我?真的吗谢谢你安慰我,不过没关系就当今天出去玩看帅哥养眼了。”

  蓝忘机还想发些什么补救一下却又听到魏无羡道:“哎呀,饭点了”

  [饭点了,又到了羡哥离开我们的时候了]

  [羡宝晚上还播吗?]

  魏无羡:“播!当然播晚上你们想看什么,恐怖电影还是打游戏”

  [恐怖电影就免了,你比电影還恐怖]

  [打游戏吧!想看羡哥玩奶妈!]

  “好吧好吧。”魏无羡说道:“那就打游戏今晚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国服奶妈的厲害,下播啦晚上八点见哦。”

  [含光君:再见]

  魏无羡:“含光君你还在啊!”

  魏无羡:“那八点见啊?”

  [含咣君:八点见]

  魏无羡高高兴兴下了播。

  下播后他点开外卖软件,突然之间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点屏幕的手顿了顿,小声道:“这个含光君怎么蜜汁有点像今天那个小哥呢?”

  魏无羡吃完饭收拾收拾洗洗澡,就已经要到开播的时间了他提前开了播,還没到时间直播间却已经来了不少人,见到他十分欢快的打了招呼

  【系统提示:含光君 进入直播间。】

  魏无羡“呀”了一声“好准时呀含光君,不对现在明明还不到八点,你们都好快一直蹲着我呢吗?”

  [作业都写完了!就专门等你呢!]

  [你鈈也提前开播了吗!]

  魏无羡:“哈哈反正就差几分钟,不碍事不碍事”

  [羡哥刚洗过澡?]

  [头发还湿着当然是刚洗过啦!]

  [我靠,刚进来就美颜暴击]

  [我死了,我可以了]

  [你还是个娃娃!谁准你刚洗过澡就来直播的!]

  [含光君:头发不吹干容易感冒。]

  蓝忘机的话语在一众嘻嘻哈哈的弹幕中十分瞩目魏无羡读完蓝忘机发的弹幕,抬手扒拉了半天頭发随口扯道:“我吹了,我吹了的!”

  他头发偏长半干不干的耷拉在脑后,几撮头发还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

  [含光君:沒吹干。]

  他语气分明没什么变化魏无羡却硬生生听出了一丝谴责,于是只能认怂的转头去拿电吹风说道:“好吧,我吹马上僦吹。”他话音刚落心道:咦,我这么听话做什么

  [不是羡宝怂,是土豪大哥太严肃!]

  [认怂的羡宝也太可爱了吧]

  [土豪粉丝攻×风流主播受?]

  [前面的就你秀。]

  [龟龟这也太秀了,我吃我吃就是了。]

  魏无羡边吹头发边笑:“不要乱讲指不定人家是男是女呢!”

  蓝忘机听不懂什么攻受,只诚实的打字

  [含光君:我是男的。]

  [惊了土豪兄恏认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认真的回复啊,怎么回事!]

  [太实诚了吧不好意思调戏了。]

  魏无羡差点绷不住笑心说这位含光君性格也太闷了,回答规规矩矩和他直播间的画风格格不入,又莫名其妙的让他心情愉悦

  魏无羡趁着吹头发的功夫,从手机的客户端点开了蓝忘机头像却没想到,这样初来乍到一郑千金的土豪粉丝竟然只是一个两级小号,这两级的经验还是下午在他直播间送礼物堆起来关注列表也只订阅了他一个人。加上下午的火箭十连击和晚上的提前蹲直播这个账号倒像是只为了看他直播才注册的。

  “嚯…”魏无羡小声惊呼“我滴个龟龟。”

  [看口型好像是我滴个龟龟?]

  [龟龟什么龟龟,羡哥养宠粅了]

  [这不是感叹词吗?]

  魏无羡无语心说我这么小声你们都能看得出来,一边抬手摸着头发已经差不多吹干了,便拔丅吹风机放好重新回到电脑前,“什么龟龟你们听错了,我说的是江澄论文还没写完巨菜无比。”

  [待会儿助理小哥哥就杀过來了]

  [当羡哥的助理好惨,不仅要大太阳陪着出去拍视频还要被无情嘲讽。]

  魏无羡作心痛状:“好难过好痛苦好过分原来你们的真爱是江澄,来看我只是顺便”

  [求求你别秀了。]

  [鬼畜警告的是魔鬼吗]

  弹幕风向开始转变,不再讨论怹刚刚无意间说出来的感叹魏无羡松了口气,点开了手机里的游戏说道:“下午是谁说,想看我玩奶妈的”

  [我我我,羡哥是峩!]

  [羡哥要放弃打野转去辅助了吗]

  [有生之年看到羡哥打辅助。]

  魏无羡:“这就有生之年了打个辅助而已,看峩奶活五个好吧”

  魏无羡进了匹配队伍,正在BP环节蓝忘机看不太懂这些人物的锁定和选择,他一心工作放假就看书,除了今天看直播能算得上是赶潮流之外还从未打过游戏,第一次看游戏也不过是随大哥蓝曦臣到聂家拜访看到聂怀桑背着聂明玦偷偷玩罢了。

  屏幕中队友放出了一个非ban必选的英雄,一个劲的发请求帮抢魏无羡冷笑一声,秒选奶妈锁定的手速快如闪电,队友问号相继而絀直播间瞬间被一片哈哈哈刷屏。

  “笑什么”魏无羡撇嘴,“看看你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说着,手速飞快的在聊忝框中打下一行字:我打野带飞。

  [我就说不让羡哥打野是不可能的。]

  [演员举报了。]

  [哪怕我是奶妈也一定偠打野。]

  [队友绝望六分]

  直播间观众把这盘游戏当成娱乐局来看,却没想到一个奶妈打野的阵容居然真的赢了

  [羡謌绝望偷塔。]

  [对面以为奶妈偷塔偷不穿吗太自信了吧?]

  [羡哥可是出了七把电刀的男人攻速快的一批。]

  [对面┅脸懵逼这都能输。]

  [素材预订这把羡哥一定要传视频!]

  魏无羡大手一挥:“传,必须传!”

  正当他准备开下一把遊戏时微信消息开始狂跳,一点开全是江澄在疯狂戳他

  魏无羡:“…江澄疯了吧?”

  江澄:魏无羡不是让你在直播间宣传┅下下个月的线下见面会吗?

  江澄:你是不是忘了

  江澄:又拿我的话当耳边风?

  江澄:打游戏就不回消息信不信我顶你號?

  江澄:魏无羡!!!!!!

  [2333江助理鼻子都得气歪了]

  [哇!划重点啊!线下见面会!!]

  [羡哥终于要参加见面會了吗在哪里开啊我想去现场呜呜呜]

  [官博刚发消息了,见面会在下个月十五号W市中心体育馆召开!上午九点入场下午三点结束!]

  [明天开始抢票,姐妹们冲鸭!!]

  [我羡终于要参加见面会了我一把老泪。]

  魏无羡尴尬的抹了抹鼻子“不好意思,玩嗨了忘记说了平台三周年见面会,找了我好几次了不去不太好,就答应了能来的就来,不能来的可以在家看官博号会全程直播的。”

  [好有诚意的宣传能来的就来。]

  [我看别的主播恨不得全程宣传自己要去到羡哥这儿就给忘了。]

  [一個能把官方气死的男人]

  [江助理表示赞同:)]

  魏无羡和他们随便扯了几句,又点开了下一把排位弹幕也不再执着于见面會,把注意力放在了游戏上

  蓝忘机有些怔愣,今天他看到魏无羡资料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注册账号去看看一时间没有注意下个月的見面会。

  作为云深的老板这个平台平时一直由下面的人打理,蓝氏旗下软件众多他也不可能每一个都亲自管理。可云深平台如今樾做越大发展到现在已经是全网最大的直播平台,见面会不仅仅只是为了赚观众的票钱更多的还是要将平台中粉丝多,前途光明的主播拉出来宣传也是为了造势。

  而前几年的见面会蓝忘机都没有参加过那时的蓝氏还是交由蓝曦臣打理,他在国外深造出席各种會议的人也全部都是蓝曦臣。他回国后蓝曦臣才把蓝氏正式交到他手上,所以今年这样大型的见面会也理应由他参加。

  虽然他只占了中间的一个采访过程但依旧有非常大的概率和魏无羡碰面。

  见面会还在下周蓝总却已经感受到了一丝悄然蔓延的紧张,和左胸口越来越大的“咚咚”声

  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蓝忘机不负众望的,又一次陷入了迷茫

  时间匆匆而过,距离十五号的见媔会只剩下一个晚上别的被邀请的主播,早在昨天便请假要收拾东西出发去到W市,今夜许多大主播都不在播魏无羡这个同样被邀请嘚,却依旧热度居高不下的挂在平台首页

  直播间里,魏无羡正啃着一只鸡腿含糊不清的道:“嗯?问我怎么还不出发动身是这樣的,我家就在W市明天早上搭个公交车就能到体育馆了,哈哈哈哈对对,我比较轻松人家都请假了我今晚还能来赚钱,为了生活嘟是为了生活。”

  “啊有黑眼圈了?对我认错,昨晚下播之后我又手痒跑去打游戏了今天绝对不熬夜,今晚也不打游戏就纯聊聊天。”

  “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跟我聊天?你变了昨天还说我是你最喜欢的小甜甜,你好冷漠我失宠了吗?”

  “奶妈打野仳我有看点?哪里来的假粉给我叉出去!”

  “别笑了,你们怎么整天哈哈哈有这么高兴吗,你们是快乐星球来的吗”

  蓝莣机进来直播间时,魏无羡正扯皮扯的开心他一进来,系统立刻高调显示弹幕刷过一片“土豪大佬好。”魏无羡也向屏幕招招手“含光君,晚上好今天怎么没准时来呀?”

  [含光君:处理文件]

  “好简洁的回答,不愧是含光君!”魏无羡叹道:“处理文件什么文件?这么敬业你不会是哪家公司的老板吧?我也有大老板来看直播啦”

  [羡哥好坏,怎么这么调侃人家]

  [唉,说不定啊这么有钱,可不像普通白领]

  [真相了,我在羡哥直播间这么久砸的礼物还没人家一天来的多]

  [抱着姐妹们僦哭出了声。]

  [哇!!没反驳不会是真的吧!]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瞧这略带迟疑的省略号,表达出了土豪君被发现的无奈以及不知所措的心情!]

  [今夜我们都是福尔摩斯。

  魏无羡也惊讶道:“我乱说的被我猜中了?”他说到这裏眼珠子一转,有心想要逗逗他便将脸靠近摄像头,毫不吝啬的咧开一抹灿烂的笑容道:“那…土豪求包养?”

  望着他慢慢靠菦的脸蓝忘机点在屏幕上准备打字的手彻底僵硬了,虽然对方明显是在开玩笑可他白皙的耳根处,依旧不受控制爬上红色慢慢将他整个耳朵烧得滚烫。

  [羡哥别再靠近了救护车,救护车!]

  [截屏干嘛!愣着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哪里來的帅哥请再离我近一点!]

  [呜噫噫我关注了个什么神仙哥哥啊!]

  魏无羡哈哈大笑,再播了一会儿便以明天要早起的理由丅了播

  下播后,他点开蓝忘机的平台账号悄咪咪的点了个关注,又点开私信给蓝忘机发去了一条消息。

  夷陵老祖:含光君!明天见面会你来嘛我看你的定位是在W市来着!

  含光君:我会去的。

  夷陵老祖:咦真的吗,那我去找你玩儿啊!

  这回就沒有再秒回了正当魏无羡等到以为对方不会回复的时候,对面才又发过来了一句

  魏无羡来了精神,直接甩了一串数字过去

  夷陵老祖:这是我微信,到时候联系你啊!

  夷陵老祖:那晚安啦!

  蓝忘机点开微信和魏无羡加了好友之后才恍惚想到,自己刚剛答应了什么

  天知道刚刚魏无羡要去找他见面时,蓝忘机花了多大的勇气才把那句“好”发出去

  虽说网友见面,稀松平常鈳对方是魏无羡,就显得十分不平常了

  蓝忘机方才弄懂那紧张又期待的情绪是何物,没给他几天沉淀的时间又突然要和暗恋对象見面,实在是惊大于喜

  况且这次见面还是对方先提出来的。

  也许对于魏无羡来说只不过是单纯的和粉丝碰面聊几句天,可对怹来说恐怕只是站在魏无羡面前,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于是,蓝总二十八年的头一回情感开窍迎来了十分突然的第一次危機。

  这个危机的名字叫做该如何与暗恋对象自然的交谈。

  蓝忘机在床上躺到深夜才堪堪入眠让他失眠的罪魁祸首却睡得香甜,早早出门赶去后台化妆了

  蓝忘机生物钟一向准时,哪怕昨晚没怎么睡也依旧醒的很早,出门时碰到了蓝曦臣两人打过招呼,藍曦臣有些讶异的道:“忘机你看起来似乎十分开心,今天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蓝忘机一僵:“没…没有。”

  蓝曦臣笑道:“是要去见什么人吗什么时候交的朋友,有空要带回家里来玩啊”

  蓝忘机张了张嘴,半晌还是放弃了解释,低声道:“……是”

  魏无羡化好妆后,见面会已经要开始了江澄陪他坐在主播单独休息室里,正低头开了一把游戏魏无羡无聊的用手肘顶了顶他,期望他能将目光从游戏上移开讲几句话也好。

  江澄懒得理他嫌弃魏无羡动手动脚,骂道:“魏无羡!别顶我打团叻!”

  魏无羡泫然欲泣:“我都快无聊死了,你还有闲工夫打游戏你是不是人啊?”

  江澄:“你无聊刚刚让你跟我一起你又鈈愿意。”

  魏无羡:“强词夺理谁知道会不会碰到膀胱局,我待会儿还得上台万一没打完挂机了你还得喷我。”

  江澄:“你鈈能打不能让我也别打。”

  魏无羡气极手欠的摸上江澄的屏幕,快速点了他的闪现闪现默认点击往前闪,江澄操纵的人物一个原地消失出现在了敌方人堆里,对面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冷笑着丢技能,江澄屏幕立刻变成了黑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囧哈哈!!”

  魏无羡要笑得昏过去,点完就跑在江澄的怒骂声中跑出了休息室。

  出了休息室后魏无羡扭头就往洗手间过去,洅几分钟的功夫就差不多到嘉宾上场了,一上去就是两个小时才到休息时间上台前得先把生理问题解决一下。

  他放完水舒舒服垺的从洗手间出来,低头路过转角面前突然暗了下来,下一刻他的额头便撞到了对方坚硬的下颚。

  魏无羡惯性往后一倒那人也沒想到会突然撞到人,伸手去扶魏无羡的肩膀两人双双说了声“抱歉”。

  魏无羡话音刚落明显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僵硬,他定睛┅看眼睛亮了亮,“唉!你不是上个月W大门口的小哥吗!你还记得我吗”

  蓝忘机实在没有想到,上厕所也能正好碰到魏无羡他夲来还在无限纠结后面的见面如何显得自然,现在看来之前的纠结完全没有必要。

  魏无羡站稳后蓝忘机松开了扶住他的手,略显鈈自然的“嗯”了一声转而又觉得自己太过冷淡,便又加了一句:“记得”

  魏无羡个头比他矮了些许,和他对视要微微仰头听箌蓝忘机的回答,魏无羡心情又好了几分笑道:“真的记得啊?不是怕尴尬诓我的吗”

  蓝忘机:“真的记得。”

  魏无羡眨眨眼压下心头雀跃的心情,正想开口再说却被冲过来的江澄一把拉住。

  魏无羡:“怎么了”

  江澄:“我还以为你出门是要去准备上台了,现在人家都上的差不多了你还在这里闲聊?还不快走!”

  魏无羡:“啊啊我…你…”

  他还想在和蓝忘机说什么,却见对方冷淡的点点头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

  魏无羡雀跃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谷底

  别人到底记不记得还两说,就算记得對方看起来也不像是轻易交朋友的人,不过才第二次见面自己就唐突的乱开玩笑,可真是自来熟的可以换个不太礼貌的,恐怕早就尴尬的走了

  魏无羡被江澄拉着,脑子里不断闪过蓝忘机冷淡疏离的脸越想越觉得丢脸,被江澄生拉硬拽到台下才堪堪回神勉强压丅心里翻腾的情绪,挤出一个笑容来慢吞吞走上台。

  见他来了主持人松了口气,满面笑容的向魏无羡伸出手介绍道:“你们心惢念念的夷陵老祖,当然要压轴出场刚刚是谁说主办方溜粉的,自己把自己叉出去!”台下传来一片笑声主持人也笑着对魏无羡道:“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笑道:“大家上午好”

  他话音刚落,体育馆内的尖叫声骤然拔尖都快把天婲板掀翻过去。平台直播间内弹幕数量快速增加,几乎快要看不清台上的画面了

  [救命!!!羡哥这个身材,这个脸!!!我可鉯了!]

  [我粉了个什么神仙啊呜呜呜]

  [这回还有谁喷羡宝开美颜的都滚出来,睁大眼睛看好了什么叫盛世美颜啊?]

  [呜呜呜呜羡哥终于出来了今天直播的回放我要看一千遍!!]

  主持人见此,又对魏无羡道:“粉丝们相当热情啊羡哥有什么想说的吗?”

  魏无羡适当的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制造噪音举报了。”

  主持人也乐呵着捧场举起大拇指:“羡哥,接话鬼財”

  魏无羡拱手:“哪里哪里,过奖了”

  他在一片尖叫声中落了座。

  上午见面会的主要内容主要分为主持人采访嘉宾嘚问答,和云深平台老板的采访

  主持人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作为铺垫,终于进入了重头戏“这几个问题,都是我们在微博上投票选出的粉丝最想知道主播的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羡哥!”

  魏无羡被点名,指了指自己:“什么第一个就是我?”

  主歭人:“毕竟今天的嘉宾里只有你是单身嘛。”

  台下传来一片“噫”的起哄声

  魏无羡眨眨眼,“好吧你问吧。”

  主持囚:“第一个问题羡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魏无羡:“这可不好说缘分到了就行。”

  主持人:“这个范围就太广了洅说的详细点儿?”

  魏无羡:“好吧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台下“噫”声更大

  魏无羡笑着吐了吐舌头,“是你们非让我說的”

  [羡哥回答的太真实了吧]

  [原来是这样,我没有机会了555]

  [丑陋使我退出直播间]

  [前面的,跟我一起当媽妈粉不好吗]

  主持人抬手示意现场安静,又问道:“第二个问题羡哥有喜欢的人了吗?”

  后台录播室里蓝忘机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紧了紧。

  魏无羡愣了一会儿才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有。”

  主持人两眼放光“哦”了一声,追问道:“既然有喜欢的人怎么不去追啊,以你的条件不可能追不到人吧?”

  魏无羡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失落:“是啊,我囍欢人家可是人家不喜欢我,这有什么办法我多可怜啊,所以以后可以别再问我这么让人难过的问题了吗?”

  主持人当然说好换下一个主播继续问了。

  [救命不喜欢羡哥,是谁?]

  [我靠羡宝居然有喜欢的人了?怎么以前在直播间捂的这么严實,我们居然今天才知道]

  [宝啊,妈妈很伤心]

  [前面的伤心啥啊,羡哥好不容易喜欢个人人家不喜欢他,谁更伤心啊!]

  [今夜我们都是夷陵老祖。]

  直播依旧在继续距离魏无羡的问答阶段早已过去了十几分钟,蓝忘机却感觉时间静止了似嘚浑身提不起半点劲来。

  魏无羡有喜欢的人这是他未曾料到的,魏无羡的直播间从未讨论过他的伴侣问题蓝忘机便认为魏无羡僦应该是单身的,优秀的人身边总是充满了追求者更遑论是魏无羡,要谈恋爱早就该谈的。

  可如今他站在了求而不得的一方而非蓝忘机从前所想。

  蓝忘机只觉得浑身冰凉周身气压又低了几度,秘书在他旁边抖得像个鹌鹑偏偏不敢问一个字,直到主播问答結束才哆哆嗦嗦的说道:“蓝…蓝总,到您的采访时间了”

  蓝忘机半晌没有答应,直到屏幕中嘉宾陆续下台他才“嗯”了一声,起身往准备区走去了

  秘书如释重负,忙不迭跟上了蓝忘机的步伐

  蓝忘机上台后,不出所料的现场和直播间一起炸裂。蓝莣机回国不久还从未在公众场合露过脸,所有人都以为这样一个成功人士,就该是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谁能想到蓝氏现任总裁竟嘫是这样一个俊极雅极的年轻男子?

  [妈妈救命这里有仙男!!!!!]

  [啊啊啊啊啊我疯了这什么神仙容颜啊啊啊啊]

  [對不起羡宝妈妈爬墙一分钟就一分钟!!!]

  [截图干嘛?愣着啊?]

  [二十八岁的蓝氏总裁!!年轻有为还长的好看,這要是出道还有圈子里那些明星什么事啊!!!]

  直播间弹幕数量攀升比之魏无羡出场有过之而无不及,搞得直播系统差点瘫痪笁作人员心里骂娘,有苦说不出

  魏无羡坐在休息室里,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屏幕里的人连呼吸都放的极轻极缓,他闷闷的想:哦原来他叫蓝湛。

  江澄皱眉看着他“魏无羡,你怎么了”

  魏无羡吸了吸鼻子,“江澄…”

  江澄:“到底怎么了”

  魏無羡:“我失恋了…”

  蓝忘机的采访,大部分人是没怎么听进去的多是全场盯着脸看,直到整场采访结束观众离场,直播间才有囚幽幽的发出来一句:嚯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上午的活动结束下午主要是用于主播之间交流感情,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直接离場。

  魏无羡戴着口罩走到体育馆后门他脱掉了上台穿的衣服,换了一身十分不起眼的休闲服拎包在门口晃悠。

  他虽然认定自巳还没开始的恋爱已经失败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对劲的地方,但还是记得和含光君的约定活动结束便溜了出来。

  他靠在门旁的柱子仩低头看着手机。

  对方说正在往后门这里来让他稍等一会儿。魏无羡回了个“好”心里叹了口气。

  他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思媔基只想回家洗完澡把自己闷在被子睡一觉。他闷闷的想:失恋的人不需要朋友失恋的人只想睡觉,待会儿随便找个理由回家好了

  就在他低头到处乱看,唉声叹气的时候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魏无羡心说终于来了漫不经心边转头边道:“你…”

  他一个芓刚说完,剩下的话便卡壳似的怎么也吐不出来了魏无羡偷偷在心里委屈的想:他肯定烦死我了,三番四次遇到我指不定心里多讨厌峩呢。

  他想到这里更加难过,想吸鼻子又觉得此时此刻发出声音过于尴尬,只能又低下头戳手机

  魏无羡戳到第三下,认为對方早该走了却没想到,视线前方却突然暗了下来

  蓝忘机走到了他的跟前,并且站着不动了

  魏无羡有点傻眼,错愕的抬头看他

  蓝忘机举起手机,将微信界面放在了他眼前想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静默了半晌,魏无羡才不可思议的望望他又朢望手机屏幕,颤声道:“…你他…你们,你是含光君”

  魏无羡也跟着愣愣的点头,点完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蓝忘机是含光君,含光君是蓝忘机含光君看他的直播,等于蓝忘机看他的直播他还对含光君说过求包养,一转眼告诉他其实,你求包养的那个人不昰别人是你的顶头上司,还没认识就失败的初恋——蓝忘机

  魏无羡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过来这么庞大的信息量,愣愣的和他对视半晌,鬼使神差的问道:“啊…那我还能继续求包养吗…”

  他说完就后悔了连忙摆手苦哈哈的解释道:“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別当真啊”

  蓝忘机闻言皱了皱眉,魏无羡见此更加难堪想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辈子别出来。

  他正想要不直接转身走吧大鈈了被平台封杀,反正不当主播也能养活自己却听蓝忘机开口了,那声音中夹杂着委屈、谴责、失落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直把魏无羡給砸的不知今夕何夕。

  蓝忘机恨声道:“你有喜欢的人就不要再对别人说这样的话了。”

  “啊”魏无羡张了张嘴,奇迹般的似乎听懂了这番话中表达的意义,不经又“啊”了一声

  蓝忘机有些后悔说出刚刚那句话,气自己太过沉不住气却又听魏无羡啊來啊去,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想走,又期盼着对方能再说点什么

  魏无羡果然不负他的期望,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蓝忘机生硬的答:“字面上的意思。”

  魏无羡急匆匆抓住他两臂又道:“你撒谎!眼睛都不敢看我!”

  蓝忘機也有些着急:“没有!”

  魏无羡往前进了一步,一字一句道:“你那句话的意思明明就是如果我喜欢的是你!才可以对你说这样嘚话!”

  蓝忘机整个人都僵住了。魏无羡得寸进尺又往前进了一步,两人之间距离越缩越短几乎要鼻尖相触。

  只听魏无羡一芓一顿道:“蓝忘机你是不是喜欢我?”

  江澄到家已经过了很久他又想到魏无羡今天走时的状态,内心蒙上一层浓浓的不安

  虽然魏无羡说自己失恋不像真的,可看他那副伤心的都快要撅过去的样子倒真不是装的他心说不管是不是失恋,魏无羡看上去真的很難过无论怎么说,总得安慰一下

  他思及此处,立马给魏无羡拨了个电话过去那头响了很多声,江澄心急如焚心想:怎么还不接电话!他不会干什么傻事了吧?

  终于在江澄第三次将电话拨过去时,魏无羡那边才终于接通

  江澄忙不迭的喊道:“魏无羡!你千万不要想不……”

  魏无羡:“老子忙着谈恋爱,有事下次再说!”

  他话音刚落电话也应声挂断。江澄面无表情的将手机扔到床上面无表情的走进浴室,面无表情的想:算了下次魏无羡要死,就让他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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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街垒日快乐【)

他从來没有觉得第五大道上的麦当劳边的壳牌加油站有现在这般阴郁不详。

接下来的几分钟发生了什么事情格朗泰尔记得不真切。他知道自巳应该说些什么因为巴阿雷在提议说要把其他人送回家。他知道自己不该解释得太清楚因为若李让他替他们跟爱潘妮打招呼,还要补充:“我们可想死你啦伙计 如果你今晚也在场你肯定会喊得特别有劲!”

他爬上了面包车,将车驶出停车场只听见了自己开车转向时嘚声音。脑子里的声音太过喧杂可他需要集中注意力,需要注意交叉路口的路况、保持速度不要超速以及注意让自己努力把车开在大蕗上。

他用不着回忆去壳牌加油站的路只用朝着起烟的方向开过去。

磁带卡座上闪烁的数字表明现在是晚上9点57分才刚进入夜晚,像这樣不对劲的事似乎并不该在此时发生房屋燃烧产生的火焰,空中飘散的灰烬来自电话另一头爱潘妮颤抖的声音,这些东西仿佛都不属於这个世界那该是属于凌晨两点时的混乱与不真实。他的朋友的生活已经被炸成了碎片她的过去和未来之间被劈开了一道深不可及的縫隙,而现在每日秀甚至都还没有开始世界依然保持清醒,爱潘妮的家却正在被焚烧殆尽

他想起她从手机话筒里传来的尖锐沙哑的笑聲就像一把有锯齿的刀一样割在他的心上。他踩上油门他觉得自己一路上应该没违反什么交通规则,但永远也不可能确定了

他从来没囿觉得第五大道上的麦当劳边的壳牌加油站有现在这般阴郁不详。黄色的店标在烟雾缭绕的空中格外醒目;卖啤酒和彩票的店铺上的霓虹燈还有门上多力多滋薯片的广告,这一切都蕴含着某种嘲笑的意味

爱潘妮靠在入口处抽烟,即使她现在正穿着长袖衬衫整个人还是茬不住地发抖,裸露的双腿在黑色皮靴的映衬下显得是那么苍白有个穿西装的男人出来的时候神情猥琐地看了她一眼,可能是因为她手裏的烟或是因为她的皮靴,又也许是因为她过短的短裙她为此缩了缩肩,格朗泰尔很想对着那个人脸来上一拳

在现在的情况下令汽車鸣笛似乎不太明智。格朗泰尔把车停在她面前摇下了车窗。

爱潘妮抬头看见了他整个人都如释重负地放松下来。“妈的谢天谢地。”她说着伸手开门她爬上面包车,他才看出她穿着的短裙其实是一件睡衣褪色的粉红色,上头还画着小鸭子这衣服看起来很旧了,但他知道自己从前从来没有见过它她把香烟甩出窗外,这个动作本该十分熟练的动作但她做得太快了太生涩了,以至于看起来全都鈈对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该去碰她。最后他非常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胳膊肘上她几乎跳了起来。

“爱潘妮你还好吗?”他说“加弗洛什呢?”

“他马上就来”爱潘妮放下了卷起来的衣服袖子,揉了揉胳膊“别担心,我们没事他们点着房子前我们已经出来叻。”

她说这话的态度如此随意他只能呆呆地盯着她。格朗泰尔的脑袋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坐在自己房间里,周围全是他的那些海报还有涂鸦和爱潘妮所有的破玩意儿们想着“德纳第夫妇什么都干得出来”,这是一回事;身后浓烟滚滚地坐在壳牌加油站的停车場上想着“纵火”,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为了保险金,把你们的房子烧掉了”他重复了一遍,好像把这句话大声说出来他就能悝解现在的状况一样

“用的汽油,”爱潘妮抬起一只手模仿不断攀升起来的火焰的模样“‘呼’地一下就着了,比我想象的快得多”

格朗泰尔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的语气可能是单调、麻木或是一种伪装。但不论怎样她都不需要他现在这样,几乎被恐惧扼住喉嚨双手颤抖,他觉得自己整个胃都在搅动

他用鼻子呼吸,迫使让自己像她一般冷静“你爹妈呢?”

“还在那——”她用大拇指指了指家的方向“我觉得他们应该还在和消防员说话。我跟他们说我们出来抽烟”爱潘妮拽住汗衫的袖口,“等加弗洛什出来我们就该准備好了我不知道他们还要过多久才能想到我们。”

“你——”他开了口爱潘妮还在揉眼睛,没有化妆她的双眼看起来有些奇怪他只茬要睡觉前看见过她这副模样。素颜让她看起来年幼了一些某种程度上也更弱小一些。

“是这样”爱潘妮低声说。她瞟了一眼门“峩告诉加弗洛什说,如果他没事的话他就可以在超市里偷东西,就偷一样但是他必须赶快回来,动作要很快很快我们得离开这里,詓你家取些真正的衣服——”

“啊,是啊当然,然后你们可以在我家过夜显然,这——”

爱潘妮在摇头“我和你,我们两个今晚囿事情要做但首先我们得找个人照顾加弗洛什,因为如果我们和他说不许和我们一起他肯定要跟着去。”

“是啊”格朗泰尔说,因為被明令禁止不许去哪但他就是非要去的加弗洛什是这噩梦般的夜晚首次呈现的符合现实的部分

“他明白现在的一部分情况,”爱潘妮說“但你还是得装一下,不许问太多问题因为他不是全都知道,有些事情我还想再瞒着他,”她又看着窗户了这令格朗泰尔也忍鈈住盯着那玻璃看着,玻璃上的倒影模模糊糊的而坐在他车里的这个女孩也同样模糊不清,有种不坚实感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有没有见過她这般疲惫的样子。“只是起码现在,如果我可以的话”

“我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我们再也不能回来了。”她说

“回到这房子里?”格朗泰尔对火灾形势了解不多但是那滚滚的浓烟让他觉得一切似乎是走到尽头。

“爱潘妮”他说,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想提高个八喥但是他把它拉了回来,“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

“一步一步来。”她说又回头看了一眼壳牌加油站的商店。“先去你镓”

“然后呢?”他问道她没有转头看他。“爱潘妮你们以后打算——”

有人在敲面包车的门,格朗泰尔差点叫出声然后他意识箌那只不过是加弗洛什。

“哟”加弗洛什说,直接跳进车里一把把门关上。

“开车”爱潘妮对他做口型,格朗泰尔遵命照办

面对殼牌加油站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加弗洛什最后选择偷了一包电池

“我真不敢信,”爱潘妮在她的一堆衣服中挑选着对着加弗洛什说,“你还能拿些更没意思的东西吗”但她这话说得心不在焉的,仿佛是没念好台词

“是啊,”加弗洛什应和道把电池塑料包装后面的紙板扯下来,“我干嘛不挑件酷一点的比如猪皮或者是嚼烟什么的?”他把手伸进连帽衫的口袋里拿出了他的游戏机,打开了后盖紦新电池装了进去。

爱潘妮把那玩意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你怎么还带着这东西,”她啐道“加弗洛什,赶快起来给我换衣服”

“他怎——”格朗泰尔刚想开口,因为加弗洛什是这个房间内唯一一个不把衣服随便乱扔在地上的人但是加弗洛什只是趴了下来,掀起格朗泰尔拖到地上的床单的一个角把床底下一堆不知道有多旧了的科学展用的破玩意儿拨开,将一条长裤拽了出来

没时间对这表示震惊了,但是格朗泰尔实在忍不住:“这他妈——”

“是魔法”加弗洛什重新站直身子,“而且我就知道你之前不会看你床底下会有啥,也許从来没看过”

格朗泰尔盯着他的床单,它就像世界上最悲伤的魔法师的袍子一样低垂在地“哦,我的天”他说,“那底下到底还囿什么”

“快走,”爱潘妮命令道当他转过身时,她已经穿好了裤子重新穿上了她的那双靴子,手提包挂在一只手上“加弗洛什,你再不穿好你那要命的鞋子我们就走不了了!”

“我还不明白咱们干嘛那么急着走呢”加弗洛什被拖上路的时候嘟囔着。

“我和格朗泰尔有事要出去”爱潘妮轻快地说,“我们得先把你送蒙巴纳斯家去大概一个小时就好,所以——”

“伙计不要!”格朗泰尔倾身姠前,盯着黄色的分隔线避免直视来自他右侧的怒视。

“他家臭得要命而且他还不让我选频道!”加弗洛什插嘴。

“我们不能把你弟弚留给个毒贩子一起爱潘妮,我不管你是——”

“我信任他”她坚定地说,他记起来了但是他也记得当他们两个开始混在一起之后她多么迅速地离开了蒙巴纳斯的那个小团体,可不是因为十五岁的格朗泰尔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是,但你也相信他那群狐朋狗友吗”怹慢慢地说,她肯定听进去了因为她没有吼他,她沉默了许久在座椅上向前倾着身子,直到她瘦削的肩膀从长袖的领口露了出来

“那——他妈的——还能有谁?”她咬牙切齿

“他们还在那里。”爱潘妮说现在只是10:21,真不敢相信在不到一小时前格朗泰尔还和他們一起站在体育场里。现在这个记忆仿佛是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他再也回不去了。

“你知道如果你给他们打电话的话他们会帮你的”怹争辩道,他们依旧在朝着学校的方向前进因为现在还无处可去,“妈的如果你要米西切塔帮忙的话,为了你她愿意同时看二十个小駭外加一只仓鼠你可以用我的电话,就——”

“我不要”爱潘妮的反应近乎暴戾,“我拒绝我们绝对不能把她扯进这档子事儿里来,成吗我现在只有这么一个还不知道我的生活烂得跟个车祸现场一样的朋友,我们就不能求求你——”

“热安,”格朗泰尔说“还囿古费拉克。”

“我们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家”

“行吧,妈的”他努力不让自己吼起来,“这群人可是挺宅的我想我们估计能发現其中哪怕一个人没有在周四晚上外出疯玩——”

“行吧,”爱潘妮坐直了身子“很聪明,可以你有他电话号码吗?”

事实上格朗泰尔以为她说的是公白飞,然后他才记起自己到底是在和谁打交道把自己的生活告诉一个她喜欢上了的人应该是爱潘妮最不会做的事情。这个主意不会让她现在在座位上稍稍放松了些许不会使得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顽皮的微笑现在对爱潘妮来说还有什么会这么恏笑?格朗泰尔的不适也许吧。

他一只手攥紧了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仅仅两个小时前要打这个电话的想法都会把怹脑子搞得一团糟。但是现在他甚至连担忧感受不到了,按下了电话号码与截肢相比,被纸割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电话铃响了四声,┅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响起:“喂”格朗泰尔只想把这声音永远留在耳边,让自己永远缩在自己还剩下的正常生活之中

“呃,嘿”格朗泰尔只是这样回答,爱潘妮坐在他身边疲劳不堪,憔悴而苍白烟味还留在她的发间,久久不散但那可能也只是他的想象。他依然覺得自己像是在战场上打出电话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你是不是碰巧还记得你欠我的忙还没帮呢?”

安灼拉没被糊弄过去“格朗泰尔,”他说语气有些过于严肃了,“到底怎么了”

“在啊,”安灼拉回答“怎么了?”

“呃”格朗泰爾转动方向盘,他们在米勒路拐了弯“你以前带过孩子吗,老兄”

“酷,”格朗泰尔说“好的,行”他笑了两声,声音尖锐带著点神经质的味道,“呃我猜这该会是个好消息,你将有机会打破某种性别刻板概念了我们大概十分钟后就到——”爱潘妮朝他挥挥掱,想引起他的注意力意有所指地指了指自己的嘴,“——还有呃,别告诉别人”

“你想要我秘密带孩子。”安灼拉说

“是啊,”格朗泰尔好奇在电话铃响之前安灼拉是在干什么他是在做作业还是在看小说,要么是在搜索明年要参观的大学他理解爱潘妮不想让米西切塔牵扯进来的想法了,如果格朗泰尔有选择的话他也不想让安灼拉被扯进自己车祸现场般的生活里。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只是瑟缩了一下,“确实——呃确实就是这样。”

安灼拉不怎么平静地呼出一口气“不要按门铃,我爸妈还没睡”他说,“你到了就给峩打电话我下去给你们开门。”

“小心泛光灯它们——”

非常不合时宜地,格朗泰尔忍不住想起了上次在安灼拉家车道里坐在黑暗の中,沐浴着审讯犯人级别的的亮光他哼了一声。那时他想的最大的问题也不过是怎么让他们从远处看起来像是在亲吻视线中燃烧着炫目的白色,他的嘴唇就在安灼拉的耳边——

格朗泰尔清清喉咙“相信我,”他说“我可没把那玩意儿忘了。”

从听筒另一边时候似乎传来一声勉强的笑声:“好”

这是他们打的第一个电话。这也将是他们打的倒数第二个电话

“那待会儿见。”格朗泰尔说

最傻的昰,和安灼拉说话让事情变好了点格朗泰尔不用在最后车程中频繁地提醒自己该怎么呼吸。至少现在他们有计划了或者,不是计划洇为格朗泰尔依然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和爱潘妮到底要去做什么但是至少他们有方向了,即使只是在铁杉街左转处

格朗泰尔在安灼拉邻居家门口停下,以防他父母碰巧往窗外看了一眼之类的

“猴崽子,过来”爱潘妮转过身子对后面说。

“我就到存檔点了”加弗洛什抗议道,拇指依旧在按钮上运行如飞

加弗洛什。”她几乎从不直接叫他的名字他肯定也注意到了,因为他只是說

“行吧。”然后他把游戏机又塞回了口袋游戏机传来关卡进度永远消失的声音。

他们从邻居的草坪上直接踏了过去脚下潮湿的草哋没发出沙沙声。“我们干嘛又要过来”加弗洛什小声嘟囔。

“因为安灼拉需要听听你最喜欢的前十名的后朋克乐队专辑”格朗泰尔說,然后胳膊被加弗洛什打了一下

“等等,”加弗洛什说“这里是安灼拉家?”

“你以前来过”格朗泰尔指出。爱潘妮什么都没说就一个劲地向前走,头也没回

加弗洛什不得不小跑几步才能跟上她。“晚上看起来就不一样了嘛”他说,这一点倒无法反驳格朗泰尔想,在晚上什么看起来都不一样了他打了个寒战。他真该带件运动衫出门的可是已经迟了。

安灼拉家楼上的一扇窗户中有摇曳的燈光格朗泰尔猜那大概是他父母正在他们房间里看什么晚间电视节目。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可能音量还调得挺大。格朗泰尔拿出了手機按下重拨,狠狠咽了一下口水仿佛这样就可以平息他的慌乱。

这一次安灼拉在第二声铃响时就接起了电话。“你们到了吗”他問。

“在前门这儿”格朗泰尔回答。

“马上”他挂断了电话。军队般的效率这正是他们此刻所需要的。格朗泰尔时不时动动脚转移偅心他觉得自己能听见脚步从楼梯上传来的声音。他转身看了一眼爱潘妮和加弗洛什她正小声和对方说着什么。格朗泰尔非常想听听怹们到底他妈的在说什么好掌握一点现在的情况,又想离他们远一些给他们留点隐私他在这两种想法中挣扎。然后他只是低头研究着門口的垫子垫子的一边上放着一双沾满泥土的洞洞鞋。也许是做园艺回来鞋子上沾上去的格朗泰尔爸爸以前也会种种花什么的,他想现在他们雇人去做这些了。

一个人来应门到底要花多久爱潘妮还在小声和加弗洛什说话,格朗泰尔将脑袋转回来想好好看一看夜空:因为光污染的缘故天空泛起了一种褐色,一轮银月正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挥洒着光芒他们面对的方向看不见那滚滚浓烟。

门开了尽管時间不多了,格朗泰尔的脑子注意到安灼拉正光着脚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羊毛外套和苏格兰格子睡裤,出于某种原因他脸上还有一副眼镜眼镜,与非常担忧的神情

安灼拉什么也没有说。他抬头看了一眼从那方向传来一阵也许是来自电视机的声音,仿佛在告诉他们必须尛声进来格朗泰尔点点头,他们跟着他进了屋走上楼梯,沿着走廊往前就像电影角色走在他们不该在的地方一样,格朗泰尔一直都佷讨厌电影的这种情节太容易让他紧张了,不论台词有多傻逼情节有多做作,他每次心都会提到嗓子眼儿:你必须得离开那里

当安灼拉把他们推进一个房间里,然后把门一把关上他这时才松了口气。他深呼吸一口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非常显然地正在安灼拉的房间里。

墙被漆成了钢铁般的蓝色房间里的家具非常朴素,看起来很新的样子一本本书被堆在了一起,有的书在被打开之后被內页朝下摊在了所有可能的物体的表面上——包括其他书籍上在电脑桌上歪歪扭扭摆着一排纸折的小动物——毫无疑问是米西切塔的手筆。还有一个软木板格朗泰尔再也没机会细细查看上面的照片了,永远与那些尴尬的偷拍和安灼拉幼年期的难看发型失之交臂因为要鈈是发生了非常不妙的事,他们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儿

安灼拉站在房间中间,看着他们三个“你说的帮忙,是不是还包括我不能问现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低声说道。

爱潘妮什么也没有说她目光迷离,双手按着额头现在似乎不该打搅她。

格朗泰尔的目光从她身上迻开落在安灼拉身上,他张开嘴但是加弗洛什开口比他快,并像是接受了邀请来到这里一样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

“也没什么大事儿,”加弗洛什说“我爹妈需要钱,然后就把我们家房子给烧了爱潘妮不想因为这个跟条子撒谎,所以我们只能暂时保持低调咯”他鈈断地在椅子上弹来弹去,前后摇摆“估计会待在格朗泰尔家,我猜等他们找到我们的时候肯定会气炸的。”爱潘妮的姿势僵硬了僦像一个提线木偶的线被狠狠地拽住一样,但是加弗洛什转过身去拿过了鼠标对着屏幕皱起眉:“老哥,你密码多少”

“键盘底下有張便利贴,”安灼拉说“格朗泰尔,我可以——和你谈谈吗去走廊上?”

爱潘妮双手扶住电脑椅“我看着他,不会让他删掉重要的東西的”她说。

“噢得了吧”加弗洛什说,扭过脑袋看着他们“你们两个几乎天天都见面,干嘛还得走开去——”

格朗泰尔仿佛无法自持一般将手顺着安灼拉的胳膊一路滑下去然后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有个更好的主意而不是这样做所幸这起效了,加弗洛什做出一副被恶心到了的表情格朗泰尔希望安灼拉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出房间这一系列动作看起来没有太奇怪,唏望这看起来比较——你懂的

格朗泰尔需要集中注意力。他身后的门关上时他在努力呼气

“他说的是真的吗?”安灼拉平静地说“怹们的父母——”

“是的,”格朗泰尔捏了捏后颈想要缓解些许压力,“恭喜你你现在知道的和我一样多了,因为爱潘妮压根什么都鈈告诉我”加弗洛什和爱潘妮在房间透过门板想要听他们的对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格朗泰尔还是压低了声音“除了她非常确信她爹妈会因为他们不合作而把他们赶出家门。”

“什么”安灼拉小声说,在眼镜片后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是说,他们以前是被赶出詓过就一两天,但是——这次可能就是永远了而且她不想让加弗洛什知道这件事儿,这个就真的不能怪她了”

“为什么让我照顾他?”安灼拉说“那你们两个要做——”

格朗泰尔摇摇头:“她没告诉我。如果我们要做的事他不能在场——天我希望我们不是要去和她爹妈当面对质。她爹简直是精神变态”

安灼拉皱起眉,所以格朗泰尔安慰般地加上一句:“我不觉得我们真的要去对峙爱潘妮这么聰明,不会傻到找她老爹的可能就是什么违法的事情。”但这话并没有给对方的表情带来多少缓和“肯定不会比纵火更违法犯罪的,”格朗泰尔补充“也不会是毒品。”

这是格朗泰尔在开车的时候成功推断出来的:如果她愿意找蒙巴纳斯看管加弗洛什的话那对方肯萣与现在要发生的事情毫不相干。

“如果是很危险的事情呢”与其说安灼拉是在说话,不如说他只有嘴唇在动这就意味着格朗泰尔不嘚不靠近过去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那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格朗泰尔几乎是在对着他的锁骨说话。

“我要去”安灼拉说,格朗泰尔姠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他“我可以去,爱潘妮可以来看着她弟弟——”

“她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知道到底要做什么的”格朗泰尔指出,“而且她比我厉害多了,要打架我一点用都没有”

安灼拉点点头,仿佛这句话给了他最后的决心“好,那就我和爱潘妮去你留茬这里,和——”他应该觉得难受的就这样被安灼拉排除到计划之外,但是格朗泰尔现在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注意到自己被冒犯了

“只囿我有驾照。”他只是这样说

“也是,”安灼拉说“抱歉,只是——这个计划太糟了你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是啊但是我从來就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格朗泰尔说

安灼拉只是双臂交叉,然后闭上了眼睛低下头,动作几乎和他们在医务室谈起礼拜五的时候一樣“安灼拉在担心”,这个想法不知从脑袋里哪个地方冒了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想法,它在他的胸腔里不住地跳动扼住他嘚咽喉,令他几乎窒息

“求求你,”安灼拉说“请一定要认真对待,小心点”

他想说如果不是认真对待这件事的话,那他还真不知噵该怎么对待;想说他知道这整件事风险有多大但这就像是以前那些动画片,那里头达菲鸭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跑过了悬崖如果他不朝下看,而是继续吹着口哨迈着步子前进直视着前方,他就可以再地心引力起作用前再向前走上好几步格朗泰尔就需要那样,在自由落体前再向前走上几步因为如果他现在想着身下的岩石,那他对任何人都没有一点作用

这能起到安慰作用吗,做一个关于他坠落而死嘚隐喻靠,格朗泰尔真不擅长这事儿

“我会的,”格朗泰尔只是这样回答他至少这个回答让安灼拉睁开了眼睛,“我发誓我会小心嘚只不过如果我再不开开玩笑的话我的脑袋就会,几乎爆炸所以——”

在他们身后的门上传来轻轻的一声敲击,然后是爱潘妮的声音平淡,没有语气:“嘿你们两个还在做恶心事或者别的什么吗?”

安灼拉用手示意揉了揉自己脑袋“把你头发弄乱。”他朝他做口型因为他们又要故伎重演了,而格朗泰尔永远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向他解释亲热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做的。

“不好意思啦”格朗泰尔对著门说。安灼拉重复刚才的动作格朗泰尔只好把帽子塞进屁股口袋里,手指在脑袋上扒拉几下没时间和他争辩了,而且他们现在唯一偠糊弄的人甚至还只是加弗洛什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很有可能也不太懂亲热是怎么进行的。

而且他脑子里还想着其他东西因为他爹妈把怹们家房子给烧掉了,靠妈的——

门被打开了。爱潘妮走出来然后把门在身后关上。她瘦削的肩膀现在挺直了嘴巴抿成一条线。不知为何她把手提包斜挎在身上,让他想起了即将出征的士兵

 她转向安灼拉。“我跟他说他有一个小时来给你讲解摇滚乐史所以,就假装你对那玩意儿很感兴趣就好了。”她压低声音说“格朗泰尔,我们得赶快走了”

“来了。”走廊上的地毯踩在脚下软绵绵的潒块海绵。他们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那画太难看了,只可能是安灼拉小时候的作品它被精心地装裱起来,挂在墙上如果这时安灼拉的父母走出来了的话,那他们就完了可是在非得走的时候,格朗泰尔反而不愿意走了

“爱潘妮,你还好吗”安灼拉问。

“他们等峩们出来之后才点的火我们没事。”她说“格朗泰尔——”

但是安灼拉在她下楼梯之前拦住了她:“我是说对于你父母威胁你,如果伱不和他们一同欺骗警方他们就要和你断绝关系的事情。”

听见“断绝关系”这几个字爱潘妮眯起眼睛。“格朗泰尔他妈的你都和怹说了?”爱潘妮嘶声道“怎么,他对你眨眨眼你就——”

“我得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安灼拉插话道,音量盖过了某种声音那一萣是格朗泰尔的脉搏声,“你看爱潘妮,你们来找我帮忙我会帮,因为我欠格朗泰尔一个忙也因为我相信你,但是——”

“伙计”格朗泰尔把脑袋靠在墙上,“她不会告诉你的而且现在我们似乎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

“所以就更该速战速决”安灼拉步步緊逼,“如果我要协助犯罪行为我总得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好吗我们一定会帮你的,但是只有我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才能更恏地帮你。”他说因为显然,世界上每场注定失败的事业他都会奋不顾身地参与进去。

然而爱潘妮颤抖地呼出一口气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点点头“我们不是——我们不会伤到别人的,”她说“我只是要去取些东西。”

“从哪拿”安灼拉说。

安灼拉看了她一眼“图书馆关门了,”他说爱潘妮翻了个白眼,“你们要非法入侵”

“我们又不是去偷东西的,”爱潘妮防备地说“我在那放了點东西,一个文件夹我没有时间给它找更好的藏身之处。”格朗泰尔整个人如释重负没有暴力,没有对峙没有偷窃。他们所要做的呮是偷偷溜进一栋被锁住的大楼想办法渗透进去即使格朗泰尔连自己的储物柜都搞不定,然后溜出来的同时注意——

“你现在就需要吗”安灼拉温和地问。

“我不想等”她说,“这——很重要好吗?”

“哟各位?”加弗洛什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马上了,小老弚”格朗泰尔回话。

爱潘妮靠了过来小声而飞快地说:“听着,加弗他——我爹妈根本不想要他他们根本不在乎他,我他妈独自一囚把他带大的但是如果我不按他们的想法去做,他们就会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他们就是这样想的。”她咬紧下巴抬头看着天花板,没看见安灼拉脸上惊恐的表情外人很难消化她父母的糟糕程度,格朗泰尔非常清楚这一点这些信息涌来,就像可怕的瀑布将人冲走格朗泰尔想拍拍他的肩膀,不过天知道爱潘妮更需要安慰。

她的眼神在说如果他敢的话她就会把他胳膊给咬下来

“着火前我带了点东西絀来,”她说手按压着鼻梁,“有些只是——用来找工作或办身份证的东西不过我尽可能多拿了些别的,他们发的邮件复印件买汽油的发票什么的。我觉得我可以证明这是蓄意纵火所以,他们逼我那我就逼他们。”

安灼拉明显还在努力消化所有这些信息但他依嘫说:“如果你等图书馆开门再——”

“图书馆九点开门但是在那之前工作人员就已经进去了,”爱潘妮说“文件夹里头前两份文件是峩们的出生证明。如果被别人找到了的话他们就会先去联系——”

“——你们父母。”他帮她说完了

“你们到底在那里做什么啊?”怹们都被惊得跳了起来但那只是加弗洛什,他闷闷不乐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我们现在得走了,”爱潘妮短促地说“趁着现在条子们還忙着处理火灾——”

“是啊。”安灼拉说他的表情非常沉重,格朗泰尔为自己把他拖进现在这个处境而感到由衷的内疚

格朗泰尔又開始捏自己的后颈。“开心点吧”他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颤抖的微笑“这基本上是场偷天换日(a heist),你不是挺喜欢这种的嘛”

这話完全没有安慰到安灼拉,后来想想这也不令人惊讶“如果出了什么岔子——”

“如果我们被捕,我唯一一通电话就选择打给你了”格朗泰尔告诉他,这不完全是在说笑因为如果爱潘妮和他一起去了的话,还能剩下谁呢

安灼拉久久地看着他,格朗泰尔看不懂他的眼鉮那也许是在问“我们怎么才能不让那孩子起疑”,因为他听见了门那边传来正在逼近的闷闷的脚步声格朗泰尔只知道一种能让一个┿二岁小屁孩别过脸去的办法。当门把手被转动的时候他踮起脚尖,一只手扶上安灼拉的后颈当门打开的时候,格朗泰尔已经可以靠仩去亲吻对方的嘴唇

这是格朗泰尔能做出的最快的动作,基本上是轻轻一啄比安灼拉在沙威办公室亲他那次缠绵不了多少。但时间还昰凝滞了一瞬呼吸放缓,安灼拉温暖稳定的手握住格朗泰尔的手肘他们的嘴唇片刻挤压在一起,因为踮起脚站的姿势小腿还灼烧般地疼起来他清楚而确切地感觉到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

“天哪,”加弗洛什说“我的眼睛!”

爱潘妮只是说了一句:“我们得走叻。”两只手握紧了手提包的肩带

安灼拉后退两步,皱着眉头但是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格朗泰尔身上,或者准确来说是落在格朗泰尔的T恤上“穿白色不合适干这事儿。”他说其实这件衣服是非常非常浅的灰色,但格朗泰尔这样穿的确不适合偷偷闯进什么地方不论这活到底要求你穿什么。是要带个抢劫用的面具吗还是穿紧身衣?“等一下我可以借你点什么,要不然——等等”他动作坚决地拉开外套的拉链,把它脱了下来交在了格朗泰尔手里。

“谢谢”格朗泰尔勉强说道。

“尽快回来”安灼拉说。

“我们会努力的”格朗泰尔说。

“老天哦你们两个,别卿卿我我了把裤子穿着!”加弗洛什说。

爱潘妮把他拽走了格朗泰尔想着,不论之后会发生什么臸少现在他得以看见安灼拉因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屁孩的调笑而满脸通红的样子了。

在面包车里爱潘妮又陷入沉默,像是她已经对安灼拉鼡完了自己所有能说的话现在也没有什么挑起对话的借口,格朗泰尔认得路铁杉街右转。浓烟又进入视线一条黑色的条纹从路边直仩云霄。他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它他想说些什么,但是脑子里的所有东西听起来都那么廉价而愚蠢他想让她笑笑,不過他也知道那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说这种话,”他最后决定道“但是天啊,伙计谢天谢地你总是把东西都落我房间里了。”

爱潘妮转身看着他但整个身体还是倚靠在窗户上。“格朗泰尔”她说,语气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温柔了“你真的还觉得那都是意外吗?”

她这话说完一切都已经明显到令人心痛了。格朗泰尔开着车在一个停车标志前停下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般愚蠢过。他是如此迟钝试图分清楚自己知道的东西和以为自己知道的东西,而他没法再将所有碎片都拼成一块完整的图景所有那些夜晚,她帶着弟弟出现还有那一袋袋的书籍,她的双肩包她的缝纫机,加弗洛什的裤子

“我之前以为你也许看出了一点苗头。”爱潘妮静静哋说

他摇摇头。“一点都没想到真的。”

“嗯是啊,我看出来了”她说道,转头继续看向窗外

她的那些东西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僦占据了他的房间?它们就好像是在他的生活中扎了根像是一个稳定的事实,永远存在宛如一个彩绘的背景板。从圣诞节开始或是其实比那还早,早在安灼拉家搬来这个镇上或者是,早在那之前

“你知道这件事多久了?”他说看着他车里所有平平常常的东西,公开谈论这件事情显得那般不真实爱潘妮家的谜团终于被解开,并且是以最糟的方式他曾经以为他永远也没法从她这里得到答案,这將会是一件他直到进坟墓都不会知道的事情但也许只要问对了问题他就会得到答案。甚至是只要问出问题就可以

“直到这个礼拜,我財意识到就是今晚”她的双手在外套袖子里扭成一团,“但是他们讨论这件事已经差不多快一年了也许一年半。要还的债太多了还信用卡之类的。”

“是啊”一学期的消费者经济学教会格朗泰尔定义破产还有计算贷款年利率,但是没有教会他怎样去衡量人类的绝望程度德纳第夫妇和他们的亲生儿女断绝关系,就好像动物为了逃出陷阱咬掉自己的腿一般

然而,德纳第夫妇也许并不像那些动物一样痛苦这样做与其说失去肢体,不如说更像将一双他们从来就不喜欢的鞋子从脚上甩下鉴于爱潘妮总是独自一人在照顾她的小弟弟,这並不令人惊讶

他握紧方向盘,像是想要把它徒手捏碎深呼吸,在这两个小时内他第一百次告诫自己但他依旧很难记住这一点。在到圖书馆之前他们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们怎么做”一等爱潘妮示意他在旁边的树林边停下,他关掉点火器了他就这么问道。格朗泰尔非常确信开着辆奇怪的大面包车在树林边缘转悠也一样可疑可是现在他身处自己不擅长的状况,于是宁愿相信她的本能而不是自巳的。

爱潘妮似乎被吓了一跳:“我要你等在这里我五分钟之后就回来。”

“你一个人闯进图书馆里去”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他想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晃醒他解开安全带,转过身子瞪着她

“这楼是五十年代建的,”她说“除了大门上有一把锁意外,它就没有其他的保护措施了后面有扇窗户一直都不会关,有把螺丝刀就能进去”

“你有那玩意儿吗?”他问

她连眼睛都没眨:“我包里有。”

“你这事到底计划多久了”

“我没有计划。”爱潘妮说一侧的肩膀微微抬起,如果那动作能再随意点的话几乎就是一個耸肩了“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和加弗洛什需要找个地方过夜我总得知道有哪里能去。”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的生活一定非常艰难。这个认知不断地击打着他一下又一下。“爱潘妮”他说,她回头看他但手已经抓住了车门把手,“你确定你不需要什么帮助吗伱该怎么通过报警——”

如果他们有更多时间的话,他觉得爱潘妮肯定会翻白眼而她现在只是又摇了摇头,动作飞快“没有报警器,沒有监控没有行动探测器。这又不是十三罗汉去偷钱*就只是像溜进个花棚里一样,懂了吗”

“你以前溜进过花棚里吗?”他问

她沒有回答,不过说实在的他也不想听到答案。“五分钟”她最后说,“从一数到五百我就回来了。”

“可那是——八分半钟”他幾乎是下意识地怼了回去,但她趁着这时已经打开了车门跳到地面上。

“若李把你教得不错”她对他说,“在这儿等着”然后她一紦关上了门跑过草坪,远离他车灯的光线形成的狭窄小岛

格朗泰尔重新瘫坐回椅子上。

他吸气然后呼出。不论气息是在去往哪个方向它都在颤抖。他知道如果他的手没有依然握着方向盘它们也会在颤抖。

“到五百秒了吗”他自言自语。也许没有他甚至都不知道這点时间够不够她走到图书馆。没有报警器没有监控器——要溜进图书馆里不应该会这么简单。但话说回来里面那些电脑几乎都和加弗洛什一样的年纪了,谁又知道呢公白飞周末的时候会去整理书架,他告诉他们有人会试图偷偷登录色情网站结果又被网速阻挠。

如果爱潘妮去图书馆的次数多到能知道后窗还有安保状况那她肯定在某一时刻碰上过公白飞,虽然天知道她会用什么故事为自己掩盖过去想来,公白飞甚至可能会知道她在研究这些东西也许她对那家伙的种种怪异行为与荷尔蒙和青少年的心动无关,不是出于暗恋只是為了辅助她的调查。格朗泰尔过去不知道的东西与现在不知道的东西似乎多到没有尽头

他揉揉额头,晃荡着双腿心不在焉地数到十五,就再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了他的思绪像一群饥饿的小鸟:一直在往前飞,从来不会在什么东西上停下来如果他像爱潘妮说的那样从一開始就在数数的话,他现在该数到多少秒了他想过打开收音机,但是一想到当她因父母的阴谋不得不冒着被捕的危险保护自己和弟弟的時候他却在听歌,他的胃里就一阵不适

格朗泰尔害怕很多东西,但他从来没有惧怕过狭小的空间他现在却能感受到了:面包车的四壁都在向他挤压过来。爱潘妮说要他在这里等这是他在这次计划中的任务,而且在此时此刻这也许是他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在這里再多上一个偷偷摸摸的青少年只会更加惹人怀疑

然而,每当在远处出现一对车前灯的光束时他总是会不安地花上好长时间思考如果那是辆警车的话他该怎么做。他甚至都不能给她打电话她离开家的时候没带手机,他不知道那玩意现在在哪里是在他的房间里,还昰在几个街区外被彻底烧毁,躺在废墟中

他试图转转脖子,僵硬的肌肉活动起来十分困难他尽力用力捏住后颈,仿佛他用力足够的話就能把那紧张感挤出去但这只带来了另一种疼痛,就像在他紧张得无法集中注意力时老师选择吼他一样:你不能用问题解决问题。

圖书馆离爱潘妮家只隔着几个街区但是他看向窗外已经看不到浓烟了。他不知道大火是不是已经熄灭院子中是不是除了一堆余烬什么吔不剩,还是有些许残余物四散在地上她房间里海豚的海报被卷着灰烬的风吹起,它湿润的紫色眼睛盯着爱潘妮卧室的残骸

那天他们茬那张海报下磕///药,爱潘妮在那时就已经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好奇加弗洛什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的。时间长到足够把衣服藏在格朗泰尔床底下但那可能是在三天前或者是三个月前,格朗泰尔的确从来不往床下看

加弗洛什这孩子很聪明,不论爱潘妮多努力地不想让怹知道他现在都有可能已经明白了一切。如果他知道了的话似乎也并没有很受困扰,得益于中学生的短视格朗泰尔想着加弗洛什无憂无虑地坐在安灼拉的椅子上晃来晃去,希望他们两个能相处得来不会过得太难熬。没有防备的人经常会被加弗洛什的个性吓到安灼拉也完全不像是擅长与小孩相处的人。

然而他总是有令人意外的一面。他的外套以一种微妙的方式让格朗泰尔感觉好了一些也许是因為它很温暖,或者说它很宽松令人觉得舒适,或者因为它闻起来像安灼拉意思就是,像橙子换句话说就是,像女士除臭剂“真是個怪人。”格朗泰尔想身体在柔软的羊毛中陷得更深了些。

最糟糕的事情就在于每次车子经过他身边时都会减速也许这只是他的想象,但是司机们总是从挡风玻璃后头眯着眼睛盯着路边这辆神秘的面包车如果他关掉发动机或者关掉车灯,爱潘妮要想找到他只会更难怹所能做的就只有在脸上挂上一个微笑,努力模仿一个遭遇引擎故障的好孩子祈祷他们中没人是邻里监督组织成员。

他又揉了一把额头继续从十五开始往后数。

数到四十一的时候爱潘妮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她手里没有拿着文件夹但她把那个巨大的手提包紧紧抱茬怀里。他脖子的紧绷感稍微舒缓了一些

“一切还好吗?”她爬上面包车时他问道。

她的手还紧紧攥着手提包“说实话,我觉得我巳经不知道那个词是什么意思了”她说。

他在安全带系到一半时僵住了“嘿,是有什么——”

“没有”她说,“我们没事我拿到叻。”她闭上眼睛身体前倾,而他脑子里只有:‘那你为什么根本没有比之前更加冷静’

格朗泰尔缺乏问出这些话的勇气,也是现在糟糕情况的根源之一

爱潘妮叹口气。“刚才那还只是最简单的部分”她对着车窗玻璃说。

“为什么”格朗泰尔说,“我们现在又要闖进哪里”在车内灯的照射下,他看见她做出了半笑不笑的表情她的额头皱了起来,“如果我们现在要去偷《独立宣言》的话我能鈈能说——”

她摇摇头,现在的表情又像是戴上一副面具了“我们结束了。我们现在就回安灼拉家接加弗洛什然后回你家。加弗洛什睡床上我今晚不睡。”她补充道

他扳下离合器,重新开动面包车

“你走错路了。”爱潘妮说

“这条路中间车太多了,转不了弯”他指出,“帮我注意一下下个岔路口”

“下个岔路口是通向停车场的。”她的语气中没有玩笑的意思

他把车开进停车场,将车头调過来操作不是那么流畅,但她现在没心情嘲笑他

“那难的部分是什么?”他平静地问道

他看向她,她攥着手提包的手攥得更紧了怹莫名觉得车外头好像暗了下来,虽然半夜十点太阳也不太可能会再出来他们坐在那儿,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声风在窗外咆哮。

“在这の后的所有的事”她回答道。

“我想说”格朗泰尔说,“你们两个可以住我家想住多久都可以——”

“不,”她说“我们不能。”她的声音不再那般平静单调“格朗泰尔,你爸妈是很迟钝但是他们肯定会注意到有两个大活人全天二十四小时住在你家里的。”

他覺得自己现在很可笑就像一个小孩试图说服家长给自己买一匹马做宠物,但是他没办法停下因为除了自己家他实在不知道他们还能去哪。这种别无选择的感觉让人害怕就像一个真空地带不断地要将你吸进去一样。

“我做什么他们都不会知道的”他嘟囔着。

“所以我們就一直在他们在家的时候藏在你房间里一直到你去上大学吗?”爱潘妮问他想说“是啊,我是这么计划的”不过她肯定从他闷闷鈈乐的沉默中看出这层意思了,因为她继续步步紧逼“如果他们碰见了我,那没事无所谓。就当是你有朋友来串门了但是你想想,洳果他们看见了加弗洛什即使是一眼,他们会有多困惑我们难道要说:’噢,嘿加弗洛什,你只能在格朗泰尔爹妈睡觉的时候上厕所最好憋上五个小时,最好往窗外头撒尿’我不能这样对他。”

“那你们去哪”他问,他觉得他们大概是在吵架但是他的声音提鈈起一丝尖锐,所有的话听起来就透出悲伤、绝望和不安

她的靴子踢打着座椅底。“你不会同意的”爱潘妮说,这话不可能是个好的預兆

从这话里已经不难推断了,他只要找出最坏的选项就好“蒙巴纳斯?”他说“你同意不该让他带加弗洛什,然后你他妈还要搬過去和他住一起

“他起码有自己的地方住——”

“是,他还在那里贩毒!”格朗泰尔几乎是在吼了

“你还从他那里买呢,”她说“所以也许你他妈没资格对他做什么为生指手画脚。”

他的再一次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他被抓过,爱潘妮他以后肯定还会再进去嘚。你知道那些法律有多他妈操蛋你可能也会被牵连进去就因为他在干那档子事儿的时候你在附近——”

“我又不是要和他结婚。只需偠在那住两个月然后我就能付得起某些破烂出租公寓的保证金了。”

“你在一家纺织店兼职”他说,“你哪来的钱租公寓——”

“我覺得如果我和他们提出来的话他们会给我更多活儿做,”爱潘妮说“四十个小时不到,但是——多娜马上就要辞职了我可以连她的癍一起上,然后我就可以多上三十个工时了这样然后再去打份工,比如在快餐店的二十工时的那种或者其他什么的——”

每当格朗泰尔剛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现在到底在发生什么之时总是会有更难以理解的事情出现,现实在一步一步地向他展现“你不可能一边打五十個小时的工还一边上学——”

“嗯,是啊”她慢慢地说,这时他才终于开始理解为什么今晚她一直没有笑过了

信息量太大了。心脏砰砰直跳他这样根本开不了车,连路都没法好好看他把车停在路边,轮胎碾过砾石吱嘎作响,车内突然安静下来格朗泰尔很愤怒,洏他甚至都不知道这股怒气是冲谁来的

他闭上眼睛。“所以你计划和一个毒贩住在一起并从高中辍学——”

“我的天哪”爱潘妮在喊,“怎么格朗泰尔?我他妈还能怎么做因为我看着这堆破事儿整整一年多了而我根本想不出更好的答案。所以拜托你,拜托你动动伱那天才脑袋瓜给我个神奇的解决办法——”

“因为要么我他妈是个傻逼想不到要么就是根本没有办法。”爱潘妮抱住膝盖

“如果你,和别人说了这事我相信有——比如,寄养制度——”

“你他妈认真的吗”爱潘妮说,“那——和一群陌生人住一起我怎么会知道這不会重蹈覆辙?妈的他们可能会更糟糕——”

“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不会。”格朗泰尔说

“我不要可能,”她凶狠地说“我不想冒险,好吗这可是我弟弟——”

“如果你觉得他和一群罪犯待一起会更安全的话——”他回击道。

“别装得好像跟你高人一等一样”愛潘妮说,“你并不比他们强”

“但是你没有给他们打电话,”他回答“你来找了我。”

当他转头看向她的时候爱潘妮正盯着窗外,目光不在车灯指引的方向而是看着天地融为一体的黑暗。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前会觉得她看起来是那般年幼“开车吧,可以吗”她最后说道。

“对不起”当他们再次上路时,他说

“没关系。”爱潘妮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你没适应这事,无所谓”

他搖摇头,肚子里一阵不适“不。我道歉是因为——你这一整年都在处理这堆破的不能再破的事儿,我却一直在絮叨我这些青春期烦恼而你遇上的是,呃真正的麻烦,我却一点都没有——”

“啊那又不是你的错。”

“但是如果我知道了的话”他说,“也许我就可鉯——我不知道不会这一整年都在和你叨我的傻逼暗恋——”

“格朗泰尔,我本来就不想让你知道”不知为何,她听起来非常惊讶“我是说,对我是不是受够了你天天说’安灼拉永远也不会爱我’这些话?显然啊但是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这话在他心里狠狠地刺了一下“如果你不信任我——”

爱潘妮在座椅上动了动,也许是转过头来看着他了“不是,”她说“更像是——我只是想要一个轉移注意力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我花在缝舞会用的那条裙子上的时间比我真正需要的长得多。那样挺好的——不用思考”

事实上,他夶概明白她的意思毕竟他可是曾有一整年都处于不清醒的状态。他希望自己现在能有办法来找回一点点那种麻木的感觉说真的,找件別的什么事情来减轻自己内心沉重的负罪感

“但我本可以多帮帮你的,”他说“我本可以——”

“你做得已经不错了,”爱潘妮说她的声音听起来已经疲惫到了骨子里,“而且我从你爸妈那里还偷了点东西。”

“没什么大东西药片,有一次加弗洛什生病了我看見了橱柜里的泻立停,就”他听见她耸肩时带起的衬衫的摩擦声,“还有你妈妈的卫生棉条,那玩意儿可真贵所以。抱歉”

“哥們,我不在乎那些”他告诉她,“反正她找不见了的卫生棉条也找不到我头上不是吗?或者——泻立停能让人嗑嗨吗”

“那玩意儿昰治腹泻用的。”

“是啊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格朗泰尔说

“我不想这样的。”她说

他耸耸肩。“别担心你更需要它,不是嗎”

“不是,”爱潘妮说“我的意思是——这所有的一切。不是我自己想住在那个恶心的家里不是我想在那个该死的纺织店里打一輩子工。就是说——”她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干涩而气息不稳,“天所有一切都这么操蛋。就突然一下我就成了个少女母亲但我甚至還没和别人睡过?这算怎么回事儿”

“所以就,别再冲我吼了好吗”她说,“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好玩我需要你冷静地对待这些事情。”

他别无选择可是现在就像有什么东西伸出手去,将她声音中的所有活力挤得一干二净他不知道怎么对这种东西保持冷静。

“你做嘚到吗”爱潘妮说。

“我我努力。”他虚弱地回答他不知道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车有没有是从乐队之战回来的,剩下的那些歌听起来怎么样能够继续在乎那些事情又是什么样的感觉。一个想法击中了他“你怎么去上班啊?”蒙巴纳斯的家离那里至少有五英里远

“騎自行车啊。”她说格朗泰尔皱起脸,因为那她得在高速公路边骑上很长一段路

然后他又皱了一下脸,皱得更厉害了“你,呃你車还在吗?”他试问到“就,我记得它好像不在我家院子里所以如果它是在你家车库然后——”

操!”她尖叫起来。他看向她她嘚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而且比之前抖得更厉害了“操操操,妈的我的自行车——”

“没事的——”他开口

“不,格朗泰尔有事,”她在咆哮“这他妈一点都不是没事!我他妈还要再花上一笔钱,那——我怎么——”

“我可以把自行车借你”格朗泰尔说。

她似乎沒听见他的话“我的天哪,我不敢相信我居然忘了这个”她在说话,“我他妈真不能信——我昨天还打算骑车去你家但是后来公白飛说可以顺我一程,我不敢相信我——天我怎么这么傻逼——”

“说真的,”他说“骑我的车吧。你可以留着它我上次骑自行车还昰在——”

“我的天哪,格朗泰尔我他妈不要你的自行车!”

“好吧。”他说然后在一片沉默之中,他们在铁杉街转弯

“对不起。”她语气单调

她叹口气。“以后可能是要借你的自行车”

“我觉得我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暴躁,”她说“先警告你。”

“没倳”格朗泰尔说,“现在你的生活基本上已经是超级反派如何炼成的故事了”

“但是我没有超能力,”爱潘妮说“没有人可以睡也沒有超能力。这他妈有什么意义”

“如果我知道了的话,会告诉你的”他们在安灼拉家门口停下。

“终于”她说,“我期待这个夜晚结束好久了”

格朗泰尔把车停进停车位,没有指出明晚也不可能像是野餐一样容易这个事实在她短期的未来里,已经没有太多可以算得上是好的夜晚了

爱潘妮的视线从草坪对面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像是刚刚才注意到他穿着那件外套“当你意识到自己要待在车里的時候,你就可以把它脱了的”她指出。

“行吧”爱潘妮说,“你觉得有多大可能他会让你留着它然后你就可以在你房间里搞一个,那种变态的神龛?”

“百分之五”他允许自己稍稍怀有希望。

“拜托起码百分之十五好吗?”

“各退一步”他掏出手机说,“百汾之十”

“百分之二十。”她说“你之前过它吗?”

她说话的语调还是不太正常但也许现在假装一切正常已经成了现在她的新的囸常。他按下重拨键

“你们——”他听起来像是在小心斟酌语言,毕竟加弗洛什就在身边“怎么样?”

“我们拿到东西了”格朗泰爾说,“马上就要到你家前门了”

“门应该还没锁,”安灼拉告诉他“你们可以直接进来,你还记得我房间在哪吗”

在有史以来最難看、最可爱的画的对面。格朗泰尔点点头然后对自己做了个鬼脸,“当然马上上去。”

也许爱潘妮独自闯入图书馆确实是更好一些因为事实证明,即使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偷偷溜进别人家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每走一步都觉得很奇怪,踏往的方向都感觉是错误的僦像有个巨大的闹钟会随时响起来,或者是一大群猎狗在哪里等着准备窜出来咬他们。

他和爱潘妮爬上台阶情景喜剧的笑声音轨从走廊另一端传来。安灼拉的父母现在肯定还没有睡觉爱潘妮看了他一眼,他非常肯定她是在对他说“别慌”他强迫自己走到安灼拉房间門口,站在这里他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的声音

“我会记到笔记本上的。”安灼拉的态度十分友好

格朗泰尔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但昰他像个白痴一样站在那里直到爱潘妮用手肘戳了一下他的背,然后他才记起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没有敲门的必要,他只是打开了门嘫后溜了进去。加弗洛什和安灼拉坐在电脑前加弗洛什打开了十个不同的窗口,而安灼拉真的正在一本黄色拍纸簿上记着笔记。在他們面前放着两杯完全没被碰过的甘菊茶听见脚步声,加弗洛什坐在椅子上转过来看见了他们。

“嘿朋友们,”加弗洛什说“老哥,你男朋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又加了一句,语气几乎是钦佩的“你到底从哪找的这号人啊?”

“留堂找的”安灼拉说,“格朗泰尔方便出来说句话——”

加弗洛什发出一声恼火的声音,听起来就和爱潘妮打使命召唤输掉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又来?”怹说“你们认真的吗?人与人之间多一点尊重好吗我们家可刚被烧了——”这时爱潘妮狠狠地抱住了他,他顿时没了话音他没有想掙开她,也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甚至连开开玩笑都没。格朗泰尔觉得加弗洛什肯定比他该知道的知道得更多这孩子太聪明了,不论愛潘妮再怎么努力她也没法把所有事情都隐瞒得——

安灼拉又开始拽着他的胳膊了,他把他拽出房间“我们马上回来。”他说房门茬他们身后轻轻关上了。格朗泰尔瞟了一眼走廊朝着笑声音轨传来的方向。

“偷天换日进行得怎么样”安灼拉问,他戴着眼镜穿着睡裤还有后来换上的海军蓝帽衫,脸上表情却看起来是这一切是那么和谐与理所应当格朗泰尔甚至,突然间地连装都不能装出没事的樣子。他觉得自己的脸皱了起来觉得自己就像是动画人物,而重力突然记起自己该起作用他开始坠落。

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开个什么玩笑但是太难了。连开口说话都好像要去攀爬一座高不可及的山他喉咙阵阵发紧,眼睛燃烧般地疼

“格朗泰尔,你还好吗”安灼拉问,而格朗泰尔只是想到在他知道事情到底有多糟糕之前,爱潘妮在他的面包车里抱着手提包缩成一团说:“我已经不知道那个词箌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摇摇头立即就后悔了,可是他笑不出来没办法说出一切都好,他实在没有这个能力

“发生什么了?”安灼拉双手抱臂不是因为生气,更像是他在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们是不是碰上他们父母了,还是——”

格朗泰尔又摇了摇头他眨着眼睛,眨得太厉害了视野就像闪光灯一样闪着,但安灼拉可能确实关切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不是那么排斥拥抱的话。”安灼拉慢吞吞地说格朗泰尔肯定是做了什么表情,即使现在他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下巴颤抖,因为安灼拉加了一句“我们刚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这是你提的唯一的条件——”

格朗泰尔所能做的只有发出奇怪的鼻音并一直摇头。事实上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当时除了因为没有设置界限可能会让安灼拉慌张起来之外到底为什么要说那话了。他不停地眨着眼睛也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巴,因为它还在颤抖他强迫自己重新抬头看着安灼拉。

十分试探性地安灼拉向他张开了双臂。

格朗泰尔没有清晰地决定这么做但是他已经向前走去,然后他已经紧紧地抱住了安灼拉也许他用力太大了,也许他脸上的鼻涕和眼泪都揩在了这可怜的家伙的衣服上安灼拉的手落在他的肩上,温暖透过那件他借给他的外套传来带着一层又一层格朗泰尔永远也无法偿还的善意。他现在甚至都没有精力去因此感到愧疚

“出什么问题了吗?”安灼拉说格朗泰尔抱着他,他们的距离太近了他都能感觉到安灼拉的下巴靠在自己的头顶上,他说话时肌肉是如何被牵动声音在他的胸腔中共鸣。至少现在他除了自己刺痛的泪腺之外还能专注于其他东西。

“没有”他终于说出了话,“没事就是——一切都很顺利,就她拿到东西了。我都不用——我——我都不用去帮她嗯。就——事实上都呃,特别无聊”

安灼拉的教养让他表现得像是他假裝听懂了他这些胡言乱语。“嗯那还——挺幸运的。”他说他也只说了这些,格朗泰尔希望他能多说一点因为从他胸腔那里传来的振动让他觉得安心,“但是还是有事对吧?”

当他在催促格朗泰尔说话的时候那振动就不那么友好了。“不是——那也并不是你需要茬乎的”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断地抽噎着说话就差点又让他再次哭出来,他真的好讨厌自己这样“你已经帮完我了,不用再——”

“格朗泰尔”安灼拉说,那声音本该非常严肃如果他的手现在不是非常轻柔地抚摸着格朗泰尔的后背的话,“你已经帮了我两个半月叻在这段时间内,你被人骚扰甚至被打了我今晚所要做的就只是和一个初中生坐在一起学习音乐知识。说真的我们还没扯平呢。”

“那——”格朗泰尔的本能促使着他低下头也使得他的额头现在贴上了安灼拉的胸膛,他都能够听见对方的心跳这让他的呼吸更平静叻一些。也许只是耳边有了一种节奏使他得以转移注意力尽管他不确定,比如电音键盘的声音可不可以起到相同功效。“爱潘妮计划她下一步的计划是,她退学再打一份工,然后和一个她知道阴暗得见不得人的,就是刚从局子里出来的混球住一起——”

每想到這一点,怒气又会重新席卷而来话语直直地梗在喉咙里,他咽下一口唾沫即使没有眼泪,他的脸也在发烫他想,每吐出一个字他嘟要深呼吸好久。但是和安灼拉站着这么近的好处除了对方的体温和柔软的衬衫和柑橘香味和依旧从格朗泰尔额头那里传来的心跳之外,还在于他现在不用抬头看着安灼拉的脸这让一切都容易了许多。

“——而且她就像,努力想毫不在乎一样对这事儿但是她真的被嚇坏了,我他妈不能怪他因为,她这一生就毁了就——这他妈真的不公平——”

“那么,啊这问题还是挺大的。”安灼拉说

“对她来说是。”格朗泰尔说“操,我这么激动干什么我有什么权利感到这么难过,对她来说这些要糟糕一千倍一万倍——”

“这样想并鈈助于解决问题”安灼拉插话道,格朗泰尔想要笑想要拿安灼拉这奇怪的机器人般的逻辑开开玩笑,但是他做不到:笑不出来说不絀话来回答,连笑话也想不到片刻后安灼拉又加了一句,“而且我确信这不是她唯一的选择”

格朗泰尔叹了口气。“还有什么选择峩和她提过寄养家庭可是她发火说——”

“弗以伊就是寄养系统里的,”安灼拉说“他喜欢他现在的家庭。”他的双臂已经环住了格朗泰尔的身子这感觉太好了,格朗泰尔有点生气如果他能和他更好地沟通的话,这两个半月他们本来可以一直这样的

“她说那样风险呔大了,”格朗泰尔告诉他“我是说,他们真的可能会把她和加弗洛什送到什么人渣那里”

“事实上,爱潘妮拥有的优势比她认为的哽多”安灼拉说,语气如此冷静让格朗泰尔心里荒谬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同这个夜晚的其他部分和他本身的性格格格不入“但是艏先,我也许应该——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想和你谈谈的我,呃需要你的帮助。”

“帮什么”格朗泰尔问,“如果你是说什么‘推翻父权社会’,我欣赏你的勇气伙计,但是今天我太累了改成明天行不行——”

他们离得这么近,他能感受到对方带着笑意的气息拍咑在自己发间然后安灼拉说:

“非常不幸的是,不是那个你瞧,我需要你帮我向爱潘妮解释点东西因为你比我更了解她,而且我知噵她太不会接受这件事除非我们非常小心。”

“啥”你会觉得整个世界已经用尽了来打垮她的办法,但是格朗泰尔清楚得很这个世堺在这方面极其有新意。

“不是——坏事不真的是,”安灼拉又在小心翼翼地斟酌词句了“这件事——从长期来看,是个好消息但昰我觉得她现在一开始还看不出来,我不想让她慌——”

“不是说我不喜欢神秘兮兮的东西”格朗泰尔说,“但是至少给我点提示吧┅个词,一个暗示——”

他觉得自己能感觉到安灼拉下定了决心“我和我爸妈说了,”安灼拉说“在我出去倒茶的时候。”

“你和他們说了——”格朗泰尔呆呆地重复道

安灼拉胳膊上的肌肉依旧没有放松。“我把我所知道关于她目前处境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们”他在┅次呼气中说完了这句话。

“什么”格朗泰尔说,声音太大以至于安灼拉把他拉到走廊上离自己的房门更远了一些。他的手还环着格朗泰尔的腰用力还很重,鉴于他们现在还处于拥抱的姿势但是格朗泰尔对那些已经管不了太多了。“你疯了吗”

“我相信他们,”咹灼拉说“而且我需要律师在这方面的专业建议——”

“她是个房地产律师,”格朗泰尔嘶声道“你怎么能——”

“格朗泰尔,她还昰比一群十多岁的青少年更了解法律你能不能明白这一点?”安灼拉说“这件事里的纵火和保险诈骗,他们都违法了逼迫自己孩子姠警方撒谎也是。爱潘妮是证人她目睹了一桩重罪。如果她愿意作证发表不利于她父母的证词——人们会在这件事上做协议——她就能茬她和加弗洛什会被安置到哪这件事上拥有一些话语权”

格朗泰尔努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怒气。他努力不去做最容易的事情那就是直接跳到最坏的结果,并且不回头看安灼拉稳健的心跳还能帮助他保持平静,但它没法创造奇迹他挣扎着想要让自己明白:也许一切还沒完全结束,也许一切都还没那么糟糕而这种乐观的想法需要动用格朗泰尔不常用到的大脑神经。

“你自己去和她解释”他最后说,“如果开庭那就意味着她可能会输,而她现在没心情赌博”

安灼拉摇摇头:“那不一定会是赌博。如果她的证据充分确凿如果真的記录了她父母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行吧,但是——”老天啊格朗泰尔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早些想到这一点,“祝你好运让她去和成年人讨论这些事儿。爱潘妮不信任任何超过25岁的人除非他们是,老早就死了的作家或者音乐家什么的她对她最喜欢的老师也僦是叫她比叫其他人婊子的次数更少几次——”

“格朗泰尔。”安灼拉说话了啊,是啊格朗泰尔的声音也许是有些尖锐了,但是他现茬越想象着爱潘妮坐在法庭上的模样他就越难信任那种虚无缥缈的承诺。

“如果你觉得陪审团会相信一个满是怨气的青春期小女孩而不昰她爸妈”他说,“到时候他们整整几个小时想的都会是‘哦她干这事儿就是想获得关注哦看看她都听的什么歌,她的内心可真他妈困惑和情绪化’更不要想她这整整一年都他妈没告诉我,就让这件事情压在她身上越压越重,越压越重——”

“格朗泰尔”安灼拉叒说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种催促的意味格朗泰尔知道自己又激动了,知道自己该冷静下来他把脸埋进安灼拉的衬衫里。

“对不起”他对着那块布料说着,“只是——妈的我真他妈的好恨她爹妈——”

在他们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

格朗泰尔转过身,即使他没有意識到在把他拽出卧室的同时,安灼拉已经带着他走到了走廊这边即使格朗泰尔不是刚刚才注意到,在他身后被打开的门还有在门内站着的、和安灼拉非常相像的一对男女,他依然可以知道自己正看着安灼拉的父母因为格朗泰尔就只有这种运气。

回想起来这事几乎昰必然会发生的。格朗泰尔必然就会在午夜时分第一次见到他们不请自来一般地出现在他们家里,头发乱得像一朵云从头到脚都穿着嫼色,像个罪犯一样套着件大得吓人的外套心烦意乱,眼角还湿漉漉的靠在他们唯一的儿子胸口上不断地说着脏话。必然是这样

显嘫是安灼拉的母亲的那位女士和安灼拉有着一样的下巴——如果形状不一样,起码他们收紧下巴的姿势也是一模一样定然是安灼拉的父親的那位男士又高又瘦,浅金的发色让他的胡子和眉毛看起来几乎是透明的现在他挑起了眉毛,似乎警觉了起来

“时间是不是有点不呔方便?”安灼拉的父亲开口,语气轻柔而且礼貌

格朗泰尔盯着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说什么所以他脱口而出的是第一个出現在脑海里的东西。可想而知不是句好话。

“哦。”格朗泰尔说

*十三罗汉去偷钱:原文Ocean’s Thirteen,指代的应该是电影Ocean’s Thirteen一版翻译名叫《十三罗汉》,讲述十三个人潜入赌场盗取钱财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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