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血逼预计陈冲的一双威信大眼睛头像像两颗花椒仔一样又黑又亮

[转载]家庭里的硝烟(转载)
在发这个帖子之前,想了很久,怕引起不同地域之间的婚姻,不必要的口舌之争,只希望大家好好看看,好好想想……一。公婆来了 肖丽鹃的网名叫“给点阳光就灿烂”。她很爱笑,笑起来连粉红的牙肉都会很敞亮地很放松地钻出她薄薄的嘴唇,连同有点暗黄的四环素牙一起暴露于人眼前。她笑,是因为,每天值得高兴的事情太多了。比方说,上个月下了场春雨,地面湿答答的,隔着冰冷的公路她都能看见下面睡了一年的草秧子蠢蠢欲动;再比方说,下个星期报社的食堂整修后重新开张,虽然味道有可能一如既往地差,换了装潢不换师傅,换了汤,没换药,但毕竟,不用长途跋涉5里地去找个干净的面摊儿,这就满开心的了。 肖丽鹃的好心情,骤然转阴。自打婆婆公公来了以后,那就象是阳光下的一片乌云,不大不小,不多不少,就这么可可好挡住了太阳一样地阴。而这片云,恰巧挡住了所有的灿烂。 同事下班前背着包,锁着抽屉,拿着手机约饭局,拨号等话的功夫,冲丽鹃说:“羡慕啊!回家吃现成的了!白白!”默然咧咧嘴,说,88。 二。初到 婆婆公公来以前,丈夫亚平是通知过丽娟的,亚平说:“爸妈想过来看看,上次我说我们工作太忙,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爸妈也过来帮我们点儿忙。这新房子,从他们支援了首期以后,还没来看过呢!”丽鹃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来吧来吧,家里有人看门,上班都放心些。你就说欢迎!” 亚平说:“我就知道你好。早就跟他们说了,丽鹃都盼他们来呢!这不,他们明天下午就到了。” “啊?……!你这算什么啊?我欢迎是我自己的话,干吗要你代表?你代表以前总要知会我一下吧!”丽鹃突然觉得自己的热情似乎有点自做多情,其实,无论欢不欢迎,人家想来就能来,想走就会走。人家父母为首期这15万慷慨捐赠了2万,自然就有了2万的权利。这权利若单看成是两万,不多,可这两万是首付的一部分,加上全部贷款,那就是50万,50万,若少了那两万,自己的房子就只能买43万的,若只能买43万的,就不能挑现在这个东头6复7楼的大房子,而只能住在西头的二楼。而这两万块钱,支援得是多么地及时,多么地有远见,多么地远水解决了近渴,哪怕再差半年,世博会召开地址选定以后买,这套房子就不是50 万了,而是100万!所以,这两万块,对于丽鹃的新家来说,它不仅仅是两万块,从经济学的角度讲,这是以小搏大,50万甚至更多,从历史学的角度讲,这是转折点,在关键战役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从力学的角度讲,这是四两拨千斤,从感情的角度讲,这是一辈子的感恩,这个差别太大了! 这当然不是丽鹃的想法。丽鹃以为,两万就是两万,他们决定要买房子,而他父母答应赞助两万,她很感激,也打算以后加了利息还。不过,从他们买了房子,到马不停蹄地装修,跑得断了腿,爬楼速度赶上猴子上树,俩人体重总共降了8公斤,一直到入住的这一年半内,丽鹃最常听到亚平在电话里说的话就是:“房子就算是股份公司吧!您老也是最初的大股东啦!等我们一弄好您们就过来玩儿吧!想住到啥时候住到啥时候,这原本就是您们的家,这两万块钱,客厅的地都铺满啦!要是没您们这两万,那我们可就。。。。。。。”以后丽鹃发现,电话的邀请内容大致不变,变的则是“家里的电线铺铺也要两万呢!”“家里的灯具洁具装装也要两万呢!”“家里的厨房柜子一组也要两万呢!”“家里的墙粉粉也要两万呢!”等等等等,然后,估计电话对面的二老就咧着嘴高兴地幻想丽鹃的家里,灯也是他们买的,地也是他们买的,门也是他们买的,家具也是他们买的,连油漆钉子把手镜子沙发靠垫儿,反正凑起来只要能以两万作为单位的东西,都是二老掏的钱。丽鹃每次听亚平跟他母亲絮话时候的谦和与耐心,再加上让默然忍不住环顾四周,越住越觉得愧疚的华丽,平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使丽鹃打心底怀疑——这家,有一根线,一块砖头,是我自己省出来的吗? 而亚平还不断以兴奋的口气追踪报道最新房价:“我们对面那套库存房,当时没人选的,上周卖啦!就那,都要80多万!才80多平方!”“隔三条横马路那片荒地也开发小区啦!地段还差些!都属于南汇县的地了,居然也敢喊7000块一个平方!”,丽鹃听多了,都知道下面公婆要答的话了:“幸亏当时我们当机立断凑了两万啊!你看看!你看看!好家伙!” 亚平的父母显然拥有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不是提前通知,而是临时抽检的权利,随时光顾他们儿子的家。从东北那迢迢千里之外,过了长城那道关,再度过黄河,跨过零度等温线,直奔长江边上的上海。 也就是说,在丽鹃撅着腚,4月乍寒的天气里,穿条棉毛裤浑身大汗地收拾两层楼的半夜里,她的公公婆婆已经跋涉了整整两天的旅途,第二天下午时分就要来临了! “明天咱们一起去火车站接。”亚平边擦冰箱,收拾里面的陈年老货,诸如过了一冬的苹果,已经干巴了的芹菜,过期的豆奶,一边跟丽鹃商量。半夜一点半了,俩人还在搞大扫除,用亚平的话说,他妈眼里揉不得沙子。于是,丽鹃只好手里揉着抹布。 “不行!你也不早跟我说,我明天下午有趟稿子得结,版面都空等着呢,哪能说不去就不去?你一人接不就行了吗?干吗非得两人一起?” “你怎么这样呀?咱爸妈不是头一回来吗?你接都不接,他们得有想法,别是你不欢迎?单位的事,再大都是小事,自家的事,再小都是大事。你一做媳妇的,至少头两天得表现表现吧?!” “喂!喂!说清楚,谁爸妈?是你爸妈!别用个咱字,容易引起歧义。我爸妈上个礼拜还过来打过麻将呢!是!我工作不重要,你爸妈重要。没问题啊,我明天就辞了工作去接你爸妈去,不就一个月两三千块钱吗!哪比得上二老开心呀!” “瞧你瞧你!什么态度!过来,我亲亲,等过了明天,我连亲你都得躲厕所了!来!,快来呀!。。。。。。。。。。”“去去去!一头一脸都是灰,人家嫌你龌龊,少来!” 丽鹃第二天还是准点跟亚平在火车站南一出口碰头了,焦急地等待已经迟了50分钟的火车。当然,工作是没辞的,工作也是干完的,牺牲的是丽鹃今天早上如金条般珍贵的睡眠。 所以,在等车的当儿,丽鹃的嘴巴,就跟被大浪冲到岸边的鱼一样,没停地打着哈欠,一张一合。“怎么还没到啊?得等到几点啊?我能先靠你宽大的肩膀上睡一会儿吗?亲耐滴老公?”丽鹃是个典型的上海姑娘,人前精明干练,人后娇滴滴,说话口吃不清楚,或者故意把舌头伸得比较长一点。老公,不说老公,发音要发成脑工。 三。 丽鹃不是第一次看到公婆。倒是每次看到他们都觉得他们是刚从严冬大雪里钻出的洞熊。 上次跟亚平回东北,正赶着腊月春节,那个冷!二老也是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连眉毛都找不到了,这次来上海,都四月了,还是棉袄棉裤,看着厚重,特别是婆婆,身架子本来就不象东北人,看着瘦弱,又套得密不透风,感觉都快给棉袄压垮了。公公一如既往地甩着俩手在前头走,留下婆婆大包小袋,提留耷挂地腰都直不起来地往前走。 跟婆婆比,皮靴皮短裙,只一件薄羊绒外套的丽鹃,简直就是在赤道上生活了。 四。 基本上,婚后是丽鹃奴役着亚平。这种奴役,丽鹃拿捏得恰倒好处,多一分引起反感,少一分变得疏远。这种奴役,让亚平觉得很受用而且心甘情愿,若某天没享受到这种奴役,就有些失落,甚至会主动询问:“累不累,要不要捏捏肩膀?” “讨厌!死远点,我看不透你的花心思?人家肩膀长在哪里啊?肩膀头没捏两下,手指头就捏到前面了。今天就不捏肩膀。但可以捏捏脚丫丫。”丽鹃说完,便将白白嫩嫩泛着血管红色的脚丫子递到亚平嘴边。亚平就势亲一亲。“好臭好臭!”“那,去倒盆洗脚水来!洗完了就香香了。”亚平又会颠颠儿地去打盆不冷不热的洗脚水,顺便搭条毛巾在肩膀上。 真是遇到大家务,两人倒是平分秋色,各有伸手。比方说,要是两人难得在家做顿饭,丽鹃就先把案板功夫准备好。菜摘好了洗净,切成整齐的段段。“亚平,真正的大厨都是掌刀的,站在灶头的都是小角色,你看我扮演完主角,现在把配角让给你,给你也有个露脸的机会。不能老让你做群众演员啊!” 而吃完饭,一定是亚平洗碗。这是婚前讲好的。“我不能洗,一洗手完蛋了,变成老丝瓜,到时候你一抓我的手,就象左手抓右手。我要始终保持手的十八九,让你一摸什么感觉都有。” 不过亚平洗碗的时候,丽鹃就会拿把扫帚,把厨房的地扫扫,锅台擦擦。 两人约定的一周打扫一次卫生,体力活归亚平,技术活归丽鹃。分工自然,从不发生纠纷,那种配合得严丝合缝,简直就象前世的夫妻一样。 这种平衡,在公婆到来的第一天,就打破了。 婆婆在家楼上楼下溜达了一圈以后,就开始拆出大包小袋,把东西归置利落。而公公,则一直坐在餐桌边抽烟。 丽鹃看着公公抽烟凶狠的劲头,内心直犯嘀咕。“烟头要是掉到亚麻餐布上,那800块就泡汤了,我过两天要赶快去配个玻璃台板。不,明天就去。” “妈!出去吃饭吧!你们也累了,吃完饭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还要上班的。”丽鹃说。 “出去干吗呀?就在家吃吧!又不是外人。有啥吃啥。” 丽鹃一下就窘住了,求助地看着亚平。家里冰箱空空如也,昨天晚上把能烧的恰巧都清理光了。 “家里没吃的了,没准备,打算等您们来了一起去采买,看什么合您们的胃口。今天不在家吃了。明天吧!”亚平说。 “什么话呀!妈都来了,哪能让自己孩子还在外头吃饭呢?我这就是个贴身的厨子,自带饭票的保姆。你们都歇着去,我来看看,晚上吃点啥。去吧!甭管了。” “那好吧!丽鹃,你看看妈需要什么,你跟着递递,我手里的活儿还没忙完,我上楼了。”亚平转身走了。 丽鹃碍手碍脚地站在婆婆身后,跟着转圈儿。“有面吗?”“不知道。亚平,家里有面吗?”丽鹃扯着嗓子喊。楼上一点动静没有。 丽鹃站楼梯口伸着脖子喊:“亚平!亚平!”亚平从楼上冲下来。 “擀面杖有吗?”“好象没有。亚平!亚平!”亚平再从楼上冲下来。 “花椒呢?”“亚平?我们家以前买过花椒吗?”亚平又从楼上冲下来。 第一天晚上,家里吃的是酱油炒蛋兑的卤的打卤面。 洗碗的时候,亚平解放了,原因是没抢过他妈。“你去吧你去吧!一个大男人,洗什么碗呀!站厨房里碍事儿!忙你的去。丽鹃也不用忙,你也去吧!去看电视去。我一个人操持就行了。” 丽鹃客气了两声,高兴地冲到客厅拿遥控器了。 婆婆从厨房伸出头来,敲着碗说:“丽鹃啊!你看,这家里连个盛面的碗都没有,个个碗看着都象酒盅,人总不能趴锅沿上吸吧?你爸吃个晚饭,盛了14趟,刚张开嘴就没了。过日子得有个过日子的样儿,明儿你告诉我,附近哪里有卖日用百货的,我去添点大锅大碗大碟子。” “哦!就在附近有个超市。明天下了班我带回来吧!”“不用!你不知道买多大的,你写下地址,我自己就能找去。” 丽鹃坐着看电视。婆婆拿着块抹布在客厅里转圈儿。一会儿擦擦桌腿,一会儿擦擦茶几搁板,一会儿站在电视机前面仔细地扣散热器的缝隙,将整个屏幕挡得一干二净。丽鹃扭来扭去地捕捉画面。 “我这不碍你事吧?”婆婆还抱歉地侧过半个身子,留点光给丽鹃。 “妈,我们昨天刚打扫过,您也歇着吧!一起看。” “国外片子我不看的。刚才亚平拉我在家转的时候,我四处摸了摸,都藏暗灰,我这两天有空的时候都拾掇拾掇。你们小孩子,还没当过家过过日子,眼里没活儿的。这都靠老的慢慢带。我以前也是婆婆教出来的。”婆婆已经擦到屏幕了,还冲着屏幕哈口热气,拿着抹布使劲蹭,对顽固的灰尘采取指甲抠,拇指搓,吐沫喷等多项严打措施,总之是一个死角一个污点都不放过。 丽鹃整部片子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而楼上穿来公公响彻云霄的鼾声。这鼾声穿过7楼的屋顶,直达天庭。 “我睡了啊!你也早休息。”婆婆从厨房出来,手里捶着腰。 “再见。”丽鹃起身点了下头。“我等亚平忙完他活,要接着用电脑,赶一篇稿子。” 这一天,亚平从吃完饭上了楼到他母亲入睡,没下过一步楼梯。好生奇怪。 (第一天印象 丽鹃:婆婆倒真勤快,就是有点勤快过头了。有人干活比自己干强。 婆婆:连家里有没有面都不知道,小丫头需要调教。) 五。 闹钟的尖锐呼叫刺穿了丽鹃的美梦,直达神经中枢。丽鹃眼睛都没睁地象拍死一只讨厌的蚊子一样一把拍下闹铃,继续美梦。刚才做到哪里了?哦!钞票,银行地上撒满钞票,想蹲下去拣。继续,继续拣。 “丽鹃啊!闹铃响过了。” 拣了一张,倒霉,是一块的。要找100的。 ”丽鹃!要迟到了。” 警察要来了,动作要快。 “丽鹃。”婆婆站在床边,推了推。“孩子可怜了,半夜才睡,这一大早又得起。要上班啊!怎么办呢?丽鹃。” 丽鹃突然一个挺身,直直地坐着,眼睛都没睁开就往厕所跑。 一推门,听见里面”喀喀喀“公公咳嗽的声音,吓得转头就退了,边退边喊:“我没睁眼睛啊!一直闭着的。”再冲到楼下的厕所。使劲挤开一条缝,突然就楞住了:衣冠楚楚的亚平正坐在餐桌边上喝稀饭吃烙饼,就着豆腐卤。
“丽鹃赶紧洗,洗完了吃早饭。”婆婆叮嘱。 “来不及了。我连刷牙都不能放牙膏了。”丽鹃说,10分钟之内洗漱完毕换上套装踩上高跟鞋,手里攥着梳子就上路了。 “哎!哎!哪能不吃早饭?胃要坏了!这孩子!一上午呢!”婆婆还追。 晚上回来,丽鹃站在门口按门铃,“亚平。”亚平没迎出来,婆婆出来了。 亚平坐沙发上看报纸。公公还是在餐桌边抽烟。 “亚平!老婆回来了你都不接一下!好歹问候一声啊!”丽鹃撒娇着抱怨。亚平头都没抬。“这都到家门口了还接什么呀?把包给我。我替你挂上。”婆婆接过丽鹃手里的东西。 丽鹃一眼望去,觉得家里很陌生,或者说似曾相识。最显著的变化,家庭按照婆婆的意思,重新摆弄过了。餐桌上的亚麻台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一次性塑料布。桌上的水晶花瓶也不见了。“婆婆眼里真有活儿!我昨天想着别把亚麻桌布给弄坏了,今天就换过了。不过花瓶呢?”丽鹃心忖。 “我替你把桌布收起来了。那种高级货平时生活用不到的,还弄脏了败色,那都是来客的时候应付着铺好看的。花瓶我也收柜了,放那里落灰。”婆婆的话跟着丽鹃的眼睛走。 布艺沙发从靠背到座位都依次铺上了毛巾被。因为一条毛巾被是铺不满的,所以两条不同花色图案的毛巾很不协调地塞在边边拐拐。原本与装潢配套的彩色沙发,现在变得不伦不类,象千疮百孔的百纳衣。“那沙发敞在空气里,没多久就不鲜亮了,要好看得懂得维护,平时不来人,蒙上个罩子有什么要紧的?来人再撤。这样洗起来也方便。” 丽鹃很想说:要紧。很影响我生活的质量和我家居的心情。我可以和亚平滚在沙发上ML,但现在就失了兴趣。忍了忍,没说。也没附和婆婆。婆婆有点尴尬。 丽鹃将目光的焦点集中在起居室沙发后面的墙上。原本那幅大浴女,那幅著名的大浴女!现在下面拉了几排绳子!在画面的主要部分,挂上了贺年卡!“妈!?”丽鹃声调有点提高。这个震惊比较大。 “你爸说了,整天在光屁股女人中间穿来穿去,觉得怪不适应的,天这么冷,别冻着,我就想了个主意,把你们收抽屉里的贺年片都拿出来展示,又有节日气氛又健康。” “什么呀!这是世界名画儿!你看这家搞得!唉!”丽鹃掉头上了卧室,把门关上。 卧室里,窗帘罕见地卷起,窗户都大敞着,屋里有一丝凉意。对楼的灯光强烈,即便不开灯,屋里也能看得清爽。 而床上,向来乱成一团的被子,被折得方方正正。 亚平推门进来。 “你看你妈把家搞得!叫她别那么勤快,没事多歇歇,还有,我们屋不要她收拾,我昨天换下的内裤都不在了,你丢避孕套的垃圾筐呢?也她扔的吧?怎么哪儿都去呀!” 丽鹃的声音不高,压着火气。“小丫头,这就你不对了。你自己的内裤换了不放洗衣机里,人家替你干了你还不乐意。我妈又不是外人。我妈不是为这个家吗,她说的也在理呀。哪样东西不是钱买的,省点用不错的。那画儿我刚才也说她了。不过家里有老人,总要迁就点他们的审美观念不是?你一儿媳妇,我爸一老大爷,俩人都在裸体下面穿,好象是不太礼貌啊?别气了,别气了。下去吃饭吧!脸笑开了给我看啊!在我们家可不许给老人做脸看。” “吃饭啦!”婆婆在楼下喊。 丽鹃尽量把脸拉短一点,进餐厅一看,好家伙!桌中间上了个脸盆,里面炖了一锅,连菜带肉,还是飘在汤面上的大肥肉,白花花的。炒了两盘蔬菜,个个盘子大如满月,堆得尖高。看着汤汤水水的,说不清楚是炒的还是煮的。丽鹃面对着眼前喂牲口的粗瓷大碗暗哭:我的碎纹青花小瓷碗呢?怎么一夜间就回到了长征? 丽鹃将大碗里的饭倒回锅里,又从橱里拿出自己的青花小碗。“我吃不下那么多,一口口就够了。”尝了一口菜,糇咸。一片白菜叶子加一口米饭,就是丽鹃今天的晚饭。“我吃饱了,你们慢用。”丽鹃推开碗转身走向客厅。 厨房里传来他们一家三口的谈话,“你姐夫最近。。。。。。:”“你老姑现在在替我们看家。。。。。。。。”“你二姨上次开刀呢。。。。。。。。。。”“老白你知道吧?你爸的老科长。。。。。。。。。”厨房里不时传来笑声。 丽鹃感觉,这个家里,自己象个客人,在亚平他们三个中间,自己象隔着一层玻璃,虽然看得清楚,却水泼不进。当然,如果自己愿意,绕过那层玻璃,是可以将水泼进去的,其结果更有可能是他们家包括自己都全身湿答答。就这样远观着挺好,既不远又不近,既不亲又不疏,既不冷又不热。 “既然不能保持亲热,能保持礼貌也就不错了。”丽鹃的观点。她不想将家庭关系搞得象电视里的婆媳那样做作,铁得恨不能掏心掏肺喊闺女娘,也不能象某些弄堂的悍妇一样将关系搞得庸俗化,见面就拔枪。好不容易跳出了那个小市民的圈子住进了楼房,就要有楼房生活的样儿,象门户一样紧闭,象灯光一样隔着帘子透一点温暖的光。她将这个定义为都市关系的家庭生活,与前一次去亚平家初见婆婆的热乎劲相比,有了本质的区别。“同一种社会关系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地域,不同的生活氛围下,会有不同的发展方向。”丽鹃上升到理论的空间,总结道。 “生活就象是猪肉炖粉条。”丽鹃夜深的时候在属于自己的电脑前敲击。“一锅烩是最便利使用的生活方法。省略过三碟四碗的修饰,关键要吃饱。简约是修饰这一种生活方式的美丽辞藻。”丽鹃突然来了灵感,打算以自己现在的生活方式做一期快节奏简单化都市生活。提倡一个俭简二字。也许,这万家灯活之下,衣着光鲜背后,有多少人穿着打着补丁的内裤,用着旧棉毛衫剪出的抹布,只是你我都看不见罢了。丽鹃在报社承办着“生活”的副刊,凡是有关生活的吃喝拉撒,房屋新动向,购物新动向,吃在上海滩之类的柴米油烟都归丽鹃管。
“这个不行!打回去重写。谁要你搞勤俭持家的?你这一勤俭,哪个家具商房产商到我这里做广告?”副刊主编脸当场就拉下来了。“你的任务是什么?宣扬一种热情,激发一种欲望!买!买!买!什么时髦你推荐什么,什么贵你表扬什么。我们办报纸,不是给老百姓看的,是给广告商看的。广告商满意了我们才算成功。你这样子!猪肉炖白菜!谁还有兴趣去饭店吃饭?都靠一张报纸五毛钱卖给老百姓,我这报纸早都关门了!太阳城刚打来一笔款子,叫推荐他们俱乐部式公寓,你去组个专刊,讨论一下俱乐部式公寓将是上海未来住房的发展方向。资料在这里。去吧去吧!”主编气都没消。 丽鹃看看主编身后墙上的大红字:“为民办报,办好报。”的字样,内心苦笑笑。转身走了。 “生活是夏威仪的阳光,终年灿烂。太阳城式的度假公寓,为我们提出了俱乐部公寓的新概念。”丽鹃又返回电脑前敲打。 所谓生活,那是用来表演的。 丽鹃觉得,自己的工作,与生活毫无关联,不过是挂着羊头卖狗肉,与文字编辑相比,自己更象是个挂着主治医生头衔的药贩,或者是街边西装革履的电动牙刷推销商。 小胡我告诉你,生孩子这事,千万不要为孝敬老人而生,不要为缓和夫妻关系而生,这样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生孩子是完全个人的事情,什么时候你觉得心理上准备充分了,什么时候觉得非常期盼了才去要。不然,后面那种繁琐,绝对能把一个正常女人拖疯。如果你生的时候是心甘情愿的,再苦都不抱怨,如果是为了什么目的,那种苦是吃不下来的。就跟你自觉自愿地去干工作,和领导强行分配工作一样,效果能相同?” “我什么时候自觉自愿工作过呀?我这整天都被逼着干活呢!” 傍晚丽鹃将未尽的事业往包里一卷,到点儿就回家了。 今晚,桌上多了盆昨天半途被熄火的红烧肉。许是几天没闻着肉香了,虽然这盆红烧肉味道不甚地道,比不上自己爸爸的独门秘制红烧肉,但丽鹃还是很欢快地吃了不少几块。“妈,你这红烧肉里放八角花椒了吧?其实我爸说,好吃的红烧肉是不放作料的,就是酱油加糖和黄酒,具体怎么烧我不知道,下次问了我爸告诉你啊!” 丽鹃吃得欢快,全然不顾婆婆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丽鹃每多一筷子下去,婆婆的脸色就越凝重一点,在红烧肉快见底的时候,婆婆的脸已经快下雨了。“吃点青菜,空口吃肉咸。”婆婆拐弯抹角提醒。 “等下喝点水就行了。” “多吃点饭。” “饭里都是淀粉,容易长胖。” 婆婆欲言又止,筷子拿起放下,碗里的饭一点没动。 “妈,你也吃啊!” “妈不吃。妈少吃一口,你们孩子就多吃一口,这就是当妈的心。”婆婆当着公公和亚平的面只扒白饭。还把亚平夹到她碗里的肉又夹回亚平的碗里,两人为一块指甲盖大点儿的肉拉扯得跟打架一样。丽娟用眼睛瞟瞟婆婆,顿了顿筷子,决定继续吃下去,假装没看见。丽娟心想:矫情!你若真是妈妈的心,就说妈不喜欢吃肉了。说这话,不是明显说给我听的吗?我偏吃! 吃完饭,丽娟甩手上楼去泡网写稿子,留下亚平在楼下陪他妈妈。
亚平难得在家陪妈妈说话,按说老太太该喜不自胜,滔滔不绝了。但亚平妈恰恰闷头不语,只顾干活,任凭亚平故意挑个话头逗她,她也不搭腔。亚平就依在厨房门上看母亲做事。“你可是没事干了?有空不能去看看书,搞搞业务?杵厨房口上干吗?跟个电线杆子一样还碍事儿。一个大男人家的,没事儿别老往厨房钻,满世界找找,有几个男人象你这样?起开点儿,别在我眼前晃。”亚平妈发无名火儿。 “妈,我这不是想陪陪你吗?一忙一天的,都没时间跟你唠嗑儿。” “唠什么唠?不唠!” 亚平正被熊着,丽娟在楼上还特不知趣,许是刚才肉吃多了,口干得紧,又不想下楼看婆婆的脸色,便站在二楼楼梯上喊;“亚平,帮我倒杯水。谢谢!” 亚平正要去拿杯子,看到妈妈的脸色已经如下了火种般狼烟四起,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儿子,足有一百瓦灯泡的亮度。亚平突然就畏缩了,从厨房探个头说:“下来自己倒。没长手啊!” 现在家里的局势是这样的:丽娟,亚平,亚平妈三点一条线上,亚平夹在中间,距离上离老婆远点儿,离老娘近点儿。亚平感觉自己就象是一炸药包,两头是点燃的芯子,不过根据危险程度估算,娘这边看上去要爆炸的速度略快一点。先踩灭一头再说。 丽娟登登登地冲下楼,直接站在亚平面前。 “炙手可热”。这是亚平的感觉。这成语的意思应该是,两只手都着了火。 现在丽娟距离亚平又近一点点,危险转移了。 “李亚平!不敢劳您大驾。我有手,能自己倒。不过我可能记性不好,不晓得前两天是谁哭着喊着硬要给我捏手捏脚倒洗脚水倒茶的。我原本以为你是乐意干的。既然不乐意,现在算你说清楚了,从此不敢劳动你。李亚平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我稀罕你,只怕到最后别人替我倒了你还不乐意。”丽娟怦怦响地打开橱柜拿出茶杯。经过婆婆身边的时候,眼睛都不看婆婆一眼。 亚平妈的胸口跟海啸似的汹涌起伏,一口怒气咽不下去。压低着声音说:“这象什么话呀!这话说的!简直!。。。。。。。”丽娟假装没听见,径直上楼,锁上书房的门。只要婆婆不当自己面说,她就装不知道。 亚平等他妈睡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口,叩一下停一下,再叩一下。“鹃,鹃,开门。”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丽娟全当没听见。 “鹃,开门啊!跟你说话!”亚平很低声下气。 丽娟不开。 “鹃啊,有话进去说。听见没?”亚平声音不敢提高,怕给妈听见。 “干什么呢?半夜还不睡?你明天不上班了?你还让不让老人休息了?这么大孩子怎么不懂事儿?”亚平妈插着手,披着衣服站卧室门口训亚平。 亚平刚才是缩着身子半蹲着喊丽娟,突然就直起身子,站直了放开嗓子喊:“丽娟开门!我书在里面,让我进去拿!”手下捶得也重了。 里面一点回响都没有。 “开门!”亚平用力捶着门,脚还踹了一下。 “她不开,你非要叫她开!什么要紧的书?明儿早上拿不行?回去睡觉!”亚平妈吩咐,声音也特别扯高了喊。 亚平回卧室了。 丽娟在书房里躺在沙发上,含着话梅看小说。面色冷峻。她现在关心的是晚上怎么睡的问题,四月的天还正冷着,没个被子要冻死人的。 “我的家,我想睡哪儿睡哪儿。等老太太一睡着,我就回卧室。”丽娟想。 半夜两点。丽娟眼睛都睁不开了,熄了灯往卧室走。她心想:李亚平要是敢把门反锁上,我明天就跟他离婚!WHO 怕WHO? 一拧把手,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丽娟心里窃喜,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多么好的老公,要是没婆婆在这儿,亲死他! 丽娟轻手轻脚钻进被窝,将自己冰凉的小脚搭在亚平的肚子上。亚平迷糊中用手攥着丽娟的脚丫,揉了揉,将丽娟的头揽进自己的胸膛,在丽娟额头上一吻。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要做个好老婆,只为让亚平快乐。”丽娟告诉自己。 第二天一早起来,丽娟欢快地奔下楼,看见婆婆弓着身在整理冰箱,便罕见地亲热叫了一声:“妈!早上好!”亚平妈原本胸中郁结的怨还没化开,只一声“妈”便烟消云散了,原本打定主意对媳妇不给好脸的,突然间心头一片柔软,“她真是个孩子,不记一点事儿!”亚平妈刚才还是八点二十的脸,突然就转到十点十分上了,笑着转身说:“起来啦!吃早饭吧!稀饭还热着呢!亚平刚走。” “来不及了,要迟到了!明天我早起吃。” “一个早上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呢?饿出毛病来!” “我办公室有饼干!白白!”丽娟快步出门。 亚平妈对坐在餐桌边的亚平爸说:“说到底是个孩子,不懂事儿,要人教。心眼真是没的,说完就了,我们大人不能跟她一般见识,你说是吧?” “她说什么了?” “昨天晚上,你出去溜弯儿的时候,她要亚平。。。。。。。。。算了。小事一桩。不过我们亚平啊,爷们儿气不足,不太镇得住媳妇。” “谁也别镇谁,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你这话偏心,要是你闺女,你又怕闺女镇不住女婿。当娘的心向来都左。”亚平爸说。 周末一大早,丽娟回娘家。一进门就倒在大床上装睡不起。“吃力死了!又是工作又是家,要是在家做女儿就好了,有父母养着还不要看人脸色。”丽娟有感而发。 “怎么?阿婆给你气受了?”丽娟妈特别敏感。 “没的事。婆婆很好,样样事情做到家,今天我过来,她还在家拆窗帘洗呢,一点忙都不要我帮。我说的是单位里,老板不好对付。二老总的要求简直跟朱建华跳高一样,三天两头翻新。” “拿人俸禄受人使唤,这是正常的。现在晓得饭碗不好端了吧?一直养着你花父母钱,都以为父母钱是天上下雪下下来的,不晓得艰难。小姑娘眼睛要活泛一点,领导想到的马上要跟上,最好能想到领导前面。” “想到领导前面?不想活咯?就是想到了都得假装没想到,你比领导还高,哪个敢要你?” “也是。社会就这样难弄。没办法。” 吃午饭的时候,丽娟毫无顾忌,手指当筷。妈妈还一个劲给她夹,“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家里没吃啊?” “你不晓得亚平妈烧菜多难吃,我是一边吃一边可怜亚平前18年的生活,那是怎样的蹉跎岁月啊!孩子这样也长大了,不容易啊!来了六天,吃了5天猪肉炖白菜,好象他妈妈就会这一个。烧个红烧肉,简直就是暴殓天珍,什么料都往里面放,肉里一股姜味道。还有啊!他妈妈感觉是童养媳出身,那种可怜巴巴象,以折磨自己为快乐,苦行僧都不如她那么苦,光干活不吃饭,我都不晓得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丽娟妈听完,从鼻子里挤出个“哼“字,“她这是苦肉计,是做规矩给你看的,意思是她们家媳妇就是这样当,你别理她,装看不见。你要跟她一样正中她下怀,你这辈子就有的苦了。我养女儿,不是给人家当老妈子的,他亚平有本事就请保姆,不叫他妈妈累,没本事就是他妈愿意伺候你们,你可别心一软,帮着干,这一帮,以后再撤不下手了。先是副手,以后就成栋梁,再以后他们一家躺着就见你一人忙。不信走着瞧。” “你放心,我看出来了。我就是按照你的方针行事的。” “小逼丫头聪明呀!不教就会!吃个鸡脚爪!” 这边亚平的妈也在跟亚平絮话:“亚平啊,你可发现,找媳妇过日子跟谈恋爱还是有区别的?那些个看着好看的,不见得好用。而那些个也许不那么入眼的,反倒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人说丑妻薄田破棉袄是男人的三个宝,不是没道理的。你看丽娟,别的都还行,就是不大会过日子,眼里没活儿,到家不是一坐就是一躺,床乱得象猪圈一样照样刨个空就卧下去了。没事的时候要么看电视要么搞电脑,我来一看,家里灰都落多厚,上海污染这么大,一天抹三遍都不显得亮,何况你们一周一次呢?乱一点还能忍,脏不行啊,时间长了家里要长虫子长蟑螂,家具要长霉。一样一样都是钱添的,哪能不爱惜呢?冬衣被子什么的,见个太阳就要搬出来晒,油烟机用完就要擦,不擦以后堵上了就废了。人都说南方女人勤快,怎么我看她一点不象南方人?还有,她好象还特别好吃。嘴不停地嚼着,家里各种包装的塑料带,几天就一堆。吃饭的习惯尤其差,光吃菜不吃饭。菜是留着看的,目的是就饭,她倒好,空嘴吃肉,一块接一块,也不晓得让让老人让让男人,眼里没旁人。我拐弯说她吧,她还说吃饭胖。哦!吃饭胖,吃肉反倒瘦了?家业再大,也经不住这样吃啊!有句话叫坐吃山空,她真是又坐又吃。唉!本想改造改造她,你看她那天晚上的脾气,哪里讲得?这要是不讲,妈又怕你以后受罪。你们都没过过苦日子,万一哪天遭遇个什么,她肯定不是陪你落难的人。想当年文革的时候,受批判的都是才子,身边的佳人多少都逃脱了,能守在身边不离不弃的,不是乡下的原配就是以前的丫鬟。真感情都是要火炼的,我怕你万一有个什么事儿,经不起她的打击。当然,妈希望你一辈子就顺顺利利的,不必经受考验。” 亚平宽慰他妈说:“不至于的,妈。丽娟虽然娇气,她是上海女孩,上海女孩里她还算好的。至少不虚荣,我又不是有钱人,她跟我的时候我也不富贵发达,不就是普通工薪阶层吗?她妈当时不同意,她不照样坚持要嫁给我?就冲这点,说明她心里还是有我的。人哪能没个缺点?要多看她长处。现在这年代,有几家吃不起肉的,她吃点东西,你别老盯着她,你搞得我都不自在。” “她那叫吃点东西?一碗红烧肉我切28块,你吃8块,你爸吃7块,她一人吃13块!这盆肉要是在家里,兑点萝卜土豆,我跟你爸能吃一个星期!这样算算,一个月下来伙食费得浪费多少?这家又不是金山银山,每个人都敞着嘴从里头掏,多少钱也经不住折腾啊!更别提还要穿衣买房了。你看你们那一柜子衣服!一个人有几个身子啊!一天换一套都能换一个月不重样。煤气电费电话你们的手机,出门坐车,哪样不要钱?看着挣得多,这里花花,那里花花,一个月存不下几个。你们脑子里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万一哪天谁病了呢?万一有了孩子呢?需要钱的时候哭天喊地都不灵。妈是过来人,你们没经历过的,妈都要预先讲给你们听,不能看着你们走在河边还不拉一把。你们那日子,过得太悬了!”亚平点头称是。 “妈跟你讲的这些,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可千万别学给丽鹃听,不然我活也干了,还没落个好。她愿意改就改,不改就算了,当父母的我也只能做这样了。” 过会儿,亚平问:“妈,你们都来一个星期了,是不是该跟丽鹃父母见个面儿?我们结婚是分开办的,好不容易凑一块儿,一起出去吃顿饭吧!” “谁请?” “当然我们请啦!” “出去吃什么?不就是聚一起聊聊吗?出去吃地方不敞快,人还拘束,不如在家吃,要不,叫她父母下个礼拜来家吃顿饭?”亚平想想,说:“好吧!您记得多买点菜!” 丽娟回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亚平妈听见门铃响,一打开门,就见丽娟大包小袋地冲进屋子。“亚平!我下午去逛了逛巴黎春天,正赶上春装下市,打折的好厉害呀!我没忍住,就替你还有我,一人买了一套衣服。快来试试!”亚平在丽娟的指挥下套上休闲装前转后转,“妈,你看这好看不?”丽娟问婆婆。 “这衣服他衣柜里有一件差不多的,那件是蓝色的,好象就颜色不一样。” “太不一样啦!那是去年的款式,有个小翻领,今年行无领的,还有,这件是白色的,仿李察基尔新电影里的那个造型,穿上去多帅!” “不就差个领子吗?衣服穿身上保暖就行,天天跟着赶时髦,永远都赶不完的,要不怎么把你们兜里的钱给掏干呢?你看我身上这件毛衣,还是十年前买的,没破没坏,一点不落后。” “哈哈,妈,都象你这样,社会不要进步了,工厂全部倒闭了。怪不得你们厂早就关了。社会主义的后腿都是你们拖的。要树立消费的观念,能挣会花。花钱是赚钱的动力。象您这样,一个月就消费饭钱150,给您10000都是浪费,反正是放银行里。大家都住十年前的房子,穿十年前的衣服,拿十年前的工资,那这十年的发展怎么体现?现在的变化是日新月异,您要跟上时代啊!” “我是跟不上了,这件衣服多少钱?” “480。打折以前是1280。这是元旦才上市的新款,才4个月,掉这么多,划算吧!买衣服不要买最新的,就买这种打折的合算。” 亚平妈倒吸一口冷气!“480?!哼!这衣服是好看,钱好看!”亚平妈转身走进厨房,不再看小夫妻俩,拿着搓衣板吭哧吭哧地搓衣服,盆晃荡得乱响。丽娟吐吐舌头,亚平刮刮她鼻子,将她带回卧室。 丽娟脱光了就剩三点在试夏装。“好看吗?”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丽娟,跟你说个事儿,以后买了衣服,别在我妈面前提钱。问你的话,你就减个零儿,大家都好受。不然,她明天又吃不下饭了。” “你妈吃不下饭的事情多了,我要为了让她吃得下饭,谎话编得车推妈拉都盛不下了。看你妈过日子的谨慎,买把菜要从菜场东头走到西头,一家一家问,多一根少一根都在意,一点没有北方人的豪爽,倒象个南方人。” “嘿嘿,我妈今天还说你象个北方人呢,大手大脚。”丽娟立马走到亚平身边,端着亚平头问:“今天你妈是不是特爽?趁我不在家,使劲跟你告状?都说我什么了?让我听听,有则改之,无则加冕。” “没说你什么,净说你好了。不过丽娟,老人在家的时候,你好歹要表现表现,不说让你干家务,但我妈又不是老妈子,她干活的时候你至少得在旁边陪着说说话吧?这也算是一种孝顺。出个耳朵能费你多少事儿?” “我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你看你们一家人在饭桌上说得那些话题!七大姨八大姑,上至五伏以外的表弟,下到你姐夫厂长的小蜜,一个我都不认识,看你们说得热乎劲儿,我一点都插不上嘴,感觉自己是一个纯粹的外人。” “你听着应两声就行了,该笑的时候给个笑脸,该难受的时候出个表情。其实他们说的人,我也大多不认识,不就是唠家常吗?你非要搞清楚族谱干吗?”“废话,我谁谁都不知道,晓得你们在说什么啊?就跟你听英语听力似的,连个背景都不提供,突然插进去,你能知道答案吗?何况我也不感兴趣。” “你这不是哄老人高兴吗?又不是找精神伴侣,非要整出个共同语言来。那你父母喜欢打麻将,我不会,不也学着陪他们吗?这就是个“孝”字,懂不?现在老人都不要我们负担了,我们能为他们做的,也就是多陪陪,多听听他们说话了。” “我哄她高兴,谁哄我高兴啊?我往她边上一站,她就妄图把你们家那代代相传的媳妇经悉心传授给我,而且毫无保留,诸如光干活不吃饭,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要是醒着手脚都不能停。光赚钱不花,钱拿回来都交给你。我相信你家的媳妇经跟以前的武林秘籍似的,传媳不传女。我不信你妈这样教你姐姐。她跟我说的那些,我哪能违背我的意愿奉承呢?我应了不就回到解放前了?毛主席白闹革命了。我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象你妈那样,为个一毛两毛站地摊儿边上跟人讨价还价,有那时间我写篇稿子都赚回来了。” “我妈怎么了?我妈至少也就跟人家讨价还价而已,你妈呢?到菜场去买把菜,非要讹人家几毛钱葱,我妈跟你妈比,还算光明的呢!” “我妈讹来的钱都贴我这里了!你妈省的钱我怎么没见?这房子我妈出了十万!你妈呢?我还没说你妈什么呢,你看你蹦得?屋顶要是没盖,你都发射到月球了。你要是孝子,你去当,不要拉着我。李亚平!我妈都白对你好了!当年就该坚持着不让我嫁你!” “她当年就是不同意你嫁的!你跟我结婚是我人品好,我一点不感她的情。我对她尊敬,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希望你也能看我的面子,对我妈好点儿!”亚平的声音也压不住了。 丽娟的嘴唇已经开始发抖了。想想再吵下去就收不了场,掉头进了书房。刚冲到门口,又回到卧室,抱上被子和枕头一起。 留给亚平一张没有被子的床和一只孤单的枕头。 有了上一次的战斗经验,亚平此刻身手异常敏捷,一个箭步将脚丫塞进关一半的门缝,然后硬是将身体挤进了书房,反手关上门说:“丽娟!不吵了好不好?你看看我们俩这都在干吗?又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一升就升到分床的高度。这可不是好习惯。人家夫妻床头吵床尾和,你总要给我个和好的机会,我给你提个要求,以后不许动不动就把书房门一关不叫我进。再怎么不高兴,不许分开睡。听见没?”说完,抢过丽娟手里的被子丢在地上,搂着丽娟晃几晃。丽娟撅着嘴巴抬眼看看亚平,满脸的委屈,静止了一分钟后,丽娟扑哧笑了,说:“我特地抱了被子,看你过不过来。我发现,谁拥有被子,谁就占领了制高点。再傲气,抗不过个冷字。哈哈!”丽娟抱着亚平的脑袋一阵乱亲,亲亲脖子,亲亲耳朵。没几下,亚平抗不住了,将丽娟放在地上,就着柔软的被子开始意乱情迷。 灯开着,门关着,走廊另一头亚平父亲洗漱,大声咳嗽的声音非常清晰地传进书房,窗帘甚至都没合拢,对面六楼的客厅里,清楚地看见电视里人影晃动。亚平含着丽娟的手指,将头一点点伏下,丽娟也因这毫无遮掩的刺激而心神荡漾。丽娟的声音是压低的,扣在嗓子眼里的,类似于刚出生的小猫一样稚嫩的,并在偶尔的瞬间因为抵御不住快乐的侵袭而突然声音高亢。“套套!”丽娟迷糊中偶尔的清醒。“不套!”亚平全然不顾了。 一个钟头后,亚平头发蓬乱地捧着被子进了卧室。 5分钟后,丽娟抱着枕头进了卧室。 躺在床上,丽娟说:“你可发现,我们俩越是吵架越是。。。。。。”“恩,润滑油。要经常吵。” 丽娟的确努力过,象亚平希望的那样对婆婆好些。而亚平妈也按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对媳妇进行思想改造。 “丽娟,忙不?不忙就陪我说说话,我洗碗你递。”丽娟本想拒绝说自己有稿子要赶,可想到从婆婆来起到现在自己都没摸过厨具,干过活儿,又想到亚平的孝顺,于是决定放下永远也赶不完的稿子,陪婆婆洗碗。即使是煎熬,也就是十分钟的事情。 “你别看亚平生这么大个子,刚出生的时候,才一尺来长,当时看着我就发愁,这么小的家伙,多久才能长大呀?……”“是吧?”丽娟按照标准要求应声,关键不在听不听,要适度答话,“现在搞征文活动太土了吧?都叫广告商搞滥了,换个名家访谈?”丽娟内心里嘀咕。“我都怕他营养不良,三天两头带他去查。吃东西不消化,他吃什么吐什么,三岁的时候才刚走稳。。。。。。。。”“够迟的!”丽娟应着。“上期的美克美家家具图片要是不登,跟这期配一起,简直是相得益彰。” “三岁一过就开窍了,吃得真多!他姐姐冠华那时候六岁,都吃不过他!”“这么能吃?!” 婆婆已经开始擦油烟机了。不是说洗碗吗?怎么什么都拆一遍? 已经开始擦柜门了。一看表,半小时。丽娟开始着急,这样陪法,陪不起。 其实丽娟真没啥事儿,开始递碗,后来递话,该恩就恩一声,一点不影响思维。问题是思维可以前进却不能象倒带那样后退,刚想到一句重要的话,叮嘱自己别忘了,另一只耳朵听亚平妈一打岔,就忘得一干二净,而搜索原有记忆的工作,比重新创建还要复杂。得顺着蛛丝马迹,由一个仅剩的单字去联想,去引申,去深挖大脑。 看婆婆干活,丽娟不由惊叹原来貌似简单的烧饭竟暗藏机关,吃不过十分钟,收拾得花上一个钟头以上。光擦个灶台,都分湿洗和干抹两部分,不仅仅是灶台,还有周遍的瓷砖,酱油瓶子盐罐子,一个个排着队擦下来。最后,婆婆拆下点火的灶头,拿起一把用过的牙刷,跟刷牙似的对着锯齿样的槽眼一点点蹭。“这个灶头很关键,不要忘记拾掇,煤气不纯,一段时间不打扫,火眼就堵了,一开灶,光见煤气表疯转,不见火,那浪费,都是看不见的。我从不看电视,有那时间听人瞎白活,不如把家归置好。“婆婆言传身教。 丽娟冷眼看着,想,这么大的工程,是没时间看电视了。就是辞了职当全职家庭妇女都干不完。难道牺牲每月几千就为省几块煤气费?就知道算小帐,小家子气。 终于,婆婆放下扫帚,捶着腰满意地环顾四周:“收工!” 丽娟有从牢笼里释放的感觉,虽然没干活,却比干活还累,正要转身出去,听婆婆在背后说:“等等,丽娟,趁你今天在,我想把顶上的吊橱理一理,把平时不常用的东西放进去。我个儿矮,够不着那高度。” 丽娟立刻答道:“我还有事儿,单位活没干完,亚平比我高,你叫亚平帮你。” 亚平妈答:“有事你去忙吧!等周日你空了我们再弄。” 丽娟走进书房,对在电脑前打游戏的亚平说:“大公子,我按你要求陪你妈说过话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受不了,浪费我生命。你妈诉说你的成长史呢,今天已经讲到4岁了。根据你现在的年龄,至少还有7章才能讲完,要是有个插叙倒议什么的,就难说了。还有,你妈使唤我象买来的丫头一样解恨,怎么一听要你干活就跟要她命一样痛苦?你去给我倒杯茶,我们俩两不欠。”“辛苦辛苦,我这就去。”亚平答应着就往下跑。 “又给你老婆倒茶?人的命就是这样循环的,我伺候你,你伺候她。”亚平的妈语气里有股酒酿发酵后的酸。 “什么呀,我自己喝。”亚平说。 “放几颗我带来的枸杞,那个补肾。”亚平妈赶紧从罐子里掏出几颗枸杞。“再加两朵白菊,败火。”又追着在热水里加了两朵白菊花。
丽娟打电话通知她父母周日过来吃饭。丽娟妈电话一接就说:“不去,我才不稀罕他家的猪肉炖白菜呢!烧又不会烧,还想省钱。我一个大姑娘白送给他家,他家刀不动枪不动在上海就有落脚点了,连请我出去吃顿饭的气魄都没有。跟他们讲,免了。”丽娟电话里发飚:“你不要给面子不要哦!你若不起,我就直接跟公婆讲你看不起他们,以后不要来往。” “我是没打算跟他们来往,这种穷亲戚有什么沾头?不倒刮我们已经很好了。要不是你,我认识他们老几?我不去。” “很好,我现在是他们家的人了,大家以后就不要来往了。”丽娟正要挂电话,那头传来丽娟爸爸的声音:“不要听你妈的,跟你公婆说,我们周日见。要带点什么阀?” “人来就行了。他爸爸好象喝酒,带瓶好酒吧!” 丽娟爸爸放下电话说,你这是干吗?人家父母懂道理请我们,无论在哪里,我们总要去的,不去不是表现出我们不重视女儿?以后他们欺负我们丽娟怎么办? 丽娟妈恍然回过神来,马上坚定地说;“你说的对!我一定要去。趁机教育教育他们,不要以为我们娘家没人。” 周日,丽娟妈妈穿金戴银,把所有的首饰包括镀金的都披挂上,隆重上路。临出门前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没个钻石,现在多少首饰都比不上一颗钻石,只有那种分量的才能镇得住他们。” “钻石容易啊,襄阳路上随便一家铺子里买颗仿钻,100多块就够吓唬乡下人了。我们带什么酒去?”丽娟爸爸问。 “姑娘不是讲要酒了?带瓶好点的绍兴黄酒好来,最贵也不超过20块。听丽娟讲亚平父母省得要死,一定不舍得买好菜,我看20块的酒已经配得上那桌了。太高级的他们又喝不出来,茅台贵吧?估计他们也就电视上看看,里面灌点二锅头老头都不知道。” 丽娟父母带着一瓶绍兴黄酒外带一把巴拿马香蕉进了闺女的家。 “哟!亲家母!我老早想来看你了!一直抽不出空,到今天才见哦!”丽娟妈拿出独创的翻手为云复手为雨的功夫,把亚平妈喊得贴心的火热。“亲家母一看身体就很好的样子,不象我,病病歪歪的,做不动活,你看这个家,你一来,整理得雪亮!这都是你的功劳啊!能者多劳啊!真是辛苦你了!”丽娟妈拉着亚平妈的手亲热地满屋乱转。 “哪里哦!我身体也不行啊!硬撑着多干点,这样小孩子就少干点,我这血压也高,还有冠心病,急不得也气不得的,我就是想,趁我在这里教教丽娟,等我们以后走了,她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好。” “哎呀,亲家母,我家丽娟从小在家都给我们惯坏了,家务事是从来不干的,这个我也有责任哦!到结婚了发现她什么都不会干,迟了,再教也教不会了,所以当时结婚的时候我就把丽娟拜托给亚平了,叫亚平多照顾照顾她。” “不迟不迟,谁天生也不会干的, 多干干自然就会了。女同志一般都有这个天分,一教就上手。” “现在小孩子工作都忙,又不象我们当年,去单位报个到就回家了,现在动不动就下岗咯,裁员咯,头上悬把刀的,工作起来不拼命不行的。新时代了男女平等,我们也不讲谁多做谁少做,谁有空谁做,你说是不啦?” “亚平工作忙啊!他有心多做,就怕分不了身。而且男同志到底心粗,很多事情是做不了的,比方讲缝纫啊,拾掇啊,男女分工还是不同的。大力气的活儿自然是男人干,这我不向着我儿子,小东小西的,还要丽娟多担待点。” “亲家母,你这话说的!现在还有什么力气活儿?煤气又不用罐子,煤球也不要做,家具都买现成的,不用打,一个家,讲来讲去不就是洗洗涮涮的小事情吗?至于缝纫,现在谁还自己家里缝被子绣枕头啊?一床被套弄堂口的加工厂才卖18块,有的用了。我家里缝纫机早都扔掉了。我看亚平还是挺勤快的,你不在的时候,他干活很情愿的,有时候还主动到我那里去帮忙呢!你就不要操小辈的心太多了!随他们去吧!你在的时候,愿意做就做做,不愿意做,请个钟点工,一小时才5块,大家省力气。” 亚平妈听完,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没憋过去。有其母必有其女,原来丽娟的妈是这样的! 两个妈棉里藏针各不相让,酒席上刀光剑影,暗力频施。由于道行较深,俩妈没啥不自在,俩孩子除了吃饭,啥都说不出了。 父亲大多寡言,除了你敬一杯我敬一杯,大部分时间看各自的媳妇表演。 丽娟和亚平送父母去车站,亚平爸指着空酒瓶就说:“到人家来,要么不带东西还显得亲热,要么就带好酒,一瓶马尿,三只烂香蕉,我都替他们不好意思。这东西我一口都喝不下去,硬是陪着她爸爸,他倒好,一点不顾人的,自顾自就喝完了。还打着送给我喝的旗号。你可注意她爸爸吃饭的劲头了?筷头象雨点,难怪丽娟不晓得让人,原来这点是跟她爸爸学的。” 亚平妈也叹气:“丽娟的妈也是不懂事,当我们面就叫她爸爸去给她拿筷子,自己筷子掉了自己不去拿,象什么话?她妈妈都这样使唤她爸爸,丽娟能不使唤我们儿?结婚啊!一定要在婚前先相相丈母娘,以后老婆的样子,都随她妈。我还没叫丽娟干活呢!你看她妈护的!干点活儿可就吃亏了?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家?难道不应该?女人结了婚就要把家撑起来。自己闺女都出嫁了,哪能还当小丫头养?还有,你看看她妈妈的穿戴,一副小市民样儿,印度人身上挂的金子都没她多,不晓得还以为她妓院老鸨。当娘的一点娘的样子都没有。她那么爱打扮,打扮得又难看,难怪丽娟穿衣服舍得,一套几百上千。我发现丽娟这孩子,把父母俩的缺点都拿来了,好吃懒做,真是没一点优点,不晓得亚平看上她什么,这门亲真是配得一塌糊涂!” 丽娟妈一上汽车,就跟丽娟爸说:“我今天好好教训了亚平妈妈一顿,死老太婆想在我家逞威风,让我家女儿给她当丫头使,口蜜腹剑,说两个孩子都亲,同等看待,为什么不叫她家亚平干活,就培养我女儿?还口口声声说出力气的活她儿子干,什么叫力气?现在除了床上使把力气,哪里还用得到力气?我给她顶回去了。你看看她穿的那衣服,去年华东水灾我捐的都比她穿得好。讲起来也是有工作的,故意弄一副忆苦思甜相给我们看,也没看她多发财咯!钱肯定都塞她女儿那里去了。结婚才出两万块!上海这种地方,两万块扔到地上打发要饭花子差不多。她那儿子就该算是入赘我家的,干点活儿不应该啊?老逼肯定会挑拨她儿子对我女儿不好,你看好来,迟早要闹矛盾。人家小夫妻本来过得快快活活的,她非要来插一杠子,早早滚回去才好。” 丽娟爸附和道:“你讲的一点不错。他们那里风俗好象就是男的享受女的干活。他爸爸喝酒,他妈妈都在旁边站着倒的,他爸爸吃饭的时候把碗就往他妈妈手里一塞,他妈妈就跑过去盛了。北方佬真不能找,太封建,一点不晓得疼女人,女人是用来疼的,他们倒好,女的当畜生一样地使。亚平倒好象不象他爸爸那么大男人主意,以前丽娟讲还给她倒洗脚水的。” “那是他父母不在,他父母在了,给他吹吹风,再灌输灌输,他迟早有样学样。” 丽娟和亚平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这顿饭吃得真难受,你妈就不停地叽歪,‘这盘白菜才一块钱一斤吧?’‘一看你们家就过得满苦的’‘这个肉到底是红烧肉啊还是炒肉丁?切那么小?’请她来吃饭,我妈忙一整天,她就坐着等吃,还不说点好听的。”亚平学丈母娘的口气惟妙惟肖。 “你妈妈省事啊?我爸喝的还是自己带的酒呢,你看她心痛的,干吗呀?还想存下来给你爸爸喝啊?还有,你妈妈是不是没请过客啊?上的那几道菜!花生米,豆腐干,不会卤鸭子楼下就有卖,干吗不舍得?我昨天还给她200块,意思就是怕她不舍得花钱,算我请的。我做媳妇的自己请自己父母吃饭,还有什么讲头?就这,她还想抠下去一大块。我怀疑今天的菜钱她可花到50了。” 原本一场应该是相见欢的聚会,没有一个人感到高兴。亚平回家看父母阴沉个脸,便大气不敢出,至少在面子上要附和着沉重,摆出一副对丽娟的不屑一顾。丽娟因为爹娘受了慢怠,心里正堵得慌。 “丽娟来洗碗!我收拾屋子。”亚平妈干脆由以前的鼓励式教育方式直接跳跃到命令式。对这样没有家教的媳妇,光好言哄骗是绝对不够的。非得跟蜡烛似的点火上亮。 丽娟转头看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亚平,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跟没听见他妈的话一样。丽娟站在厨房门口,死死盯住亚平,看究竟多久他才会有反应。亚平顶住火焰喷射枪的威力,稳如泰山。 “亚平!我洗碗,你来帮忙,不然洗不干净。”丽娟压住火头,尽量带出点娇嗔地说。“都那么大人了,几个碗而已,有什么洗不干净的?洗不干净要学,多洗洗就干净了。我站着陪你,咱们娘们也说说话,让他们爷们儿忙去。”亚平妈开始把围裙往丽娟身上系。亚平还是不动声色,两耳不闻身外事。 “不用陪,我自己一个人洗,还快点儿。”丽娟到处找橡皮手套,戴上以后开始放开水龙头先把盘子上的杂质冲个干净。“水开一半就够啦,不然溅了一身。”亚平妈跟着身后慌里慌张地把龙头开小。 “洗洁净哪能那样往池子里倒呀!洗一次碗用半瓶!你该拿快抹布,倒抹布上一个一个擦过来,这样不浪费。”亚平妈一把抢过洗洁净的瓶子,小心挤一点在抹布上,递给丽娟。“那盘子底上都还挂着泡末呢!洗碗就刷一面儿?就跟你化妆似的,只画半个脸?两面儿都要冲!” 如果拿一把游标卡尺来丈量,丽娟以前以鼻尖为圆心以面颊为半径的苹果脸,现在已经发生了显著的改变,在往香蕉方向靠近。 丽娟把碗横七竖八地堆在架子上,脱下手套就走出厨房,任凭亚平妈在身后喊:“洗碗不洗锅?灶台不用擦?这哪象干活的样儿?不诚心嘛!丽娟,这还有个锅呢!” 丽娟掉头走进厨房,对婆婆说,你要我干活,就得按我的方法,看不惯你就自己干。这个锅是我特地不洗的,以前我烧就洗,现在你烧,我决定不洗,因为根据你的节省程度,我认为这个锅底还有两滴油,完全可以留着炒下盆菜。说完,脚步咚咚地上了楼,恨不能把地板踩通。 丽娟的婆婆还真拿着锅冲亮看看了,拿手指沿着锅边下着狠力逛一圈,又把手指头在盛剩油的碗边仔细刮干净,说,现在不就行了? 亚平身在电视机前,心在楼上书房。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如热锅的蚂蚁。有心上去哄老婆,老妈耳朵在厨房都竖着听;有心在下面陪娘,只怕晚上又要当床头柜,左右为难,百爪挠心,世界上最苦的差事,莫过于身兼数职,你可以是个好丈夫,也可以是个好儿子,但你不可以是好丈夫和好儿子。亚平现在终于理解了当年为什么宝玉,顺治,海灯,一系列的人最终走向了出家的路。主要是有家还不如没家来的轻松。如果能让娘和老婆都开心,亚平多做点活儿是不在意的,现在的痛苦已经完全超越了干活。亚平觉得自己是一勺鸡蛋,正被铁板在高温上两面一夹,痛苦地成为美味蛋卷。 亚平躺在床上等丽娟。丽娟一躺下,亚平就用双手箍住丽娟不让她逃,亲着老婆说:“老婆大人,我求你了,你可能不要叫我为难?你晓得我娘不舍得我干活,你非要喊我,这不是叫我难看?私下里我当牛做马都行,只要你愿意,我驮着你在这个房间里溜达到天明,你能不能给我在我娘前面留点面子?” 丽娟眼睛闭着不愿意张开,冷冷说:“死一边去。少碰我。你娘疼你,谁疼我?我是没娘的孩子?李亚平我告诉你,我今天已经很给你妈面子了。下次她要是再敢直呼我名字让我干活儿,我把她包拎到外面去请她滚蛋。家里的活,她爱干不干,没谁请她干,不要每天一看到我回家就又捧心口又托腰给我看。奔六十的人了,装西施啊?这家是我的,不能她说了算,她要么不干,放那里我想什么时候干就什么时候干,我想一个礼拜洗一次衣服就一个礼拜洗一次,请她闭上嘴巴,不要告诉我这件要手洗那件要泡,我干活的方法就是都放洗衣机里绞。我一天单位9小时,路上3小时,回来还要加班写文章赚外快,她是不是想把我逼死啊?还有,我买的衣服,每一分钱都是我血汗挣的,没从她腰里掏过半毛,她有什么资格嫌贵嫌便宜?她儿子你挣的钱,我作为老婆花也是应该的,她有什么可难受?她没想过她儿子要是没老婆,出去嫖妓打一炮也要好几百。她看不惯没谁请她来看。”丽娟的火山汹涌爆发,她恶狠狠地盯着亚平说: “你娘没来以前的大半年里,你跟我过,我没冻着你也没饿着你,家务活儿我一个礼拜干一次,家具也没塌,衣服也没蛀,就算如她所料真的蛀了坏了,我愿意,我有钱,我再买新的。她没来以前,我们俩吵架的记录为零,她一来,整个家叫我都透不过气来,明明是我买的房子,现在我倒变得没地方去了,整天一想到回家我就恶心。跟你老娘讲,我不吃不喝卖身借债都把她两万块还她,请她以后不要来了。她到底什么时候走?” 亚平火也大了,声音里带着威胁说:“第一,你不要把自己等同于妓女,让我睡在你身边觉得肮脏;第二,她是我娘,她就是一分钱不出,把我养育那么大,送我上大学,她来我这里住,我孝顺她也是应该的;第三,你是我老婆,你就等于是她女儿,她说什么你就得听着,等你以后做婆婆了,你试试受媳妇气的滋味!第四,我不知道我娘什么时候走,也不打算问她,她爱怎么住怎么住,你不喜欢也就这样了,你敢气我娘,我叫你好看!” “李亚平!那我也答你,第一,我绝对不会为你家传宗接代,你爸妈已经把我吓怕了,所以,我根本不存在被媳妇气的问题。第二,我若真有孩子,目的一定是希望孩子幸福,只要孩子过得好我就会开心,绝对不会去无中生有无事生非平地添乱!第三,你把我逼急了,我现在就把你娘甩出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叫我好看!” 丽娟虽然怒火中烧,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声音压得低到只有跟耳语一样,但语气里鱼死网破的决绝一览无余,丽娟光着脚丫站在地板上,随时准备拉开把手冲出去。 在两个人的僵持中,亚平率先象泻了气的皮球一般缴械投降。他将手推过头顶,低下头,一脸的失败与沮丧,非常难过地摇着头阻止丽娟说:“好好,你狠,我投降。算我求你了,行不?鹃,求你看在我们相爱的份上,求你看在我们组一个家不容易的份上,给我娘一个笑脸行不?我求你了。”亚平跪在床上,双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 映在墙壁上的剪影,高大健硕的亚平,蜷缩成猫一样的柔软,勾勒得如寒风中颤栗的树叶般飘摇不定,那种被逼迫的放弃将他彻底打倒,两座如山的女人,已经将他挤压得没了退路。这两个女人,他都爱,而爱起来,却如此的艰难。 丽娟吃软不吃硬,原本要杀出血路的意念,突然就放弃了。她走回床边,也跪在床上,摸着亚平的头说:“亚平,别这样,我尽量好吧?我尽量不跟你妈正面冲突。我真的忍很久了。”丽娟开始哭泣。 丽娟不是个爱哭的女人,许多旁人看得抽纸巾抹鼻子的情感大片,她都称之为情感滥片,她可以坐沙发上一边磕瓜子,一边跟看新闻联播一样不为所动。亚平很少看丽娟如此伤痛。丽娟的哭声开始是憋在胸中的,只耸动肩膀,泪水如潺潺小溪一个劲地往下流,将亚平的裤子打湿一片,在亚平捏着丽娟的肩膀默默安慰的时候,开始忍不住山洪爆发,委屈,娇怨混着眼泪鼻涕流了亚平一身。叫亚平看着心疼。 丽娟恪守承诺,不跟婆婆正面冲突。不冲突不代表归顺,不代表忍气吞声,不代表妥协,这只是面对利刃当头,采取一种走边锋的方法,这样做的代价是,丽娟开始有家不能回了。她也象其他有婆婆或没婆婆在的婚龄妇女一样,一到临近下班的时间就开始四处打电话,约饭局,并将以前认为没时间做的事情,统统都安排到业余时间表上,尽量减少在家呆的时间。比方说,她和婚前混得稔熟的小姊妹们又开始续上约会,比方说,她翻了报纸四处找哪里有免费的讲座或排演,比方说,她还特地去办了张健身季度卡,打算一周去健身房跳三次健美操,买这张卡的时候,丽娟还很仔细地挑选了一下时间。首先一个月太短,令丽娟不奢望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获得解放,而一年又太长,长到令丽娟绝望,实际上,丽娟给婆婆设定的居住期限,也就是她决定不卑不亢地忍耐的期限是,三个月。 丽娟都盘算好了,每天等到忙完一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月明星稀,基本上不用和老人照面了。家对她而言,也就是个床铺,晚上去睡一下,早上通过一下过道,礼节性地喊一声 “妈”就从婆婆身边擦肩而过,喊的时候甚至避免目光的直视以避免正面冲突。这个“妈”字,对丽娟而言,已经不代表任何感情色彩或家庭关系,完全跟出去买早点的时候喊人“师傅”或在办公室里称呼“刘编”一样,就是一个称谓,这个称谓引不起她的一点尊重或爱戴,也谈不上反感,反正,对于任何一个人,都要有特定的称呼,否则,你无法与别人交流。“妈”就是一个称呼。这个称呼与自己喊“姆妈”的时候,声音抑扬顿挫,尾音拖着颤,带着娇憨与柔媚,将亲昵想念贴心肝的喜欢完含在内是是完全不同的。 丽娟每天在安排好活动以后,只礼节性地给亚平打个电话说:“我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饭了。”便无话。丽娟与亚平之间的对话在骤减,从以前的无话不谈,到现在的言简意赅。以前丽娟手指头给抽屉夹了一下都要打电话去跟亚平投诉以博得几声小乖乖。现在,丽娟觉得自己开始变得跟石头一样刚硬。硬与软是一种相对状态,一个男人,在自己心目中是一棵大树可以依靠的时候,自己就会是绕树的盘藤,腻着不肯下来;而当一个男人被母亲罩在伞下,每天被唤着“我儿长,我儿短”的时候,即便是同一个男人,也让丽娟觉得,这男人拖着鼻涕,穿着屁帘儿,除了让人觉得可笑与软弱之外,一点不能引起丽娟心里雄性的感觉。 而这,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丽娟的雌性激素的分泌,以至于以前每天要枕着亚平的胳膊才能入睡,闻着亚平的气味才觉得安心到现在的很反感他碰她一碰,即便他略带小心地关心问一句冷吗,热吗,渴吗,丽娟也觉得这种问候透着隔层纸的虚伪。饿又如何?你会为我烧饭?冷又如何?你会为我盖被?渴又如何?你敢当着你妈的面将水端在我的面前?既然什么都做不到,不如不问。亚平张口问丽娟的任何一句话,都让丽娟以最为简短的不字回绝,并摆明态度不想再谈。丽娟静下来的时候跳出家庭的圈子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丈夫还是那个丈夫,不能因为婆婆的存在就将所有的怨恨栽到他的头上。可丈夫分明又不是那个丈夫了,虽然依旧共枕同床,却再也找不到依恋。两人的身体隔了层被子,两人的心隔了层栅栏。 这厢丽娟想要息事,怎奈那厢亚平娘不打算宁人。亚平娘将丽娟这一向的冷淡视为那唯一的一次让她洗碗后的恶果。刚开始,亚平娘可以假装看不见丽娟看上去面无表情实则阴得滴水的脸,见面依旧帮着拿包挂衣,以老人的胸襟气度去打动丽娟,只可惜丽娟已经将自己的立场坚定在井水河水两不犯上,不愿意有一点的粘连,婆婆施与的恩惠都被她冷眼揣度为怀柔政策,在她儿子面前表现的委曲求全,一旦软下心来答腔,马上又好回到先前的被安排被操控被支派的轨道上来。她只答应过不与亚平的妈正面冲突,并没有答应亚平要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搏她母亲满意,在丽娟看来,她现在所做的已经是为家庭能做的最大贡献了。 亚平妈发现,丽娟开始深夜归宿,先是拒绝吃家里的晚饭,再就是非熬到亚平妈都撑不住了要去睡觉的时候才回来。亚平妈内心的怨恨开始如野地的蒿草蓬勃生长,只几个大碗而一,还洗不干净,摔摔打打,马上就甩腮帮子拉脸,给谁看?我这一做妈的,洗一辈子碗,连你媳妇的内衣内裤都洗到家,叫你洗几个碗怎么地了?记仇了?亚平妈原先希望自己以持之以恒的持家表现加上每日跟媳妇捉迷藏似的到处翻找内衣洗净晒干并显眼地放在丽娟的枕头上的行动来打动媳妇的心。怎奈媳妇不为所动,每天回家就关在卧室里,早上洗漱完毕背了包就走人。没一句体己的话,没一颗感恩的心,简直比茅坑的石头还硬。 丽娟自从婆婆抱怨过自己不收拾不整理以后,每天就留意地把内衣裤藏好,等自己到了周末再洗。以此向婆婆证明,没你洗我一样能过。丽娟显然可以每天洗完澡后顺手就把内裤胸罩搓了。可丽娟不愿意,原因是--------这不是丽娟的生活方式,而是婆婆的生活方式,如果自己这样做了,便正合了婆婆的意,于是在不不显山不显水中,自己完成了象婆婆屈服的过程。而且,丽娟不愿意自己的手泡在肥皂里眼看着手指的纹路变粗,手背的角质起皮。丽娟的想法就是,我等到周末攒够一缸洗衣机的衣服,一起洗。 而婆婆多次当着丽娟的面儿用手搓洗着丽娟贴身穿的内裤,也许上面还有一丝丝分泌物的痕迹,边搓边说,这么贵的东西,哪能洗衣机洗?没几次就毁了。多少钱架得住这样天天买月月买?丽娟特别憎恨婆婆碰自己的内衣,那些紧贴着自己快乐部位的隐私物品,让丽娟忍不住与闺房联系在一起,仿佛可以看见丈夫的手在上面游走,丈夫的身体在上面触碰。而这样隐私的东西,如今在长满皱纹,带着裂痕,混合着葱姜味道的粗糙手里揉来揉去,丽娟感觉,那不是婆婆在洗内衣,而是婆婆将自己的私处放在阳光下肆意蹂躏,浑身上下都不适。以前丽娟会说,妈,你放着我等会来洗。丽娟的意思很明确,1,我自己可以干,2,我什么时候干,不需要你来安排,3,请你不要碰我私人的东西。可婆婆很不识趣,婆婆就打算以这种半带羞辱媳妇也半带作践自己的方式表演给丽娟看,我不耻下做,亲自示范给你看过日子的点点滴滴,我就不信我日复一日地在你眼前做这些你能视而不见? 后来,两人就开始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丽娟洗完澡就把内衣裤塞到枕头下面,塞到床垫下面,塞到衣橱的缝隙,塞到不用的包里。 无论丽娟怎么塞,亚平妈都饶有兴致地,带着追踪猎物的兴奋地,不屈不挠地,耐心细致地翻遍卧室的每个角落,每次翻出来,还带有一丝“再好的狐狸也斗不过猎手”的胜利快感。然后依旧坚持用手搓干净,迎着太阳晒干,亲自交到丽娟手上。 这种游戏玩儿的多了,丽娟开始厌烦,丽娟已经明显感到在生活的执着方面,自己远不是婆婆的对手,丽娟决定放任自流,任你东南西北风,我的方法就是岿然不动。你喜欢洗,你洗好了。自此,丽娟就公然敞着将内衣裤扔在浴室的架子上,由婆婆收去。 婆婆因为媳妇逃避游戏,飘然跳脱而感到隐约愤懑,这种结果,不是婆婆希望的圆满结局。再洗,就没有以往的带有征服性的快乐。 这一段,亚平妈开始极其不爽。 首先,她在家的表演完全没有观众,家里除了老头就是亚平,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无可抱怨的,甚至不舍得表现出一丝劳累的付出。其次,所有的活儿干了丽娟也看不见,因为没时间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干了活没达到教育的目的,感觉是对着空气打拳,没有任何反弹。她干了,丽娟表现出愧疚,表现出惴惴不安,甚至表现出愤怒,她都觉得力有所值。现在是,她干了,完全没有任何反映,没人看见!人最可怕的是冷漠啊!老太太心里暗想。 于是这种积怨在丽娟某日又去跳操的时候爆发了。 “丽娟呢?”亚平妈明知故问。 “她去跳操了,不回来吃饭,不用等她。” “不回来吃饭怎么不往家打个电话。以后这饭还怎么做?!”亚平妈顺势把面盆重重地磕在桌子上,面团在里面滚了几滚。“眼里一点没有老人。每天特地为她做的新鲜的合口的热的冷的,人家根本不稀罕,看都不看一眼。我想着她这一段儿不回来吃,怕是不合口味,忙着换。她不爱吃猪肉炖白菜,我改炖土豆,她不爱吃馒头,我改发,什么都顺着她的意,怎么就不能唤她回家吃顿饭呢?我这婆婆当的,真是窝囊!”亚平妈一生气就捶自己。 亚平赶紧拽住他妈的手说: “您多心了。她不回来不是去跳操了吗?健身,运动,是好事儿,完全不是因为您。您这不是跟自己怄气吗?” “健身?健什么身?家里那么多活儿,干一遍就够健了,还非得花钱到外头蹦弹。我哪天不是一头一脸的汗?也没见她伸把手。又是减肥又是运动。少吃点肉,多做点活儿,什么都有了。我看她是不花钱难受。你别跟着后头护!你那媳妇就你惯的!一点型都没了。好吃懒做,目中无人。你也不管管她!我们当老人的客气,不好意思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不说?她眼里有我吗?家就是旅店,我是不要钱的服务员,内衣内裤都给我给她洗,换不回她一声喊。今天早上!她冲着鞋架子喊了一声妈,声音小得耳背点儿的都听不见!我人在厨房!她那是喊谁呢?以前的媳妇都要晨昏定省,现在的媳妇,婆婆跟着伺候都换不来笑脸。以前还夸她笑模样好脾气,感情!笑都给人家看的,回家就挂张驴脸!我欠她啊?” 亚平搓着手围着他妈四下乱转,不晓得说什么既不火上浇油,又能平息事端。他能沟通的,只有他老婆,他显然不能跟他娘说:“丽娟每天很辛苦,你不要挑她毛病。”在亚平眼里,老婆是和自己一体的,是自己一丈之内可以管辖的范围,是可以商量统战的对象,而娘,你永远只能俯首帖耳低眉顺眼。有些话,他明知道老太太说得肯定不合媳妇的心,可他不能跟妈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叫你好看!”这种发狠的怒气,这种带着隐隐威胁的话,只能对与自己同塌缠绵,也许以后要相伴终身的老婆说。这里有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古训,对老婆,两个人是平等的,而对母亲,你只能是谦卑的感恩的依顺。和母亲,你没道理可言。 在母亲眼里,她为你贡献了一切,包括你的骨你的血,她可以继续为你贡献一切,只要你需要,她连心都可以掏给你,因此,她对你也有绝对的说一不二的权利,这种彻底的奉献,只有母亲对儿子才有,即使是儿子从外头带回来的女人,也不会做如此彻底的奉献。她的管辖范围不仅包括亲生的儿子,还包括儿子捎带回来的外人——无论这个外人儿子有多么喜欢,但不可否认,她就是外人,她偷走了儿子的心,偷走了儿子对娘的感情,偷走了儿子孝敬娘的钱,甚至最后要凭借着儿子的儿子对她当头一击。在这个女人成为她孙子的妈的时候,这个对家没有一点贡献的,这个对家完全侵略的的女人瞬间就可以与为家贡献了一辈子的娘平起平坐。 亚平妈已经预见到未来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当丽娟的肚子大起来,当丽娟的身上背负起这个家族延续的重任的时候,即使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很留恋历史的舞台,也不得不在暗淡的灯光下仓促退场,并从此失去了发话的权利。丽娟的肚子,将成为主角转换的关键。因此,亚平的妈必须在丽娟的肚子宣布主权地鼓起来以前,将整个家庭推上自己的轨道,按自己规划的家庭生活道路前进,要将媳妇变成李家第N代的接班人。因为,亚平妈在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被婆婆胁迫着,使着内力定型的。 所以,丽娟回来的时候,看见已经被娘再次洗过脑子的亚平坐沙发上等。亚平不能再跟丽娟提什么要求了。亚平说的,丽娟都做到了。至于爱和尊敬,这个是无法要求的,这个必须发自内心,心悦诚服,否则所有的定义都是空的。 “丽娟,这么晚才回来?太累了,身体受不了,以后还是回家来吃饭吧!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丽娟一耳朵就听出来这是婆婆耳提面命的结果,也许婆婆说得更加露骨不入耳,到了亚平这里不晓得擦了几斤粉戴了几朵花才变得如此柔和动听。 “不必了。这个家是你的,不是我的,什么时候你妈走了,什么时候我回来,这样好,互相不沾,我也按你说的了,不冲突。” “丽娟,我怎么说才能让你开心点儿?她是我娘,你是我老婆,你替我想想,好吗?”丽娟懒得再就同一个问题跟亚平废话下去,再争论的结果,亚平也许就故计重施,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再退让一点点,也许此次还变本加厉,如电视上放的那样,再加上几个抽自己的耳光,越发显得可怜并博取丽娟的同情。丽娟不想在亚平身上剩下的除了同情怜悯不再有爱情。 丽娟不搭理亚平,掉头回房间,亚平又一个夜晚面对丽娟冰冷的背。 现在,亚平面临在娘与媳妇中间必须选择一个的境地。否则,远见丽娟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娘的怨气生生不息。亚平想了想,决定委婉劝娘回去。这句拒绝的话,一定不能从亚平的口里说出,如果说出,就永远地伤了娘的心。亚平在单位里跟他姐打了个电话,口气里的无奈让他姐一听就明白了。“丽娟容不下我妈吧?” “不是,是我妈容不下丽娟。” “不可能啊!我妈这样宽容大度好相处的婆婆,到哪里去找,你见过比我妈还勤快的娘吗?” “就是太勤快了,她嫌丽娟懒,现在都不能坐一张桌子吃饭了。你想个理由把妈妈接回去吧!求你了。”“好吧好吧,我想想。” 隔两天,亚平妈就接到亚平姐姐冠华的电话,说是看家的姑姑,家里的孙子生病了,要回乡下,牡丹江的房子没人看,怕东西被偷,赶紧回去吧!亚平的妈思度了一下,觉得那边的家也比较重要,便决定放弃这边的阵地,先守好大本营。 “亚平啊!我和你爸爸本想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的,可家里现在没人看了,你老姑那边出了点事儿,我们先回去一段,等解决了再过来看你好不?”亚平心知肚明,却又要做出郁闷不舍的表情,他觉得自己的演技最近一段已经锻炼得炉火纯青,因为暗地里背着父母做的不孝的事情,这种愧疚是显而易见的,因此挽留的话越发显得发自肺腑:“妈!你这才来,我都没来得及带您去大上海逛逛,怎么突然就要走呢?家里又没啥值钱东西,没人看就不看了呗,您多住一段,我得让您享享福再走。” “这孩子,怕什么呀,来日方长,你这里有家了,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还用特地去逛?这不就是家门口了吗?你见过谁住北京天天去参观故宫?眼前的事就不稀罕了,以后常来,有的是机会。”亚平都没敢多说挽留的话,怕表演太过热情而果真打动了母亲的心,于是顺水推舟地说:“那。。。。。过一阵子天再凉了你们就过来。” 亚平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在丽娟半夜回家的第一时间大声告诉了丽娟。“妈要走了!” 所谓激动人心的消息,这是对丽娟而言的,对亚平来说,苦甜参办。 因为消息的突然,造成丽娟的不知所措,第一反映是掩饰不住的惊喜:“真的啊!”嘴巴快乐地快咧到耳朵根儿了,那种亚平久违的笑容。而此刻,亚平的妈正在厨房里假装切水果暗自抬眼看丽娟的表情。 丽娟意识到自己喜悦过于外露,于是罕见地走到厨房,站在亚平妈的身后,假惺惺地依依不舍:“妈怎么说走就走?不多住几天了?”而亚平妈明知道这话的虚伪,就跟皇后盼着太后驾崩却整日里恭祝自己长寿一样地虚伪,但缘于分手在即,都不想捅破那层假面的纸,便也应承着:“家里没人看了,不走不行了,真舍不得你。” 于是,在做出决定的那夜,一家人罕见地其乐融融,没话找话。 “你妈什么时候走?”丽娟一关上卧室的门就单刀直入。“我想过了这个星期天再让她走,她来到现在,哪都没去转过,带她去看看上海,照几张相,回去也有点吹的资本。” “又不是不带她去,哪回说要出去逛,就跟打架似的难受,还没出门就算去车钱多少,回车钱多少,外头花费多少。最后的总结发言就是哪里都不如家舒坦,不去。我有什么办法?不过,这次的确该带她出去走走,她来那么长时间,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一直想给她买件衣服。趁这个机会吧!” “鹃宝贝,你真懂事!”亚平忍不住夸。 那夜的放松是不言而喻的,两个人由以前的穷山恶水突然就步入一马平川。亚平假装捧本专业书心不在焉地翻着,不时将手伸入丽娟的底裤,一下一下地撩拨。丽娟因为心情豁然开朗而全身心跃动,搔首弄姿地拿手在亚平的胸前画小圈圈,皱着鼻子捏着嗓子发嗲:“你在干吗呀?!手不老实。” 亚平面不改色,神态安详地回答:“不干吗,湿湿手,好翻书。” “哎呀!你讨厌!。。。。。。” 熄灯。
“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我前天同房造成的大?” “不一定的。原因很复杂,可能胚胎自己的问题。这个很难说的。流掉是好事啊!比以后长成型了才知道有问题要好。你还年轻,不怕。” “那。。。。。。。那以后不是会不孕?” “不会。注意休息就行了。保持清洁。我们这里是大医院。”丽鹃彻底糊涂了,不知道医生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可以。 丽鹃和亚平哭丧着脸回去。亚平一路上没说一句话。丽鹃觉得,亚平是在怪自己,丽鹃很想张口道歉,可又不愿意为此说句软话。丽鹃身心具痛,在她躺在手术台上,感觉冰冷的器具在体内搅动的时候,心都碎了,人也意识模糊。她多么希望在她走出手术室的时候,亚平给自己一个有力的拥抱,让她觉得世界不是那么糟糕。而她步出门外的时候,亚平只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她就走,甚至没问一句:“痛吗?” 亚平内心里很难受,他觉得自己是谋杀犯,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明知故犯地将自己的孩子弄死了。这种自责,让他不想说一句话。他并不怨丽鹃,可就是不想张口说话。在丽鹃躺在手术台上煎熬的时候,亚平的痛一点不亚于丽鹃。这个孩子,在没有的时候,亚平不期盼,有了以后也只是感到新鲜。他突然意识到这孩子的存在,并与他息息相关的时候,正是那一夜,在碰撞中,在狂野中,他背后一身冷汗,当时他就有不好的预感,而当这一预感实现的时候,他才知道,其实内心,他多么希望这个孩子可以活下来。失去的时候才觉得特别留恋,无比珍贵。 “医生说,也有可能是基因不好,自然选择掉的。”丽鹃终于张口了。 亚平还是不说话。丽鹃的话丝毫没有减轻亚平的愧疚感。他固执地以为,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回到家,丽鹃和亚平都没办法面对亚平妈期待的目光。 亚平妈一看两人如丧考妣的脸,就知道大势已去。一家都陷在沉默的愁云惨雾中。亚平妈拍拍丽鹃的肩膀说,天灾人祸,下次努力吧! 丽鹃现在神经特别敏感,一句无心的话要让她想半天。“什么是天灾人祸?这人祸,是指我吗?” 晚上,亚平爸躺床上问亚平妈:“你说,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就掉了呢?是不是亚平犯混给折腾掉的?前天晚上我真想叫你敲他门,动静那么大。” “这丽鹃,我一点没看错她,一点事儿不懂,你一个要当妈妈的人,能跟亚平那样折腾吗?我就少讲一句,叫他们分房睡,就成现在这样。唉!讲起来他们都是大人了,我们老的不应该大事小事都管。可真不管哪行?一天都离不了人。我就这在根儿上看着,都出事儿。你说这种事,可是我们当老人的该讲的?这两个孩子真不叫人省心。屁事都干不了,尤其那个丽鹃,连个孩子都带不住。那天晚上见红,我去看,亚平气得不行,叫我问丽鹃怎么回事,我现在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现在孩子也没了,我们在这呆着也没啥事儿了,不如回去吧!那边屋子,花和猫都离不开人。” 亚平爸说:“她这刚小产,我们不多住几天伺候伺候?” 亚平妈说:“她这里有亲娘,没事儿的。我走,是我一天都住不下去了,一想到孙子没了,我难受。我若摆着个臭脸,她还怨恨我,你叫我笑给她看,我笑不出。早走吧!” “行。” 第二天亚平妈就跟躺在床上的丽鹃告别了。 “鹃啊!我和你爸现在也没事儿了,我们就合计着早回。那边屋空着,花干着,猫也没人喂。你说呢?你要是觉得需要,我们就留下来照顾你几天。” 丽鹃马上回答:“不用,我没事儿了,赶紧回吧!别出什么事儿。” 丽鹃是在公婆走后,流产的地三天上才打电话告诉她妈的。丽鹃妈一奔过来,望着冷清的屋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个老逼真没人性!哦!我家孩子都这样了,她掉屁股就走。我早跟你讲过了,她那绝对不是对你好,她好都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这世界上,能真心真意对你的,除了亲爷娘,不会有第三个。连丈夫都靠不住!你还可怜她,说以后老了伺候她!屁!你要记住,她今天是这样对你的,以后她再来,你把她拎出去扔到黄浦江里!给他家生儿育女?!门都没有!从今以后你叫亚平结扎,省事!” “我都这样了,你能不能给我倒杯水啊!就知道站那里挑拨。”丽鹃歪着身子。 两天没见亚平笑,两天也吃得不好。她心里好难受。娘一来,没一句安慰的话,就知道骂人。 “哦!哦!你躺着,我去倒杯牛奶给你。”丽鹃妈跑去厨房。“家里连牛奶都没有啊!这个恶毒的老逼!”丽鹃妈又开始骂骂咧咧,丽鹃头疼得厉害。 丽鹃妈捧来杯红糖水说:“你看那两个老家伙心坏阀!走了家里连口吃的都不留,难道叫你自己跑出去买?亚平更不是东西!你流产了,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嘛!照去上班。还有,出这么大事情,他亚平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把女儿交给他,哦!怀孕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汇报,没了,屁都不放一个?不行!我得去找他算帐,我倒要问问他怎么回事。”丽鹃妈恨不能马上就去找亚平。 “妈,不是亚平的问题,医生说,可能是胚胎不好,自然选择掉了。” “这话什么意思?亚平的精子有问题?我从来就没看他运动过,整天坐电脑前面,这样的男人,精子能游得动?肯定是他的毛病!” “你不要胡说了好不好!哎呀!你真烦。” “女儿啊我跟你讲,这家人心不好。你难道看不出来?北方人,特别自私,把女人都当家里的东西一样,不晓得宝贝的。当初,那么多南方人上海人你不选,怎么选个北方佬?有几家人能做出头一天还笑脸,第二天孩子没了就走的事情?” “他们走是因为家里没人看,花和猫都要死了。” “屁话!你怀孕的时候家里就有人了?花猫就不死了?你一流产都死了?这只能说明,在他们眼里,孙子是第一位的,你根本就可有可无,是你或是另一个女人做媳妇,对他们都无所谓,不过就是养孩子的工具。你在他家的地位还不如只花猫!”丽鹃妈把花和猫混淆在一起,简称为花猫。 “这些话,按说我做娘的不该讲,一讲,你要说我挑拨离间。但我不讲难过,我怕你眼睛不睁开,看不见!丽鹃啊!你以后要长长心眼,亚平的钱要看看牢,自己要存点私房钱,万一有一天他们不要你了,你不要什么都没有。我现在都懊悔,当时买房子应该就写你一个人的名字,他亚平家什么钱都不出,凭什么分他们一半?” “姆妈!你能不能讲点好听话?!” “我讲的话不好听,但是实话!你小姑娘不要太单纯了,受外地佬的骗,到最后人家占着你的房子把你甩出去,你没地方落脚。你个死丫头,别不长心眼!” 丽鹃若有所思。 (未完待续,敬请期盼)最后更新2005年1月21日 丽鹃妈说的话,有一部分正是丽鹃所懊恼的。首先,婆婆是走是留,她一点不在意。婆婆留下来就没经过她同意擅自决定了。当初婆婆来也是通知她一声而已。这个家,对丽鹃来说,根本没有做主的权利。在这个家里,丽鹃始终觉得自己是过客而婆婆是真正的主人。婆婆的走,对丽鹃未尝不是件好事。即便婆婆留下,也许整天摆一副哭丧的脸,也许整天问长问短,而丽鹃因为内心的愧疚也过得不自在。婆婆要走的那一刻,丽鹃心里反而是轻松的愉快的毫不眷恋的。 但婆婆真的将门砰地一声关上的时候,丽鹃便开始怅然。前两天自己手边的茶总是温的,前两天,上下楼都被婆婆搀着。真是孩子一掉,茶就凉啊! 真正伤了丽鹃的,不是公婆,而是亚平。亚平从出事到现在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象个霜打的茄子一样突然就失去了神采。那个往日里高大俊朗的男人莫明地萎缩了好一大截,整天低头不语,甚至在他娘走后,他也这么蔫不西西,完全不顾及丽鹃的感受。丽鹃原指靠找个高大的男人作为依靠,现在看来人的身高并不代表性格的强硬。在危机面前,亚平的表现太微软,一个小小的打击都令他无法翻身。“只掉了一个孩子而已,又不是天塌下来了。这样的男人以后怎么靠得住?” 丽鹃望着在家里烧洗抹晒的母亲,不由得赞同母亲的话:“妈妈说话,虽然俗气,叫人听着不入耳,可句句都是实情。人们讨厌俗气,也许是因为讨厌撕开皮肤后的血淋淋。真话总听着刺耳。而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把心中真实的想法都赤裸裸表达出来。” 亚平妈走了,亚平的生活又回到原先的轨迹。睡觉睡到临迟到前的最后一分钟才起,却不见浴室里挤好的牙膏和当日上班的衣服。从衣架上临时收一件皱皱巴巴的衬衫套上,对着镜子一照,前两天的英姿勃发变成现在的衣衫不整。走进厨房,再不见可口的早点,鞋架边上,皮鞋已蒙上细细的灰尘,只有象以前一样找块布擦擦,却怎么也找不到,不晓得被母亲收到哪里去了。“老婆,是被自己疼的,母亲,是疼自己的。”一想到老婆使唤着自己去倒水,而母亲总将水放到不冷不热了才端到手边,这是怎样的天壤之别。 “丽鹃!鞋刷呢?”“不知道,你妈收的。” “丽鹃!餐巾纸呢?”“不知道,你妈放哪儿了?” “丽鹃!我那条灰色的西裤呢?”“不知道啊!以前是 挂在大衣橱的,后来你妈整理过就没见了!” “丽鹃,到底谁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什么事情都是我妈我妈,我妈要是不在,我们难道不过了?” 丽鹃冷冷地回答:“这个问题我也在考虑。这个家,到底谁做主?你妈凭什么不经我同意就按照她的想法把家重新摆过?她只按她方便,在这住两个月,东西收得我们两年都找不回。那天问她创可贴在哪里,她说就在我手边的橱子里,打开就看见。我打开以后找不到,她跑过来指给我看,那哪是我打开就看得见的?我得蹲下才看见。你知道你妈一直跟我抱怨什么?厨房的柜子吊得太高,她够不着。她如果在这里住半年,橱子一定是按她的想法重新打过,她够着了,我们一去厨房就碰头!” “唉!丽鹃,你就不能稍微勤快点儿,有空在家呆着把家收拾收拾,你若觉得不方便,再把东西重新理一遍。不然生活多不方便?还有,你以后能不能象我妈那样,每天早起个半小时,替我做顿早饭什么的?” “李亚平!你不要太过分!我现在不是有空在家呆着,我是在休产假!国家还怜惜我给我半个月休息呢,你回来看都不看我,都没想着替我做顿晚饭。我妈白天要是不过来给我烧吃的,我这就饿死了!我不是家庭妇女,我凭什么早上要牺牲我的睡眠起来给你做早饭?我也是要上班的,我也是拿工资的,凭什么你不象我爸那样每天早上出去买回早点来给我吃?我都没要求你为我做这做那了,你还好意思要求我?你不要把你们北方那一套拿到我家里来要求我,这是上海!这是新社会!我和你之间是平等的,谁都不欠谁!” “北方怎么了?南方又怎么了?什么时候妇女的传统美德都不能丢吧?象收拾家,做饭,洗衣服之类的,不都是女人的事吗?我妈以前也工作,也拿工资,也养活一家,我没见她这么横啊!” “李亚平!你妈是你妈,我是我!你妈是天生的奴隶投胎,以干活为享受,但请你不要把这个标准强加在我头上,我爱怎么过就怎么过。谁规定做饭洗衣服就是女人的事?哪条法律写的?家里就这么多家务,都我干,你干吗?你翘着二郎腿等吃?你想把你妈惯你那套用在我身上,门都没有!你要是觉得你妈好,你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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