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本女主情节多的玄幻小说说。有一段情节。主角和一个对头去了另一个环境,对方被一个什么王收为徒弟。主角参加了这里

女恩师最新章节列表(天蚕土豆),女恩师全文阅读 - 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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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檀现在的心情很焦虑,因为她被人掳了。
&&&&事情发生在今天晚饭后,她挑灯夜读,正读到两军交战时主将干嚎的那句“吾恐今日将被俘矣”,梁上忽然一头栽下个黑衣人:“娘的,我居然被发现了!”
&&&&白檀跳起来就喊“救命”,屋外路过打水的无垢特惊奇地接了句:“师尊您还演上了,打仗的又不是您!”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后颈挨了记手刀,人就晕了。
&&&&等醒过来后就发现自己身处一陌生室内,雕花漆绘的梁柱,描金画彩的灯座,红木镶玉的屏风……
&&&&白檀被孤零零扔在一方案席上,心惊肉跳。
&&&&这里不是寒漏之地,想必抓她的人也非等闲之辈。
&&&&屏风外两个人正在小声嘀咕。
&&&&一个说:“你还真敢下手啊?这可是太原白氏,名门望族,就这么掳来不会出事吗?”
&&&&另一个嗤之以鼻:“这世上还有我们凌都王府不敢掳的人?一个落魄的世家女,爹不疼娘不爱的,怕她个鸟啊!就算杀了她都未必有人知道!”
&&&&连自己的处境都调查地一清二楚了,白檀心里一阵发毛,可细想他口中的凌都王府,根本从未接触过,就更谈不上得罪了啊。
&&&&她盘腿坐正,谁料一动后颈就疼得厉害,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那两个人可能是听到了响动,停下话头,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为首的就是将她劫来此地的黑衣人,身形魁梧,面色黝黑,虎目炯炯,手上虎口位置有道很长的刀疤,一直连到手背。
&&&&另一个身材高瘦一些,竟然身着铠甲,面色青白,毛发枯黄,即使束着发髻也看起来乱蓬蓬的,看着好像打小就没吃饱过似的。
&&&&黑衣人敲了敲屏风边框,一脸凶恶相:“你醒了就好,别不老实,乖乖帮我们一个忙,我们绝不为难你。”
&&&&白檀左右瞄了瞄,识相地问:“什么忙?”
&&&&黑衣人道:“从现在起,你就是凌都王的授业恩师。马上会有人来问你话,不管他问什么,你都要装作一副知情的模样,而且都要拣对凌都王有利的话说。只要做好了这件事,我们保你毫发无损。”
&&&&白檀只听说过抓人做压寨夫人的,还没听说过抓个人来做老师的。
&&&&这个凌都王是有多想被调教……
&&&&“这……非得我回答?”
&&&&“没错!”黑衣人一掌拍在她面前的小案上:“若是不从,犹如此案!”黑漆绘彩的小案配合地“咔哒”一声崩了个角。
&&&&白檀往后一缩,点头如捣蒜:“从从从!可凌都王是谁?”
&&&&跟他一起的黄毛惊愕地叫起来:“她竟然连我们殿下是谁都不知道!”
&&&&黑衣人得意地抱起双臂:“她一个常年隐居东山的人,平常除了教导那几个学生还能接触谁啊,能知道些什么?不知道我们殿下才好办呢。”
&&&&“也是。”黄毛挠挠头。
&&&&“把人给看牢了!”黑衣人叮嘱他一句,又威慑地瞪一眼白檀,匆匆出了门。
&&&&白檀猜测他多半是去接他口中那问话的人了。
&&&&果然,不多时黑衣人便返回,身上的夜行衣已经除去,换了一身便服,身后还引着一个人。
&&&&那是个细瘦矮小的中年人,身着便服,看起来像是个文人,腰间却配着一柄短剑。他绕过屏风站到白檀身前,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遍,点头道:“不错,的确是白家女郎白檀。”
&&&&白檀颇为诧异,她知道自己在外有些才名,但真没想到自己已经红到这地步了,啧。
&&&&那人向白檀见了一礼道:“打搅女郎好梦了,在下高平,今日过来叨扰,问女郎几个问题便走。”
&&&&黑衣人已经站去她身后,一只手的两指正抵着她脊椎,白檀可不想忽然就成废人,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请问。”
&&&&高平问:“凌都王殿下最近修身养性可有效果?”
&&&&“嗯……有效果。”已经到了需要调教的地步了,怎么没效果。
&&&&“那就好,那么女郎平日都是如何让殿下修身养性的呢?”
&&&&“读两篇《庄子》、《道德经》,临摹几幅王逸少的字帖。”反正修身养性都无外乎这些。
&&&&高平挑眉:“殿下居然肯静心做这些,果然还是女郎有办法。不知殿下对女郎可还算尊重?若女郎有任何难以管束的地方,尽可以开口。”
&&&&“殿下向来尊师重道,从未有不敬之处。”还没认识就掳了她,可真尊重!
&&&&高平脸上露出明显的诧异之色,白檀看过去时又觉得他那神色里似乎夹杂着几分兴味,仿佛她所说的话是无稽之谈。
&&&&她心中一动,难道发现端倪了?你倒是慧眼大开救我于水火啊!
&&&&然而很快高平又神色如常:“以后还请女郎继续费心些,凌都王如今这般秉性实在是惹人诟病,陛下也是忧心忡忡。早先听闻女郎已然出面教导,陛下还不敢相信,如今见到当真有女郎在此坐镇,在下也就可以放心回去禀报了。”
&&&&白檀浑身一僵,那感觉仿佛是被人塞了一把冰碴子在嘴里又堵上了嘴,吐不出来又难以下咽,从牙关一直凉到了腮帮子。
&&&&早知道黑衣人就是把她给拍死也断不会答应这事啊,不想还牵扯了陛下,这是欺君呐!
&&&&陛下您是有多闲呐,您要真闲得慌就去关心关心后宫啊,关心什么凌都王啊!
&&&&高平没再问其他问题,寒暄了两句便告辞了。
&&&&黄毛去送客,黑衣人的态度一下九转十八弯,笑嘻嘻地绕到白檀眼前来:“早听闻‘天下三才,一清二白’,白家女郎不负虚名,找你来果然没错。”
&&&&白檀揉着衣角小心翼翼:“以凌都王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老师没有,直接上门去请就是了,何必这般行事?”
&&&&黑衣人哈哈大笑:“全天下也只有你会这么说了,我家殿下若真出面请师,谁也不敢接呐,还是这样来的干脆。”
&&&&不敢接?白檀难以置信,继续揉着衣角打听:“那为何一定要找我啊?”
&&&&黑衣人掳她之前还担心她有些文人气节会很难对付,不想这般胆小,几句狠话就服帖了,有话也不怕告诉她:“你有才名,就有说服力,又深居简出,最好抓嘛!何况你以前还教导过我们殿下呢。”
&&&&“……我何时教过你们殿下?”
&&&&“以前呗。”黑衣人脸蓦地一沉:“你什么意思,没把我们殿下当回事是吧?”
&&&&“怎么会呢?我是真不记得了……”白檀赔笑,心里不屑,以前?搁以前你们敢这么动我试试!
&&&&黑衣人懒得跟她多说,翻了个白眼走出门去吩咐了两句。
&&&&很快就有个婢女端着茶点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摆放在小案上,又将后面的床铺好好地整理了一下。
&&&&忙完这些她便退了出去,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黑衣人站在门外朝扫了室内两眼,砰的一下合上门,竟是亲自守门的架势。
&&&&白檀皱眉,装胆怯可以打消他们的顾虑,眼下看来他们的确不会伤害自己,可似乎也不打算放人啊。
&&&&明日的授课怎么办?忽然一个大活人没了,学生们还不得吓死!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圈,心烦意燥,尚未想到对策,屋外忽然传来黄毛由远及近的叫唤:“祁峰,祁峰,快来!”
&&&&黑衣人离开了屋门,火冒三丈地嚎:“叫什么叫,爷爷来了!”那语气嚎到一半忽然变了调:“是爷爷您来了,爷爷您怎么才回来啊?”
&&&&“我听说陛下派人来过了?”冷冷的一道声音,带着些许疲倦。
&&&&“是啊是啊,没多大事,已经解决好啦。”
&&&&“嗯。”
&&&&白檀悄悄跑去门边,从门缝里张望出去,只看到淋漓的一大滩血渍。
&&&&黄毛举着火把,脚边躺着两个奄奄一息的人,几乎血肉模糊。
&&&&“顾呈,把这两个人带下去,别让他们死了。”那冷冷的声音吩咐了一句,恰好在死角看不见人。
&&&&黄毛应了一声,用脚踢了踢其中一个的背:“殿下,看样子他们好像熬不过今晚了啊。”
&&&&那把声音低低地笑了一回:“那可不行,本王还没玩儿够呢,若就这么让他们死了,岂不是太无趣了。”
&&&&黄毛乖巧地“哦”了一声,招手叫人帮忙。
&&&&那两个人被直直地拖了下去,在地上留下两道血迹,白檀骇然地收回视线。
&&&&如果这就是凌都王,那她确信自己绝对没教过他!
&&&&屋外声音渐远,房门忽然被推开,白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旋转一周倒地,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黑衣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把拖起她道:“快起来,我这就送你走。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今日发生的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你以后在别人眼里可就不再是什么‘一清二白’了。”
&&&&白檀自然不会说,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跟这比起来名节又算得了什么。
&&&&看黑衣人这慌乱模样,她心里已然有数了,软绵绵地问:“刚才那个是你们殿下吧?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这事啊?”
&&&&“废话!我们殿下英明神武,需要什么老师?要不是为了应付陛下,有你什么事!”
&&&&白檀趁机道:“那今日这事最好别有下次了,否则迟早会传到你们殿下耳中,到时候你会不会跟那两个人一样……”
&&&&黑衣人被她的话弄得浑身一个激灵,竟然语塞起来,眼珠转来转去半天没憋出句话来,最后干脆一记手刀拍在她后颈,干净利落。
&&&&白檀晕过去之前连舍弃师表问候他祖上的心都有了。
&&&&无垢睡到后半夜忽然闹肚子,心急火燎地去茅房,完了事正好经过白檀门口,借着明亮的月色一瞥,觉得她的房门与往日似有些不同。
&&&&她伸手轻轻一推,门忽然就开了,这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无垢走进去查看,发现床上白檀和衣而睡,被子也没盖,再摸摸门闩,已经坏了。
&&&&她叹了口气,先给白檀盖好被子,再仔细带上门,心里一个劲地腹诽:师尊今日真是好兴致啊,演得太过火了吧?门都给踹坏了吧?还好有我在,不然被人掳走了都不知道呢哼哼!
&&&&&&&&白檀醒来时觉得脖子简直要断了。
&&&&窗外阳光刺目,已是日上三竿,外间叮叮当当地响。
&&&&她一边揉后颈一边下床,绕过屏风就见无垢正在敲敲打打地修门。
&&&&看她出来,无垢停了一下:“师尊想必昨晚太累了,我已自作主张让师弟们回去了,您要再睡会儿也可以。”
&&&&白檀探头朝西厢房里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人影。
&&&&她这地方平日里共有十来个学生往来求学,但只有无垢是女子,又出身贫寒孤苦无依,所以被她收留在身边同吃同住,其余的都是世家子弟,每日早来晚归。
&&&&白檀有时候觉得她太没心没肺,这会儿又觉得她挺体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叹了口气,默默更衣洗漱去了。
&&&&用完早饭无垢那门还没修好。
&&&&白檀跟往常得闲时一样,坐在案后自己跟自己下棋,却是心不在焉,时不时摸摸后颈,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最后干脆丢了棋子。
&&&&“无垢,你替我去一趟太傅府吧。”
&&&&无垢闻言差点一锤子锤到手上,诧异地扭过头来:“师尊忽然要我去太傅府做什么?”
&&&&她知道师尊离开太傅府有十年了,逢年过节都不曾回去过,很多人都快忘记白太傅还有她这么个女儿了,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檀捏着个棋子搓来搓去:“最近似有贼人出没,我想请父亲多派些家丁来护卫这老宅。”
&&&&无垢抬头望了望门外朗朗青天白日,不明觉厉地“哦”了一声。
&&&&东山这地方地形特别,明明就在都城东郊,却是遗世**的架势。因着山脊背处建着皇家道观抱朴观,这地方自然是宵小之辈不敢接近的。
&&&&白檀这宅子与抱朴观两相对望,是白家的一座别院,里面虽然只有三四个家丁仆妇,但沾了抱朴观的光,一直都很太平。
&&&&当然这是以前。
&&&&入都不过十来里路,并不算远,可无垢这一趟竟一直到太阳落山时分才回来。
&&&&这时节山上开始窸窸窣窣地落叶子了,一地都是枯黄。她刚走完长长的石阶,就见白檀站在院门外的大树旁,双手拢在袖中,鸭卵青的衣摆随风飘飘荡荡,脸庞上笼着一层夕阳的微光,迷离朦胧中愈发显得眉黛唇红。
&&&&无垢走过去,情绪怏怏:“我等了几个时辰才见到太傅,结果他老人家只说,要么您就回去求他,要么就在外面自食其力,他半个人都不会派来的。”
&&&&“啧,我猜他也是这么说。”白檀干巴巴地扯了一下嘴角,视线悠远绵长。
&&&&“师尊在看什么?”
&&&&无垢顺着她的目光远眺,建康城中的城门楼台像是常年糊了一层水墨青黛,此刻却在余晖里蒙了薄薄的一层金黄,好似水墨画卷霎时点出了人间烟火,站在这遥远的山顶都仿佛能听见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她陡然悟了,师尊虽然嘴上不说,但这么多年必然也是想念家的吧?
&&&&“师尊~~~”这一声饱含深情与慰藉。
&&&&白檀舔了舔下唇:“扁米蒸饼、青笋鸭臛、酱炙白肉、汁鱼片鹿……这些城里都有,好久没尝到了啊。”说完回神看向无垢,“昂,你刚才叫我?”
&&&&“……没什么,”无垢耷拉着眼皮:“我只是想告诉您,晚上我们吃萝卜。”
&&&&“!!!”白檀愤懑拂袖回宅。
&&&&既然没请到人手,就只有叫仅有的几个家丁打起精神来了。
&&&&其实白檀也是防范万一,毕竟皇帝已经应付过去,兴许他不会再关心凌都王的修身养性了,兴许再想起来时那个叫祁峰的黑衣人已经给凌都王换了个新老师,这也不是没可能。
&&&&果然接连几日都很安生,看起来似乎风平浪静了。
&&&&西厢房里的学生们倒是有心,以为之前白檀没有授课是病了,这几日往来还不忘带些温补的药材来孝敬。
&&&&白檀端坐案后,捏着柄白羽扇缓缓扇着煮茶小炉里的炭火,笑不露齿,颔首领受。
&&&&无垢在旁好心矫正:“你们送这些师尊才不喜欢呢,师尊喜欢扁米蒸饼、青笋鸭臛、酱炙白肉,还有汁鱼片鹿。”
&&&&众学生:“……”
&&&&白檀一扇子差点把炭灰扇到茶水里去。
&&&&混账啊,为师端着个形象容易么!
&&&&刚下学没多久,天就变了,狂风乍起,似乎要落雨的样子,天一下就黑了。
&&&&无垢去打热水,经过院墙忽然丢了铜盆厉声尖叫起来。
&&&&家丁们以为女郎口中的贼人终于来了,立即就要去抄家伙。
&&&&白檀提着灯笼跑过来时,无垢那叫声已经转了几个弯快成个曲调了,手臂高抬,一直指着院墙。
&&&&她抬头一看,悚然一惊,院外树影森森,院墙上模模糊糊坐着个白影子,衣摆长长的垂下来,随着风荡啊荡……
&&&&子不语怪力乱神。白檀定了定神,鼓足勇气举灯上前一照,桃花眼,粉面郎,怎么看怎么熟悉。
&&&&她嘴角一抽,掉头就走。
&&&&白影蹭的一下跳了下来,拽住她胳膊:“阿姊,是我啊,我是白栋啊,你怎么不理我呢?”
&&&&白檀回头瞪他:“你大晚上的趴我墙头装神弄鬼,还想我理你?”
&&&&白栋急地跳脚:“冤枉啊,我这不是听说你去找父亲要人手防贼么?父亲不近人情,我可看不下去,他不派人来,我便亲自来给你守门!”
&&&&白檀看看那边惊魂未定的无垢:“原来你这是在守门啊。”
&&&&他有些遗憾:“我本想低调行事,做好事不留名来着。”
&&&&“……”白檀翻个白眼,转头回房。
&&&&白栋却又巴巴地跟了上来,神神秘秘地道:“阿姊,若在以往,你这里遭了贼,我铁定是要劝你搬回去住的,但这回我不劝你,你千万别回去。”
&&&&白檀不禁奇怪,停步问他:“为何?”
&&&&白栋有些没好气:“父亲正想法子逼你回去嫁人呢,你那日派无垢登门,正合他意啊,我可不能让你中了他的圈套。”
&&&&白檀好笑:“我都二十六了,世家之中还有哪家会有适龄儿郎好配?”
&&&&“什么世家,还是皇族呢!年龄倒是与你相仿,可他至今未婚是因为无人敢嫁啊,你跟他根本不是一回事。”
&&&&听他这么说,白檀愈发好奇了:“到底是谁啊?”
&&&&“还能有谁,凌都王啊!阿姊你深居简出自然不清楚,那个凌都王他……他……”
&&&&白檀一听这名字就眉头突突直跳,还得佯装一无所知:“他怎么了?”
&&&&“他是个煞神啊!倒是战功赫赫,可嗜杀成性。听说打仗的时候豪喝人血生啖人肉,所以早没了人性善恶,抓了俘虏必然凌虐致死,死了还要用他们的骨头做成饰物送人。他府上的侍妾都必须佩戴这种饰物,但凡有不从者便杀了了事,所以他府上女人都绝了迹了!平常也是随性妄为的很,简直遇神杀神、佛佛杀佛啊!”
&&&&白栋一口气说到此处,难以承受般捂住心口:“嫁给他肯定会没命的!父亲真是狠心,竟然这般不顾你死活……不不,我绝不同意,他那种人如何配得上你!”
&&&&白檀暗暗吞了吞口水,原来之前在凌都王府里的见闻不过是冰山一角啊。
&&&&不过转念一想,白栋根本是多虑了。
&&&&眼下至少在陛下眼里她已经是凌都王的恩师,大晋以孝治国,三纲六纪严明,不管怎样也不会乱了师生伦常,所以这婚事陛下头一个就得否决。
&&&&她拍拍白栋的肩膀:“好了好了,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我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他的,你放心回去吧。”
&&&&白栋正色:“我怎么能回去!都说了来给你守门,那贼人一日不除,叫我如何放心!”说着就大步折回了墙根处,蹭蹭爬上了院墙继续吓人,那身手还真够灵活的。
&&&&白檀知道他少年热血,可这狂风大作的,再热的血也能吹凉了啊。只好折衷道:“要不你就在我隔壁睡下,也好就近照应。”
&&&&白栋就是吃准了她会对自己心软,一听就跃下了院墙,步态优雅地踱步进了隔壁房间,关门前还信心十足地说了句:“阿姊放心,有我在,任那毛贼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将你怎样!”
&&&&家丁们默默抱头,你有毛用,倒让我们的担子更重了!
&&&&果然他这话的可信度只维持到了夜半时分。
&&&&白檀看了一晚上的书正要就寝,起身陡然看到背后多出了一道黑影,僵硬地扭过脖子,穿着夜行衣的祁峰古松一样杵在她身后。
&&&&仔细听听隔壁,白栋呼声震天。
&&&&要你何用啊你说!
&&&&她眉心一蹙,抬眼看过去时脸上已多了几分怯怯:“陛下应该没这么快就又派人来问话吧?”
&&&&“没有。”祁峰硬邦邦地道:“我今日来是要告诉女郎一声,我家殿下奉旨领军剿匪,近来不在都中,若是遇着陛下的人问话,你可别说岔了口露出马脚。”
&&&&白檀闻言先是一阵轻松,继而又皱起眉头:“我近来听闻了一些你们殿下的传闻,此番他领军剿匪,陛下肯定会借此机会观察他修身养性的效果,倘若他又嗜杀,师责在身,届时我少不得要倒霉了。”
&&&&祁峰眯了眯眼:“怎么,你这是不乐意?”他故技重施,狠狠拍了一下面前的小案:“如若不从,犹如此……”
&&&&小案安然无损,他的表情却陡然扭曲了,手抖了几抖背去身后,脸色陡然转为爆红。
&&&&白檀配合地缩了一下脖子,好心提醒:“我家小案包了铁皮的。”
&&&&祁峰眼里都要喷火了,但死也不丢份儿,颤巍巍地举起肿成熊掌的手低吼:“犹如此手!”
&&&&“……”白檀竟然无言以对。
&&&&她幽幽叹息一声:“若是陛下责问,牵扯出我,肯定也会牵扯到你自作主张的事,不知道你们殿下得知后会作何所想,反正此事是纸包不住火了。”
&&&&祁峰气焰一下灭了,仿佛见了鬼,神情扭曲,浑身打摆子似的哆嗦。
&&&&白檀故作关切:“咦,你怎么了?”
&&&&祁峰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老子手疼不行嘛……”
&&&&&&&&白栋昨晚睡得那么充足,早上竟也起不来,一直到了中午才睁开眼睛。
&&&&坐起身后还愣了好一会儿,他真是太养尊处优了,竟然还是头一回自己穿衣服。
&&&&这么一想真是感慨万千。
&&&&其实他与白檀并非一母所出,白檀系其父白仰堂原配郗夫人所生,他则是妾室所出的庶子。
&&&&然而郗夫人早年病故,白檀虽有文才却与父亲相处不善,早早搬离父亲身边,至今十载父女二人也不曾相见过一面。相比较而言,他简直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想多了鼻子都开始隐隐发酸,阿姊平常身边也没人照料啊,怎么过来的哟。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在身上也是松松垮垮,多亏他生了副好相貌,看来反倒觉得是种不羁洒脱。
&&&&推门出去,日头正好,院中安宁,西厢房里学生们跪坐的背影端端正正。
&&&&很好很好,看来他在此处镇守很有效果,那贼人一定是不敢再现身了。
&&&&在院中前前后后检查了一圈,他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摸着肚皮一转头,却对上无垢面无表情的脸。
&&&&“绑。”无垢一挥手,立即扑上来两个家丁,手中拿着绳子,将白栋前前后后团团绕了几圈,瞬间便将他捆成了个粽子。
&&&&“诶,这是做什么?”
&&&&“师尊吩咐,最近恐有贼人出没,白公子在这里不安全,还是送回太傅府去的好。”
&&&&两个家丁立即抬着他朝院门奔,白栋哪里肯依,两腿朝天一阵乱划,口中高呼要保卫此宅,誓与阿姊共存亡,简直什么话都出来了。
&&&&西厢房后面连着个园子,自入了秋后园中就没了花红柳绿,满池子的莲花也都只剩了莲蓬。
&&&&说实话,真没什么好看的,可学生们今日的作业竟然是要对着这毫无美感的园子做出一首诗赋来。
&&&&大伙儿抓耳挠腮,绞尽脑汁,面前的纸张却依然一片空白。
&&&&世家子弟多少都有些脾气,虽然平日里对师长尊敬,难免也有没耐心的时候。有的人琢磨着要不去跟师尊说个情换份容易点的作业来,有的甚至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尚未有所行动,院中两个家丁扛着一个白衣少年狂奔而过,一阵鸡飞狗跳的喧闹。
&&&&大家目瞪口呆,齐刷刷将视线追了出去,那分明是白太傅家的公子白栋,师尊的弟弟,竟然被这般五花大绑地扛出了院门。
&&&&师尊瞧着温和端庄,原来这般严厉,连自己的弟弟都下得去手啊!
&&&&学生们悄悄转头,白檀端端正正跪坐上方,两耳不闻窗外事,水青滚边的宽袖中探出白净纤秀的手指,捏着书页,垂眉凝神,双唇紧抿,蓦地手指一捻,书页边角皱成了一团。
&&&&众人大骇,低头就是一阵奋笔疾书,从未这般文思泉涌过。
&&&&白檀却是一无所觉,其实她对着书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
&&&&她烦啊!
&&&&祁峰那个乌鸦嘴还真说准了,高平本人虽然没有再来问话,可今日一早就派人送了封信过来。信中说陛下放了话,只要此番凌都王有所收敛,便会重赏她这个老师。
&&&&那要是他不收敛呢?
&&&&真够倒霉的,原本她好好地在这东山上教着书,谁也碍不着,怎么就跟那个煞神扯上了干系!
&&&&托白栋的福,学生们今日早早交上了作业。白檀心神不定,当即便准了他们下学,顺带还表扬了几句。
&&&&哪知学生们比往常还要毕恭毕敬,半点不见骄纵之色。
&&&&她满心欣慰,这才是她的好学生啊,哪像凌都王那个混账。
&&&&学生们一一见礼离去,轮到周止的时候,白檀示意他停了一下。
&&&&周止的父亲是吴郡郡守,白檀喜爱吴郡那地方,一心向往着有朝一日能泛舟太湖做个闲散文人,所以没事就爱与周止聊聊吴郡中的事,师生二人私交一直不错。
&&&&见师尊留了自己,周止便以为这次也是要说吴郡的事,正在肚子里搜罗郡中奇闻异事,却听她道:“为师听说你舅舅是黄门侍郎,你借住在他家中,想必听他提起过凌都王的事吧?”
&&&&周止顿时脸一白:“师尊如何提起那个煞神来?舅舅常说‘前不提虎,今不提瑨’,甚少说到此人,也不让我们小辈议论的。”
&&&&白檀好奇:“何谓‘前不提虎,今不提瑨’?”
&&&&“师尊有所不知,凌都王大名司马瑨,他残忍嗜杀,已经与北国前朝的石虎齐名了。”
&&&&白檀蹙眉,石虎曾残暴到呼啦啦带着一大群美人去围观虐杀自己亲儿子的场面,凌都王的名声都跟他一样了,那还得了。
&&&&眼见周止奇怪地瞄着自己,她立即正色:“不过是闲来无事聊作谈资罢了,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们堂堂男儿还比不过为师一介女流的胆量么?”
&&&&周止岂能在师尊面前露怯,忙道:“师尊教训的是,学生只听舅舅说过凌都王是陛下堂弟,能征善战,因此深受眷宠,其他的事就不太清楚了。”
&&&&白檀道:“听说他近日领军剿匪去了,想必你舅舅知道些进展。你们如今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便要陆续入仕,朝中时事也该关注些。”
&&&&周止一听恍然大悟:“师尊教诲的是,学生回去便问问此事。”
&&&&白檀含笑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
&&&&周止果然问了,第二天再来上课时便带来了消息,说凌都王此番去的是鄱阳郡。
&&&&那里的匪寇是当初凌都王在交州剿匪时落下的残余,逃窜至此,一盘散沙,本也耗不了多少时间,加上凌都王手段狠戾,一去便势如破竹,恐怕会比预期早很多回都。
&&&&白檀才不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她要的是重点:“可知他此番剿匪有没有再造杀孽?”
&&&&周止道:“那还用说,据说他所过之处尸骨如山,血流成河,百姓怨声载道,甚至有人说还不如闹匪患来的惨呢。”
&&&&白檀沉痛地闭了闭眼,你这是要坑死我啊!
&&&&人是很奇怪的,以前没关注一个人的时候,好像一点也察觉不出有这个人的痕迹,可一旦某日开始关注了,好像全天下都能扯出点跟他有关的事来。
&&&&那日傍晚白檀刚踏上回廊就听到厨娘在跟无垢八卦,说抱朴观近来敲钟的次数多了,那是因为道长们在做法事超度亡灵,全因那煞神凌都王剿匪所造杀孽太多的缘故。
&&&&无垢还记得那晚白栋的话,一眼瞄到白檀,立即跑过来劝说:“师尊您可千万不能嫁给那个凌都王,否则说不定哪天抱朴观的钟声就是为您敲的了。”
&&&&有这么咒自己老师的么!白檀无语。
&&&&这日一大早刚露日头,白檀披了件披风走到西厢房外,学生们将将赶至。
&&&&周止在门口向她见师礼,不忘问候一句:“师尊可要注意些,听闻今年冬日来得早,这才九月初呢,已经很冷了。”
&&&&白檀刚微笑点头,又听他道:“不过坊间都说今年严寒早至全因凌都王杀孽太重,怨气冲天所致,也是无奈。”
&&&&她的笑顿时僵在了嘴角。
&&&&怎么哪儿都有他!
&&&&其他学生在旁斜眼,周止肯定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活该!
&&&&漏刻之内水滴吧嗒响了一声,浮标上移,课时已至。
&&&&众人落座,白檀正要授课,忽然看见无垢从回廊上匆匆跑了过来。
&&&&她年纪长些,不能再与男弟子们同堂听课,白檀都是单独给她授课的,今日忽然在课间跑来西厢房,就不免奇怪了。
&&&&白檀吩咐学生们暂且温习,起身走出门去:“怎么了?”
&&&&无垢指了一下院中,白檀看过去,那里站着个灰衣小子,是白栋的贴身小厮双全。
&&&&啧,臭小子肯定还在为轰他走的事情闹别扭。
&&&&白檀慢吞吞地走过去:“白栋又怎么啦?”
&&&&双全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头磕地砰砰响:“女郎救命啊,郎君他得罪了人,恐怕就要没命了!”
&&&&白檀一愣:“得罪了人也不至于要命吧,你怎么不去求太傅?”
&&&&“就是郎主让我来求您的,他说这世上能救郎君的就只有您了,请您赶紧去瞧瞧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白檀心里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对方是谁?”
&&&&“凌、凌都王。”
&&&&“……”白檀闭眼,我怎么就那么恨呢!
&&&&&&&&西城门外秋风烈烈,大军齐齐整整地列在护城河边。面朝城门方向扎了一座营帐,就稳稳地堵着吊桥入口。
&&&&白栋被结结实实地捆着扔在营帐外,白衣上沾满了灰尘,咬着下唇,一双桃花眼瞄来瞄去,气得面色通红。
&&&&凌都王今早忽然回都,比奏折里说好的日期早了好几天。陛下恰好率领百官秋祭祈求丰年,一个官员也派不出来,然后一道圣旨就传去了太傅府,特命他临任礼官去接迎凌都王。
&&&&白栋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一定是父亲举荐的自己,八成是为了向凌都王示好,然后好将姐姐嫁给他。
&&&&一想到自家阿姊那么好的人要被凌都王这种煞神染指,简直比天塌了还可怕,这种事爹能忍弟不能忍!
&&&&不过他也不敢抗旨,只能消极抵抗,所以来迎接时没有穿礼服也表现得很没有礼仪,颇有些轻慢之处。
&&&&他本以为凌都王虽然是个煞神,可打狗……呃不是,打儿子也得看老子啊!他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被怎么样。
&&&&然后……然后他就这样了……
&&&&双全早就赶去祭庙去向他父亲求救了,可到现在也没消息。
&&&&白栋抬头瞄瞄不远处的城楼顶,上面的守城士兵居然还在强势围观,太没人性了!
&&&&营帐门帘忽然被掀开,祁峰大步走了出来,一把将他拎入帐内。
&&&&白栋摔在地上,粉嫩的小脸蹭了一片灰,说不出的狼狈。抬眼看到屏风后的人影正在卸甲,窸窸窣窣衣袂轻响,火气再也捺不住,恨不能跳起来拼命。
&&&&“司马瑨!你当人人都怕你不成?我父亲是当朝太傅,位列三公,陛下都礼敬三分,你岂敢随便动我!”
&&&&祁峰立马炸毛:“哟呵,你这是要跟咱们殿下拼爹吗?咱殿下的父亲是先帝!你父亲是三公算个什么东西,九公也没用!”
&&&&白栋愕然,恍然记起他父亲曾提起过,凌都王是先帝之子,可先帝临终时却将皇位传给了他的堂兄。就因为这点当今陛下才百般纵容他,对他的恶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吞了吞口水,不敢作声了。
&&&&屏风里恢复了安静,传出道冷冰冰的声音:“祁峰倒是提醒本王了,本王这里有一幅九宫刺绣图,你既然是太傅之子,想必有些学识,不如叫本王见识一下。”说完转头唤道:“顾呈,拿给他。”
&&&&白栋莫名其妙,就见屏风里走出来那个头发枯黄的瘦高侍卫,手中捧着一块色彩斑斓的绢布,放在小案上端来他面前,又给他松了绑。
&&&&他赶紧活动了一下四肢,低头一瞧,小案上的绢布底面淡青,上面用各色彩线绣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难怪五颜六色。
&&&&司马瑨道:“这幅刺绣共有九宫,每一宫都是一首回环诗,各宫**,九宫又互相关联。每一宫本王都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解不出来,每燃完一炷香本王便剥你一件衣服。”
&&&&白栋一把环住双臂:“你这是什么嗜好?我身上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够九件衣服啊!”
&&&&司马瑨低低地笑:“没有衣服还有皮,以利刃自脚心开口,将人皮整张剥下来,塞入稻草,便是名副其实的‘草包’。”
&&&&“……”白栋以往对这个煞神只有耳闻,不曾真正接触过,甚至方才还能对他大呼小叫,到了现在才终于感到害怕。
&&&&他不是人,是魔物啊!
&&&&顾呈已在案头摆上了香炉,文房四宝也一应齐备。
&&&&白栋跪坐端正,哆嗦着执起笔,可在巽宫这开头一关便卡了壳。
&&&&回环诗也是分种类的,通体回文、就句回文、双句回文等,断法不同,意义自然也大相径庭。
&&&&这到底该用这一种回文方式来判断?明明每个字都能看得懂,却不敢轻易断定意思啊,然而后面还有八宫要解啊啊啊!他咽了咽口水,额头上甚至开始浮出汗来。
&&&&以前父亲总是指责他不肯用功读书,半分也比不上阿姊,可他从未放在心上过,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咬牙想扔了笔,屏风后的人冷不丁道:“你敢拒绝本王现在就让你变成草包。”
&&&&“……”他只好又默默捏紧。
&&&&从没觉得一炷香的时间这么快,只瞄了一眼就要烧完了,白栋只能硬着头皮将不确定的答案写了下来。
&&&&顾呈将他写的小笺送去屏风后,传出来的是一声冷笑:“错了。”
&&&&祈峰立即大步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扒了他的外衫。
&&&&“下一宫还有机会,不用着急。”司马瑨居然还安慰他。
&&&&怎么可能不急!白栋已经乱了阵脚,越心急就越无法控制视线往那边瞄,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在这幅字上。
&&&&第二柱香时间也过了,祈峰和顾呈同时上前,左右开弓,又剥了他一件衣服。
&&&&那二人似乎已经料定他无法再解出来,干脆就在身侧候着,就等着时间一到便剥他衣服。
&&&&白栋自爱风流,这样的深秋季节里也穿着不厚,如今上衣被剥得只剩下一件里衣,再剥完纨裤可真就要剥皮了。
&&&&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冷,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
&&&&双全你个坑啊,是去天上搬救兵了不成!
&&&&帐外忽然有士兵高声呼喝:“大胆!营帐也是你能闯的?”
&&&&祁峰正等着扒人衣服呢,被这声惊的一乍,没好气道:“瞎叫唤什么呢!惊扰了殿下,要你狗命!”
&&&&帐外安静了一瞬,帐帘忽被一柄白羽扇挑开,白檀探身而入,身后紧跟的士兵想要阻拦,脚刚跨进来又慌忙退了出去。
&&&&“阿姊!!!”白栋丢了笔就扑了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
&&&&祁峰和顾呈面面相觑,忽然回味过来,娘喂,怎么忘了她也是太傅家的了!
&&&&白檀用羽扇抚了抚白栋的头,抬眼看向屏风:“凌都王殿下恕罪,方才在下在外求见被阻,已然听到了经过,不得已才强行闯入,还请殿下容许我替他解这幅刺绣。”
&&&&“真是姐弟情深。”司马瑨的声音多了些许兴味:“念在你勇气可嘉,本王可以暂且恕你闯营之罪,可你既然听到了经过,该知道解不出来会有何惩罚吧?”
&&&&祁峰见她只为救人而来,暗暗松了口气,听到这话还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料想白檀要和往常一样害怕退缩。
&&&&顾呈憨直一些,见白檀那张白嫩的面皮在帐外吹了半天的秋风,双颊鼻头皆已微红,竟生出一丝怜香惜玉之心来,便小声提醒了句:“解不出来可是要脱衣剥皮的。”
&&&&白檀捏着扇柄在手指间转了转:“可以。”
&&&&帐中安静了一瞬,气氛有些诡异。白栋忍不住扯了扯白檀的衣角,想劝她三思后行,不想却被她一扇子拍开,委屈地撅着嘴站去了旁边。
&&&&白檀眼睛紧盯着屏风:“殿下先前只说了惩罚,还没提到奖赏呢?”
&&&&祁峰好笑:“这小子可是戴罪之身,还想要奖赏?”
&&&&白檀看也不看他一眼:“我只说要替他解,又没说奖赏是他的。这幅刺绣既然是我解出来的,奖赏自然是我的,与他何干?”
&&&&祁峰语塞,心里一阵古怪,怎么觉得她忽然不怕自己了?胆儿肥了?
&&&&白栋不知阿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难免失落,垂头耷耳地揉着衣角不吭声。
&&&&司马瑨似乎更觉有趣了,竟也没拒绝:“可以,本王待会儿再处置他,你归你,若你真能解出来,想要什么都可以。”
&&&&白檀想了一下:“即使要殿下脱衣剥皮也行么?”
&&&&祁峰和顾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还真敢说啊!
&&&&司马瑨顿了顿,语气里竟染上了诡异的兴奋:“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白檀这段时间受的窝囊气全勾出来了,刚好可以好好清算,一提衣摆跪坐下来。
&&&&刚要提笔,顾呈憨憨的跑过来将香炉里的残香换成了新香。
&&&&白檀视线已经落在刺绣上,口中道:“你直接将九炷香全点上好了,反正我打算九宫一起解。”
&&&&顾呈目瞪口呆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看看屏风,隐约看见原先斜倚在榻的人影在听见这句话后坐直了身子。
&&&&白栋自然相信自家阿姊的本事,但此刻心里也难免紧张。
&&&&秋风卷着帐帘上下翻飞,他担心那风会加快燃香速度,就堵在门口遮挡,视线牢牢盯着那九炷香。
&&&&香灰变长,跌落进香案,又变长,又跌落……
&&&&白栋几乎入了神,他已下好决心,万一阿姊解不出来,誓死也要保卫她的清白!
&&&&脑中已跟那煞神激战了几百回合,忽然听见“啪嗒”一声,他定睛一看,燃香还剩了一小截,白檀已经将笔按在案上。
&&&&“请殿下过目。”她拿起羽扇朝屏风一划。
&&&&顾呈上前取了那几张小笺吹了吹墨迹,快步送去了屏风后。
&&&&司马瑨捻动着笺纸,摩挲轻响,手指时而会随动作探出屏风边沿,修长白净,完全看不出这是双喜爱沾染鲜血的手。
&&&&待动作停了,声音静了,他开口道:“不错,九幅都解出来了。”
&&&&白栋心中一喜,又听他道:“可惜,你并没有解出最后一步来。”
&&&&白檀瞄了一眼香炉:“九宫者,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按照这顺序,巽宫取第四环诗句,坤宫取第二环诗句,艮取八,乾取六,离九坎一,中间再取第五环,一共九句,合成一首新的回环诗。这首诗揭示的恰好是一个地点——阳山阴,蠡泽东,三十里。想必这便是殿下所说的最后一步了。”她顿了顿,“敢问殿下在这地方寻着什么好东西了?”
&&&&祁峰和顾呈已经呆了。
&&&&他们是在匪寇头目的尸身上摸出这副刺绣的,俘虏说是他们的军师命人绣来给他们老大做生辰贺礼的。
&&&&司马瑨觉得另有玄机,命人严刑逼问军师,这才知道其中奥妙,原来这是他们藏宝的地点。
&&&&他们还真挖出了好东西,要不是这样陛下能秋祭当头还派人来接他们殿下么?他们可是带着好货回来的呢!
&&&&香炉的香终于燃尽了,白檀歪了歪脖子:“殿下?”
&&&&你以为不吭声就能逃避了么?嗬,天真!
&&&&“白檀?”
&&&&白檀一怔。
&&&&司马瑨笑了:“天下三才,医才郗清,乐才白唤梅,文才白檀,号称‘一清二白’,我早该想到是你。”
&&&&“殿下过奖。”白檀觉得他语气听着有些古怪。
&&&&“你进来。”
&&&&白檀定了定神,举步缓行,绕过屏风。
&&&&屏风内光线微黯,司马瑨盘腿坐着,双手搭在膝头,素衣微敞,斜搭一件深黛外衫,面容濯濯清朗,抬眉色转皎然,目光灼灼如岩下之电。
&&&&白檀嘴唇微张,有些回不了神。
&&&&这般风姿,只会叫人想到萧萧松下风,璧人山上行。沾什么血腥,根本就该尘世都不沾才对!
&&&&大概是她看了太久,这位璧人忽然嘴角勾了一勾,然后手臂一抬,外衫连同里衣一并扯开了去。
&&&&白檀的视线陡然凝固了一瞬,终于明白他这是在兑现奖赏。
&&&&啧,白,真白!
&&&&一个打仗的怎么生得这么白净光洁呢?然而手臂和胸口又是鼓鼓的硬实。
&&&&可惜有几道伤疤横着,腹部还添了新伤,缠了厚厚的几层白纱,只露出靠腰的那一小截,尽管如此也能看出腹间那几块纵横沟壑的线条来。
&&&&注意形象啊形象!她用羽扇遮着微扬的唇角,目光逡巡在眼前的躯体上。
&&&&司马瑨手指搭在裤腰间:“脱了这件,是不是就要剥本王的皮了?”
&&&&&&&&屏风外的祁峰和顾呈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场就给跪了,异口同声地狂吼:“殿下**金贵,怎能叫人亵渎啊啊啊……”
&&&&白檀双眼弯如新月:“他们说的对,殿下是天家的**,在下不敢亵渎,更不敢真剥殿下的皮。”
&&&&司马瑨似乎早料到她有后招,随手捡起外衫搭在身上:“要什么就直说吧。”
&&&&白檀移开羽扇,已是一脸肃然:“我要殿下拜我为师,今后接受我的教导。”
&&&&帐内出奇的安静,司马瑨没有开口,外面的人只怕已经石化了。
&&&&白檀说完自己也有些后怕,她居然要收这个煞神做学生,啊啊啊,还真是很激动啊!
&&&&“殿下可是亲口说过要什么都可以的。”
&&&&她很想从司马瑨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可是看不出来,他那张脸生得养眼,却也瞧不明白。
&&&&不过仔细看看,怎么忽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呢……
&&&&“可以。”司马瑨忽然开口,反倒让白檀没反应过来。
&&&&“殿下啊!!!”祁峰已经开始咆哮了,这都什么事儿啊,老师用来做个摆设不就好了,干嘛要真拜啊?他要疯了!
&&&&白檀用扇柄戳了戳嗡嗡作响的耳朵:“既然殿下答应了,那么为师可以上第一课了——国法严明,殿下不可妄动私刑,白栋有罪,当即刻移送廷尉处置,如何?”
&&&&司马瑨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身下的木榻边沿,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叫人隐隐发寒:“恩师有命,本王自当遵从。”
&&&&“殿下啊!!!”顾呈也疯了,你们不能这样啊,殿下没玩儿够,回去会玩儿死我们的啊!
&&&&“如此甚好,今日课毕,为师便先行一步了。”目的一旦达成,白檀转身便走,顺手将白栋扯了出去,脚步略急。
&&&&只不过在出门前,她有意无意地冲祁峰翻了个白眼。
&&&&祁峰果然被这一眼瞪出了无限的愤怒和憋屈,一路膝行到了屏风边上:“殿下怎么就这么让她走了啊?那个白檀胆小怕事的很,您只要吓一下她就……”
&&&&“嗬。”凌都王忽然冷笑了一声。
&&&&祁峰陡然意识到自己失了言,一头点到地上,背后冷汗涔涔而下。
&&&&“凌都王府是本王的宅邸,你就是掳个蚂蚁去本王也知道,何况掳的还是白檀?”
&&&&顾呈已经吓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专心跪在地上研究地面凹凸状况。
&&&&“如今陛下已经认定她在本王身边教导,就算她今日不开口,本王迟早还是得认她这个老师。”司马瑨屈指在榻边敲了两下:“说吧,掳人的主意是谁出的?”
&&&&祁峰身子抖成了筛子。
&&&&好想晕过去装死啊,为什么身体这么强壮就是晕不了呢……
&&&&祭庙里,百官已然散去,太傅白仰堂垂着头站在皇帝跟前,眉头紧蹙,两鬓间花白的头发似乎都增添了几根。
&&&&禁军副统领高平快步从门外走进来,朝皇帝见礼。
&&&&“如何?白檀将人救下了?”晋帝司马玹是个温文尔雅的人,问话时还带着笑。
&&&&高平抱拳:“回陛下,救下了。凌都王将他交给了廷尉,没有动用私刑。”
&&&&司马玹点头,看向白仰堂:“太傅可放心了?”
&&&&白仰堂松了口气,连忙称是。
&&&&之前双全赶来祭庙向他求救,他只能向陛下告罪,然而司马玹却指点他去叫白檀救人,还说只有白檀能治住凌都王。
&&&&他救人心切,当即便照着原话传给了双全,让他去东山请白檀出面,可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这么做是为何。
&&&&高平退了出去,司马玹举步出殿,白仰堂亦步亦趋。
&&&&“太傅一定很奇怪朕为何要让白檀去救人吧?”
&&&&白仰堂正想问呢,“还请陛下明示。”
&&&&司马玹笑了笑:“因为白檀已经是凌都王的老师了。”
&&&&白仰堂错愕地抬头。
&&&&“你惊讶不奇怪,朕起初也很惊讶,以为是他身边的人说来敷衍朕的呢,还特地派高平去凌都王府问过话。白檀的确在那里,而且对督导凌都王修身养性之事言之凿凿,所以今日朕才让她去救人。凌都王既然愿意听从她的教导,必然对她很尊重,放人不在话下。”
&&&&“……”
&&&&宦官们抬着步辇来伺候起驾,司马玹正要动身,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太傅之前不是说想与凌都王说门亲事么,是哪家的女郎啊?”
&&&&白仰堂只感觉自己被默默插了一刀,泄气道:“老臣……尚未想到合适人选。”还能说什么,他是最该匡持天下礼制的太傅,总不能让自己女儿带头去乱了师生伦常。
&&&&可这二人怎么会成师生了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白檀坐在案后,对面是目瞪口呆的无垢。
&&&&“所以您真收凌都王做学生了?”她的嘴巴能塞进一颗鸡蛋。
&&&&白檀拿起羽扇对她狠狠扇了两下,好叫她清醒点:“为师收他做学生就不用嫁给他,当然也就不用让抱朴观为我敲钟超度了,你不是该高兴么?”
&&&&“可那是凌都王啊!”无垢抬手托起快掉的下巴:“凌都王要成我师弟了……我、我想静静……”
&&&&说的很对,白檀对着自己猛摇了几下扇子,她也要静静,毕竟那是个煞神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终于从被动转为主动,她的心情总归还算不错。
&&&&这事对无垢的打击还是很大的,她几乎一夜就没睡,第二日起床碰到厨娘,顺带跟她提了一嘴,结果吃饭时生生被齁哭了。
&&&&合着厨娘被吓得手一抖索把半年的盐都洒进她碗里去了,口中还直呼阿弥陀佛。
&&&&无垢由此迁怒到了罪魁祸首身上,数落了一通白栋之后,又替白檀打抱不平:“白太傅真是,师尊拉下脸去求他那么一点小事他都不肯,轮到儿子出事了倒好意思来找师尊,最后倒霉的还是师尊。”
&&&&厨娘惊魂未定的补充:“还有咱们。”
&&&&“还有我的饭!”
&&&&“对对,还有我的盐。”
&&&&白檀原本还打算将这事知会学生们一声,见了她俩这模样也不好开口了,生怕吓着他们。
&&&&好在没几日就要到重阳了,大晋重视孝道,往常白檀都会在这期间休课几日,好叫学生们去长辈跟前尽孝,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这事儿也就干脆按下不表。
&&&&学生们一离开宅院便显得很空落,加上这几天的日头不怎么利落,秋风急切,就有了冷的感觉。
&&&&无垢能干的很,一大早就忙着将白檀书房门上的竹帘换成布帘,正踩在高凳上收尾,看到廊下走来一行三人,为首之人褒衣博带,缎带结发在脑后却没有束起,也不知是哪位世家公子,神清骨秀,风姿特异,仿若神仙中人,可惜神情阴冷沉郁,不易亲近的模样。
&&&&她呆了一呆才扭头通报:“师尊,有客到访。”
&&&&白檀跪坐在案席上,转头看向门口,门帘被高高挑起,露出黑面金绣的直靴和一截黛蓝的衣摆,待他矮身进来站直身躯,才认出那是司马瑨。
&&&&“本王今日特来见拜师礼。”
&&&&无垢登时脚下一软跌下凳子,揉着摔疼的屁股想偷溜,被白檀一声咳嗽生生止住了脚步,哀怨地站去她身旁,再不敢多看来人一眼。
&&&&白檀先前只见过司马瑨坐着的模样,如今切切实实人在眼前才发现他身量竟这般高。她捏了捏手心,坐着没动:“殿下居然亲自登门见礼?”
&&&&“闲来无事罢了。”司马瑨朝后瞥了一眼,门边站着的顾呈立即将准备好的六礼束修奉了进来。
&&&&这是给白檀的师礼。
&&&&无垢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沏了盏茶送到司马瑨面前,手哆嗦的厉害,还好没打翻。
&&&&司马瑨对别人这种态度已经见怪不怪,端过茶盏送至白檀案前,抬手见了揖礼,嘴角虽带笑,却总藏不住那抹阴冷:“学生司马瑨拜见恩师。”姿态优雅,然而半分感受不到诚意。
&&&&白檀自然也无法跟他计较,摸了摸袖中腰间,讪讪一笑:“殿下来的突然,为师连个还礼也没备下。”
&&&&司马瑨不以为意:“那便先欠着好了。”
&&&&白檀请他入席就座:“虽然殿下贵为亲王,但既已入我门下,为师也要像对其他学生一般一视同仁,不知殿下可取了表字?”
&&&&司马瑨掀了衣摆坐下,扶了扶带伤的腹间:“表字千凌。”末了补充一句,“凌迟的凌。”
&&&&白檀眼皮跳了一下,封号里有凌字,表字里又是一千个凌,未免也太显咄咄逼人了,难怪这副脾性。她提笔在纸上写了个“龄”推过去,“改成千龄吧,为师希望你修身养性,长命百岁。”
&&&&司马瑨不答,嘴边又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来。
&&&&白檀被这笑弄得背后生寒,下意识撰了扇柄在手中转来转去,冷不丁听见一声怒吼:“姓白的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殿下的名字也是你能改的?”
&&&&转头一瞧,祁峰已从门外闪了进来。
&&&&白檀眯了眯眼:“你的殿下和你殿下的老师正在说话,轮得到你插话?滚出去!”
&&&&祁峰总算看穿她先前扮猪吃老虎的把戏了,心里暴跳如雷,可对着司马瑨冷幽幽的侧脸又不敢发作,只好气闷地退了出去。
&&&&白檀惦记着自己那疼了许久的后颈,犹不解气,故意道:“千龄啊,为师怎么觉得你这个部下听不懂人话呢?”
&&&&司马瑨看向门口:“进来。”
&&&&祁峰乖乖返回。
&&&&“重新滚出去,用滚的。”
&&&&“……”祁峰憋屈的不行,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最后一咬牙,当真躺到地上一圈一圈滚了出去,一边滚一边龇牙咧嘴。
&&&&顾呈弱弱道:“殿下,您先前罚祁峰那么重,他吃不消的,要不属下替他滚吧。”
&&&&白檀对顾呈倒没那么大意见,想想祁峰那小子的脸色的确有些难看,便善心大发地摆了一下手:“算了,叫他回来吧。”
&&&&司马瑨手指点着案面:“滚回来。”
&&&&祁峰刚刚艰难地爬起来,听到这话差点哭了。
&&&&&&&&里里外外用身体感受了一遍书房门口的地面状况后,祁峰终于在白檀面前没了气焰,白着张脸被顾呈扶去廊下休息去了。
&&&&司马瑨道:“这混账掳人一事本王已知晓,本是欺君之举,但如今本王既已拜师,倒也算不得是欺君了。”
&&&&白檀这才明白,原来这不是她在报复祁峰,是司马瑨自己憋着火想玩儿他呢。
&&&&可以理解,毕竟造成如今这步田地都怪祁峰当初手欠。
&&&&这事儿无垢还不知道,白檀怕吓着她,便示意她先出去。
&&&&无垢可算解脱了,小心翼翼地退出门去,转头就撒开脚丫子一阵狂奔。
&&&&白檀倒了盏茶往对面推了推:“既然殿下已经知道了,那么你我就顺便对个词,免得下次再遇着问话露了马脚。”
&&&&司马瑨的手指搭在茶盏口沿:“用不着如此麻烦,恩师当本王真想修身养性不成?”
&&&&白檀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至少你何时拜我为师这件事要统一口径吧?”
&&&&司马瑨抬眼看她:“那恩师如何说呢?”
&&&&白檀算了算日子:“便说你是三月前拜我为师,那个月我有几日不在宅中,正好可以随意捏造,这样我之前忽然出现在你的王府才正常。”
&&&&“这话不对。”司马瑨忽然朝前倾了倾身子,突兀地贴近了几分:“恩师以前是教导过本王的,所以本王早就是恩师的学生了,怎能说是三月之前呢?”
&&&&白檀怔了怔,想起祁峰也曾说过这话。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药香钻进她鼻间,那双眼近在咫尺,却是阴沉沉的骇人,她有些不自在地退后了些。
&&&&不应该,她出手的话岂能把人教成这样?不带这么骂人的!
&&&&“看恩师的模样,显然是不记得了。”司马瑨退了回去,起身走到门口,一手挑开门帘停了停:“恩师若是一直忘了也便罢了,可惜到底还是沾染了本王,那‘一清二白’的才名只怕从此就要蒙尘了。”
&&&&白檀挑眉,眼睁睁看他走了出去。
&&&&她可算是悟了,阴了这煞神一道,他岂会让自己好过,说是来见拜师礼,分明就是来膈应自己的!
&&&&司马瑨出了宅院并没有急着回城。
&&&&东山山势不高,山腰处守着一队随他而来的士兵。他下到那里时,士兵们立即牵出他的马来,马尾后竟然拴着个人,浑身是血,混着泥土树叶,抖索成一团,几乎看不出人形来。
&&&&这厮也是匪寇,老窝被端了不心疼,兄弟被杀了也不心疼,只心疼那些藏了许久的宝贝。如今宝贝全归了朝廷,反正也没有退路了,干脆一路追来寻仇,想要暗中刺了司马瑨以解心头之恨。
&&&&司马瑨早有所觉,守了两日没捉到他,今日故意跑出城来拜师,刚好逮个正着。
&&&&他翻身上马,拍马缓行,地上的匪寇被拖着往下走,像是一团破败的抹布,所过之处,山石枯草都沾了零星血迹。
&&&&这种事情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一路走得平平稳稳、寂静无声。
&&&&过了片刻,司马瑨忽然勒马:“死了?”
&&&&马后蹄收不住,咔哒一声踩碎了那人一根骨头,登时传出一声惨叫,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嘶吼:“司马瑨,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没死就好,还有的玩儿。”司马瑨满意地低笑,打马继续前行。
&&&&那人疼岔了气,浑身痉挛,气若游丝,呻吟散在风里,惨不忍闻。
&&&&没走几步,林子里忽然钻出个人来,青衣黑发,竟还踩着木屐,恰好横在一行人前面。
&&&&司马瑨看着他,他也看着司马瑨,然后他朝司马瑨马后扫了一眼,抄着手陪着笑让开道:“哟,殿下,忙着呐?”
&&&&“嗯。”
&&&&“吃饭了嘛?”
&&&&“你请本王吃么?”
&&&&那人笑得咧开嘴:“我请客的话,只能请殿下吃药啊。”
&&&&司马瑨冷笑一声,倒没生气的意思:“你来东山做什么?”
&&&&“来看白檀啊。”
&&&&司马瑨看着他:“你们认识?”
&&&&“我们很亲的,”他掰了掰手指:“她母亲的堂叔的堂侄子的侄子就是我啊。”
&&&&祁峰忍着浑身的伤痛哼了一声:“这也叫亲?”一边说却又一边冲他挤眉弄眼。
&&&&司马瑨道:“我记得白太傅已故的夫人是郗家人,跟你还真沾点关系。”他的目光从祁峰身上扫到那张笑眯眯的脸上:“那你还让祁峰去掳白檀?”
&&&&那人笑脸顿时一收,埋头就往山上跑,木屐在石阶上啪嗒作响,竟然还挺灵敏。
&&&&祁峰想起这几日遭的罪,心里不平衡,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郗公子你太不仗义了!黑锅都让我一个人背了,你还跑!”
&&&&对方跑得更欢了。
&&&&司马瑨冷哼一声,并没有追,打马继续下山。
&&&&祁峰小心翼翼地瞄了瞄他的脸色:“殿下不追究了么?”
&&&&“那可是堂堂医才郗清,有用的很,算了。”
&&&&祁峰心口像是被扎了一刀,拔凉拔凉的疼,这意思是说他没用嘛……
&&&&无垢听说凌都王走了才又出来活动,刚到前院就看见家丁开门放进来一个人,青衣大袖,衣带当风,木屐哒哒的响,雪白的布袜上沾了泥土,这模样除了那号称三才之一的医才郗清也是没谁了。
&&&&她转头叫了一声:“师尊,郗公子来了。”
&&&&白檀慢吞吞地从屋里走出来:“哦哟,这不是医才郗清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啊?”
&&&&郗清笑眯眯地道:“重阳到了嘛,我来与故友一起登高赏景啊。”
&&&&白檀一听就笑了,因为这是惯例。她招手唤无垢取了自己的披风来,和他一起出了院门。
&&&&世人常将天下三才连在一起评价,其实也是因为这三人关系匪浅。乐才白唤梅是白檀本家的堂姐,而郗清则是她母亲娘家的子弟。算不上是一起长大的,但从小便已相识。
&&&&不过三才之中也就白唤梅过得最好了,嫁入宫中做了皇妃,据说都升做贵妃了。
&&&&至于白檀和郗清,那叫一个惨。
&&&&在世家眼里,医道与道士炼丹求仙一样只不过是个方术活儿。生病怕啥?吃点儿五石散,赛过活神仙!所以说学医哪里是世家子弟该做的事,没出息!
&&&&而郗清出身世家却偏偏痴迷医术,偷偷拜师学医被发现,弄得为家族所不容,后来干脆背着包裹离家出走了。
&&&&那年白檀已经小有才名,可惜跟父亲的关系也僵到了极点,同样背个包裹奔走在离家的道路上。
&&&&少年少女在乌衣巷口相遇,大眼望小眼,最后惊觉同道中人,结伴出城,不亦乐乎。
&&&&没多久二人分道扬镳,一个云游四方去学医,一个在东山别院里做学问。
&&&&不过郗清后来时来运转,恰好碰上丞相王敷重病,太医们束手无策之际,他过去几服药就把人给治好了,从此名声大震,再没人敢小觑。郗家长辈也只得好生把他迎了回去。
&&&&白檀每每想到此事就想挠墙,所以说读书有毛用啊?还是要学个实用的本事才行嘛!
&&&&二人各自摘了一把茱萸装在囊中,不知不觉就逛到了东山顶上。正当午时,日头舒适,对面山头的抱朴观和远处的建康城交映成趣。
&&&&郗清手里握着茱萸,寻着高处插了,一边道:“听说你收凌都王做学生了啊。”
&&&&白檀一愣:“你怎会知道?”
&&&&郗清搓着手,一双眼睛笑成了弯弯的细线:“我当然知道了,因为祁峰着急掳人去应付陛下的时候,是我提醒他来掳你的啊。”
&&&&“什么!”白檀差点把手里的茱萸糊他脸上,“你如何认识祁峰的?”
&&&&郗清先退后一步自保:“前两年的时候凌都王作战受伤,去了三个太医,被他弄躺下两个,最后是我给他治的,就这么有了来往。”
&&&&白檀脸色不大好:“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唉,我看过的病人多了,头顶长疮的,脚底流脓的,哪能每个都跟你提呢?”
&&&&“……那你为何要叫祁峰来掳我!”
&&&&郗清没脸没皮地笑:“因为你以前教过凌都王嘛。”
&&&&白檀怔住。
&&&&一个人这么说她不信,两个人这么说有点怀疑,三个人都这么说的话,她就得怀疑自己了。
&&&&“我真教过他?”
&&&&郗清问:“你忘了十一年前吴郡中的事了?”
&&&&白檀眼珠骨碌碌直转,却是一片茫然。
&&&&“那我再提醒你一句,凌都王是先帝之子。”
&&&&白檀眼中的茫然渐渐有了着落,一下瞪大了眼睛:“不会吧,难道是他……”
&&&&这事儿说起来有十一年了,当时先帝身体抱恙,江北士族叛乱,都城岌岌可危。
&&&&为免后顾之忧,先帝下令要员留守,选了一拨官员士兵护送世家亲眷与皇族贵胄出都避难。最后大家一直跑到吴郡才算安定下来。
&&&&这其中就有先帝唯一的子嗣。
&&&&虽然不太平,皇子的教育却是不能荒废的。皇子原本有老师,却在路途中为叛军所杀。世家们都清楚叛军们必然瞄着皇帝之子,不愿意沾染又不好直言,便纷纷推举才学最高的白仰堂暂担其教导之责。
&&&&奈何白仰堂因为路途奔波一病不起,根本没法执教。
&&&&人已经送来了白家的暂居处,却没人去教,白家的人都很心急。
&&&&白檀当时也就刚及笄不久,眼看着大家都在急得团团转,心烦得很,转头回屋披了一件男装,束了个发髻便代父去了前院。
&&&&她只知道对方是皇子,年纪大概与她只相差几个月,其他一概不知。
&&&&当时情况特殊,谁的心思也不在学习上,与其说是教书,还不如说她是去陪皇子打发时间的。
&&&&她甚至都不记得有没有跟他私下说过话,印在脑海里最深的画面就是一个简单的轮廓:他跪坐在偏厅的案席上,清清瘦瘦,白肤黑发,一声不吭。
&&&&也就几天的样子,稀里糊涂地随便教了几页书,都中传来消息,司马玹带兵勤王,保住了都城,所有人可以回去了。
&&&&十一年了,真的太久了,外表变化自不必说,但没想到当时挺安静的一个少年长大了竟会变成这样。
&&&&“你确定是他?”白檀还是不敢相信,那根本就是两个人嘛!
&&&&郗清好笑:“先帝就这一个儿子,难不成还能冒充的么?”
&&&&白檀难以接受:“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你当时一定瞎教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白檀默默把茱萸插了这个罪魁祸首一脸。
&&&&&&&&周止这几日趁着休课回吴郡探望了一下父母,这日一早才赶回来,下午便带着小厮去了平民聚居的长干里。
&&&&重阳节要孝敬长辈,师长自然也在其列,他每年都要去长干里街尾的铺子给师尊选件礼物表表心意。
&&&&店主是老熟人了,周止一进门便开口打招呼,谁料话还没说完,店主嗖一下就窜去了后堂,跟见了鬼似的。
&&&&周止莫名其妙:“店家你不做我生意了?”
&&&&店主隔着个帘子小声告罪:“实在对不住啊周公子,不是不想做您的生意,实在是不敢做啊。这万一卖给您的东西不合白家女郎心意,她不会对你怎样,却要对我这破烂铺子发难,可如何是好啊。”
&&&&周止好笑:“师尊不是那种人,她收礼也不图什么的,讲个礼仪罢了,怎会在意太多。往年也没见你这么怕她,今年这是怎么了?”
&&&&店主扒着门帘露了个脸:“她如今都将凌都王收做学生了,怎能跟往年相比啊!”
&&&&周止一愣,继而冷脸:“胡说什么!”
&&&&店主缩了缩脖子:“城中都传遍了,怎么是我胡说呢……”
&&&&周止不信,凌都王的名号谁提起来不哆嗦一下?这天下的小孩子,一半能被他吓得尿裤子,另一半能吓得把尿憋回去。师尊隐居东山,从不踏入都城一步,怎么会跟他扯上干系?
&&&&“休要胡言乱语!我师尊才名清白,若真收了那个煞神做学生,岂不毁了名声!你再胡乱编排,这破烂地方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他这句吼得极高,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因此安静了一瞬。
&&&&司马瑨经过的脚步顿了一顿,转头看了进去。
&&&&祈峰这几日正在努力修补主仆关系,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条狗腿子,一听到煞神二字还得了,当即拨开人群过去探问,很快便返回来禀报:“殿下,那小子叫周止,是吴郡郡守之子,黄门侍郎的外甥,每日都去东山求学的,好像是来给白家女郎买礼品的,您看要不要……”他搓着手眯着眼,发出即将做坏事的暗号。
&&&&司马瑨笑了笑,抱起胳膊:“去跟店家说,里面的东西随他挑,算本王的,就当是师兄的见面礼了。”
&&&&祈峰提着的气势瞬间泄了一大半,不甘不愿地走了过去。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门口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店主惊慌失措一头磕在了柜面上。而周止,他义愤填膺的脸霎时转为煞白一片,战战兢兢地朝司马瑨这边望了过来,最后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半天说不出个字来。
&&&&司马瑨心满意足,转头离去。
&&&&刚走出这条街,顾呈快马而来:“殿下,您赶紧回去吧,出事了。”
&&&&白檀这会儿正一个人默默躲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习字。
&&&&案头写过的纸张已经摆放成了厚厚的一沓,自从知道自己教过司马瑨,她的心情就很复杂,需要好好静一静。
&&&&可是前院一直在吵闹,她已经数次在集中精神时被打断,干脆扔了笔不写了。
&&&&与郗清碰面后的第二天起,这里就开始陆陆续续有各大世家权贵来访,全都是来送礼的。大家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跟她结交。
&&&&凌都王那样的,他们是不指望巴结讨好了,可他因为白檀放了白栋的事已经传满都城。大家都觉得白檀这边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啊,以后家里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凌都王,搬出她来兴许就有救了呢?
&&&&无垢推门进来:“师尊,刘家大公子说他以前跟您从小玩儿到大的,连您脸上有几颗痣都知道,您要见他嘛?”
&&&&白檀指着自己的脸:“为师脸上有痣吗?”
&&&&“呃……没。”
&&&&“那还说什么,不见!”
&&&&“哦。”
&&&&无垢出去了,没一会儿又蹭蹭跑回来,这次满脸都是八卦:“师尊师尊,桓家公子说您打小就暗恋他,您要见他嘛?”
&&&&白檀懊恼地扶住额头,世风日下啊,世家子弟怎么都成这副模样了!话都不会好好说,还能做朋友?
&&&&无垢看她这模样也知道是不想见,好心劝道:“师尊为何不见一下呢?他们毕竟都有身份,总这么不给面子也不好吧?”
&&&&白檀叹气:“你当我乐意不给他们面子?他们所求之事我根本无法做到,救白栋是运气好碰上了我拿手的事,下次若是凌都王要跟人比武,难不成我还替他们去挡刀?”
&&&&无垢明白了:“那我这就去回了他们。”
&&&&白檀叫住她:“你就说凌都王马上就到,让他们现在就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无垢双眼一亮,对呀,她怎么没想到!赶紧出去照办,外面果然清静了。
&&&&白檀刚松口气,无垢竟又折返回来:“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一个人没被吓走,他自称高平,说跟您见过,师尊要见吗?”
&&&&这可躲不掉了,白檀叹息起身:“见。”
&&&&高平今日着了禁军服饰,笔直地站在廊下,虽然身材细瘦矮小,却颇有威仪。
&&&&白檀与他见了礼,想要请他去屋里坐,他却摇了摇头:“我来此只是传个话,马上就走,女郎不必费心。”
&&&&白檀只好陪他站在外面:“高大人有话请说。”
&&&&高平道:“陛下曾说过,若凌都王殿下品行有所改良,必然重赏女郎,可如今看来似乎没什么效果。”
&&&&白檀暗暗捏了捏手心,好嘛,终于来算账了。
&&&&“实不相瞒,陛下希望女郎能去一趟宫中,他想亲自与您商议此事。”
&&&&白檀怎么也没想到他带来的话会是这个。
&&&&“敢问大人,这是圣旨么?”
&&&&高平摇了一下头:“陛下说让女郎自己决定,以前听闻您整整十年都未曾踏入过建康城一步,不过上次又的确在凌都王府见过您,所以还是来问一问您的意思。”
&&&&上次是被人掳去的,能一样么?
&&&&白檀讪讪笑了一下:“陛下事务繁忙,我就不去打扰了,请高大人转告陛下,就说我一定尽心教导凌都王。”
&&&&高平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再开口,见了个礼便告辞了。
&&&&今年的重阳可真是过得最热闹的一年了,白檀站在院中望了望天,明日就要恢复授课,只怕还有一番应付。
&&&&果然,第二日学生们来时神情各异,还全都带了礼。
&&&&若是像往常那样送些小物件也便罢了,今年竟有好几个人送了贵重的金银珠宝,摆明了是受了家里的人指使来攀搭关系的。
&&&&钱可是个好东西啊,可是这种钱偏偏不能要。
&&&&白檀很郁闷,摆出师长严肃的面孔,坐在上方一言不发,但凡送重礼的便罚抄一百遍课文,也不知道是气他们送,还是气自己不能收。
&&&&周止却没有动,一直等到傍晚下了学,其他学生都离开了,他才磨磨蹭蹭地走到白檀跟前,拿出自己的备好的礼物来。
&&&&那是一支竹簪子,看起来普通,仔细看看,却能在尾花上看见极其细密的文字。
&&&&白檀凝神细看,不禁赞叹:“这上面竟然还雕了《逍遥游》里的句子,还是你懂的为师的喜好。”
&&&&周止情绪不高:“其实不是学生送的,是……是凌都王付的钱。”
&&&&白檀抬起头来:“怎么回事?”
&&&&周止一五一十将昨日在长干里撞见司马瑨的事跟她说了,虽然略去了自己被骇得倒地不起那部分,白檀也知道他一定受了很大的惊吓,又无奈又好笑。
&&&&周止又道:“说来也巧,昨天白日里刚遇见他,晚上回去便听舅舅说他遇着麻烦了。”
&&&&“嗯?什么麻烦?”
&&&&“好像说王丞相联名谢太尉一同弹劾了凌都王,说他品行难以胜任亲王爵,要求陛下将他降为郡王。”
&&&&王谢两大世家居然联名弹劾,看来这事有些严重啊。白檀想了想:“你舅舅有没有说陛下的意思?”
&&&&周止道:“陛下宅心仁厚天下皆知,自然是想保凌都王的,不过也得有个保得住的理由啊。”
&&&&白檀这才明白,陛下忽然传她入宫只怕就是为了这事。
&&&&夕阳将下时,无垢端着饭菜送进白檀屋里,就看见她坐在案后一副仇大苦深的表情。案上煮着茶,她捏着个扇子却忘了给小炉扇火,半天了炭火还没燃起来。
&&&&“师尊,您怎么了?”无垢将饭菜推到她面前:“瞧瞧,今晚有肉哎,您怎么不高兴呢?”
&&&&“唉,此事要从何说起呢……”白檀扯着白羽扇上的羽毛:“大抵上就是……其实吧,凌都王不能算你们的师弟,而是你们的师兄。”
&&&&无垢捶了一下膝头:“原来就为了这个呀!那有什么,他可是凌都王啊,别说做我师兄,做我师娘都行啊!”
&&&&白檀一扇子呼了上去,什么玩意儿!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白檀没有食欲,坐了片刻,忽然起身取了披风朝外走。
&&&&“诶,师尊您这么晚要去哪儿啊?”无垢匆匆追出来:“我随您一起去。”
&&&&白檀道:“凌都王府。”
&&&&无垢脚下一转,立即回头:“师尊慢走。”
&&&&白檀没理她,到了院门边,唤了两个家丁,让他们提上灯火护送自己下山。
&&&&待她出了院门无垢才反应过来,天哪,师尊居然要入城?!!!
&&&&下了山直上官道,左边是田园村郭直通远方,右边是初列华灯的建康城。
&&&&这十年白檀下过无数次山,但从来都是往左走。
&&&&当年负气离家时她曾对着太傅府的大门狠狠地发过誓,这辈子绝不主动踏入都城,除非她父亲改变初衷,低头请她回去。即使上一次救白栋时就靠着城门口,她也是转头就回了东山。
&&&&而她如今居然一步一步走到了建康城门外,抬头看着隐在晦暗天光里的门额。
&&&&原本也不过就是为了坐实师生关系才收了他做学生,可谁曾想她以前教过那个煞神呢?他说的不错,既然沾染上了,想清白也难。保不定人家知道了这层过往,还以为他如今这般模样都是她教出来的呢。
&&&&真冤,她当初可什么都没干!
&&&&将头发仔细揶进帷帽里,接过家丁手里的灯笼,白檀提步进城。
&&&&天杀的煞神,为师都为你破了誓了,你要再胡来,我跟你没完!
&&&&&&&&凌都王府一到晚上就安静得过分,回廊上孤灯高悬,往来穿梭的仆从女婢少得可怜,确实如外人传言的那般阴森可怖。
&&&&书房里灯火明亮,司马瑨刚刚换完伤药,披了件外衫坐在案后,嘴角竟还带着笑。
&&&&他是真的想笑。不过就是那日扯着那匪寇从东山回城时吓了一下全城的人罢了,结果丞相王敷竟说这些人里有他七十高寿的老母。
&&&&据说其母当晚回去便一病不起,请了郗清去看,郗清说是岁数到了,该准备后事了。可王敷不信,坚持认定是被司马瑨给吓的,第二日就风风火火地去找了谢太尉,好说歹说一起联名上了弹劾奏本。
&&&&幕僚们拢着双手站在他面前,为了应付削爵一事,大多已提出了对策,可都大同小异,都无外乎是想让他低头罢了。
&&&&几个大老爷们儿说完话就紧张地绞手指,毕竟让殿下低头,很有可能自己会先断头啊……
&&&&“殿下,您就用印吧。”一个幕僚小心翼翼地劝道:“王敷与殿下并无仇怨,以往也不管您的事,如今不过就是一时气不过。王谢势盛,殿下总不能硬拼。道歉的文书我们也拟好了,您用个印我们就送过去,于您也没什么损失。”
&&&&司马瑨笑中带了冷意:“本王若是道了歉,不就等于认了其母卧床不起是本王之过么?”
&&&&“……”幕僚傻眼,本来就是因为您啊,合着您还不想认呐!
&&&&幕僚之首房沛已年届五旬,待在司马瑨身边最久,没其他幕僚那么畏惧。他挠了挠花白的胡须道:“殿下领亲王爵并不只是因为身份尊贵,也是您多年征战沙场一点一点挣得的,哪是说削就能削的?王敷重孝,难免一时气愤难当,好在陛下有心保您,此事殿下不必出面,否则反而适得其反,您如今名义上接受白檀教导,不如由她出面。”
&&&&“白檀?”司马瑨摇了摇头:“她不过是为了自保才与本王结了师生关系,岂会为了本王去做这种事。”
&&&&话音刚落,顾呈推门而入,神色有些古怪:“殿下,白家女郎来了。”
&&&&白檀跟在他后面进门,抬手揭去帷帽,露出白白净净的脸来。
&&&&司马瑨朝边上瞥了一眼,祁峰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立马跳了起来:“这次属下可没有掳她啊!”
&&&&白檀不放弃一切可以打击他的机会,凉飕飕地道:“今日真是稀奇呢,我居然头一回从自己学生家的正门进来。”
&&&&祁峰瞪她,有完没完了啊,你还挑拨得挺来劲啊!
&&&&司马瑨道:“恩师忽然造访,有何赐教?”
&&&&白檀笑笑:“听说殿下被弹劾了,为师总不能是来祝贺的,还得惦念着师生情分帮你一把。”
&&&&房沛双眼一亮,立即快步上前,脸上褶子都笑出来了:“女郎来得正好,眼下万事俱备,就等您出手相助了。”
&&&&白檀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去旁边说话。
&&&&房沛跟着她去角落里叽叽咕咕了一阵,白檀便知道了事情经过,她瞄了一眼司马瑨,朝祁峰招招手:“去,给我取文房四宝来。”
&&&&祁峰哪能受她调动,刚要暴躁,想起那天滚来滚去的辛酸,又强忍了下来,乖乖去旁边取了文房四宝来放在桌案上。
&&&&白檀解了披风坐去案后,撩袖提笔,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两页纸,而后署名,从袖中取出自己的私印来仔细盖上。
&&&&“好了。”
&&&&房沛接过来细细浏览完,一颗心落了地。
&&&&这其实是白檀的保证书,大抵就是避重就轻地承认了一下错误,然后她保证以后好生教导司马瑨,杜绝此类事情再犯。
&&&&陛下其实早放了风过来,叫司马瑨配合着一点儿好保他,便提到了让白檀出面给王谢个交代,反正王谢从头到尾也没指望能从司马瑨那儿得到什么交代。
&&&&如今都中遍传白檀能压住司马瑨,她既然出面立下字据说保证会管好他,那还有什么可闹的呢,毕竟也没确实证据可以指证王家老太太差点蹬腿就是因为司马瑨嘛。
&&&&司马瑨一直没有作声,朝周围看了一眼,左右立即会意,鱼贯而出,顷刻房中就只剩了他跟白檀。
&&&&“恩师就为了此事特地跑这一趟?”
&&&&白檀满心哀怨,无处话凄凉:“没办法,殿下终究是我门下学生。”
&&&&这么多年才经营出个清清白白的才名,她容易么!当年那段牵扯是肯定斩不断的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误人子弟之徒,只有从现在起努力把他往正道上拉了。否则一旦传扬出去,把她那些学生都吓跑了,她喝西北风去啊!
&&&&司马瑨站起身来,原本搭在身上外衫委顿落地,中衣素薄,襟口微敞,长发未束,就这么闲闲散散地走到白檀跟前:“恩师为何要帮本王?”
&&&&白檀看着他如今的模样,只觉得是琳琅珠玉落于混沌,心里却又记起当年那幅清淡水墨般的剪影,真是感慨万千:“为师相信殿下还是保有一颗初心的,并非无可救药。”
&&&&司马瑨仿佛听到了笑话:“本王行事向来只凭喜好,从不讲什么初心。”
&&&&“那殿下的喜好是什么?”
&&&&“血,濒死之人的呻吟,绝望之人的挣扎,越是违逆,到最后越战战兢兢地匍匐于脚下的丑态……这些都是本王的喜好。”
&&&&“……”这孩子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怎么,恩师怕了?”
&&&&白檀动了动微僵的手指:“毕竟也是十一年前从叛军手里逃过难的人,岂会那么容易害怕呢?”
&&&&司马瑨扬眉:“原来恩师记起来了。”
&&&&“原本就不曾忘记过,只能说殿下前后变化太大,为师根本就没有联想到以前的事。”
&&&&“恩师的变化也大得很,当年扮作少年足以以假乱真,而如今……”他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白檀的胸前,笑容深了一分:“已是实打实的女人了。”
&&&&白檀眼角一抽,侧过身去,将大半个背留给他。
&&&&其实她的身段生得极好,丰腴纤细无一处不得宜,加上自小教养严谨,无论是站是坐都姿态绰约,只是常年穿着大袖深衣,难以凸显,又是打从少女时起便一个人过起了隐居的日子,所以也并无这方面的自觉。
&&&&司马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时,她根本没觉得多害羞,只是觉得自己作为师长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实在很没面子。
&&&&两方无话,烛火剪影,一室寂静,白檀的肚子却突兀的“咕噜”了一声,她先是一愣,接着脸唰的就红了。
&&&&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居然把这个给忘了!
&&&&司马瑨笑了一声,走去门边唤来顾呈,吩咐他去备饭菜。
&&&&白檀觉得丢脸,本不想留在这里吃饭,但顾呈很快就领着一排婢女进来,个个都端着她日夜惦念的美食。她稍稍纠结了一瞬,还是放弃了挣扎,在案后坐了下来。
&&&&虽然已经饿得很,她吃饭时依旧动作不急不缓,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一丝咀嚼声,只是偶尔会放慢嚼咽的速度,眉目舒展,露出些许享受的表情。
&&&&司马瑨倚在门边,视线落在她身上,又轻轻移开。
&&&&她是沾染着书卷墨香的人,而他却浸泡在尸山血海,如今能共处一室也是奇迹。
&&&&吃到七分饱,白檀便停了箸,拭了拭唇,对旁边站着的顾呈道:“准备一下,我这就将你们殿下领走了。”
&&&&顾呈一愣:“殿下要去哪里?”
&&&&“东山,抱朴观。”
&&&&司马瑨看过来:“为何?”
&&&&白檀理所当然道:“为师可是给殿下做了担保的,此后自然要紧盯着殿下,殿下也要跟在为师身边时刻聆听训诫,所以殿下即日起要去抱朴观修身养性,方便为师随时教导。”
&&&&司马瑨冷笑:“不去。”
&&&&白檀脸冷了下来:“此事为师已在给陛下的折子里说了,所以要么殿下和为师一起去,要么随后自己去,反正你都得去。”
&&&&司马瑨看着她的脸,目光濯濯清冷,似蕴了寒光的刀。
&&&&白檀暗暗掐了一下手心,硬是没有散了刚端起来的架子:“那看来殿下是决定自己去了,也罢,为师先行一步回去了。”
&&&&说话时脚步已经迈动,与他擦肩而过,直奔府外,一路不停,等匆匆走到大门外,她才将那口憋着的气狠狠吐了出来。
&&&&简直是要了老命了,她上辈子一定是得罪了天下苍生,这辈子才被摊上这么个学生!
&&&&就快到宵禁时间,两个家丁提着灯一前一后地护着前行,脚步都有些快。
&&&&背后城头寂寂,护城河上月斜横波,白檀踏上吊桥,脚下空空的闷响,忽有急促的马蹄声到了背后,桥面顿时震动起来。她转头看了一眼,视线收了回来又猛然甩回去。
&&&&司马瑨已经打马到了面前,身边就带了一个顾呈。
&&&&“原来恩师竟是一路走来的么?”
&&&&白檀翻了个白眼:“难不成殿下是来送为师回山的不成?”
&&&&司马瑨的笑散在冷风里:“本王改了主意,与恩师一同上路,可像恩师这样用脚走,要走到何时,本王没那个兴致。”他接近两步稳住马,探身勾住白檀腰肢,一用力将她扯上马来。
&&&&白檀大惊失色,险些摔下去:“荒谬!我可是你的老师,岂容你这般冒犯!”
&&&&司马瑨的手臂稳稳地扣着她:“本王看起来像是那种尊师重道的人么?”
&&&&“……”还真不像。
&&&&&&&&到达东山的这一路白檀就没说过话,后背抵着自己学生的胸膛,那感觉真是如坐针毡,何况后面还有顾呈跟着。
&&&&至于她那两个家丁,估计这会儿正边在路上走着边议论着她这不当之举吧。
&&&&唉,想想就胃疼!
&&&&好在司马瑨也没做声,这么看来似乎只是单纯地为了加快速度才将她拎上了马,倒让她好受了那么一丢丢。
&&&&顾呈先行一步去抱朴观报信,白檀和司马瑨下了马,走到山腰时已经看到山顶绵延的灯火逶迤而来。
&&&&“请殿下安分一些,为师如今可是与你一荣俱荣一毁俱毁了。”白檀嘱咐一句,不等他回答便拐上岔路往自家宅院走,也没灯火,深一脚浅一脚的。
&&&&走到半道,无垢提着灯火来迎,刚好撞上。
&&&&“师尊可算回来了。”她说着一边朝对面的山头张望了一下:“抱朴观怎么好像很热闹?”
&&&&白檀知道她怕司马瑨,随口敷衍:“谁知道呢,回去吧。”
&&&&抱朴观负责接待司马瑨的是知观玄阳子的大弟子陈凝,他跟白檀颇有私交,但他并不希望跟那煞神扯上什么关联。奈何玄阳子闭关,师弟们畏惧,只能由他出面。
&&&&为了表示尊重,陈凝让出了自己的房间,将司马瑨好生送入房中后,一退出来他便在心里开始埋怨:这煞神才不会心甘情愿来这里,必然是白檀做的好事!
&&&&司马瑨住得并不舒服。
&&&&陈凝的房间里养了几只鸟,悬在房中鸟笼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生人的缘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司马瑨原本就嫌弃它们有味儿,又吵闹地睡不着,拔了剑便劈了过去。
&&&&终于安静了,他收剑入鞘,翻个身继续睡。
&&&&第二天祁峰将司马瑨的军务送来抱朴观时天才刚蒙蒙亮。
&&&&讲经堂里乌压压一片后脑勺,是道士们在做早课。顾呈靠在门口打瞌睡,哈喇子都快流一地了。
&&&&祁峰踹了他一脚:“殿下在里面?”
&&&&顾呈猛地惊醒过来,抹了抹嘴点点头。
&&&&道士们集体呜呜呀呀地念经文,祁峰问:“他们说的啥?”
&&&&顾呈挠挠头上的黄毛:“好像就是什么爱护天下苍生,不能妄造杀孽之类的废话呗。”
&&&&“哟呵,这群牛鼻子,你猜殿下会不会弄死他们?”
&&&&顾呈朝里面努努嘴:“我看殿下听得挺认真的,似乎没有弄死人的打算。”
&&&&祁峰探头朝里面瞧,司马瑨坐在最后面,手臂支在膝头撑着额头,眼睛睁得好好的,却失了着落点,毫无神采,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听入了神。
&&&&祁峰噗嗤笑了一声:“殿下那哪是认真听呢,你再仔细瞧瞧。”
&&&&顾呈又探头看了一遍,恍然大悟。
&&&&道士们诵完一篇经文,陈凝理了理道袍上座,手捧经书,开始讲经。
&&&&在场的人其实都有点心不在焉,只要一想到大家的背后坐着个杀人不眨眼的煞神就觉得心慌。大约陈凝也察觉到了,垂下手中经文道:“凌都王殿下若不愿听下去可以直接离去,不必非得坐在这里。”
&&&&司马瑨并没有离去,依旧斜斜地坐着,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一处一动不动,大约是在想什么心事。
&&&&陈凝心里的不满总算淡了几分,看来这煞神也并非像外界传闻那般不通人情,也许也是可以点化的嘛。
&&&&这么一想,他信心倍增,讲经的声音不禁大了几分。
&&&&白家别院里,白檀授完早上的课便到了午饭时分。各家的仆从刚送了热腾腾的饭菜来,学生们都去吃饭了,她决定抽空前往抱朴观看看。
&&&&好在她将司马瑨安排在了抱朴观,若是在这里,学生们现在哪还有心思吃饭,吓都吓饱了。
&&&&这座宅子其实是郗夫人的嫁妆,郗夫人信道,所以当年特地建了条小路直通抱朴观,如今这条小路正好方便了白檀。
&&&&很快便到了抱朴观的后山小门前,她敲开门,直奔讲经堂,远远就看到祁峰跟顾呈跟两尊门神似的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她走过去左右瞄了瞄:“你们殿下呢?”
&&&&祁峰昂昂下巴:“听讲经啊,那个姓陈的道士说了,我们殿下有慧根,这都跟他讲了一上午了。”
&&&&白檀将信将疑地走进堂内,已经没有其他道士在,只剩了上方坐着的陈凝手捧经文滔滔不绝,下方就司马瑨一个人,斜坐支腮,一动不动,看起来分外认真。
&&&&白檀转着手中的羽扇绕着他走了两圈,怎么看怎么奇怪。
&&&&真这么配合?
&&&&陈凝抬眼瞧见白檀,将手中经书一合,站起身来掐指呼了一声“无量天尊”,面露得色:“你可真是多虑,何必非请殿下来观中清修,贫道以为殿下根本不像外界传言那般凶恶,就是现在下山也行。”说白了就是不想留他在这儿呗。
&&&&说完这话陈凝便看着司马瑨,以为他多少会有点反应,哪知司马瑨依然一动不动。
&&&&白檀发现不对了,凑近仔细看了看,眯了眯眼,一扇子拍在他肩头。
&&&&司马瑨霍然有了动作,左手钳住她肩膀,右手扣向她喉间。
&&&&白檀被制得死死的,一下也动弹不得,口中发不出声音来,脸色已然转为潮红。
&&&&陈凝吓了一跳,慌忙大呼:“殿下住手!”
&&&&司马瑨已经早一步松了手:“原来是恩师,本王还以为是哪个不怕死的敢打搅本王好梦呢。”
&&&&白檀踉跄几步,抚着喉咙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没好气地用扇子指着他:“为师真是小看殿下了,还能睁着眼睛睡觉,真是古今第一人!”
&&&&门外的祁峰和顾呈对视一眼,暗自窃笑。
&&&&这算什么,他们的殿下还能阵前睡觉呢!
&&&&当初他领军在弋阳郡跟秦军作战,敌军在阵前叫骂,所有人都快要按捺不住,他却面无表情毫无回应。
&&&&副将们都交头接耳,说咱殿下真是沉稳冷静啊,却见他忽然动了一下身子,沙哑地开了口:“他们骂完了没?本王一觉都睡醒了。”
&&&&众人目瞪口呆,这才知道他还有这个本事。
&&&&事后想想也是后怕,这要是已经打起来了还得了啊!
&&&&堂内的陈凝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受伤地捂住心口:“原来先前殿下一直在睡觉?”
&&&&司马瑨活动了一下后颈:“你房里那些个畜生太过吵闹,本王原本就没休息好。”
&&&&陈凝一愣,忽然提起衣摆就往自己房间跑。
&&&&司马瑨起身舒展了一下双臂,看了看白檀:“刚才是本王失手,恩师莫要介怀才好。”
&&&&白檀揉着脖子生闷气:“为师教书多年,今日方知做老师是有可能搭上一条命的!”
&&&&“谁要搭上命了?”郗清从门外走进来,看到二人都在,一脸惊奇:“哟,殿下居然在,我道祁峰和顾呈怎么在外面。”一面说一面见了个礼。
&&&&白檀上下打量他,见他手里提着几只纸包,冷哼道:“又来卖假药啊?”
&&&&郗清紧张兮兮地左右看了看:“瞎说什么大实话,你这样我还能卖得出去么!”
&&&&道观中常要炼丹,许多药材都是从郗清那儿买的,他却经常倒换其中成分。
&&&&不过用他的话说也是为了道士们好,真用他们要求的那些东西,估计早吃死人了,他卖假药可是造福道观的事。
&&&&瞪完了白檀,他又赶紧向司马瑨解释:“殿下放心,我给殿下吃的药绝对都是真的。”
&&&&白檀挑眉看向司马瑨:“殿下还吃药?”
&&&&郗清连忙更正:“不不不,殿下从不吃药。”说完向司马瑨见礼告辞,匆匆去后院做生意去了。
&&&&白檀见他走了,总算可以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来:“千龄啊,为师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我师生如今已是荣辱相连的关系,你就不能配合配合为师么?”
&&&&司马瑨幽幽一笑:“本王若不配合恩师,岂会身在此处呢?”
&&&&白檀叹气,来回转了两圈,恨恨道:“今晚抄十遍经文,为师明早就要看到!”
&&&&远处忽然传来陈凝的怒吼:“白檀,都是你做的好事!”
&&&&她一愣,莫名其妙。
&&&&还是司马瑨反应敏捷:“想必他是看到被本王砍死的那几只鸟了。”
&&&&连几只鸟你都不放过啊!!!
&&&&白檀要崩溃了,陈凝爱鸟成痴,必然是在怪她把这煞神送来了。她不敢多待,赶紧要跑,到了门边又转头丢下一句:“不许再杀生!”说完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陈凝后脚冲进门来,拢着道袍衣摆兜着惨死的鸟儿揶在腹间,左右看了看没看到白檀,又不敢对司马瑨发泄,一脸悲愤地跺了跺脚:“贫道的鸟!贫道的鸟啊!”
&&&&郗清正好出来,听见他的话,视线顺着他拢着的双手往下扫了一眼,干咳一声:“道长若不介意,在下可以给你好好瞧瞧,保证药到回春。”
&&&&陈凝脸色一僵,扭头泪奔出门:太欺负人了!
&&&&郗清却是故意的,他笑眯眯地踱步到司马瑨跟前:“殿下,您该明白我为何费心牵线把白檀引到您的面前来吧?”
&&&&司马瑨瞥他一眼:“若不明白,你还能毫发无损地站在这儿?”
&&&&郗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您该顺着她的时候就顺着她一点嘛。”
&&&&&&&&白檀回去后就再没去过抱朴观。
&&&&陈凝虽然是修道之人,脾气却不比世俗之人来的小,如今他被司马瑨弄得够呛,必然迁怒与自己。
&&&&可不去又没法监督司马瑨,真是头疼。
&&&&天气愈发的冷了,上课时只能闭紧窗户门帘。
&&&&白檀坐在上方心烦意乱,下方的学生们也是各怀心思,虽然面前摊着书,却没几个人看得进去。
&&&&“先前叫你们读的书可都读过了?”白檀抬头,神色严肃:“都有什么心得,为师现在想听一听。”
&&&&下面无人响应,她便随意点了一个人:“刘通,你来说说看。”
&&&&被点名的刘通平常也是个挺机敏积极的少年,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张口结舌,最后涨红了一张脸对白檀道:“师尊,学生……学生明日便不来了。”
&&&&“怎么,有事?”
&&&&“不……是以后都不来了。”
&&&&白檀蹙眉:“为何?”
&&&&刘通道:“家父说学生年纪渐长,男女有别,不适合再在师尊膝下受教了。”
&&&&这话明显是托词,若是忌讳这个,一早便不会将他送来这里。白檀心下了然,一定是因为先前他们想要结交自己被拒,如今可能是打算干脆划清关系了。
&&&&这不过是个开头,尚未等她开口,紧随其后又有两个学生站了起来:“师、师尊,以后我们也不来了……”
&&&&好极了,煞神还没扳回正道,已经要喝西北风了。
&&&&她捏着书页叹了口气:“为师与你们能做师生也是缘分,你们渐渐大了,该有自己的决定,是去是留,为师绝不强求。”
&&&&世事本来就如此简单,自己做的选择,不可能要求别人支持。她既然要与煞神为伍,总不能强求别人也不离不弃。
&&&&原本好好的课堂被这事弄得气氛尴尬,屋中鸦雀无声。那几个站着的学生忽然都转头去看周止,对他挤眉弄眼。
&&&&周止坐着没有动,拨弄着手指,好几次看向白檀,欲言又止。
&&&&其实他那位身为黄门侍郎的舅舅也说了让他退学的话,而且言辞十分激烈。今早进山时他们几个同窗便已经对过话了,现在他们都开了口,自然也催促他赶紧表态。
&&&&白檀已经看见周止的神情,不禁心凉了一截,但还是带着笑:“周止有什么想说的也一并说了好了。”
&&&&周止起身,揉着衣袖,忽然抬头道:“师尊放心,学生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好生受教。”
&&&&旁边几个学生一脸错愕,再看向白檀,不禁有几分愧色。
&&&&白檀心中一暖,刚要说话,门帘被一把揭开,祁峰探头进来看了看又退了出去,紧接着司马瑨便揭帘低头而入。
&&&&“恩师与诸位师弟都在,本王总算与各位见面了。”他今日着了胡服,立领束袖,金冠束发,胸膛与腰身绷得结结实实,比往日宽袍大袖自然多出许多威仪。
&&&&在场的人见过的自不必说,没见过的听他口中话语也猜出他身份了,哪敢做声,全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比兔子还乖巧。
&&&&“方才本王似乎听到有人说以后不再来了,怎么,是不屑与本王拜于同一师门之中么?”司马瑨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手指轻轻把玩着挂在腰间的金鞘匕首。
&&&&那站着的几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地摇头,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是?那看来原来是本王误会了。”司马瑨嘴角微勾,貌比仙君,笑似阎罗。
&&&&白檀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起身:“既然同门见过了,殿下随为师去书房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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