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小说穿越富家公子贫穷女百度云嫁给哑巴哑巴是攻他们是被富家公子贫穷女百度云的姐姐设计最后在一起的

《哑巴》(下)作者:瑞者
&&& 「贤弟……」
「贤……弟……」
「回答我……贤弟……我是……是……贤弟,你听到了吗……我是……」
谁?究竟是谁一直在耳边叫唤?
这个声音好熟悉,他是在叫谁?
&&& 贤弟是谁?
对了,是我……是我……
&&& 我是谁?
谷贤?还是谷少华?
想起来了,谷贤就是谷少华,一个是父母起的本名,一个是师父起的。
那个一直在呼唤自己的人,是谁?
谷少华伸出手,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循着声音在黑暗里到处乱抓。他试图抓住那个一直在呼唤自己的人。
「贤弟……起来……起来……」
「不要离开我……贤弟……你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
我说过吗?说过吗?说过吗?
谷少华抱住头,脑子里一片混乱。是的,他说过……他对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可是那个人是谁?到底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就在身边、明明听得到他的声音,感受得到他的存在,可是却看不到、抓不住,像是手掌里的水滴,虽然碰触得到,却又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从指缝里漏掉了。
&&& 你是谁?
&&& 到底是谁?
告诉我啊……你到底是谁?
那声声呼唤蓦然停止,片刻后突然变成了一声凄厉的尖叫,「贤弟,救我!」
啊啊啊啊……谷少华突然心口一阵抽痛,痛得他动弹不得,呼吸不能,连一丝丝声音也发不出。
为、为什么?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来救你……等我来救你……
一定要等我……
&&& 镇龙阁内。
「阁主……老宫主,阁主他怎么样了?」昭华包得像粽子一样,急得团团转。
谷少华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耳朵里、鼻子里,还有嘴里,不停的渗出殷红的鲜血,脸色苍白得可怕,五官都扭曲了,显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唉……」被从后山隐居之所接过来的前任黄天宫宫主搭着谷少华的脉,只是长叹不说话。D_A
「师伯,你救救我弟弟!如华求你了,你救救他吧!」谷如华突然跪了下来,泪如雨下。「师伯,我弟弟他很痛苦,我感觉得到,他痛得已经不行了……我……我……」
说到一半,她倏地脸色一白,捂着心口倒伏在地上。
痛……无法承受的痛,这样的痛,她曾经承受过一次,那是在五年前。痛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双生弟弟。
据说,双生子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联系,一个痛苦,另一个也能感受得到一半的痛。
只是一半的痛,就已经让她痛成这样,那么真正痛苦的谷少华,到底有多痛?她想像不出来,只知道,自从五年前感受过一次之后,她就发誓再也不要承受同样的痛苦。
可是她没有做得到。她痛,她的弟弟更痛。
&&& 为什么?
区区一个哑巴,为什么能给她的弟弟造成和五年前那个人死的时候同样程度的痛苦?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都别吵了!少华是我徒弟,我能不想救他吗?可是……他是骤然受到刺激,心神失守,导致内力失控涌出经脉,冲击了五脏六腑。」前任黄天宫宫主愁容满面,唉声叹气。
「老宫主,难道阁主就没救了吗?」文星虽然心急,却也心细,见老宫主如此模样,似乎并不像无法可施的样子。
「唉,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难啊!」老宫主又是一声长叹。「要救少华,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是你们的师叔,如华的师父死而复生,用和少华同宗同源的功法,将他失控的内力引导回经脉之内。」
星和昭华面面相觑,同声问道:「另一个法子呢?」
「唉,只要少华能在五脏六腑被内力冲破之前清醒过来,自己将散乱的内力引导回经脉内,这样虽然免不了重伤,但至少一条命可以保住。」
「这不是屁话嘛,阁主要是能醒过来,我们还急什么劲啊!」
昭华急得跳脚,口出无忌,被文星瞪了一眼。
「老宫主,您看阁主不像能自己清醒的样子,是非他也是修练九转化神功的,和阁主的功法同宗同源,他是不是能替阁主引导内力回归经脉呢?」文星思考了一会问道。
老宫主神色黯淡的摇了摇头:「是非虽然修练的也是九转化神功,但是他的境界太低了……」
那就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期望阁主能自己及时醒过来。文星转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阁主,眼眶湿润了。
「阁主!阁主您一定要醒过来。对了,哑巴,阁主,哑巴被人掠走了,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他还在等着您去救他,阁主,您一定要醒过来,只有您能救他,对不对?」
昭华眼睛一亮,扑过去抓着谷少华大喊道:「对呀,对呀,阁主,哑巴好可怜啊!他被那些黑衣人抓走的时候,脑袋都摔破了,流了好多血。我想救他,可是我一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哑巴被抓走……阁主,您是见过那些黑衣人的,这些人杀人不眨眼,您再不醒过来,哑巴就要被他们杀死了……」
&&& 哑巴?
对!是哑巴,那个声音,那种感觉,一模一样……不,不对,不是哑巴……哑巴不会说话,哑巴的脸是花的……可是那种感觉……那种想要依赖一辈子,想要抓住永远也不放手的感觉,不、不会错,是哑巴……一定是他!
他……他不叫哑巴……他叫、叫……叫……莫……莫……白……
&&& 莫白。
是的,他叫莫白。
曾经,我叫谷贤,他叫莫白,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人,永不分离。他不开心,我就要逗他笑,他饿了,我要管他饱,他冷了,我要为他遮风挡雨,他有了危险,我要救他。
我要……救他!
没有谁可以伤害我的莫白,谁也不可以。敢动莫白一根毫毛的人,都得——死!
床,突然塌了,正趴在床边的昭华一个不防,被从谷少华身上爆发出的气劲给震得倒飞出去,却也因此逃过一劫,没有被床板的碎片给戳成筛子,反而是站在他身后的文星、谷如华还有老宫主倒了大楣,被碎片打得连连后退。
老宫主内力浑厚,虽然被床板碎片打中了,却不伤分毫。文星剑快,在被打了几下之后,反应过来,用剑将朝自己飞过来的碎片全部挑飞。只有谷如华功夫最差反应又慢,一片碎片正好擦过她的面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啊啊啊……」谷如华捂着脸尖叫起来。
她的脸……她的容貌……不……不……
就在她尖叫不停的时候,文星惊异而又慌张的声音响起。
「阁主……阁主不见了!」
谷少华不见了,在床板破碎的那一刻,他清醒过来,毫不停留地从窗口掠了出去。他的耳朵还在渗血,唇角也不停的有鲜血溢出,可是他却浑无所觉,只是向前飞奔。
冥冥中,哑巴……不,是莫白的声音,一直在在呼唤着他。
&&& 就在前方。
哑巴其实一点事也没有,除了受了点惊吓。那天他跟昭华在街上好好的走着,突然窜出来一大批黑衣人,跟当初在山谷里见到的一模一样,拿着寒光闪闪的利刃当头就砍。哑巴吓得魂都飞了,被昭华顺手一推,推进一个角落里。
他的头上确实流血了,但不是被黑衣人砍的,而是昭华那一推没有控制好力道,哑巴一头撞到墙上,撞得头破血流,眼前直冒金花,脑袋里像是有人在敲锣打鼓,嗡嗡嗡直响,他抱着脑袋差点没晕过去。
然后昭华充分发挥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充当哑巴的护城墙,只不过这墙壁身上时不时有血飞溅出来,有一些还溅到了哑巴的脸上,把完全见不得血腥的哑巴吓得脸色一片惨白,抖了半天。但看眼前昭华面临危险时的舍身相救,他甩甩头,又擦擦脸上的血,努力定下心,鼓足力气试图翻过身后的那堵真墙去找救兵。
勇气非常可嘉,但就是哑巴也忘了自己不会爬墙,连着两次从墙上摔下来之后,又撞了一下后脑勺。响声惊动了拼杀中的昭华,扭过头来吼了一句:「安静待着!他妈的……救兵怎么还不来……」
救兵当然不会来。黄天宫里,这会儿大多数人都等着看燕青侠和文星的比剑,昭华发出的求救信号虽然被黄龙镇里的暗桩及时送了过去,可问题是……没人接收。那些等级比较低的弟子收到了信号,送不上去,因为黄天宫里主事的人,现在都在试剑台上呢。
哑巴确实安静了。他撞到后脑勺以后,人就晕了过去,所以他不知道昭华久等救兵不至,战至力竭,实在没法子了,只得自己带着一身伤,溜之大吉。
昭华不是不想救哑巴,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带着一个人逃命,更重要的是他错估了一件事,昭华以为那些杀手是冲自己来的。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些黑衣杀手截杀,他想只要自己跑了,那些杀手不会费事去杀一个无关紧要的哑巴。谁都知道,杀手夺命是要收钱的,没钱他们也不会随便杀人。
等昭华发现那些黑衣杀手并没有追过来,才醒悟那些人的目标可能是哑巴之后,已经太迟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挟着哑巴迅速退去,连追都来不及,只能速速赶回黄天宫去报信。
完蛋了,哑巴可是阁主的心头肉啊!他这次死定了。
哑巴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到了仙境。
他躺在一间布置华丽的房间里,头顶上是坠满了明珠的青帐,即使是白天,这些明珠也闪耀着耀眼的光芒。身下的褥子柔软得像云朵,还带着一股甜甜的香气,最重要的是,一个漂亮的仙女正坐在床边对他笑。
由此可见,哑巴会用的形容词其实是极其匮乏的。美丽的男人叫仙人,漂亮的女人叫仙女,半点长进也没有。
「你醒了,饿不饿?」
哑巴傻傻地点头,完全想不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脑袋依旧晕晕的,时不时还一抽一抽的疼,他想摸摸后脑勺,可身上没有力气,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痴痴地看着仙女,不知道如何是好。
仙女轻笑着出去了一会儿,然后端着一碗米粥进来,一匙一匙地喂入哑巴的口中。那粥也不知是加了什么调料,馨甜味美,吃得哑巴满口余香。
喂完了粥,仙女还用手里的帕巾为哑巴擦了擦嘴。可怜哑巴自从被面条周救了以后,哪曾享受过这般待遇,臊得脸上都红透了,怎么瞧怎么像那猴屁股,看得仙女咯咯直笑,一根纤纤玉指还在哑巴额头上点了一下。
「你说,姐姐好看吗?」
好看极了。哑巴又傻傻的点头,魂飞天外。
「那姐姐是不是世上最好看的?」
哑巴点了一下头,又摇摇头,这一动,脑袋里又像是敲起了锣鼓。他晕乎乎地,却还不忘想着,要比好看,仙人比仙女还要好看得多。
仙女生气了,端着粥碗离开房间。哑巴依旧傻傻的,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愣愣发了半天呆,脑袋似乎不再那么晕,昏迷前的记忆才一点一点的挤回脑袋里,然后他慌了。
勉强从床上爬下来,哑巴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这里是哪里?他想回面摊,要给仙人做面条吃。他不在,仙人会饿坏的。
没头没脑的转了一会儿,哑巴终于找到门,走出了屋子,开始满园子乱转。园子很大,哑巴的头很晕,眼前时不时还一阵发黑,偶尔冒点金光。有几次哑巴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晕倒了,可是一想到仙人,又坚持了下来。
这园子非常大,有一个望不到边际的池塘,荷花开得正艳,有一片走不出去的树林,明明看着出路就在不远处,可总是走不到。哑巴怀疑自己碰上鬼打墙了,吓得急忙回头,顺着原路出树林,又钻进一片花丛。那些花五颜六色,全是没有见过的,花香引来了无数蜜蜂,哑巴被那些勤奋的小东西嗡嗡威吓了几下之后,就慌乱地退出花丛。
最终,哑巴走到一片草地,几只兔子在草地上跳呀跳,见了他也不害怕,反而围了过来,在他的腿边跳来跳去。
转了好半天,还是没有转出园子,哑巴累得倒在草地上,完全不知所措。他躺下来,任由兔子胆大包天的跳上他的肚子,在他的肚子上舒舒服服的敞开肚皮晒太阳。
难道这里真的是仙境?
秀美、安宁的景色,让哑巴再次产生了怀疑,尤其是不怕生人的兔子,更让他疑惑不已。
天快黑的时候,仙女寻了过来,伸出纤足踢了踢躺在草地上不小心就睡过去的哑巴,哑巴惊醒,从草地上爬起来,晕乎乎地盯着仙女眼睛眨巴眨巴了好一会儿,才手足无措地拍去身上沾到的草根。
「傻瓜,有床不睡跑来睡草地。」仙女咯咯地笑了起来,一根玉指在哑巴额头上连点几下。
哑巴脸红红地闪躲了几下,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垂着头只盯着在脚边跳来跳去的兔子。
仙女弯腰抱起一只兔子,摸了摸,道:「我叫嫦娥,小傻瓜,你叫什么名字?」
哑巴眨眨眼睛,蹲下来,拨开草,用手指在地上写了「哑巴」两个字。写完了,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嫦娥?嫦娥仙子?月宫?玉兔?
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嫦娥——怀里的兔子……这就是传说里的玉兔?跟普通兔子没什么不同,一样会拉屎。
因为醒来时,哑巴的衣襟上正沾着几颗兔子屎,不过刚被他随手拍掉了。
虽然脸被烧得满是伤疤,极为难看,但哑巴并没有学会隐藏自己的心思,什么话全写在脸上,看得嫦娥又是一阵咯咯的笑。D_A
「小傻瓜,肚子饿了吧?姐姐带你去吃饭。」
她故意不解释,婀娜的身体摇曳生姿,乐得被人当成天仙一样,享受着哑巴崇敬的目光。不是每个人都讨厌哑巴脸上的伤疤,至少,这个被哑巴当成仙女的女人,就没有露出过半点嫌弃的目光。她的眼神,更多的是在哑巴胸前、胯下打量着,偶尔也掂量掂量哑巴胳膊上那几乎拈不出一两重的肉,似乎有把哑巴养得更壮实一点的打算。
每次她碰触到哑巴身体的时候,哑巴都会脸红,下意识地闪躲着,并且有些厌恶这样的碰触。但是哑巴并没有流露出来,不管怎么说,这个仙女姐姐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
哑巴似乎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么漂亮的仙女,也有可能和那些可怕的黑衣人是一伙的。
吃完了饭,哑巴踌躇着,手指沾沾水,用文字表达自己想回家的愿望。
嫦娥顿时眼泪汪汪:「你要走?姐姐对你不好吗?」
哑巴见不得女人的眼泪,顿时慌了手脚,比来比去,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这园子这么大,姐姐一个人好寂寞……呜呜……你陪陪姐姐好不好?」嫦娥索性把眼泪全抹到了哑巴的袖口,梨花带雨的模样真的好不可怜。
哑巴心软了。
就这样,哑巴在这个似是仙境的地方住了下来,反正他随遇而安惯了,尽管心里也奇怪着为什么这么漂亮的仙女姐姐不会讨厌他这张丑陋的脸孔,还对他这么好,供吃供穿,只除了不放自己离开,但迟钝的脑袋并不能让他想太多的事情。只要能吃饱穿暖,在哪里不一样。
可有吃有穿的日子,过得并不安稳。
自从那天以后,哑巴有了一个毛病,就是经常脑袋疼。脑袋上撞出来的伤明明痊愈了,连后脑勺上的那个包也已经平了下去,哑巴的脑袋却还是会疼,不但疼,有时候还总会莫名其妙地听到有人在耳边喊他。
「莫白……」
「莫白……」
「莫白……」
那个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语气也很焦急,可是别的什么也不说,只是不停的叫着「莫白」这个名字。
难道是遇到鬼了?
哑巴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到了,整天神经兮兮地左看右看,不过什么也看不到,而那个声音,依旧时不时的响起,熟悉得让哑巴竟然有种心痛的感觉。
&&& 你是谁?
&&& 你在叫谁?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哑巴有无数的问题,可是他不能说话,一个也问不出来,只能被动地听着这个有时消失,有时又会出现的声音。
&& 「喂,哑巴,你怎么哭了?」
那一天,哑巴坐在石头上发呆,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呼唤着的熟悉声音,而且似乎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够看到有一张模糊的面孔在他的眼前晃动,可是他看不清楚。无论他怎么看,都看不清那个面孔的模样,只觉得非常熟悉,似乎是一个陪伴了自己很久很久,又不见了很久很久的人。
直到嫦娥来了,笑着问他为什么哭?他才回过神来。
他哭了吗?哑巴摸摸自己的脸,一片湿润。
原来,他真的哭了。
可是为什么会哭呢?
「你是太闲了。」仙女姐姐笑着下了结论。
之后,嫦娥给他安排了事情做,就是养兔子。其实这里的草地上什么样的草都有,兔子们蹦蹦跳跳,自己就会去找吃的,哪里用得着哑巴去养,于是哑巴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早晚各数一次兔子。
原先一共十三只兔子,哑巴在这里半个月,给养成了十八只,因为有两只兔子下了崽。看着莫名就多出来的五只小兔子,哑巴挺有成就感的,并且很兴奋地给其他所有兔子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最终确认还有两只兔子的肚子看着比一般的兔子大,估摸着至少也怀着两到三只小兔子。当然,哑巴也曾试图分辨出谁是已经出生的五只小兔子的爹,不过他毕竟不是神仙,也不是专业养兔子的,想给兔子寻亲的举动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不过这几天管那几只兔子的事就把给哑巴给乐得就差没手舞足蹈了,连那个声音带给他的悲伤感也减轻了许多。
夏日的午后多雷阵雨,他怕兔子受寒,特地将两只待产的兔妈妈隔离开来,给它们搭了舒适的小窝,顺手还多搭两座,将已经生产过的兔妈妈连同小兔子一起搬了进去。
谁料到天有不测风云,搬家之后,五只小兔子突然死了两只,哑巴给伤心的,直拉着嫦娥让她施仙法救活小兔子,把嫦娥弄得哭笑不得,连骂傻子。
死掉的小兔子最终被哑巴给埋在了那处草地上。好在没两天,那两只待产的兔妈妈各生了三只小兔子,哑巴收拾心情,屁颠屁颠地去照顾新出生的小兔子,发誓绝不再让一只小兔子死掉。他要看着小兔子变大兔子,大兔子再生小兔子。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喜欢开玩笑,哑巴终究没有等到愿望的实现。
那一天,活下来的九只小兔子跟在兔妈妈后面,在草地上蹦蹦跳跳。嫦娥姐姐来了,让哑巴给她去湖边摘两朵荷花,等哑巴回来的时候,小兔子们都不见了。
嫦娥姐姐说小兔子跟着兔妈妈去学挖洞了。
只听说过老鼠会打洞,兔子也会吗?哑巴思考很久,终于想到狡兔三窟这个词。兔子会挖洞,不但会挖,还喜欢挖很多很多的洞,于是哑巴释然了,想着等小兔子学会挖洞时,会不会都已经长成大兔子了呢?
那几天的伙食非常好,餐餐见肉,燕青侠找到哑巴时,差点没有认出平白胖了一圈的哑巴,好在哑巴脸上的烧伤还是非常显眼的,很好认,也不会认错。
哑巴当时正在吃晚饭,嫦娥姐姐今天似乎有事,把饭菜送过来就走了,害得哑巴想跟她聊几句也找不到机会。
一个人吃饭很寂寞,哑巴一粒一粒的挖着米粒。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燕青侠,那个奇怪的男人一根一根的捞着面条,吃得那么慢,是不是也是因为寂寞?然后忍不住又想起了仙人。其实看仙人吃面也是一种享受,有好几次,他都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仙人拿筷子的姿势那么优美,连嚼面都不张嘴巴的,有时候哑巴都想告诉他,面要吃得发出咕噜响才带劲。
最终他没敢说,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吧?
想到这里,哑巴心口有些发闷。他不知道为什么,想了一会儿,突然又想到,如果这里真的是仙境,那么他是不是还有机会见到仙人?
这里当然不是仙境,其实哑巴心里明白,只是他努力想让自己相信这里是仙境。假使嫦娥姐姐是仙女的话,那么他一定还有机会见到仙人。
就在他这样胡思乱想,想到眼泪都快要出来时,燕青侠从天而降……哦不,是从屋顶而降,就这样把哑巴的眼泪给吓了回去。
因为嫦娥姐姐不在,哑巴一贯节俭的毛病发作,把屋里的蜡烛都吹了,饭菜端到廊下吃,边上只挂了一盏昏暗的灯笼,这时突然从屋顶上跳下一个人,仓促间看不清楚,还以为掉下来一只蝙蝠。哑巴想着这么大的蝙蝠,难不成传说中吸人血的蝙蝠精?
于是他吓得手脚都软了。
幸亏月色还算明朗,再加上燕青侠那把锈剑实在显眼,哑巴脸色白一会儿,就认了出来,然后脸色微微发红,对自己刚才的反应很羞愧。
「没吓到你吧?」燕青侠好像察觉到自己突然出现给他带来的困扰,闷声闷气地问了一句。
哑巴连忙摇手,正在这时,突然听到燕青侠肚子里咕噜一声,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次轮到燕青侠脸色微微发红,为了潜进来,他在园子外埋伏了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等那女人离开,才寻到机会潜入园子。
哑巴咧开嘴巴,忍不住笑意流露,把自己才吃了几口的饭菜往前一推。
燕青侠沉默片刻,突然抖出一片不知打哪来的包巾,将这些饭菜一包,提在手里,才对哑巴道:「到我背上来,这里十分危险,我先带你离开。」
「抓紧了。」燕青侠顿了顿,在施展轻功前又补了一句,「把眼睛闭上。」
哑巴乖乖地闭上眼睛。
燕青侠脚下一点,立刻腾空而起。哑巴虽然闭着眼睛,却也有所感觉,眼皮子动了动,还是强忍着没有睁开来。
似乎过了很久,哑巴几乎快要趴在燕青侠背上睡着了,才隐约听到燕青侠说:「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吧。」
哑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有种说不出的晶莹璀璨。
燕青侠捡了些柴火,点燃后,又解下外袍铺在山洞里,让哑巴睡一会儿。
哑巴坐下来,扭头看着燕青侠忙来忙去,忍不住眼里有些笑意流露出来,轻轻地拉拉燕青侠的衣衫,等燕青侠不明所以的回头看他,他才指指那包饭菜,又在燕青侠的肚子上按了按。
燕青侠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才道:「一起吃。」
饭菜早已经凉透,但味道依旧可口,燕青侠大概是饿得慌了,但又不像上次那样饿得连挟面条的力气都没有,所以这时不免有些狼吞虎咽。狠狠吃了几口后,突然发现哑巴没吃,只是用两只手托着下巴,时不时看他几眼。
燕青侠低下头放缓动作再吃了几口,想想,又抬头对哑巴笑了笑:「红烧兔肉很好吃。」
哑巴听得一愣,脸色突然变了。兔肉?这是兔肉?
燕青侠吃完手里的肉,一抬头就发现哑巴脸色不对。火光下,那张遍布灼痕的脸煞白煞白的,像抹了层白粉似的,非常难看。
「怎么了?」燕青侠吃了一惊,以为哑巴有什么不对,紧张抓住哑巴的手。
哑巴的手被燕青侠一抓,身体就开始发抖,而且越抖越厉害,连嘴唇都开始跟着一起颤抖。
「怎么了?怎么了?」燕青侠搭上哑巴的脉膊,一股内力送进哑巴的身体里,沿着经脉转了一个周天,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哑巴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却没有能发出一丝声响,只是眼睛里慢慢渗出一丝水光。
『我没有吃过兔子肉。』
他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燕青侠莫名的看着,好一会儿才道:「兔子肉很好吃。」
哑巴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止不住的流,像天上下起细雨,也吓得燕青侠慌了手脚,嗫嗫道:「对不起,我说错了吗?」
看到哑巴的眼泪,燕青侠一阵心疼,他说过他要保护哑巴,可是却让哑巴哭了,更让他懊恼的是,他居然不知道哑巴为什么哭。
哑巴用手背抹去眼泪,抽噎着,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不再哭,继续在地上写道:『我不喜欢吃兔子肉。』
燕青侠愣了下,不明白不喜欢吃兔子肉和哭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所以他也不明白,哑巴说的不喜欢吃兔子肉等同于喜欢兔子,因为喜欢的兔子被吃了,所以才哭。
所以燕青侠思考半天,才从一个非常实际的角度给哑巴安慰:「不吃会饿肚子的。」
哑巴吸吸气,用树枝给了燕青侠一个同样不着边际的回答:『我喜欢吃面。』
「我也喜欢吃面,你做的……」燕青侠仿佛找到了和哑巴的共同点,马上附和。
然后两个人大眼对小眼,沉默了半天。这三更半夜,又是荒郊野外,上哪儿找面粉做面去?
「咳……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燕青侠轻咳一声,打破了僵局。
哑巴马上小鸡啄米般地点头。D_A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谷家庄……」
哑巴打着手势,燕青侠看了一会儿,笑起来:「你问是多久以前?唔……大概是十四、五年前,在谷家庄有个谷大善人,他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和二儿子是他的养子,其实就是他继娶的夫人带过来的拖油瓶,只有第三个儿子和女儿,才是谷大善人亲生的孩子。谷大善人是个好人,他对继子和亲生子都一样的好,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和女儿人却都不好,一个整天霸占着那个二儿子,另一个却天天找二儿子的麻烦,而且他们都不喜欢大儿子……」
『啊,大儿子好可怜……弟弟妹妹都不喜欢他啊……』哑巴托着腮认真听着,听到这里,连忙比比划划,对那个故事中的大儿子表达出充分的怜悯。
燕青侠再次轻笑起来,道:「不是的,二儿子是大儿子的亲弟弟,他很维护大儿子,大儿子被欺负的时候,他也会挺身而出。虽然他个子没有他哥哥高,力气也没有他哥哥大,但遇到危险,他总是第一个挡在哥哥面前,如果没有那个三儿子在的话……」
哑巴理解的点头,又比划起来:『哥哥要维护,弟弟也要保护。』
燕青侠看着哑巴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
「是的,所以大儿子也发誓,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弟弟,不让弟弟受到半点伤害。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一场天灾降临,谷大善人的家一夜之间被大水淹没,大儿子把弟弟妹妹们放到一个大澡盆里,可是他自己却被水冲走了。」
哑巴顿时紧张起来,不停的比着:『后来呢?后来呢?』
燕青侠按住他的手,柔声道:「别着急,大儿子没有事。他被大水冲走之后抱住一根浮木,一直飘出了很远很远,终于飘到岸上。可是因为他飘得太远了,上岸以后,他找不到家的方向,也不知道爹娘还有弟弟妹妹怎么样了。没有吃的,他只能饿着肚子,一边乞讨一边寻找回家的路。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自己的家,可是爹死了,娘还有弟弟妹妹们都不见了。大儿子很伤心,他坚信自己的亲人一定还在这个世上活着,所以他也要好好活下去,总有一天会找到他们。」
哑巴眼巴巴的看着他,『后来找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大儿子有了一段奇遇,学会了很大的本事。教他本事的恩人希望他能留下来,可是他拒绝了,又开始寻找。从南走到北,从东走到西,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相信,只要不停地找下去,总有一天,一定能亲人团聚。」燕青侠抬起头,看着山洞的顶端,「那个大儿子,就是我。」
哑巴怔了怔,好一会儿才伸手在燕青侠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燕青侠回过头来,哑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双手重重一比:『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亲人的。』
燕青侠笑了,从脖子上掏出一块光滑的石头,轻轻的抚摸着,道:「哑巴,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像见到了亲人一样。这块石头这是我们家的祖传之物,我有一块,我弟弟也有同样大小的一块,以后你要是见到有人戴着同样的石头,那就是我的亲弟弟。」
哑巴乍见那块石,眼睛都瞪圆了。同样的石头他确实见过,不但见过,而且现在就戴在他的脖子上。可是,那是谷少华给他的石头呀,难道……谷少华就是燕青侠的亲弟弟?
忍不住,哑巴开始拼命比划,可是这一次,他比的内容太复杂,燕青侠一时半会儿没看懂,笑问道:「你要说什么?难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在这个时候,山洞外突然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笑声,在寂静的夜色,仿佛山精鬼魅一般。哑巴吓了一跳,停止比划,而且情不自禁地缩了缩手脚。
燕青侠握紧锈剑,沉着声音嘱咐了一句:「待在山洞里不要出来。」然后他就提着剑钻出了山洞。
外面依旧一阵漆黑,只有星光闪烁不停。燕青侠运足目力,看到了一团黑影正在山坳间飞速移动。近了,才看清楚,那团黑影是一顶八人大轿,从轿顶直垂而下的青纱上,缀着十二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闪现出比星光更灿烂的光芒。抬轿的是八个青衣美少年,只是美则美矣,脸上却缺少生气没有半点表情,青白的脸色看上去不像活人。
那阵女子的笑声,正是从轿中传出来。
「什么人装神弄鬼?」燕青侠冷冷一喝,不等轿子飘近,就双手握紧,对着前方三丈之处猛地一剑划下。
剑气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那轿子稳稳的停在剑痕消失的地方,从轿子的后方,转出一个漂亮的女子。
「好心狠的男人,你差点砍到我了呢。」
「妖女,你再上前半步,我就出剑。」燕青侠警戒地扬起剑。
&&& 嫦娥姐姐?
哑巴在山洞口探头探脑,看到女子就想冲出来,燕青侠听到声响,头也不回,只是沉声道:「哑巴,回去!这个妖女不是好人。」
「小哑巴,你不要乱跑,害姐姐好担心啊,快回到姐姐身边来。」嫦娥也对着哑巴招招手。
哑巴愣了愣,迟疑一会儿,却还是听燕青侠的话,缩回到洞口里。很明显,相比这个女人,他更信任燕青侠。
「妖女,快滚。」
嫦娥咯咯地笑了,扬扬手中的帕子,道:「小哥儿看着挺有男子气概的,怎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你冲撞姐姐我没有关系,冲撞了我家娘娘就不好了,还不来向我家娘娘赔个罪。」
燕青侠脸色一变:「西王母来了?」
几十年前,江湖上出现一个妖女,最喜虏掠英俊少年,自号西王母,后来犯了众怒,被十几个门派的高手围攻,重伤而逃,自此销声匿迹。直到十年前,江湖上又陆续出现几个妖女,自称是西王母的弟子,行事与当年的西王母一般无二,只是恶劣程度不如当年的西王母,诱拐的多半也是一些本就轻浮的子弟,因此虽然江湖中大多数不齿她们的行为,却也没有赶尽杀绝。
嫦娥便是其一,燕青侠本没有把她放在眼中,可是乍听到西王母,却有些吃惊。当年被十几个门派的高手围攻,居然没死,这个老妖婆的厉害可想而知。
轿子里又有女人的笑声传出来,飘飘忽忽,如天籁,又似鬼魅。
「想不到后辈小子,还知道妾身薄名。」
轿子里头传出来的声音,似乎能勾魂,勾得燕青侠脑子里一阵昏沉,旋即发觉不对,一咬舌尖,用剧痛让自己清醒。
「妖妇,受死。」
不知不觉吃了暗亏,燕青侠分外警醒,不再犹豫,当机立断的一剑向轿内攻去。
「呵呵呵呵呵呵……」
女人的笑声更加飘忽,但听在燕青侠耳中却变得无比刺耳,刺得他头痛欲裂,忍不住大喝一声,挥剑直砍。
剑气撞击在地面的声音,震散了女人的笑声,让燕青侠觉得舒服一点,但是扬起的泥土和石头,却又迷了他的眼。
一击未中,燕青侠并不莽撞追击,而是迅速后退,挡住了山洞口,不给别人半点可趁之机。
「嫦娥,杀了山洞里的那个小子。」老妖婆一眼看出燕青侠的顾忌。刚才一击,她已经察觉出燕青侠的剑气锐不可挡。
「娘娘啊,留那小家伙一命吧!人家有用处,能换来大好处呢。」嫦娥娇声细语地求道。
燕青侠瞳孔一缩,他一直就奇怪,为什么会会有人对哑巴下手,看来这个谜团得从嫦娥身上着落。
当初哑巴一出事,他就立刻循着那些黑衣人没有来得及消除的痕迹追踪,谁料到竟被黑衣人发现,双方连斗了七、八场。虽然最后这些黑衣人尽数被他灭掉,但是他也因此失去了哑巴的踪迹。
他在附近绕了十来天,才无意间发现了那座隐匿在山林间的园子,他曾试图硬闯,却不料园中机关重重,还惊动嫦娥这个妖女。因为不知道哑巴到底在不在园子里,燕青侠没有跟嫦娥照面,就迅速退出了园子,在外头潜伏了一天一夜,直到看到嫦娥不知为了什么急匆匆出去,他才再度闯入园中,找到了哑巴。
现在看来,嫦娥出园,就是为了迎接西王母。
为今之计,只有杀了西王母,抓住嫦娥。燕青侠心中了有定计,握住锈剑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西王母的笑声又响了起来:「死丫头,你这贪小便宜的性子还不改改,我看你好处还没收到,麻烦就先惹了一个回来。」
嫦娥看了燕青侠几眼,也咯咯地笑道:「娘娘,这小哥儿的长相,一定讨您喜欢,您若是出手擒了他,嫦娥这回一定不跟您抢,您只要把洞里那个小哑巴留给我就成了。」
「妖女,无耻!」
燕青侠听得脸色一阵发黑,但此时他并不敢离开山洞前一丈内的范围。哑巴还在山洞里,全无缚鸡之力,他不能给妖女可趁之机。
听到燕青侠的骂声,西王母和嫦娥同时笑了起来,笑声飘飘扬扬,却似一根根针直刺燕青侠的心口。
这两个妖女修练的肯定是某种邪门的音波功,燕青侠苦苦抵挡,忍受不住的时候,就暴喝一声,连发出几道剑气。奈何两个妖女偏偏就在原地不动,远远躲在燕青侠剑气所及范围之外,吃定他不敢随意离开山洞。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想个办法。燕青侠知道破音波功的方法,只要他扯着嗓子运足内力大吼一声,盖过那两个妖女的声音就可以。问题是,燕青侠不懂音波功的窍门,没办法像两个妖女那样有针对性,他要是这么扯着嗓子一吼,方圆十丈之内,无差别攻击,所有的活物都会被生生震死,包括哑巴在内。
就在燕青侠投鼠忌器束手无策的同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清亮高昂如盘龙入云,透着肃肃的杀意,一下子就将两个妖女的笑声给压了下去。
燕青侠顿时觉得压力大减,趁着西王母吃惊分神之时,猛然冲上去,一剑横扫。西王母缓过神来,冷哼一声,那八个抬着轿子的青衣美少年突然齐齐低喝一声,放下轿子,双掌一扬,八股罡风合到一处,硬是挡住了燕青侠的剑气。
&&& 「破!」
燕青侠又吼了一声,剑气陡然加强,一下子就将这八个青衣美少年给扫了出去,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连谷少华都不敢正面接下的剑气,又岂是这几个人能挡得住的?没死已经算是燕青侠看他们可怜,剑下留情了。
一剑得手后,燕青侠也不恋战,不再理会西王母,而是飞身向嫦娥扑去,打算先擒住这个知道内情的妖女。
不料嫦娥见机得快,燕青侠横扫八个青衣美少年的时候,她就已经向山洞掠过去,打着先抓住哑巴威胁燕青侠束手就擒的如意算盘。
燕青侠慢了一步,追之不及,顿时不由大怒。正在这时,持续不断的长啸声突然一停,然后一根枯枝从侧面一闪过而,狠狠插入嫦娥脑门中。
妖女惨嚎一声,倒在了山洞口,正巧哑巴因为听到长啸声,心里不知为什么觉得熟悉,有些欢喜又有些害怕,又在山洞口探头探脑,却一眼看见嫦娥突然脑门上迸出一朵血花,眼睛瞪得大大的倒下去,直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想叫又叫不出,一缩脑袋又躲回了山洞中。
因此,哑巴没有看到,在嫦娥倒下之后,山洞前就多出了一道人影。
不是别人,正是谷少华。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破我魂音,杀我弟子?」
红影一闪,西王母终于从轿中出来,明明应该已经是七老八十的年纪,却如同中年美妇一般,眉角含情、唇角带笑,声音也娇滴滴的听不出半丝怒意。
燕青侠只看了一眼,就心神摇动,吓得赶紧垂下眼帘,稳住心神。这老妖婆的媚功当真了不得,难怪当年有能力杀出重围,那么多高手都拦不住她。
不过遇上谷少华,也算遇上克星了,九转化神功简直可以说天生就是天下一切媚功的克星,就算因为哑巴出事,谷少华心神大乱,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几乎走火入魔,但他从昏迷中醒来后,已经将岔了劲的内力引导回正常的经脉中,一身功力还在,半点不受西王母的影响。
&&& 「先走。」
谷少华冷冰冰地低喝一声,挡在燕青侠身前。
燕青侠愣了一下,看谷少华一身狼籍,衣服脏得都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换,头发上还沾着草叶,就知道这位名震天下的镇龙阁阁主恐怕已经连续几天几夜没有歇息过,不知道多辛苦才找到这里来。看谷少华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他很想说由他断后,让谷少华带哑巴先走,但西王母的媚功实在太厉害,他自知抵挡不住,只得一咬牙,将哑巴从山洞拉了出来。
「阁主保重,我们在南方五十里外当阳县客栈等你。」D_A
哑巴一出洞,看到谷少华,整个人都愣了,只懂得呆呆地瞅着他,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犯着迷糊,以为是在作梦,又觉得分外真实。他的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又想上前摸摸仙人的眉、仙人的眼,却被燕青侠拉住。
「哑巴,我们走。」
燕青侠拖着哑巴要走,哑巴却舍不得,一边拖着走一边频频回头看向谷少华。
谷少华本来背对着他们,这时似有所觉,目光转过来,深深看了哑巴一眼。
哑巴的身体微微一颤,似乎看出谷少华眼中有很多话很多话跟他说,却又不得不暂时压抑在心里。不能给仙人添麻烦,哑巴恍惚间这样想着,于是转过头,不再看向谷少华,老老实实地跟上燕青侠的脚步。
身后,那个像女鬼一样的飘渺笑声又扬起,一直到走出很远很远,哑巴似乎还能听到。他不知道仙人怎么样了,但既然是仙人,一定……一定会没有事的!
哑巴看看天空,按时辰算,离天亮已经不远了,但天空还是很黑很黑,星光淡去,只有一轮弯月坠在西边。
燕青侠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在四周环视。黑漆漆的山林,像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若隐若无的透出一股杀气。
&&& 有埋伏!
「哑巴,往南走,一直走不要回头。」他沉着声音低低地道。
哑巴吃了一惊,看了燕青侠一眼,只见他神色郑重,握着剑的手紧紧地,连青筋都似乎要爆出来。
燕青侠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紧张给哑巴带来了压力,他深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道:「放心,没有事的。你往南走,到了当阳县客栈,告诉那里的掌柜,说你是我的朋友,他会保护你。」
哑巴犹豫一下,打了一个手势。
燕青侠顿时心中一暖,道:「不用你陪我,一些小毛贼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我走得比较快,说不定你还没有到当阳县,我就已经追上你了。」
哑巴虽然反应有些迟钝,但不代表他笨,知道燕青侠这么说,是怕照顾不到自己,自己也不能拖累燕青侠,于是又打了一个表示保重的手势,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南走了。
没有走出多远,哑巴就听到身后传来打斗的声响,他吓得脚一软,强忍住想回头的想法,用更快的速度往前走。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燕青侠比仙人还要可靠多了。
如果谷少华知道在哑巴的心里,燕青侠的可靠性居然比他还要高多,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再次走火入魔?
在黑暗中不知道摔了几个跟头,哑巴终于跌跌撞撞走出这片山林,同时天也亮了,东方的一抹鱼肚白,看上去又可亲又可爱,让哑巴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能稍微放了下来。
天亮了,真好。
哑巴喜欢白天,因为白天可以见到很多很多人,白天的客人也多,他可以赚到钱。他讨厌晚上,一到晚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除了面摊,他什么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天总算亮了,虽然不知道身在何地,但是哑巴知道目的地在南边,那个有个县城,有家客栈,只要有了目标,他总是能走到的。
不过……显然,现在哑巴累了,两条腿像灌了铅,快要走不动了,而且又累又渴。正好前面有条河,水是从山上一路淌下来的,水流颇急,湍湍的水声听上去像天籁,哑巴顿时欢喜起来,扑到河边灌了一肚子水,然后用力洗了把脸,甩甩头,水珠四溅,一身的疲惫仿佛也跟着被甩掉了。
休息了片刻,哑巴心里挂念着跟仙人和燕青侠的约定,辨认了一下方向,就继续上路,没有走出多远,就又有一个人出现在他刚刚休息的地方,晃了晃身体,扑通一声倒下去。
哑巴虽然不能说话,但耳力还算敏锐,猛地回头,就见一个人伏倒在那里,生生把他吓了一跳。犹豫了好一会儿,看那人的身体在微微颤动,几次想要撑起来都没能成功,哑巴终于按耐不住同情心的泛滥,蹑手蹑脚走近了些。
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那人虽然没有力气起身,却还是抬起头来,看了哑巴一眼,这一看,却蓦然有了精神,双手不自觉地一撑,坐了起来。
哑巴又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刚刚拉近的距离,又拉远了。直到那人捋开垂在面前的散发,他才瞧清楚,这个人,不是仙人又是谁。只是仙人好像在泥潭里打了滚,头发散乱不说,全身上下还沾满了泥巴,更可怕的是衣襟下方竟然被鲜血浸湿了一大块,伤口处还有血不停的流出。
&&& 「我……」
谷少华试图发出声音,才发觉自己嗓子里发出来的声响,比一只蚊子飞过强不了多少。他一急,颤颤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哑巴,却不料哑巴的嘴巴张成了圆形,在他伸手的时候,突然跑走了。
「别走……莫……白……莫……白……」
一急之下,谷少华呕出一口血来,再抬眼时,哑巴已经跑得连人影也不见了。他怔愣的看着哑巴消失的地方,眼圈红了。
不见了,又不见了!每一次,只要他一疏忽,莫白就会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谷少华一拳打在地上,泥石飞散,溅了他一头一脸,眼角也被一块锐利的石头划伤,鲜红的血液缓缓滴下,却像是一串血泪。
这一拳,又震动到了他的内腑,鲜血再次一口喷出。
谷少华心里,开始狂乱,他看不到眼前的河流青草,看不到眼前的山林树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哑巴消失的地方。
一拳又一拳,地上被他砸出了一个坑,直到再也砸不动的时候,一双手轻轻地,将他的拳头从坑里拔出来。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触感,还有熟悉的气息。
谷少华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狂乱的心也转为惊喜。
「你、你没走……」
他对上的,是哑巴一双迷惘的眼睛,还透着几分受到惊吓的慌乱。
哑巴摸了摸谷少华的手,把上面的污泥抚掉,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把青草,对着谷少华的伤口比手划脚了一番。
「你帮我采药去了?」
谷少华捂着胸口。那里没有伤,只是跳动得分外厉害,一重又一重的惊喜让他无法去思考,只知道这一次,他没有失去莫白。
莫白没有走。
莫白帮他采药去了。
如果不是脸上被一层灰给遮住了,哑巴一定会发现,一向冷得像块冰的仙人,此刻脸上正挂着一抹可以称为傻气的笑容。
一扇被关闭了很久很久的门,突然之间被打开了,曾经被冰封的情感和记忆,像回涌的潮水,全部回到了谷少华的身体里,只是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的思绪,却全部都寄托在哑巴的身上。
心神一松,他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哑巴怀里。
只是平白的把哑巴再吓了一次,还以为怀里的仙人死了,又是按人中、又是听心跳,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才确认仙人只是昏了过去。
哑巴擦擦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撕了一片衣角到河边浸水,帮谷少华把脸和手擦了擦,然后才专心开始处理他肚子上那个流血的伤口。
已经流了不知道多少血,再不止血,仙人就真要成仙了。哑巴连忙把采来的草药放在口中一点一点咬碎,药汁苦得哑巴整个脸都皱成了一团。
他知道这种草能止血,是因为以前面条周养的那只大黄狗每次跟别的狗打架,被咬伤了以后,就会去野地里叼这种草吃,可是他不知道,这草的草汁会这么苦。
草药咬碎以后就成了一团草糊,哑巴小心翼翼地把草糊敷在伤口上,又将内衣扯成条,把整个伤口都包裹好。这样的事,他做起来居然还挺顺手的,全是因为以前帮大黄狗裹过好多次伤。
裹好伤口,哑巴不自觉的在仙人头顶摸了两把,摸完了才惊觉不对,自己居然把仙人当成大黄狗了,要是被仙人知道了,那还了得。
偷偷瞅了仙人几眼,见他昏迷中拧着眉头,擦干净的脸上一片雪白,眼角的伤口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是被石头刮去一小块皮,红红的血肉很吓人,哑巴就把刚才那点小心思全抛到了脑后,心里又开始担忧起来。
仙人不会真的死吧……
想到这里,哑巴心里猛地一抽,觉得极痛极痛,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不哭不哭,面条周说过,男人不能哭,就算被打了也不能哭,只要不哭,别人就不敢太过欺负。做男人,就要做一个敢放狗咬人的男人。
哑巴拍拍自己的嘴巴,把哭意硬憋回去。他虽然没有狗,可是他有仙人。
他想起嫦娥脑门上爆出血花的样子,打了一个寒颤。仙人不是狗,仙人比大黄狗厉害多了。
不过看仙人伤成这个样子,难道还有人比仙人更厉害?
哑巴坐在河边,托着下巴渐渐出起神来。
比仙人更厉害的人,又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啊,仙人为什么叫他「莫白」呢?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他耳边叫个不停的声音,跟仙人的声音好像啊。
&&& 莫白。
&&& 莫白……
莫……白……
这个名字在哑巴的脑袋里转来转去,转得他头晕眼花,忍不住。他抱住自己的脑袋,熟悉的疼痛又一次涌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好想哭?
这时候哑巴并不知道,燕青侠正在他们分手的那个地方,动弹不得地瞪着天空,周围是几十个黑衣人的尸体,流出的鲜血,几乎快要把他淹没了。这些人,有的是被燕青侠一劈两断的,而有些,却是被谷少华用掌力生生震碎五脏六腑而死的。
至于燕青侠,他很倒楣很倒楣,本来他可以轻轻松松地干掉那些黑衣杀手,却哪里料得到,解决了西王母的谷少华,竟突然陷入了走火入魔的状态,在这个紧要关头,九转化神功毫无预兆的进入了第九重的关隘,内力在体内暴乱冲撞。
如果这时能够控制内力将全身百脉冲开,就自然能进入第九重的状态,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冲开过,从来没有,每一任镇龙阁阁主都是死在这里。他们控制不住内力的暴走,又冲不开全身百脉,最终爆体而亡。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要把体内那股乱窜的内力发泄出来,就可以避免爆体而亡,但因为九转化神功有着断情绝欲的副作用,所以过往每一任镇龙阁阁主在冲行百脉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宁可一根筋走到底,要嘛冲破百脉,要嘛爆体而亡,根本没有考虑过要保命。
但谷少华与他们不同,因为他……有了牵挂。这份牵挂牢固到,即使是九转化神功的副作用也无法斩断。
恰巧,正在这时他听到了燕青侠和黑衣人打斗发出的声响,为了发泄出体内暴走的内力,谷少华不分敌我的展开了攻击。当时,他已近乎陷入了神智不清的状态中,就连对上燕青侠也没有手下留情。D_A
于是,那群黑衣杀手一个不留的倒在了地上,全部当场毙命。燕青侠比较机警,而且他跟谷少华交过好几次手,对谷其招式有一定的了解,加上躲得快,这才逃得一命。尽管如此,他也不慎被震岔了内气,全身不能动弹的倒在地上,只能在尸体堆中,一点一点的引导内气回归丹田。
而谷少华肚子上那道伤口,也是燕青侠自卫时用剑气划伤的,亏得他没有下重手,不然神智不清楚的谷少华别说追上哑巴,恐怕当场就被燕青侠一剑两断。
杀毙那些黑衣人之后,谷少华又一阵狂奔,打毁了无数山石草木,这才将体内暴乱的内力发泄出一部分,渐渐恢复了清醒的神智,然后强行将内力压回丹田经脉内。
或许是执念太重,虽然神智不清的奔走了一阵,谷少华却始终追着哑巴离去的方向,这才在天亮以后,终于追上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脑袋渐渐不疼了,哑巴也被咕咕叫的肚子给弄回了神。摸着肚子,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在这荒山野地,上哪里找吃的去?除了做面,别的他全不会。
不知道河里有没有鱼可以捞?
哑巴对着湍急的河水探了探头,却怎么也不敢下水。他怕水,当初面条周就是从河里把他救上来的,那时候上游刚刚爆发过山洪,面条周说他八成是被山洪冲进河里的,也不知道怎么运气好,居然抱上了一根浮木,一直飘流到下游。
其实,哑巴一直都认为,他运气最好的不是抱上了那根浮木,而是遇上了面条周。没有面条周,他早淹死了。
打那以后,哑巴就不敢下水,甚至连河边都不敢去。面条周说,男人不应该怕一条河,于是三不五时的拖着哑巴去河边钓鱼,钓回来的鱼正好用来熬面汤。他还教哑巴游水,一个猛子扎下去憋住气,能潜半炷香的时间。
现在,哑巴是不怕河水了,但照样不敢下水。因为眼前这条河跟面条周带他去的那条河不同,那条河水面平稳,不是汛期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水的流动,而眼前这条河,河面水流湍急得很,就他这小身板,一下去,还没浮出头呢,怕就又要被冲走了。
可是,现在要怎么才能找到食物?
钓鱼?这么湍急的河水,怎么可能钓得到,而且他也没有鱼竿。下水去捞,哑巴心里又隐隐有些害怕。犹豫许久,看着仙人像纸一样白的脸,哑巴心里就开始痛。
&&& 下水。
&&& 不下水。
哑巴挣扎着,本来已经平静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转过身,看了看躺在那里人事不省的仙人。昨夜天黑,这时才发现,仙人的衣服不仅又脏又破而且还有很多的鲜血,有深红,也有暗紫色的。深红的,是昨天夜里刚刚沾染上去,暗紫的,是好多天以前就沾上的了。
哑巴鼻子一酸,他又想掉眼泪了。看到仙人这么落魄的样子,他不仅头痛,心也痛。D_A
吸了吸鼻子,哑巴眼睛一闭,咬着唇,不管不顾,下了河。
捞上来两条鱼,每条都有三、四斤重。
哑巴生火,将鱼烤了,自己吃了一条,还有一条给谷少华留着。
这时日头渐渐移到了正中,阳光照到身上,很热。
哑巴用手搧了两下风,才意识到仙人已经被太阳照了很久,明明脸色白得像纸,身上却渗着汗,再这样晒下去,可就要晒成人干了。发现犯了错误的哑巴,连忙托头抱腰,将仙人移到树荫下,又找了一片宽大的草叶,对着仙人使劲的搧。
也不知道是被扇着舒服了,还是越扇越不舒服,不一会儿,谷少华呻吟起来,眉头也越锁越紧。哑巴看得心头一惊,趴过去侧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仙人是在喊:「水……水……」
&&& 要喝水?
刚刚还用来当扇子的草叶,立刻变成为蓄水器,哑巴小心翼翼地托着,对准仙人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微微倾倒,一条细细的水柱瞬间滋润了仙人的唇。
不过仙人的唇依然紧闭着,那些倒下去的水全都顺着唇角流出来了,进入仙人口中的,不过只有几滴,显然是无法解渴的。
看着仙人脸上流露出越来越痛苦的神色,哑巴心里也跟着一抽一抽,没有多想,把草叶里剩下的水全部倒进自己口中,然后像鸟儿喂食一样,一点一点给仙人灌了下去。
喂完了还怕不够,又去舀了水,连续三、四次,直到谷少华不呻吟了了,哑巴才停下来,把特地留下的那条烤鱼,也照着鸟儿喂食的方法,自己先咬碎了,然后嘴对嘴喂了下去。谷少华昏迷中毫无所觉,倒把哑巴累得够呛,因为鱼肉毕竟不是水,他用舌尖又推又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谷少华咽下去。
没有意识到这种喂食方法的亲密和暧昧,哑巴坐在一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办。他本还希望燕青侠能尽快赶来,可是眼看着日头一点一点往西移,燕青侠还没有来,而仙人的情况也不能再拖了,得去找大夫。
哑巴脑子不好使,想来想去想不出办法,更没有想到,燕青侠不来,他可以自己背着仙人走,他只是想着不能让仙人变成鬼仙,看着仙人苍白虚弱的模样,他就心疼,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还好,没过多久,谷少华自己醒了,一睁眼就看到哑巴双手抱膝坐在身边发愣,谷少华也不叫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傻气的笑容,胸腔里发出呵呵的疑似笑声,不料抽到了伤口,疑似笑声就变成了疑似闷哼,惊动哑巴。
怕把哑巴吓跑,谷少华连忙伸手拉住了哑巴的衣角。
哑巴的确是想退后几步的,但被谷少华一拉,他蓦然红了脸,轻轻扯扯衣角,没扯回来,于是低着头,不看谷少华也不比手划脚,只盯着自己的脚看。
「莫……白……」谷少华喊了一声,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又低又沙哑,怕哑巴听不清楚,他又多喊了几声。
哑巴听是听清楚了。
又是莫白,可是莫白到底是谁?
他心里酸酸的,脑袋里又开始隐隐作痛。答案似乎就在嘴边,可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有得到响应,谷少华有些急了,试图撑着身体坐起来,不料这一动,伤口更痛,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又倒了下去。
不过这一倒,反而引起哑巴的关心,手忙脚乱的在谷少华胸口按了按,不让他乱动,又急急检查他的伤口。发现伤口没有因为这一倒而裂开,哑巴松了一口气,双手交叉对着谷少华重重一比:『不许动。』
谷少华只觉得心里涨满满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一样,想抱着哑巴大笑一场,又想抱着哑巴大哭,更有千言万语在心中翻腾,最后却只冒出一句:「我饿……」
&&& 哑巴一愣。
谷少华接着道:「想吃面……」
哑巴瞪他,荒山野地里,哪来的面?
谷少华摸摸肚子,然后看着哑巴,不说话,只是那双眼睛,不复往日的冰冷无情,湿湿的,像浸了水,看上去像……哑巴晃晃脑袋,他又想起了面条周的大黄狗。
最终,还是哑巴先败下阵来,叉着手在原地转圈,不管自己能不能办到,他居然真的开始思考,在这荒山野地里,要怎么弄出一碗面来。
谷少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哑巴一副认真思考还在原地转圈的模样,像是小猫咬尾巴,怎么看怎么可爱,越看越入迷,越入迷心里就越是欢喜。
「咳……哑巴,你在干什么?」
燕青侠的声音突如其来的,打破了这副让人觉得又温暖又好笑的场景,拿着剑当拐杖,倒霉的燕大剑客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哑巴顿时眼睛一亮,谷少华倒是老大不高兴,冷冷地瞪燕青侠一眼,越看越碍眼。
燕青侠倒是一惊,之前谷少华发疯一样的见人就攻击,可把他打得极惨,岔掉的内力到现在还没有全部回归丹田,半边身体也依然僵硬,导致他得拄着剑才能行走,搞了大半天才到。
不过见谷少华只是瞪了他几眼之后,注意力就放回到哑巴身上,才松了一口气。看上去这位镇龙阁阁主现在的状态很正常,就是外表狼狈了些。
「哑巴,你没有事吧?」
虽然看到哑巴活蹦乱跳的,但燕青侠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以表示关心。
哑巴伸伸胳膊踢踢腿,表示自己好得很。
燕青侠忍不住笑起来,看看天色,道:「不早了,我们可不能在这里过夜,你去把谷阁主背起来,我们去找可以过夜的地方。」
这可是来了主心骨儿啊,哑巴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跑过去就要把谷少华从地上背起来,但一眼看到谷少华肚子上的伤口,又有些为难。伤在那里不方便背着,会蹭到伤口的,裂开可就不好了。
谷少华瞪了燕青侠一眼,转回到哑巴身上,却又变得柔和。
&&& 「抱着。」
哑巴怯怯地向谷少华打了个手势,表示他一定会小心不碰到伤口的,然后就照谷少华说的,将他抱在了怀中。
谷少华身材偏瘦并不算太重,受伤之后,更显虚弱,再加上生得好,被哑巴抱在手中,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其中。反正燕青侠是看得一脸古怪,恐怕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堂堂镇龙阁阁主会心甘情愿被一个小哑巴打横抱在怀里,还一副挺开心的模样。
为免将来被谷少华记恨报复,燕青侠轻咳一声,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拄着剑,拖着半边还不能动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开道。哑巴紧紧跟在他后面,又怕跟丢、又怕不小心碰到仙人的伤口,一颗脑袋左顾右盼上看下看,忙了个不亦乐乎。
而谷少华,被哑巴抱着只觉得心安,加上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不知不觉就又昏睡了过去。
三人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好在燕青侠是野地露宿的老手了,天黑前,总算让他寻到一处可以露宿的地方,是个不大的岩洞,洞口极小,只容一人通过,天黑以后,在洞口处生上一堆火,就不必担心半夜有野兽袭击了。
附近还有个水源,是那条河的分叉,在一处地势低凹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水面清澈,甚至可以看到有鱼儿游动。
燕青侠虽然半边身体不能动,但还能指挥哑巴挖个陷阱,半个时辰后,就抓到了一只野鸡,又捞了两尾鱼,还指点哑巴采摘了一些无毒的蘑菇,带回岩洞里准备烤着吃。
亏得这时谷少华还没有睡醒,不然恐怕他非得瞪死燕青侠不可,敢指挥他的莫白做事,找死!
原本哑巴还想再采些草药给仙人换上,但燕青侠看了看伤口,就扔给哑巴一瓶金创药让他给谷少华抹上。锈剑造成的伤口,普通草药很难治愈,必须要用他特制的金创药才愈合得快。
鸡啊、鱼啊,蘑菇啊,很快就烤好了。谷少华被叫醒,只吃了点容易消化的蘑菇就又睡了。燕青侠也没有多吃,两条鱼下肚觉得饱了,就找个角落继续调息,争取早日让另半边身体也恢复正常。
哑巴捧着烤得香喷喷的野鸡,吃了个满嘴流油,然后按燕青侠的吩咐,把火堆移到洞口。他自己又拖着燕青侠那把重得离奇的锈剑,就靠在洞口守夜,颇有些一夫当关的意味。
但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过觉了,昨天夜里又是那么惊险,加上跑了那么远的路,在洞口守了没一会儿,哑巴的头就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点着点着,就睡着了。
「莫白……莫白……莫……白……」
讨厌,又有人在叫了,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哑巴紧紧捂住耳朵,他不想听,不想听到仙人用这样焦急的声音叫着别人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终于消失,眼前也突然亮了,哑巴愕然地放下手,四下顾望,天亮了吗?
可是,这里是哪里?
山洞不见了,仙人不见了,燕青侠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站在一片桃林里,桃花开得正盛,地面上,洒满了被风吹落的花瓣,春日的阳光从头顶上照射下来,却一点温度也感受不到。
桃花?春天?
哑巴错愕的打自己一巴掌,怎么会是春天?明明已经是夏天了啊。
他害怕了,在桃林里奔跑着,想要寻回来时的山洞。可是跑了很久很久,也找不到归路,眼前只有桃树,无论他怎么跑,都跑不出去,转来转去,只看得到桃花落下,洒了他满头满脸。
「有人吗?」哑巴带着哭腔大声呼喊,他没有意识到,在这里,他竟然能开口说话了。
「喂,你迷路了吗?」
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在哑巴身后,吓得哑巴一个哆嗦,转过身来,却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坐在桃树上荡着双腿,微笑看着他。
「我、我在找一个山洞,还有一个仙人……」哑巴结结巴巴,带着期望,「你看到了吗?我找不到他……找不到……」
「他在那里……」少年指着他的身后。
哑巴下意识的回头,在桃枝缝隙中,他看到了一个人,穿着一身干净白衣,头发长长地披散在脑后,被风吹得飘啊飘。
那是……谷少华?
哑巴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谷少华,在笑?
真的在笑,而且是对着自己笑。哑巴看得几乎移不开眼,仙人的笑容,真美,比这里的桃花更美,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笑容哑巴却想哭,想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仙人。
谷少华动了,直直向哑巴走过来。
哑巴情不自禁伸出手,似乎在这一刻,他寻到了自己失落已久的珍宝。可是,谷少华却从他身边错过,然后伸手,将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从桃树上抱了下来。
「莫白,我终于找你了。」仙人拥着少年,低低私语。
莫白……他就是莫白?
哑巴僵着身体,怔怔看着被仙人拥抱的少年,只觉得这一幕无比刺目,他的眼睛湿润了。
&&& 为什么?
莫白,为什么?
「仙人是我的,还给我,他是我的……」哑巴扑了过去,想要把谷少华从少年手里抢回来,可是,就在他手指碰触到谷少华衣角的那一刻,谷少华消失了。
在哪里?人到哪里去了了?哑巴茫然而焦急的寻找着。
「你又在找什么?」少年的声音幽幽响起。
「仙人……仙人……」哑巴带着哭腔。
「你找他做什么呢?」少年叹息,「你连你自己都没有找回来……」
哑巴茫然看着少年。
桃林里突然起了雾,少年的身影若隐若显。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你曾经丢失了什么?」少年的声音也渐渐变得缥缈,「你想起来了吗?你找回来了吗?」
&&& 我是谁?
我是哑巴……不不不,我不是哑巴……我是哑巴……我不是……
哑巴被少年问懵了,脑袋里一片混乱,像是有一根针刺入了头顶,尖锐的痛让他想要哭喊。不,不要问了!不要问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少年消失,雾也消失,桃林也消失,突然间,一点火光闪起,一眨眼就变成了熊熊大火将哑巴团团包围,伴随着火光而来的,是一阵阵恐怖的淫笑声。
「大哥,这个小子长得真不赖啊!啧啧,瞧这皮肤光滑的……」
「嘿嘿嘿,别动,小子,让哥哥给你疏通疏通,爽过了你就知道那滋味有多好……」
「哎哟!敢咬人……真不识趣,别怪哥哥不懂温柔……大哥,你帮忙按住这小子。妈的!我就不信了,今天不能把这小子制得服服帖帖……」
「不……不……不要……救命,贤弟救我……贤弟……
哑巴尖叫着,可是嗓子里像是火烧着了一样,痛得厉害。他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助的挥舞着双手。
贤弟……贤弟你在哪里?
谷少华半夜觉得口渴,醒来就看到哑巴靠着燕青侠的那把剑,盘坐在洞口,背挺得直直的,双手对着空气挥来挥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动了动手脚,觉得有些力气了,谷少华扶着洞壁起身,走到哑巴身边,却只见哑巴双目紧闭,呼吸急促,满脸都是恐惧之色。
&&& 作恶梦了?
谷少华心里一疼,连忙按住哑巴的手,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柔声道:「莫白……不怕……有我在……不怕……睡吧,不要怕,我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安慰声,哑巴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恢复正常,眼皮子动了几下,却始终没有醒过来,似乎累坏了,在谷少华怀里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沉。
谷少华静静看着他,越看心里越喜欢,忍不住在他头上揉了两下。将哑巴抱到山洞里面,顺手点了他的睡穴,让他好好地睡一觉,然后才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的走出山洞。在水潭边喝了几口水,觉得精神了些,谷少华解开衣服,开始检查伤口。
伤口不深,就是难看了点,血肉外翻,看上去有些狰狞,不过话说回来,锈剑没有开刃,砍出来的伤口能整齐才叫怪了。对于发狂时的事情,谷少华隐约还有些印象,当时内力在经脉里暴走逆行,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他还要去找莫白,所以,一定要让暴走的内力从身体里发泄出去。
只是这样下去不行,不解决内力暴走的问题,他不是爆体而亡,就是变成杀人魔王。下一次的内力暴乱,随时都有可能来临。
坐在水潭边,谷少华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烦恼,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和莫白在一起,平平淡淡,一直到老。
可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愿望,却一次次地被打破。谷少华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把武功练到最高,就再也没有人能分开他和莫白,可是事实却是,他一身的武功,却又成为了实现这个愿望的最大阻碍。
这一刻,他是那么的恐惧死亡。
狼狈的外表,不能减弱他半点的风华,柔柔月色下,解开上衣半裸着的谷少华,神色间隐约流露出丝丝忧郁,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仙人乍然被贬落凡间,少了几分不可亲近,多了几分真实自然。
君临海从谷少华离开黄天宫起,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拖着重伤的身体疯狂寻找、看着他既使发了狂也没有忘记去追那个丑陋的哑巴,也看着他安心地在哑巴怀中昏睡过去。
君临海嫉妒了,那种滋味像条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灵。那个丑陋的哑巴……不,是大难不死的莫白,即使脸毁了,失去声音了,可谷少华的眼里,依然只有他,就连断情绝欲的九转化神功也不能从他心里抹去莫白的身影。
&&& 凭什么?
他把谷少华当成了一生的对手,谷少华的眼里却从来没有他。在谷少华的心里、眼里,除莫白外还是莫白,他君临海哪里不如那个丑陋的哑巴了,哪里不如?
君临海的双手捏成了拳,青筋暴露,就像一条随时都会窜出草丛咬人的毒蛇,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危险的感觉。
现在,他就坐在离水潭不远的一棵树上,望着从仙人变回了凡人的谷少华。那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一面,彷佛那一刻,谷少华不再高高在上,而是走下了云端,站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抓到。
君临海的目光不觉痴迷。他美丽的未婚妻林月儿就坐在他身边,头靠在他的肩上,倚着他、痴痴地望着他,他却浑然不觉。此时他的眼里,除了谷少华,还是谷少华。
很多时候,君临海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一个谷少华,容貌比他出色,天赋比他高。每一次听到别人夸赞谷少华,他都有一股想要摧毁一切的冲动。
他真的毁掉了这个生平最大的对手了吗?
君临海不知道。
五年前的谷少华,看人从来不带正眼儿,除了那个小厮莫白。君临海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值得谷少华注意的,他用了很多办法,哪怕是受人瞩目的比武,也无法让谷少华多看他一眼。每一次,比武一结束,谷少华就飞身离去,无论输还是赢,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君临海知道,哪怕回去后,谷少华会更拼命的练武,目的也不是为了赢他。
一切都是为那个莫白。
林月儿一直以为他嫉妒谷少华,她错了。
他嫉妒的不是谷少华,而是那个唯一能让谷少华展露笑颜、用全身全心去爱惜的莫白。对谷少华,他不嫉妒,只有恨。恨他的出色、恨他的漠视、恨他的无所谓。
君临海把谷少华视为生平唯一的对手,而谷少华却只当他是检验武功进步的踏脚石,二者的差距,让他的恨越来越深。
他们本可以成为朋友的,君临海一直这样认为,既是对手、又是朋友,这是他一直期待的关系,可是谷少华不想做他的朋友,甚至连对手都不屑。
谷少华的眼里心里,除了莫白,还是莫白。
所以君临海最嫉妒的人,不是谷少华,而是莫白。
于是,他有意接近莫白,他要让谷少华失去这个最爱惜的人,他也要让莫白再也得不到谷少华的爱惜。
一箭双雕,君临海的计划是全面的,只是他错估了谷少华,也错估了莫白。莫白是谷少华唯一爱惜的人,谷少华又何尝不是莫白唯一的生命重心。虽然他善良,他单纯,他对每个人都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和善意,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让莫白倾尽所有,全心全力去照顾、去维护的。
莫白对君临海的接近,没有多少防备心,但同样的,他对君临海和对黄天宫的每个人一样,保持着些许的善意和距离,无论君临海使用什么手段,都无法更近一步。
莫白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半人,谷少华算一个,谷如华算半个。
所以对君临海来说,谷少华没有弱点供他利用,但莫白有。谷如华没有把莫白放在眼里心里,那个女人目光短浅,又轻浮无知,他只要招招手,随便说几句甜言蜜语,她就甘心被他利用。
只要肯等待,机会总是有的。
君临海想起了当年自己一手设置的那个圈套。
那一年,谷少华的宫主继承人地位岌岌可危,谷如华也陷入了外嫁的危机,他故意装作和谷如华翻脸,使谷如华失去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被软禁在暗室中。谷如华这个女人,自私又愚昧,可是她却有一个再好不过的身分。
谷少华可以不管这个亲姐姐,但他相信,莫白不可能不关心,因为,她也算是莫白的妹妹。果然,在莫白的请求下,谷少华携剑离开了黄天宫。
他又假惺惺地劝舅父把谷如华从暗室里放出来,几句好话一说,那女人就又对他死心塌地,帮着他把莫白从黄天宫里骗了出去。
这再容易不过,除了谷少华之外,莫白也就只对谷如华不设防,轻而易举的就落入了君临海的圈套里。他要毁了莫白!他要谷少华亲眼看到自己最珍惜的宝贝被人玩弄、被人羞辱后的悲惨模样,他要谷少华伤心欲绝,他要摧毁谷少华的正常生活,他要谷少华的眼里,从此只有他,君临海。
虽然事情最终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那个关住莫白的房子着了火。房子随后甚至被突然暴发的一场山洪给冲得不知去向,包括莫白的尸体。有些遗憾,没有让谷少华亲眼看到莫白的尸体,但是谷少华还是疯狂了。
结果谷少华却并非君临海所期望的那样一蹶不振,从此淡出别人的视线。事实恰恰相反,谷少华竟然去修练了那天下最可怕的功夫,九转化神功,身分也从黄天宫少宫主变成镇龙阁的少阁主,而谷如华则取代了他,成为黄天宫主人。
从此谷少华的武功境界一日千里,在江湖上威名大震,虽然没有明说,但却成了全江湖公认的第一高手。
谷少华不再是一个人,他就像是远离尘世的神仙,站在高高的云端,冷冷俯视世间的一切,只是他的眼睛里依然没有君临海。没有了莫白,谷少华的眼里,也就没有了一切。
有的时候,君临海甚至不敢和谷少华对视,在那双冰冷眼睛的注视下,彷佛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不知道谷少华是否猜到了莫白出事的前因后果,但他知道,这样的谷少华再也不是他可以去追逐、比较的。他被谷少华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哪怕是卯足了劲,也休想再追上分毫,哪怕谷少华无法逃脱每一任镇龙阁阁主必然的命运,最终爆体而亡,他也超越不了。
君临海穷尽毕生之力,也不可能攀上谷少华曾经到达过的高度。
这对君临海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甚至连雪耻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只要谷少华离开黄天宫,他就让君山世家暗地里培养的死士去做注定会失败的袭击。那只是他渲泄不甘的一种方式,他就是不能容忍谷少华好端端地站在至高处俯看自己。君临海期望有一天,谷少华将会面临着无法解决的危险,而自己,从天而降,以救世者的身分出现在谷少华的面前。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想要杀死过谷少华。
但意外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
莫白是死了,但却又冒出一个哑巴,一个丑陋却又神奇的哑巴,用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条,牢牢牵住了谷少华的心。
当君临海听到死士回报时,惊讶得简直以为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了。
那一天,他故意借着跟燕青侠搭讪的机会,到面摊里坐了一坐,然后他意外的发现,虽然面貌大变,那个哑巴的举止神韵,竟依然那么的像莫白,几乎没有改变。
即使断绝了七情六欲,忘记了前尘往事,在谷少华的心里,始终铭刻着一个叫做莫白的人,哪怕是容颜已经彻底改变,也依然下意识地想要接近、想要依赖。
那一天,因为燕青侠的存在,君临海没有动手,后来也一直没有机会下手。白天,燕青侠在面摊寸步不离,晚上,谷少华夜夜准时报到。
一个哑巴,居然能让两大高手围着他团团转。君临海曾经试着向燕青侠抛砖引玉,这样的高手,如果能为己所用,杀一个哑巴,易如反掌。
君临海甚至不想去确认这个哑巴到底是不是劫后逃生的莫白。他只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哑巴,就像当年没有放过莫白一样。
这一次,他依然不想亲自动手杀人,他要像当年那样报复谷少华。所以君临海记取教训,没有再去找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混混,而把哑巴送给了妖女嫦娥。
这个放荡的女人不管美丑,只要是男人,照单全收,勾引男人的本事更是一流。就凭哑巴那样单纯的心思,绝逃不出嫦娥的手掌心。
只是可惜,嫦娥打着把哑巴养壮一点的主意,还没下手,燕青侠就先一步救出了哑巴,让君临海精心准备的一场好戏,尚未登场就已经夭折。
他亲眼看到谷少华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西王母那个老妖婆打得落荒而逃。那份实力比想象中还要可怕,又或者是发飙的谷少华比平时更不好惹?总而言之,那场面生生震住了他,君临海眼睁睁地看着谷少华明明到了最差的状态,却依然不敢下手,只能远远跟在身后。
「你在想什么?」
林月儿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君临海乍然回神,侧过脸看了她一眼。这个美丽的女人,柔顺、也聪明,她用女子特有的柔情似水掩盖了心知肚明。
会装傻的女人才是聪明的女人。
君临海对着她轻轻一笑,道:「妳说,到底要怎么做,我才能比谷少华更出色?」才能让谷少华眼里,只看得到他。
林月儿将脸埋入他的怀里,低低道:「等,等到他死,等到这世上再没有谷少华这个人……」
无论曾经多么高高在上,一旦死去,就什么也不是,到时不要说是跟君临海比,哪怕连只狗,都要比一个死人更有价值。
谷少华注定活不久,他用他的生命换取了这几年的声名显赫。让林月儿比较好奇的是,那样一个天资出众的男人,为什么会放弃成为黄天宫宫主的机会而去修练九转化神功。
可是,林月儿并不知道,自己错了。君临海对谷少华,并不仅仅只是好胜而已。
一个虽然聪明,却还不够聪明的女人。
君临海没再说话,一只手轻轻抚着林月儿滑顺的秀发,另一只手却深深抠入了树干中。
他不要等到谷少华死去,因为死人才是永远不可能超越的,死人的眼睛里,也不会只看得到他。他一定要在谷少华还活着的时候,就向世人证明他君临海比谷少华强,要让谷少华在他面前,低下头来,要让谷少华的眼睛,不得不正视他。
但在这之前,他却要想方设法削弱谷少华,在谷少华最弱的时候,战胜他。君临海承认自己不择手段,甚至可以说他很卑鄙,但卑鄙本身就是实力的一部分,如果谷少华最后,真的败在了他的卑鄙之下,那也只能怪谷少华还不够强。
月色照得水涧里一片明晃晃,谷少华的身影却渐渐隐没在树影中。
君临海沉下眼神,似是做出了决断。
回到岩洞时,哑巴还在睡,燕青侠却已经从入定中醒来,看着洞口的火光,正在发呆。
谷少华进来后,两个人对视一眼。
「有事?」谷少华淡淡问了一句。
除了莫白之外,这已经是他对无关人等所能表达出的最大善意,其中最大原因是他还记得燕青侠身上的伤是他打出来的。当然,他也没忘记,自己肚子上也被燕青侠的剑划出一道不大不小的伤口。
燕青侠在谷少华肚子上的伤口处扫了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用和谷少华一样不冷不淡的语气吐出两个字:「没事。」
他本想请谷少华协助他打通半边身体的经脉,只靠他自己一个人,要打通全身经脉,行动自如,至少也要等到明天傍晚。这个山林里,可不安全,越早恢复,越安全。不过看谷少华那副随时都会倒下来的样子,他打消了主意。
谷少华在哑巴身边缓缓坐下,眼神也变得柔和许多,出神了一会儿,才对燕青侠道:「外面……有人。」
君临海的凝视,并没有瞒过他的感觉,只是不知道在远处窥视的人就是君临海罢了。谷少华很谨慎,哑巴在洞里休息,他不想吵着他,所以才装做不知道。
燕青侠神色一敛,突然伸手一招,被哑巴拖到洞口的锈剑就回到了他手中。
「我去解决。」
谷少华眉头一拧,又道:「很强。」
燕青侠唇角抿起,流露出一丝不很明显的笑意,然后他握紧了锈剑,一字一顿道:「遇强越强。」
他从来就不是会害怕退缩的人,燕青侠从出道江湖开始,这些年来,不知道面临过多少次生死之斗,他都闯过来了。
&&& 遇强越强。
不是吹牛,而是自信。哪怕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但更差、更险恶的状况他都经历过,半边身体不能动算得了什么,只要他还能挥剑,他就不畏惧任何人。
谷少华看他一眼,突然伸手,在燕青侠的小腿处拍了一掌。
燕青侠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浑厚的内力冲入体内,在下半身里飞快的绕了一圈,不能动的那条腿瞬间有感觉了。
经脉被硬生生冲开所带来的剧烈疼痛,即使是凭燕青侠的坚忍,也禁不住让他闷哼一声,但随着疼痛消失,他已经能不靠锈剑撑着而稳稳站住。只是上半身半边僵硬的地方,还是老样子,一动也不能动。
「谢了。」燕青侠对着谷少华颔首致谢。他明白,谷少华是因为受伤而无法动用全部功力,否则这一掌,能将他体内堵塞的经脉完全冲开。
不愧是镇龙阁阁主,内力之浑厚,恐怕整个江湖找不出比他更厉害的了。
「不必力拼。」谷少华按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内力翻腾,像潮水一波一波的冲击着五脏六腑,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了。
九转化神功练到第八重后期,本来就已不易控制,更何况他走火入魔一次,眼下随时都面临着再次走火入魔的可能。
如果他能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梳理失控的内力,一举突破第八重而将九转化神功练到大成也未可知,可是成功的机率太小,从来就没有人成功过。这几日他一刻不停的到处寻找哑巴,不眠不休,继而跟西王母、燕青侠连战两场,更是伤上加伤,现在帮燕青侠冲开下半身的经脉,已是他能力的极限。
不过谷少华虽然一向不理身外之事,但还不至于没有半点江湖常识。他到处寻找哑巴时,也没忘一路上留下黄天宫的标记,如果文星和昭华没有笨到家,这一、二天之内,应该能追上来,所以他让燕青侠不必力拼,只要拖住对方即可。
燕青侠也不知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道:「我去了,如果你还有体力,就尽快带着哑巴去当阳县客栈,那里绝对安全。」
说着,他从脖子上扯下一样东西塞入了谷少华手中。
「这是信物。」
谷少华拿到信物,只看一眼,脸色就变了,正要说些什么,燕青侠却已迅速走了出岩洞。
那件信物,和他挂在哑巴脖子上的那块石头一模一样,谷少华脸色罕见的变得怪异起来。
「莫……青……」
良久,他吐出一个记忆并不太深刻的名字。莫白有一个亲哥哥叫做莫青,当年他们兄弟俩都是谷少华父亲的继子。
竟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谷少华的目光落在哑巴身上,变得分外柔和。如果莫白知道自己的亲哥哥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
摸摸哑巴熟睡的面孔,他把这块石头也挂在了哑巴身上。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告诉莫白真相吧。
当阳县客栈是铸剑山庄的产业,燕青侠虽然脱离了铸剑山庄,但是情分还在,可以说没有铸剑山庄明里暗里的庇护,这些年来就是有十个燕青侠也早已经死光了。
燕青侠走后,谷少华坐在原地调息了许久,依然无法将冲击五脏六腑的内力平抚下去,反而因为持续不断的冲击,内腑震动下又喷出了一口血。
他软软向后倒去,正倒在哑巴身上,把睡得香甜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事的哑巴给惊醒了。
一醒来就发现谷少华倒在自己身上,把哑巴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手忙脚乱地从谷少华身下爬出来,又把他扶起,靠墙倚着,对着谷少华又掐人中又搧风,折腾了一阵。终于,看到他睁开眼,哑巴松了一口气,对着他傻傻一笑。
谷少华一睁眼就看到哑巴在对他笑,笑得他也跟着翘起了唇角。
两个人傻乎乎地对笑了一会儿,哑巴才突然发现燕青侠不见了,不由得一惊,对着谷少华比手划脚的询问。
谷少华有些吃味,又不忍看哑巴着急的样子,只好道:「他出去了。」
哑巴拍拍胸口,安心了。谷少华没说燕青侠干什么去,单纯的哑巴直接理解为他去方便了。然后一转眼,又发现谷少华衣襟上沾染了新鲜血渍,哑巴的脸色又变了,直接把谷少华按在地上,左摸摸、右看看,却没有发现有新伤口,不禁纳闷了。
谷少华脸上迅速泛起一丝血色,只觉得被哑巴摸过的地方,又麻又痒又热,偏偏又感觉舒服之极,恨不得他永远摸下去才好。
可哑巴只摸了一会儿,没发现新的伤口就收回了手,看着谷少华直发愣。
谷少华这时又觉得,哑巴的目光似乎也带着温度似的,被他看着的地方一阵阵发烫,而且越来越热,像火灼一般,更糟糕的是,他突然又觉得饿了,不是肚子饿,是心里饿,饿得他想要一口吞掉面前的哑巴。
不不不,他怎么能吃哑巴,哑巴又不是食物。
谷少华矛盾了,拼命咽着口水。他想吃,但不能吃,那么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好呢?
哑巴要是知道谷少华在想什么,恐怕马上就要吓得抱头逃窜,若是能开口说话,一定还会边逃边喊「我不好吃」。可惜哑巴没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他只看到谷少华面露痛苦之色,时不时摇一下头,喉咙处还传来咕噜声。
坏了!是不是他的伤口痛,痛得他喊也喊不出声了。
哑巴自顾自地猜测着,心里焦急得像要炸开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他突然张开双臂把谷少华抱在了怀里,紧紧搂着,似乎拼命想要分担他的痛苦。
谷少华微微一愣,片刻后,他反手抱住哑巴,同样紧紧地,紧紧地将他按入自己的怀中。
不放手!再也不会放手!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不会再离开半步,不会被迫生生分离。
不知不觉,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睡去,准确的说,是谷少华沉沉睡去,哑巴才刚刚睡醒,哪里还能睡得着?但怕吵到谷少华,他也不敢乱动,只好睁着眼睛发呆。隐约中,似乎想起自己曾经梦到过什么,可是现在无论怎么回想,却也想不起来了了。只有那种迷茫、恐惧的感觉,依稀还留在心里。
天亮以后燕青侠并没有回来,为了不让哑巴担心,谷少华就说他先一步去客栈为他们打点,哑巴居然没有怀疑。或许在他心里,仙人是不会说谎的。
为了早点赶到客栈和燕青侠会合,哑巴大着胆子用树枝在地上写字,表示要抱着谷少华赶路。
谷少华轻咳一声,用脚尖把哑巴的字抹去,假装没看到,领先出了岩洞,慢慢向前走去。昨天被抱那是没有办法,一来身体确实虚弱到无法走动的地步,二来在燕青侠面前,他愿意和哑巴表现得亲近。
不过休息了一夜,伤口又经过燕青侠特制的金创药调治,已经开始收口。当时燕青侠剑下留情,伤口本来就不深,这一收口,连疼痛也减轻了不少,跟他所受的内伤比起来,这肚子上的伤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一的影响就是失血过多,让他全身无力,脚步也显得蹒跚。
但为了在哑巴面前撑起一个可靠的胸膛,谷少华硬是抬起头走在前面,仅仅是想让哑巴知道,有他在,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哑巴紧紧跟在后面,想上前扶一把,又没胆子,看看天,虽然是早晨,但太阳已经热辣辣的。
想起谷少华昨天流了不少血,实在担心他撑不住,于是哑巴一边走一边从路边摘草叶,没用多少功夫,就编了一个简陋的草环,然后小心翼翼拉拉谷少华衣袖。
谷少华看看草环,歪了歪头,疑惑道:「给我的?」
哑巴连连点头,把草环往头上一顶,表示可以挡太阳。
谷少华拿着草环在头上试了试,果然要比被太阳直晒舒服一点,他弯了弯唇角,连眼睛都跟着一起弯得像月牙儿,把草环往哑巴头上一戴,道:「给你戴。」
仙人在笑啊……真的在笑。哑巴看得眼都花了,仙人就是仙人,不笑的时候已经美得很了,一笑起来更不得了。
猛然间,哑巴一愣。他想起来了,在梦里,他见过谷少华的笑,和刚才那个笑容一模一样,似乎还有一个少年,看上去很面熟的样子。
他说,他叫莫白。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梦到莫白呢?他明明没有见过莫白呀。
莫白问:「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 是谁?
&&& 我是谁?
我是……是……是莫白?
哑巴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给惊呆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可冥冥中,就是这样觉得。梦里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就是自己。
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清醒过来时,就见谷少华已经走出十几步远,他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两只手也没停下来,不停地摘着适合的草叶,不多会儿就又编出一个草环,再次给谷少华送了过去。
这次谷少华什么都没有说,又冲哑巴露出一个眉眼弯弯的笑容,然后就将草环戴到了头上。
不用想,哑巴又被迷得七晕八素,跟在谷少华后面一边走一边想,谷少华似乎有点变了。少了仙气,多了人气,变得可亲可近,变得……让他的心怦怦跳,好像有只小老鼠窜进了胸膛里一样。
五十里地对谷少华来说,并不算遥远,尤其是和哑巴一起走的时候,千里之途,也嫌弃它太过短暂,只盼着脚下的路途,永远都走不完才是最好的。
走了三天,路边已有人迹,哑巴找了一个人,比划了半天,终于问清楚当阳县就在前方不远,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抵达。
路边有个瓜棚,里面没有人,但却堆了不少西瓜,旁边还放着一个钱罐,知道是瓜棚主人好心放了瓜在这里给路人解渴,钱多钱少全凭自愿。
哑巴看看天,天气炎热,他早已汗流浃背,谷少华的额际也隐约有汗水流下。他瞧着心疼,摸了摸了怀里,倒还有些钱,连忙跑着过去买了一个瓜。
谷少华心里极欢喜,手刀一切,那瓜就被他分成了两半,一人拿着一半,你一口我一口,啃得不亦乐乎。
凉凉甜甜的西瓜进入口中,哑巴精神一振。这两天他跟谷少华越发地亲近了,看谷少华唇边沾了瓜子,好不滑稽的模样,禁不住咧嘴笑了开来,不由自主就用袖子帮他擦嘴角。
谷少华心里一动,忍不住抓住哑巴的手,眼神也紧紧黏在哑巴脸上,久久不愿移开。
哑巴吓了一跳,连忙用瓜挡住自己的脸。不要看!他的脸……好难看,全都是伤疤……
「别挡,让我……好好看看你……」谷少华声音低哑的道。
哑巴顿觉难堪,他的脸有什么好看的,自己平时走路都是低着头,就怕别人盯着他看。
谷少华松开哑巴的手,但下一刻,他的手却轻轻抚上哑巴的面颊慢慢摩搓着,低低道:「痛吗?」
哑巴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吸了吸气,微微摇头,只是遍布伤痛的皮肤下,渐渐渗出一抹红晕。
「你骗我。」谷少华眼底微微发红,「一定很痛的……」
他不知道莫白当年终究是怎么从火里逃生的,可是这么多的伤疤,明显全是被火灼伤的,怎么可能不疼?
为什么?为什么这几年来,莫白一直没有来找他?为什么重逢之后,莫白看他的眼神是那么陌生?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莫白在生气自己没有保护好他,才不愿意相认?
三天来,谷少华这一路上,一直都思考这个问题,他几次想要亲口问一问莫白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他问不出口。是他没有保护好莫白,是他让莫白吃了这么多苦,每次看到莫白比手划脚的模样,他的心口就一阵阵抽痛,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弥补。
哑巴被谷少华的眼神给震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谷少华好像想哭,那隐约透着痛苦的眼神,让他也想哭了。
不要哭啊,我不痛,一点也不痛了……他主动抓住谷少华的手,在掌心里一笔一划的写着,写着写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为什么会哭啊?明明不想哭的……哑巴一边手忙脚乱的擦眼泪,一边纳闷为什么自己会哭。
一看到哑巴哭,谷少华的嗓子眼都堵住了,一时半会儿,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想安慰都没办法,只好用手捂住肚子上的伤口,作痛苦状。
哑巴当即张了张嘴,发出无声的惊呼,连忙扶住谷少华,左右看看,只瞧见那个瓜棚可供遮凉休息,就扶着谷少华在里头坐了下来。
『痛吗?』哑巴在地上写道,这回轮到他问谷少华痛不痛了。
谷少华摇摇头,拉着哑巴在身边坐下,又摸他的脸。
这一次,哑巴没敢闪躲,怕再害谷少华牵动伤口,只好任由他摸来摸去,脸色也越来越红,等到红得几乎快要滴血的时候,谷少华收回了手。
「莫……白……莫白……」他轻轻唤着,心里充满了温暖。活着,真好。
哑巴怔了怔,突然意识到谷少华口中唤的是莫白并不是哑巴,心中顿时一沉,无端地失落起来。咬咬牙,他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哑巴』,写完了想想还不对,在前面又加了一个周字,他叫周哑巴,不叫莫白。虽然他作梦梦到了莫白、虽然他打从心里觉得那个莫白就是自己,可是,现在他是周哑巴,不是莫白。
谷少华仔细看了看哑巴,除去脸上的伤疤,那秀气的面孔,分明就是莫白,一模一样,半点不差。他想了想,突然眉眼又弯了起来,道:「好,哑巴,你就是哑巴。」
不管是叫莫白,还是叫哑巴,他就是他,那个从自己还没有懂事起就在心底中想要依赖、想要保护的人。不会错的,别说只是烧了脸、哑了声音,哪怕是化成了灰,他也一定会认得出来。
哑巴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莫名的就觉得好开心,非常开心,开心到忍不住就咧开嘴想笑出声来。我是周哑巴,是梦里的莫白;你是仙人,是梦里的贤弟,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哑巴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就抓起一根树枝,比划来比划去,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跟谷少华说,可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来想去,也只是胡乱写了点自己过去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家人,是义父救了我,给我起名叫周哑巴……还有一只大黄狗……后来义父给我治病,教我做面条……』
哑巴只有最近五年的记忆,所以把他能记得的都写了出来,甚至有些颠三倒四的。
谷少华的眼底又红了:「对不起,害你吃苦……」
原来,莫白不是不认他,而是不记得了,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不苦不苦……』哑巴害怕谷少华哭,那比他自己哭还要让他感到心痛,连忙想了个问题转移他的注意,『我……我们以前认识吗?我真的叫莫白吗?你会不会认错了?』
他的脸都变得这么丑了,就算是以前认识的人,现在还能认得出他吗?对于自己梦中的记忆,哑巴还是有一点怀疑。他怕梦只是梦,都不是真的,好像吹出来的泡泡,一戳就破了。D_A
谷少华点点头突然又是一笑,眉眼弯弯,说不出的好看。
「我记得你,一辈子都记得。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也一定会找到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一眼能认得出。」
他这么说的时候,目光深深凝视在哑巴的脸上,神情认真而专注,半点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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