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56岁皇上还能生小皇帝奇遇记嫦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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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皇帝 最新12章阅读
&&&&对于孙承宗的追问,朱常洛表现的有些云淡风轻:“放心,我会跟着你们一块去,亲眼看着你们建功立业。”虽然如愿得到了朱常洛的承诺,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孙承宗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踏实。
&&&&刚回到船舱寝室,魏朝急促的声音忽然在外头响起:“殿下,宋大人求见。”
&&&&“宋大人,那个宋大人?”已经很疲倦的朱常洛愣了足足几分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是宋应昌宋大人!”对于这个答案,朱常洛表示全然的意外,同时心里生出一阵极其不妙的感觉。自已这次提兵来到永兴湾,走时只和李如松一人打过招呼,而且关于具体来做什么对李如松只字末提,而眼下就在明军即将启航的时候,宋应昌的蓦然出现就显得特别的诡谲离奇了。
&&&&一瞬间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李如松和宋应昌之间军政不和的事他早有耳闻,宋应昌能够撬开李如松的嘴,顶风冒雪追来,想必他带来的消息必定足够惊人。想到这里,朱常洛的神情变得严肃,道:“请他进来。”
&&&&踏进船舱的宋应昌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已的心情了,尤其是当他看到永兴湾那遮天弊日一片舰船后,使他整个人如同灌下了二坛老酒,整个人都是晕晕的。进来后见过礼后,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绫签封的圣旨,高举过头顶,“皇上有旨,请皇太子朱常洛见旨后即刻回京,不得有片刻担搁。”
&&&&宋应昌发现太子在接这道旨意时候,明显的慢了有一刻钟之多,直到他高举过头的双手发酸颤抖的时候,听到太子不着半分喜怒的声音响起:“有劳宋大人了,除了旨意圣上可还有别的吩咐?”
&&&&擦了把头上的虚汗,宋应昌恭敬的回答:“自朝中而来的天使正在平壤守候,因为事关重大,是下官求了李大人才找到这里来,下官知道殿下行事必定有机密所在,并不敢让旁人知晓,所以只带了几名亲信,连夜快马加鞭来了。”
&&&&对于宋应昌的识趣和刻意讨好,朱常洛没有心思理会,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伸手展开圣旨,黄绫面上墨色油亮香气扑鼻,上边一手馆阁体写温润如水,秀雅端正,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正是他熟悉的黄锦亲笔。
&&&&可当他的眼光不经意扫过自已名字中那个洛字时,朱常洛眼睛赫然一亮……
&&&&晾在一旁的宋应昌敏感的发现,此刻太子的眼光在圣旨上徘徊很久很久,却沉默着不发一言。
&&&&对于整装待发的孙承宗与熊廷弼、麻贵诸人来说,在大军出征的前一刻,太子受了圣上旨意必须返京的消息,对于几人不啻晴空霹雳。熊廷弼一脸忧郁,悄悄对麻贵嘀咕道:“早不来晚不来,明日就要发兵时,这个当口偏生来了圣旨,这可怎生是好。”
&&&&麻贵不说话,但是心里不安却不比熊廷弼少多少,在三大营全体军兵心中,太子朱常洛早就超乎了人这个界限进入神的范筹,对于众多军兵来说,太子更象一种高不可攀的信仰,只要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就如同吃了定心丸,这种感觉不止军兵有,就连他自已都有,如果朱常洛在这个时候奉旨离开,对于士气打击不可谓不沉重。
&&&&孙承宗想起的却是昨天朱常洛找自已交待的那些事情,不由得扔摇头苦笑,事情就是这么邪,还真的是一语成谶。眼看熊廷弼和麻贵沉在郁闷中走不出来,孙承宗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朱常洛,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他,二人眼光一碰,孙承宗忍不住开口道:“殿下,咱们该怎么办?”
&&&&这一句一说,舱中几道眼神瞬间一齐聚向朱常洛,后者轻轻叹了口气,眼神空洞幽远:“日本一战,关乎重大,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一句话就定了调,三人对视一眼,熊廷弼和麻贵一齐松了口气,只有孙承宗面有忧色:“那么圣旨?”
&&&&看了一眼静静躺在桌上那道黄绫,想到那个古怪的洛字,朱常洛的眼神变得热切,往常黄锦写到自已的洛字的时候,三点水一贯写成两点水,缺了当头一点以为尊者讳,可是这次却是三点俱全……再三确认了笔迹确是黄锦亲笔的时候,这个事情就显得诡异难言了。
&&&&京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黄锦居然在圣旨上用字给自已示警……看来自已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想到这里,朱常洛已经定了主意,淡淡道:“攻日之行不可变,就算没有这道圣旨,我本来就打算将此役的指挥权交给你们,如此按此前定计划不变,以孙承宗为主,你们二人为辅,这一战能不能毕全功,全看你们三人通力合作了。”
&&&&不去看熊廷弼和麻贵的惊讶的神情,转头向孙承宗道:“留下一万人令魏朝掌管,让他去和李舜臣会合;沈惟敬通熟日语地势,让他跟着你们去日本。”
&&&&到了这个时候孙承宗知道不可能留下朱常洛,君命大如天不可违,自已能做的就是好好将朱常洛交待的事情完成,稍一沉思了就明白他这样安排的意思,不由得点头赞道:“殿下神机妙算,微臣等除了凛遵,没有别的话好讲。请殿下放心,臣等就算肝脑涂地,决不负殿下所托。”
&&&&熊廷弼对于留下魏朝和一万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麻贵看得清楚,低声道:“你真糊涂,咱们大军攻日,在朝鲜的日狗怎能不慌?李如松不是吃素的,一见时机正好必定会步步紧逼,日狗们没了后路,必定会从海上仓皇出逃,这个时候不就是李舜臣的机会?”说到这里,麻贵叹了口气:“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殿下为什么不肯兵合一处在朝围剿日狗的原因,这一招攻其必救,确实是高明的很。”
&&&&一言惊醒梦中人,熊廷弼瞬间眼睛闪亮,眉花眼笑道:“不止是攻其必救,殿下这招绝户计也是妙的很哪。”
&&&&麻贵叹了口气,敬畏的看了一眼正在和孙承宗交待事情的太子,发自衷心道:“殿下心如渊海,我白领了一辈子兵,和殿下比起来却是提鞋子也不配。”对于麻贵由心而发的感叹,熊廷弼深以为然。
&&&&一切都安排定了,朱常洛没有惊动任何人,带着乌雅和宋一指还有当初跟着自已来的几十个锦衣暗卫,趁夜离船上岸乘车离去。得知消息后魏朝恋恋不舍,被朱常洛呵斥了几句,这才红着眼留了下来。孙承宗从神机营拨出精兵五千人,命他们护着太子殿下离去。
&&&&船上一众军兵并不知道太子已经离船,第二天由孙承宗主持歃血出征大典,扬帆出海,直奔日本而去。
&&&&京城之中依旧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自从太子亲征之后,边境之上捷报频传,不但干将利落的收复了辽东失地,更以雷霆手段将犯境的海西女真全军歼没,宁夏甘肃一带蠢蠢欲动的蒙古残部一见不好,一个个偃旗息鼓,如同老虎变猫般老实无比。
&&&&朝廷中更是一派清明盛治之景,在申时行和王锡爵主持下朝中混乱已久的吏治为之一清。万历皇帝依旧不肯上朝,不过众臣也不再象以前一样天天上本催着了,人人心里都有一本帐,既然已有圣明太子在位,何必抓着一个糊涂皇上不痛快?于是君臣们各过各的日子,自上位以来,万历数最近这段日子过得最舒心无比。
&&&&乾清宫内,风雨欲来的沉闷气息充塞到任何一个角落,万历皇帝阴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上那个人,而侍立一旁黄锦的圆白胖脸全是吓出的冷汗。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声音阴戾暴躁,如同从地狱中发出一般森冷冰寒,黄锦汗越发不要命的流了一身。
&&&&跪在地上那个人仰起头,年青的脸俊朗白皙,双眼明亮如星,眼底却带着微不可察的一丝邪气,直视万历的脸坦然道:“不敢欺瞒陛下,属下受命在他身边潜了十年,这事也是最近才知道。据他说这事只有太后身边的竹息姑姑最清楚,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找竹息姑姑一问便知。”
&&&&“够了!”一声断喝之后,万历皇帝的脸已变得赤红如火,黄锦唬得不轻,可不敢在躲在一旁装死,硬着头皮几步上前劝道:“陛下息怒,宋神医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老奴,说你的身子最忌暴怒动气,依老奴看眼下一切都是虚定,并不是事实,陛下还是先察清再做圣断稳妥……”
&&&&他的话没说完,万历已经抓起面前的茶盅狠狠的向他掷了过去,一声巨响,碎瓷四溅,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皇上如此爆怒,黄锦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万历脸色阴沉沉的,因为愤怒烧红的眼睛几欲喷火,伸手指着那个人,喝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去慈宁宫将竹息的嘴撬开,记得,朕要听实话。”
&&&&那个人低头拱手领命,犹豫了一下开口:“竹息姑姑是太后身边不离须臾的人,锦衣卫指挥使刘大人听命于太后,属下做事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他,若是他出手干涉,属下却是没有办法。”
&&&&“你既然回宫来,就用不着他了。”伏在地上的黄锦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锦衣卫指挥使是何等的重要,皇上居然说换就换,足以证明他已经是动了真怒,想到竹息即将的下场,黄锦的脸一片煞白。
&&&&万历站起身来在殿中不停踱步,隔了片刻,似有不忍,却终是做了决断:“尽量做的干净些,不要让太后知道。”那个人低着头应了一声,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应答的声音中藏着一丝不可抑制的快意,行礼后转身刚要走的时候,忽然听万历沉声道:“……他现在在那里?”
&&&&一个‘他’字似乎重有万钧,那个人一脸轻松神情明显一滞,“自从他入了蒙古草原之后,便失了踪迹。属下遍访蒙古各部,却不见他的踪影,是属下失职。”
&&&&万历目光一凝,苍老的脸上陡现戾色:“确实是你失职,不过与他的去向比起来,朕更对你现在要察的这件事感兴趣,且先去办好这个差事!如果做不好,你该知道朕的手段。”
&&&&那个人也不慌张,磕了几个头后沉声道:“属下对皇上的忠心,惟有天日可表。”
&&&&万历听了大笑出声,半晌停住,神情一派厌恶萧索,声音嘶哑,道:“忠心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滚出去罢。”
&&&&在那个人离开后,暴怒的万历脸色苍白的吓人,忽然狠狠拍着桌子道:“可恨,朕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朕决不会轻饶了你们!”喉间急促的喘息如同拉风箱一样呼呼直响,低沉嘶哑着声音对黄锦道:“去将朕的秘诏拿来,现在看来朕的决定做的还是早了!”
&&&&看着皇上双眉倒竖,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黄锦伏地瑟瑟而抖,大着胆子道:“陛下三思,不可听信片面之辞,太子殿下对您一片孺慕至诚,您都是一一看在眼里,再说太子有大功于社稷,若是轻动,只怕朝中必起风云,一切等查明真相,到时再做定夺也不迟。”
&&&&对于黄锦的话,万历嗤笑一声:“你跟在朕身边几十年,做了这么多年司礼监秉笔太监,应该知道镇抚司时常有冤假错案,可你什么时候见过经历司出过什么错?”
&&&&一句话说的黄锦哑口无言,锦衣卫起于洪武十五年,分设两司,专掌缉捕、刑狱和侍卫之事。其中经历司掌文移出入,镇抚司掌本卫刑名,兼理军匠,即“诏狱”。镇抚司一般由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兼任,为皇上耳目,替皇上监察百官。而经历司却极为神秘,少有人知,就算位高权重的黄锦也只是知道经历司一旦出手,不是事关皇室秘宗大案不得用。
&&&&看到黄锦哑巴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万历心里说不出一阵痛快,随后愤怒就象暴起的潮水将他整个人吞噬,忽然仰起头冷冷的笑了出来。
&&&&笑声在阴沉寂静的大殿中不断回响,黄锦毛骨悚然的抬起头来,却发现万历用冷冷的眼神盯着他,伸手指着他道:“从现在开始,朕不会听信任何人的话,朕只会相信自已的眼睛和耳朵。”
&&&&此时的黄锦感觉从天灵盖飞了二魂脚底走了六魄,除了伏在地上没命的发抖外连站都不敢站起。万历站了起来,几步来到黄锦面前,抬起一只脚狠狠的踩在黄锦的脑袋上,声音冷酷阴郁暗沉,却带着些疲倦灰心:“太子那边你若敢走露一丝风声,朕不介意踩碎你的脑袋。”
&&&&慈宁宫中小佛堂内青烟缭绕,檀香扑鼻。
&&&&望着永远都是低眉阖目的观音,不知为什么心绪有些烦乱,李太后忽然想自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信佛又是为什么信佛?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觉得这个念头对佛祖未免太过不敬,惶恐的连忙合什拜了几拜,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回到寝殿,忽然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李太后半晌不语,皱眉向侍立一旁宫女青梅问道:“……可见到竹息?”
&&&&青梅屈膝回答:“奴婢们早上还看到过,竹息姑姑随同娘娘一块进了小佛堂,并没有见到她回来。”忽然又禀报道:“今天锦衣卫使刘守有大人来求见过娘娘。”
&&&&李太后不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派人去找,让她来见我说话。”
&&&&太后发话无人敢不凛尊,一时间猫飞狗跳的乱了一阵,可是一个大活人就好象突然从人世蒸发了一样。
&&&&随着一拨拨寻找的人陆续回报,李太后脸色越来越凝重,手中念珠转得有如风车,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去乾清宫叫皇上来一趟,就说哀家有话说。”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眸中尽是不清不楚的黝黯晦涩的情绪。
&&&&在这个宫里能让人在自已身边无声无息消失除非是锦衣卫;能让锦衣卫听命的人只有皇上;敢动自已身边人的也只有皇上;李太后没有找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因为她知道此刻刘守有只怕也是自身难保。
&&&&去乾清宫传命的人回来了好久,却没有见皇上大驾光临。眼看着日落西山,李太后叹了口气,伸直因等得疲累而有些佝偻的身子,做晚课的时间已经到了,李太后踉呛着起身,强迫自已屏心静气,烧起三柱檀香,对着香炉刚要插下去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长喝:“陛下驾到。”
&&&&李太后一愣神,捏着香的手下意识得一紧,三枝香从中折断,火红的香头滚到了手上,烧出一溜灰白的痕迹。
&&&&门口宫撩起珠帘,万历阴沉着脸大踏步入宫来。比起上次乾清宫见面的时候,此时一身宽大龙袍空空荡荡,将他整个人衬得瘦骨嶙峋,深陷的眼窝由内往外透着的尽是阴戾凶狠。母子二人眼光对在一处,李太后黯然神伤:“皇帝,你总算来了。”
&&&&万历冷冷施了一礼:“母后有召,儿子不敢不来。”
&&&&李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皇帝的口气让她一颗心瞬间如堕冰窖,以至于她冷得有些发颤,沉默了一会开口:“时间过了这么久,以前种种事情,你也该放下一些了。”
&&&&这句话里包含的内容很多,有心的人都听得懂。万历在听完这句话后,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母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奈何儿子天生就是这样一个偏执性子,受不得别人欺瞒;儿子心眼小,一向是锱铢必较。”
&&&&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佛珠,李太后仿佛克制了很久,一字一句道:“罢了,你要记恨,哀家也只得随便你。只是竹息跟在哀家身边几十年,却不能任由你荼毒折磨,除了她一个,别的你要怎样,哀家一概不管。”
&&&&对于太后的话万历似乎很是好笑,眼神中全是不尽嘲讽:“母后有命,做儿子没的别话好讲,只是在放她之前,有几句话想对母后说道说道。”说完站起来行了一礼:“这些话在儿子心里放了好多年,都烂了臭了,可终究是不吐不快。”
&&&&垂下的眼皮倏然抬了起来,李太后此时的眼神中有惊恐、有愤怒、有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混成一种复杂莫名。
&&&&不等李太后说什么,万历自顾自道:“儿子想问下母后,当年她当底犯了什么错,如此不见容于母后?”
&&&&这句话就象一根烧红的铁刺,由天灵盖直插足底心,一路穿肠破肚的巨大尖锐痛感瞬间足够让任何人为之发疯……李太后霍然抬起眼皮,在这一刻,她好象记起了自已是母仪天下的太后,是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就连至尊无上的皇帝也要在她的膝前屈服:“皇帝,你放肆了!”
&&&&虽然只有几个字,足以将太后此时此刻的愤怒心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殿中空气已经完全凝滞,风雨欲来的压力重重压在彼此心上,曾几何时,当这个美丽的妇人每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已就会骇得魂飞魄散,必须要忙不迭的下跪请罪,可是现在……望着太后扭曲变形的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万历仰起头呵呵的笑了几声,声若夜枭啼夜入耳惊心。
&&&&他的态度再次让李太后不可遏制的暴怒:“很久之前哀家就和你说过,在这慈宁宫任何人不准提那个贱人!”
&&&&“母后的话儿子一直不敢忘。”一边与太后摄人心魄的眼神毫不退缩的对视,可是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挂在嘴角的笑越发讽刺蚀骨:“母后好计谋好手段,当年不声不响将她从朕的身边除掉不说,就连她生的儿子都瞒天过海,朕怎么也不会想到您会将他放在朕最讨厌的恭妃身边,若不是朕无意中发现,是不是这一辈子您也没打算和儿子说?”
&&&&话说到这个地步,母子二人之间彼此底线早就撕破。万历已经不管不顾,眼神中尽是图穷匕见的狠绝恨意。
&&&&李太后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厉声道:“当年事,都是你们逼我的!先是你不知自爱,与那个贱人纠缠不清也就罢了,可是她不知廉耻,与你私通居然还敢生下孽种,哀家让他活着本身就是个错误,早知道……”
&&&&此时的万历已经无法自控,一手指定李太后:“母后,你真是个恶毒的女人!你夺了我一生至爱,就连她的孩子也不放过,要知道他也是您的孙子,是咱们大明朱氏的血脉。”
&&&&在万历宛如实质的痛恨眼神中,仿佛受到极大打击,李太后一路踉跄后退,一直碰到香案上才勉强停住,望着眼前那个肌肉扭曲眼睛喷火的那个人,眼泪如同断线珠子般落了下来,却摇头厉声道:“你是爱乌及乌,哀家只当他是个杂种!”
&&&&万历无比厌恶的望着李太后:“事已做完,再说什么也已经晚了。儿子今天来冲撞母后,自知罪大恶极已是不赦,母后也不必生气,等儿子入了黄泉自然会有报应,请母后念着咱们母子一场的情份,朕求您,还儿子一个明白罢。”
&&&&李太后狠狠的咬住了牙,脸色灰白的难看已极:“……你不是已经审过竹息了?为什么还要来问哀家?”
&&&&提起竹息,万历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闭了嘴不说话。
&&&&李太后扭过脸,双目灼灼凝视着万历,略一思忖间恍然大悟:“哀家明白了,是竹息什么也没说,所以你才来找哀家是不是?”此刻她头上簪环已经散开,几缕花白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在这个香烟氤氲的室中尽显阴森可怖。
&&&&万历静静看着她,忽然跪了下来,一言不发,却又无比的倔强。
&&&&李太后不肯看他的脸,转着头看着案前供着那尊白玉观音,声音空空荡荡:“竹息,是不是死了?”
&&&&殿中没有任何回音,有的只是万历低着头发出的重重喘息声。
&&&&“好……好,死了干净哪!”李太后闭了闭眼随即睁开,昔年雍容华美荡然无存,嘴角眉心竖纹频生,尽显严峻冷厉,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以一侍妾之身登上大位身历三朝的后宫霸主,而是一个被自已儿子快要逼疯的老妇。,尽管一再强忍着,可是一开口藏在眼眶里的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咬着牙笑了起来:“你以母子之情要胁哀家,哀家怎么能让你失望,就如你所愿罢。”
&&&&“万历九年时,那时你还没有亲政,不过已经是个英俊挺拔的少年,母后每天看到你就象看到了希望,看着一天天长成,看着你马上就要亲政,哀家的心里说不出的开心。”沉浸在回忆中的李太后双眼显露温柔神色:“皇帝,你还记得么,那时候你父皇殡天之后,咱们孤儿寡母过的可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哪……”
&&&&对于李太后旧事重提,一直跪在地上的万历呆呆看着母后背着自已,对着她天天面对的佛象喃喃自语,不知为什么,原本暴躁阴戾的性子在这一刻变得平和,就连眼神都变得柔和生动。
&&&&“今日种种,都要从蒙古瓦剌土尔扈特部哲恒阿噶率女进京朝见议和说起……”李太后长长叹息,声音带上了无比的悔意,“哀家好后悔啊,一切都是冤孽……”说到冤孽这两个字时,李太后双手合什对着观音玉象行了一礼,口中低低念了几声佛号,似在忏悔似在祷告。
&&&&“哀家见哲恒阿噶的女儿钟金哈屯美丽如花,一来确实是真心喜欢,二是为了展示大明怀柔之意,就将她留在了宫中恩养。”说到这里,李太后忽然剧烈颤栗起来,一直平静的声音有了剧烈的波动,明显的心中颇为激动:“可是让哀家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和你一见生情,一来二去,你们就有了情事!”
&&&&同样回忆往事,与李太后咬牙切齿截然相反,万历脸上全然一片温柔,情不自禁的接着李太后话茬说道:“母后,你可知道遇到低眉的那段日子,是儿子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看着他一脸痴迷神色,李太后摇头苦笑:“……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
&&&&万历摇头道:“我们情同意合,朕一直搞不明白,母后为什么非要将她生生从儿子身边赶走!”说这到里,本来平静下来的万历再度激动起来,声音渐高:“儿子知道她是蒙古人,可母后就不能看在儿子与她真心喜欢的份上,让她留在儿子身边?”
&&&&“您为什么非要那么残忍,将她赐死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儿子见,就连……”说到这里,万历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如血,喉咙里已经有了浓重的血腥气,“就连她和朕的儿子都不让儿子知道,母后,您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您一直觉得是您的努力与牺牲才换了我眼前这个大位,可是我今天告诉您,在遇到低眉之前,我从来没有开心过。小时候在王府的时候,跟着您过得是提心吊胆的生活,是您告诉我,不管是皇爷、或是王妃,任何人伸出一个手指头都会让我们粉身碎骨。等稍大一点,进了宫,成了太子,就连冯保那个死太监都敢无视朕!后来成了皇上,朕又被张居正管,朕每行一事,每说一句,甚到就每行一步,就连睡觉都要被他指责,朕觉得这紫禁城的天都是黑的,从来没有亮过……”
&&&&万历一字一句的说着,李太后的脸色却越来越黯淡:“这些事……你为什么都不和母后说?”
&&&&“和您说?您这是开玩笑么?”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万历呵呵低笑起来,“您那时掌管内宫,虽然没有垂帘,却是权柄在手,威风八面,就连张居正那样跋扈的一个人,还不是一样得对您言听计从?儿子虽然不聪明,但是从小就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我的话在母后心里从来就没有被重视过……”说完一摊手,眼神戏谑的望向李太后:“其实……说了也没有用,不是么?”
&&&&李太后低了头,手心里早就攥得死紧的佛珠已经全被汗沁湿,嘴徒然张了几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直到儿子遇上了低眉,她是那好看,那么开朗,在她面前儿子什么话都不用讲,就会开心一整天。我们彼此喜欢,可是儿子不懂,母后您是为了什么非要将儿子这一份难得的自在剥夺?不是说皇上富有四海么?儿子连喜欢一个女子都不能?那儿子还要这个江山干什么呢?”
&&&&本来低着的头猛得抬了起来,李太后眼神已是不可置信:“这么多年来,你是故意荒废朝政,故意不上朝,故意盛宠郑贵妃,一切都是你刻意为之?”
&&&&对于李太后的置问,万历响亮的笑了几声:“知子莫如母,儿子的心思从来都瞒不过母后,身为天子不能拥有自已想要的东西,这如画江山要来何用呢?”
&&&&“可是,今天儿子还是想问一问母后,原因是什么?”
&&&&“浮生如茶,破执如莲,戒急用忍方能行稳致远。”李太后叹了口气,脸上神气温柔:“你早把你父皇送你的这句话抛之脑后了吧?你这一生颇不顺遂,与你这急燥的性子却是有关。”
&&&&万历沉了脸半晌不语,心里如同浸了盐泡了醋一样酸涩难当,良久方才苦笑道:“父皇的话做儿子从不敢忘,但奈何朕从来就不是什么有慧根的人,儿子一生只知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却无其惑。”说完垂下眼皮,声音冷肃:“还是请母后给儿子解惑吧。”
&&&&对于万历的回答李太后正在意料之中,没有丝毫恼怒,微笑道:“不要急,哀家今天既然开了口,自然会给你一个详细之极的交待。”好象事情太过久远,李太后微阖起双眼,抬起了头望向宫顶:“嗯,和你情投意和的那个低眉,她的蒙古名字叫钟金哈屯,可是你知道么?在她跟着她的父汗来朝的时候,她已经是当时蒙古最强悍的黄金家族俺答汗的王妃。”
&&&&好久没有听到低眉的真名,乍听之下万历心中先是一阵恍惚,可随后如同被一道惊雷击中,整个人瞬间僵硬如雕……抬起头来失声道:“不可能,她没有和我说,没有人和我说!”
&&&&李太后视线一直停留在殿顶,看都不看他一眼:“和你说什么?以钟金哈屯的聪慧,她难道不知道说出来的后果是什么?以你当时热血情热,就算知道她是蒙古俺答的王妃,你会放手么?明蒙和平不易,孰轻孰重,她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摇了摇头,轻轻嗤笑:“知子莫如母,哀家生的儿子是什么脾性,只有哀家自已心里清楚。”
&&&&如同挨了一记重锤,猝不及防被打击到崩溃的万历在这一刻就连神智都有些错乱,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李太后,讷讷道:“俺答的王妃……那不是朝廷封的一品忠顺夫人么?她是不是后来又连嫁了三代黄金家族父子,现在甘肃宁夏归化城的三娘子么?”
&&&&李太后点了点头,笑得残忍又快意:“你生来就极聪明,记的说的一点都没错。”
&&&&万历不再说话,怔怔的望着自已的母亲,眼底残留的几丝温情正在快速的消失。
&&&&脸色黯然已极的李太后却混不在意,母子之间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珍惜的不舍得。
&&&&“说完了你的心里话,现在该哀家说说啦。”
&&&&“无论你怎么怪哀家,你总是哀家的儿子,你们做下的事,还是需要哀家来收拾。”
&&&&收回一直停在李太后身上的目光转视地下,万历脸上一片茫然空洞,心里百般滋味翻腾徘徊。
&&&&“当年你和她媾和之后,钟金哈屯发现有孕,她不敢回到她的父汗身边,就跑到慈庆宫求哀家,求哀家让她和你在一起,宁可不计名份,那怕就是当一个侍婢,只要让她在宫中守着你和孩子,她也心甘情愿。”
&&&&李太后整个人已经完全陷在回忆中:“……她真的是个聪明的女子,又哭又求,差点让哀家心软到差点答应下来。可是哀家不能,蒙古边境作乱几十年,好容易人心思定,又怎么能因为一个女子再起战火,大明朝当时已经是一个快要烂掉底的筛子,经不起半点风吹草动。”
&&&&“哀家拒绝了她,同时命人将她控制起来,不让外头走露半点风声。”万历了然的点了点头,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这也是她无声无息从朕身边突然消失的原因了。”
&&&&李太后依旧不理他,自顾自说道:“也许是哀家没有杀她给她带了希望,她越发不肯死心,每日跑到慈庆宫跪着哭求,一直到她生产……”说到这里,生产两个字终于使万历僵硬的表情动容,眼底放出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李太后。
&&&&“……她生下了一个男孩,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长得和你很象。在她生出的那一天,哀家就命竹息抱走了。”万历的眼神在这一刻亮得惊人,本来粗重的呼吸已经没有声息……他有一种预感,李太后下边的话将会解开一直盘恒在他心头的谜团。
&&&&李太后暗哑的声音依旧继续:“说完了她,就不得不说下你讨厌了一辈子的恭妃了,不知道是不是佛祖冥冥中安排的,你的一次酒后失措居然让她有了身孕,可是她是储秀宫的人,依郑妃的性子她必定是活不下来的,是哀家灵机一动,就将她留下来了。”忽然笑了一笑:“郑妃受宠是钟金哈屯消失之后的事,哀家没有说错吧?你喜欢她,也不过是因为她象她而已……可笑郑妃恃宠骄横,却不知她早就是天下最可怜的一个傀儡。”
&&&&万历的脸一会涨红一会铁青,手已经狠狠的捏起,眉眼又有竖起的迹象。
&&&&“在钟金哈屯生下孩子的第三天,恭妃也生下了一个儿子,哀家知道,机会来了。”
&&&&万历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因为激动太过,额头上鼓起的粗大青筋不停的伸缩,将一张皮包骨头的脸,衬托得越发狰狞可怖。
&&&&“哀家知道你对他一往情深,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了,而那个时候,你的表现远没有现在这样强烈,如果……”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万历,李太后自嘲的笑了一笑:“如果?那有什么如果,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钟金哈屯生下儿子后,哀家也终于有了断掉她心思的武器,因为哀家也是一个母亲。”
&&&&“她没有想到我用孩子的性命来要胁她,哀家让她离开你,去草原上做俺答汗的王妃,以此交换的条件就是会留下她的孩子一条性命,想当然结果是她答应了……时到今日,当年的小女子已经是草原上的传奇,一个名震边缍的三娘子。”说到这里,李太后忽然纵声大笑:“一嫁不够,还有二嫁三嫁,不知道这样三嫁之妇,你是不是还会喜欢呢?”
&&&&“母后果然不是常人,心狠手辣,无人能比。”看了一眼畅快大笑中的李太后,铁青着脸的万历痛苦的闭上了眼,声音嘶哑:“不过还是谢谢您,您到底没有杀了她。”
&&&&“心狠?”对于万历这个评语,李太后瞬间失笑,随后幽幽叹了口气:“哀家若心狠,就没有今天这些事情了。”
&&&&“皇室血脉不容沾污!哀家虽然答应了不杀她的儿子,但是又怎么会留他在宫中恩养!就凭你待她的情份,若是知道他是你的儿子,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哀家都不敢想象。”
&&&&万历已经彻底垂下了头,不是他不想说什么,而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你不该责怪竹息,而是应该感谢她,若不是她,此时你已经犯了大错了。”
&&&&看着惨白一张脸的儿子惊讶的抬起头来,李太后一边喘息一边笑着说:“将钟金哈屯送出宫后,哀家就命竹息将她的儿子送出宫外,找个无子的富家翁,让他好好过一辈子也就是了。”
&&&&完全平静下来的万历听得出神,怅然接上话道:“若真是这样,倒是个不错的决定。”
&&&&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李太后苦笑道:“是啊,你也觉得这个决定不错吧。世人都羡天家富贵,却有谁知这里头苦楚难熬与步步惊心?”无比苦涩的苦笑一声:“可惜,天不从人愿,就在这竹息将要送出的宫当晚,她惊惶欲死的跑来告诉哀家……少了一个孩子。”
&&&&“啊?!”事情着实太过离奇,一直在静静听着的万历忽然瞪大了眼,失声大叫道:“怎么会少了一个孩子?少的是那一个孩子?”
&&&&又惊又怒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不停的回荡,以至于到处都是……少了那一个……少了那一个……不停的回响,好象有千人万人在不停的发问,在这森寒的深夜里,几近惊心动魄。
&&&&面对万历一迭连声的急切追问,李太后丝毫不为所动,语气一贯的不紧不慢:“事后哀家拷问过竹息,她坚持说丢掉的是钟金哈屯的孩子,竹息为人你我都清楚,她说话办事从无虚妄,所以哀家信了她。”
&&&&“丢掉了钟金哈屯的孩子虽非哀家所愿,但是不得不说,哀家心里还是很高兴。”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直到你亲政之后,杀了好多所有当初帮助过你的臣子;你开始冷落皇后,盛宠郑妃,哀家心里明镜也似却只能装聋做哑,就当是哀家欠你的。”
&&&&“一直到你在一直厌弃的孩子身上认出了那块玉,那个孩子的身世才浮出水面,哀家知道后大为惊诧,一直以为那夜丢掉的钟金哈屯的孩子怎么可能在恭妃膝下长大?本以为竹息搞得鬼,可是问起她的时候,竹息发誓没有这样做,竹息她不会骗我,可是我却解释不来,那块本来属于钟金哈屯孩子的玉,怎么就会到了恭妃的身边呢?”
&&&&万历似乎听傻了,愣着神抬起头,呆呆问:“嗯,母后,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太后没有答理他,自顾自说道:“这几年我看着你将皇长子由地上捧到到天上,将他捧在手心,百般溺爱,我不喜欢郑妃和皇三子,你这样做正中我的下怀,那时我觉得这是佛祖的旨意,一直到前几天,你还记得你要处斩海西女真质子叶赫么?”
&&&&万历不安的抬起了头,眼神已经变得直愣:“……什么意思?”
&&&&李太后笑容发冷:“处斩前一天,竹息哭着来告诉我,那个质子叶赫,是你丢失的另外一个儿子。”
&&&&事情离奇几近荒诞,完全不敢置信的万历心头怦怦乱跳,喉头一阵压不住甜腥上涌,勉力道:“母后,现在的太子朱常洛到底是谁的孩子?”
&&&&李太后垂下了眼,低声叹了口气:“当初竹息来说的时候,哀家与你此刻一样的惊诧愤怒,我问过竹息,她也说不清楚原因。在处斩叶赫质子前一晚,在她的居室发现了一个贴子,上边将当年这些事写得清清楚楚,而当年这事宫内并无一人知晓,哀家事后推想,此人必是当年盗子之人。”
&&&&“事情紧急,也容不得哀家再去推敲这些旁枝末节,只得命刘守有带人将他放走。至于身世清白,日后还有得机会。”一口气说话这些后,李太后忍不住红了眼圈,软语道:“不管你有多埋怨哀家,但哀家一片爱你之心,与天下母亲并无二致。”
&&&&抬起头怔怔看着一夜瞬间憔悴苍老了几十年的李太后,万历一阵心灰意冷,喉头一阵钻心似的发痒,背过身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手心中便多了些温热粘稠的液体。万历看也不看,用帕子揩了转过身,看到李太后一脸担心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软,不再说话,上前来跪在地上叩了个头,抬起煞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儿子不孝,一把年纪了还要累您为我谋划操心,这个头就当是赔罪罢……以后不会再让母后操心便是。”
&&&&看着转身出殿的万历的背影,李太后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上前追出一步,脚下一软一个踉呛整个人软软的倒在地上。
&&&&乾清宫内一片忙乱,太医院所有御医尽皆在此,围着床前围了一大圈,一个个脸色一水的如丧考妣。黄锦里里外外两条腿都跑得发软,在看到众太医的脸色后,生平第一次心跳的发虚,时任太医院院首吴进真悄悄将黄锦拉到一旁:“公公,下官这一针扎下去,陛下必醒,可是有句大不敬的话不得不说,看陛下这个样子……只怕……”
&&&&只怕什么,他没有断续说下去,黄锦却十分明白他在只怕什么,一时间头昏眼胀,三魂七魄俱不附体,自从慈宁宫回来,万历先是一直呕血不止,到现在完全昏迷到人事不知,不用吴院首说,黄锦也知道了七八分了,咬着牙道:“下针罢!”
&&&&针下人醒,醒过来后的万历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呕血已经停了,有宫婢上来给他换了衣裳,又进了一碗参汤后,精神似乎好了很多,抬手唤过黄锦:“即刻宣诏内阁申、王、于、李、叶五人进宫见朕,朕有事要说。”
&&&&这明明就是交待后事的意思了,黄锦眼睛酸得要死,哽咽道:“陛下……”
&&&&万历已经疲倦的闭上了眼,鼻间呼吸若有若无,可是紧抿的嘴角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申时行等人进宫来的时候,稳定下来的万历刚好醒转过来,以目环视众人;申时行、王锡爵等人早在太医口中知道这是皇上的返照之相,一时间俱感心头发酸,见万历对着自已一颔首,申时行连忙前行几步跪下:“陛下,有什么事吩咐老臣?”
&&&&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万历声音微弱几近不闻:“世事变化无常,当年父皇龙驭殡天之时,老师也是托孤之臣之一,如今匆匆几十年,轮到朕即将大行,朕眼前却无孤可托……”
&&&&这话说的着实不象,申时行的脸色瞬间变黄,心惊胆颤之下勉强劝道:“陛下春秋正盛,虽有微恙但不可做不祥之语;再说当今太子五德具备,仪表番茄,天下臣民莫不归心;陛下后继有人,正是天意属我大明赐下的中兴之君。”
&&&&“天意?天意?”万历摇头笑了笑,语气淡淡中全是惆怅:“老师这句话当年劝朕立国本的时候早就说过,如今再说,听着却没有什么趣味了。”想起当年旧事,申时行除了感概之外只能默然不语。
&&&&忽然听万历缓缓开口:“传旨,赐永和宫废妃郑氏鸠酒,死后不准葬妃陵,于宫外选薄地一块葬身,毋须立碑,以彰其恶。”知道这是皇帝开始准备后事,申时行等人不敢怠慢,旁边黄锦早就准备好笔墨,叶向高亲自执笔记下。
&&&&万历默然半晌,声音平静而清析,接着说道:“……速召皇三子朱常洵来见朕。”
&&&&申时行忽然哆嗦了一下,一阵极其不妙的感觉迅速占据身心,情不自禁的回头望向跪在自已身侧的王锡爵,发现对方也正一脸惊骇的看着自已,彼此都是久历宦海的老臣,万历此时此刻的异常行止让他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典故……昔年汉武帝欲立少子,但恐主弱母强,以至朝政颠乱,遂杀母立子,难道当今皇上所行,是在效仿汉武旧事不成?
&&&&一旁黄锦伏在地上的身子抖得厉害,与平明麻利精明相比判若两人。
&&&&申时行抬起头来,眼底惊疑不定,试探着问道:“敢问陛下,可有旨意留给太子殿下?”
&&&&太子二字一出口,殿中一片静寂,内阁六人十二道眼光,或明或暗,或惊或疑,一齐汇集在万历的脸上。
&&&&万历恍若未闻,突然间撕心裂肺的一阵咳嗽,脸色越加的难看,忽然低低叹了口气,以目视黄锦:“取笔墨来,朕要亲书遗诏。”
&&&&黄锦惊了一跳,脸孔灰白一片,低声劝道:“陛下不可耗费精神,再说您手上力气不足,您说老奴写也就是了。”
&&&&万历散乱的目光盯了他一眼,虽然已是油尽灯枯之境,可是一身的皇者之气未减分毫,无庸置疑的摇了摇头:“这一次,朕不想假手任何人。”黄锦无奈,只得上前将万历扶了起来,搬过一张矮几,铺设好笔墨纸砚。
&&&&万历提起笔来,想了一想提笔就写:“朕荷天地之洪禧,承祖宗之丕祚,仰尊天地,庶格和平,适星芒之垂象,岂天意之儆予……”只写了这十几个字后,执笔的手已经抖的如同风中之烛,而脸上神色更见黯淡,额头冷汗滚滚,黄锦看着不忍心,刚准备再劝一句,一眼瞥见万历嘴角那丝笑容,想要说的话瞬间吞进了肚里……这位帝王刚愎自用了一生,何曾听进过任何人的一句话。
&&&&脸色越来越暗的万历哆嗦着勉强接着写道:“太子朱常洛,绥靖边疆,实国家有用之才,奈何专擅威权、好大喜功,不象中兴守成之君,今废其太子之位,改封睿王。”立在他的身后,清清楚楚的见到万历写到这里的黄锦,已经得骇得魂飞魄散,一张圆白胖脸上全是虚汗。
&&&&下边跪着的申时行等人虽然不知道皇帝写了什么,可是看黄锦的脸色,一种极其不祥的感受使申时行的一颗心如堕冰窖之中。
&&&&在写到将朱常洛废为睿王时,万历明显犹豫了那么一刻,眼底神色全是纠结,以至于手中的笔都长久没能落了下去,一刻后却终究写了下去:“皇三子朱常洵,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其继朕登基,即皇帝位。”似乎将凝聚起来精气神随着这封遗诏的完成已全部用尽,遗诏最后几行字迹潦草,笔致虚弱。
&&&&虚弱已极的万历往下就倒,黄锦手疾,一把扶住,触手觉得皇上骨头如刺般咯得手生痛,心下一阵难过,低着声劝道:“陛下,您这是何苦?可还记得当初殿下对您说过的一句话么?”
&&&&口中呼呼喘着粗气,无神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万历有些茫然道:“……他说过什么?”
&&&&“为人父母者不患不慈,患于知爱而不知教也,老奴还记得陛下回宫来后,皇上您还将殿下这句话抄了下来,一连瞅了好几天呢。”
&&&&朦胧中似乎又现出那一张倔强之极的脸,梗着脖子向自已历历质问……紧接着念头一转,慈庆宫中除夕之夜,自已将手放到他的头上时,明明他是醒的,却僵着故着装睡……万历心中一阵黯然,目光移到自已亲手写的遗旨上,手中握着的笔瞬间重有千钧,再也拿不住重重的跌到地上,喉头一甜,一口血狂喷而出。
&&&&申时行等人与黄锦一齐大惊,一齐了围了上来,黄锦急得大叫:“太医,快传太医。”
&&&&而此时的万历却重重的瞪大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已亲手写就的遗诏……忽然伸手指天,诡异之极的笑了几声:“天意……真的是天意。”笑声戛然而止,指天的手软软的垂了下去,惟有一双眼睁着大大的,全是茫然空洞无助。
&&&&守在宫门外的一众医官蜂涌了上来,一阵忙乱后却发现万历呼吸已断。吴院首大着胆子试过脉,又翻起眼皮看了一看,直挺挺的跪了下来,长嚎一声:“陛下……驾崩了。”
&&&&是夜,紫禁城天降大雪,阖宫缟素,哭声震天。
&&&&得到消息后的慈宁宫李太后一直是处在昏厥中,幸万有坤宁宫王皇后强忍悲痛,悉心照料。
&&&&万历皇帝的身后事,自有礼部按制操办;依帝制以六椁三棺收殓,停梓宫于乾清宫。
&&&&举朝上下一片震山倒海的哭声中,文渊阁中一片阴云密布。
&&&&皇帝驾崩于内阁五人面前,并且留有遗旨,当时五人中谁也没有看到过遗旨中的内容是什么,而此刻五人正对着这道遗旨面面相觑,看过之后全都是一脸的茫然。
&&&&遗旨上写得很明白:“朕荷天地之洪禧,承祖宗之丕祚,仰尊成宪,庶格和平,适星芒之垂象,岂天意之儆予。宜规一视之仁,诞布更替之政,太子朱常洛,绥靖边疆,实国家有用之才,奈何专擅威权、好大喜功、不象中兴守成之君,今废其太子之位,改封睿王。皇三子朱常洵,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其继位登基,即皇帝位。”这是黄锦在一旁看得真切之极的原文,可是此刻在五位内阁大臣眼里的遗旨,中间有一处鲜血淋漓,正是万历崩前喷出的那一口鲜血。
&&&&时间已久,血迹由当初的鲜红变得棕褐暗黑,却不改分毫的触目惊心。
&&&&五臣大眼瞪小眼,因为有了这滩血,原本完整的遗旨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朕荷天地之洪禧,承祖宗之丕祚,仰尊成宪,庶格和平,适星芒之垂象,岂天意之儆予。宜规一视之仁,诞布更替之政,太子朱常洛,绥靖边疆,实国家有用之才……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其继……”
&&&&天意如此,夫复何言,这是唯一知道真相的黄锦看到密旨后第一个想法。此刻的他的心里嘴里说不出苦涩……他终于明白了皇帝到死时那一句天意是什么意思,这位任性一辈子的皇帝,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老天爷还是没有让他按照自已的心意办回一件事。
&&&&申时行、王锡爵对视一眼,二人心中俱是大喜,二话不说,撩袍跪倒:“臣等必定一心一德,戮心尽力,不负先皇所托,扶保新皇继位,使大明国祚昌盛,江山永固。”
&&&&他二人这样一带头,叶向高自然第一个响应。五人中只有于慎行的一双眼盯着那张遗诏,脸上神色变换古怪,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在他还在犹豫不决时,就见身边李廷机愣了几瞬,忽然跪在地上,于慎行忍不住惊讶道:“李大人,遗诏被血浸染,事情尚有蹊跷,你怎么……”
&&&&你怎么还没说完,就听申时行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于大人身为内阁辅臣,怎么不见皇上生前是何等的信任宠爱太子?如今遗诏虽然被血染,但是字字句句都是遗命太子继位,你可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
&&&&申时行扣下的帽子实在太重,压力山大的于慎行脸红过耳,心里发虚,伸手指着遗诏,强辩道:“虽然如此……可是这血迹之下的字,却是还要仔细推敲。”
&&&&黄锦踏上一步,沉声道:“陛下书写遗诏之时,老奴在一旁亲眼所见!陛下之意,确实如同遗诏之意一般无二,于大人若是不信,只能亲赴泉下向先皇询问一二了。”人证物证俱全,至此于慎行纵然心有怀疑也没有别的话好讲,只得恨恨的退到一边以沉默表示不愤。
&&&&申时行与黄锦默默对了个眼光各自别开了心,但眼底都是一片庆幸之色。
&&&&翌日内阁将万历遗旨昭告天下,太子朱常洛虽然尚没回京,已经是众望所归的不二储君人选。礼部已经开始拟撰年号,只等太子回宫就位之后择选使用。
&&&&至于莫名其妙被放出宫来的皇三子朱常洵,这几年来在永和宫内的折磨早已让他失去了往日嚣张气焰,就连见人都是唯唯唯诺诺不敢抬头。已经成了名副其实后宫之主的王皇后没有难为他,吩咐人将他安置在储秀宫,只等新君继位后再做安排。众人无不赞叹皇后贤德,可是明白人都知道,已是废子的朱常洵,早就失去了一争短长的资格,他的出现就象一片落叶,在大明朝廷这滩深不见底的水上连连几丝涟漪都荡不上,一个小小浪头后就沉底消失不见。
&&&&朱常洛一行人在离京三十里的地方,就见到了朝中在此等候的特使。对于他带来的消息,朱常洛第一反应不是悲伤,而是心里空空如也的空荡发虚……那感觉好象心底的某个地方忽然少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这个东西在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可一旦没有了,居然空落落的出乎意料难受的要命。
&&&&跪在地上的那个特使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申阁老等大人说,明日会亲自来这此迎接殿下回宫。”
&&&&朱常洛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见他神色不对,乌雅关心的上前一步,将手放在他在肩上。来自对方手上的温暖使朱常洛转过头,怔怔的道:“……皇上崩了?”
&&&&一旁的宋一指见惯生死,有惊却不乱,长声叹息一声:“虽然出乎老夫意料,但是也不算太过惊奇。他身子底子早就全毁,对于酒色财气又不肯丝毫加以节制,如今这样也不算意外,你也不必太难过了。佛家视死如登彼岸,早死晚死的,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的话没有说完,却见朱常洛振衣而起,转身进了房门,哐啷一声闭死,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宋一指大为愕然,一脸无辜望向乌雅:“……这是什么态度,老夫那里有说错什么?”
&&&&一脸担心望着紧闭的房门,耳边听到宋一指全是委屈的罗嗦,乌雅不由得恨恨跺了下脚:“你老人家真是罗嗦。”说完转身快步离开,全然不顾身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即将火山喷发的宋一指。
&&&&深夜之后,对着一盏孤灯,朱常洛并没有休息,忽然耳边传来叩门声,朱常洛心烦意乱之下随口道:“是谁?”
&&&&“是谁?”即便是沉浸在极度郁闷中,一种莫名其妙的危险感还是让朱常洛心生警意。
&&&&“殿下果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么……”门外的人低低笑了一声,语气说不出的戏谑与邪气:“时间过的真快,当年宁夏初识,你不过是一个不得意的小小睿王,如今风生水起扶摇而上,只差一步就已将是九五至尊了……对于故人,居然这么快就忘之脑后了么?”
&&&&故人……宁夏?脑海中一道电光石火般劈下,朱常洛猛然想到了一个人!
&&&&“原来是你。”朱常洛叹了口气,“你说的对,还真是故人。”
&&&&外头传来一声轻笑,似乎是耐心已经用尽,只听门栓处细微一声轻响,门扇吱哑一声两边分了开来,幽幽灯火下现出一个人,嘴角微斜,眼神深沉,笑容纯粹灵动却又危机四伏。
&&&&一道如雪如电的光芒掠过,脖子一阵冰寒,朱常洛的脸被匕首寒光映得雪白,叹了口气:“哱云,果然是你。”
&&&&反手轻劝轻掩上了门了,哱云苍白英俊的脸凑了近来,眼神层次分明,带着些冷酷凉薄的黑色,就象毒蛇盯着即将到嘴的猎物,笑得恣意邪魅:“能让太子殿下记在心上,哱云真是与有荣焉。”
&&&&脖子上细嫩的肌肤在冰冷的刀刃生出彻骨的寒气激起一层细密的颤栗,朱常洛不适的动了动,神色中出乎意料的平静,带着真心的疑惑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哱云嘴角略勾,笑容魅惑又邪气,“哱云只是我众多名字中的一个,不过我若是你,就不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对于他的嘲笑朱常洛没有答理,眼神在他身上转了几圈,陡然变得锋利冷酷:“宁夏兵败之后,你即便消失不见,没想到你居然混到了宫中,果然是神秘莫测。”忽然冷哼一声:“你是锦衣卫的人?是归黄锦管还是刘守有管?”
&&&&哱云笑着摇头,从怀中摸出一面令牌放到朱常洛的眼前,朱常洛只看了一眼,一直没变的脸终于动容:“你是东厂的人?”
&&&&哱云不在乎的笑了笑:“给你看这个只是想让知道,东厂密探也只是我诸多身份中一个。”说完啧啧两声,语气古怪道:“说真的这个身份真的不错,若不是它,想靠近你这位太子殿下,我还真的做不到。”
&&&&朱常洛默然不语,“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杀了真正的信使,潜来这里想做什么?”
&&&&哱云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倏然收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你猜?”
&&&&不去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朱常洛皱了皱眉:“你今天来,是为了杀我?”
&&&&哱云认真的点了下头:“嗯,猜对了一半。不过如果你配合,我眼下不会杀你,先带你去见一个人。”说着伸手摸了下朱常洛的头,脸上神色变得既悸且叹:“有些时候,我真的很想打开你的头看一下,看看你这里到底装着多少古怪东西,说真的守在你门外的那些神机营手里的燧火枪真是不好惹,若不是朝廷信使这个身份,想要接近你真是不容易。”
&&&&朱常洛嫌厌的躲开他的手,皱眉道:“你杀了我吧,我不会跟你去见任何人。”
&&&&哱云嘿嘿低笑,肆无忌惮的满是轻蔑,一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转视自己,眼底兴奋的火苗不住跳动:“不要这么快就急着拒绝我,好多秘密都等着你来揭开呢,你真的就要这么拒绝掉?”
&&&&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朱常洛垂下睫毛。避开他的手:“如你所说,我都是要死的人,知道太多也没有用。”
&&&&哱云大怒,带着一抹狰狞的笑意:“什么叫没有用!我们准备了这么久……”说到这里,话声忽然止住,在朱常洛似笑非笑的眼神下,勉强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眼底的火苗瞬间放大,森然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看着他手中雪亮的匕首,朱常洛笑得明月清风一样自然:“你是不敢杀我,如果你要杀我,也不会故意和我说这么一大堆话。”说罢眉毛抬起,嘴角勾起十分的讥讽:“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能让你干冒大险来这里的必定是冲虚真人。”
&&&&哱云深深的吸了口气,目光瞬也不瞬的紧盯着他,霍然站起拊掌笑道:“嗯,你嘴里的冲虚真人,我管他叫爷爷。”
&&&&见对方坦然承认,朱常洛心里不见分毫轻松,反倒沉甸甸的难受,沉默片刻:“你都能来,他为什么不来?”
&&&&哱云眼底瞬间燃起两撮怒火,就连声音都变得咬牙切齿:“他来不了,都是拜那个杂种所赐!”说完这句话后,哱云忍耐力似乎到了极致,低喝道:“少废话,到底走不走?”
&&&&看到哱云说起那个人咬牙切齿的表情,朱常洛的眼底已闪起了光,脸上露出开朗笑容:“你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死都在你手,你要怎么样我没办法,有本事你就带着我闯出外头的神机营的火枪阵,没本事就在这里杀了我吧。”
&&&&哱云大怒:“你自已要寻死,就不要怪我辣手!”
&&&&朱常洛理都懒得理他,笑着闭上了脸,淡淡道:“您受累给个痛快,我谢谢你。”
&&&&哱云怒不可遏,竖掌如刀,向着朱常洛的后颈便击了下来。
&&&&此时屋外好象起了大风,窗棂外微微一响,一道寒光如电般掠进,无声无息的向哱云喉间直射而来。这一招攻敌之自救快的无与伦比,早在窗响之时哱云已经知道不妙,不由得又惊又怒,自已这一掌刀劈实,朱常洛固然是小命无存,可是自已也是毫无悬念要丧生剑下……这一招两式俱伤的打法,到底要怎么破?
&&&&心中恨极怒极,却也惊恐至极,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炽热疯狂,不管不顾的掌刀继续下压,他不相信他会罔顾朱常洛的性命,明明是自己胜券在握,掌握生死,怎么也不会甘心形式逆转,他想要赌一次!自已精研的控心七术开宗明义第一条就是:制人要巧,巧在制不可制之人。
&&&&可惜他的控心术在这个人面前再一次失去了作用,他已经能够感觉自已掌缘在朱常洛的颈上传来的淡淡微温,可是那矢若神龙的剑光并没有半分的停滞,雷霆万钧的一往无前,直奔他的喉间而来。剑光映亮了两个人的眼,一个是哱云因为恐惧瞪大的血红的眼,一个是朱常洛墨如深潭,无渊无底的眼。
&&&&在最后一瞬终于放弃了试探,哱云终于无可奈何的做了选择……因为他已经清楚明白的确定,叶赫这一剑确确实实并没有半分顾及朱常洛的生死,而他自已却还不想死,所以他只能放弃。
&&&&挥手将朱常洛向着剑光一送,哱云如同狡兔翻身一样快捷无伦的迅速后退,尽管退得极快,可喉间还是一阵剧痛,热热的血顺着喉头滴了一身,站在屋角,哱云惊怒交迸:“叶赫,你居然完全不顾他的死活?”
&&&&久已不见的叶赫挺拔站立,整个人就象一柄出了鞘的剑一样锐利锋芒毕露,眼眸冷如寒星,剑尖指着哱云一语不发,可是手背上青筋突起,明显是在全神贯注,蓄势待发,可以预见下一击暴起之时,必是石破天惊的无可抵挡。
&&&&哱云脸色倏变,眼前这个叶赫似乎的以前大不一样,同样是面对一柄剑的感觉,不过现在的他更象一柄没有感情的剑,这样的剑有多可怕,只有面对他的人最有感受。转过头望着倒在地上的朱常洛,哱云语气是全然的不敢置信:“他居然完全不在乎你的死活?”
&&&&面无表情的叶赫静静站着,带来的无形的沉重压迫,气氛紧绷如弓弦
&&&&倒在地上的朱常洛慢慢爬了起来,呵呵笑了几声:“你以为他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哱云惊讶的看着叶赫,一脸全然不可置信:“你们……你们?”
&&&&朱常洛眸光流转,脸上表情在这一刻空洞而冰冷,苦笑道:“你真蠢,居然到现在还看不穿。他救我,不是因为你要杀我而救,而是因为他不想看着我死在别人的手里而救,你懂了么?”
&&&&看了看一脸苦笑的朱常洛,又看了一眼亘立如山不为所动的叶赫,哱云今晚此刻心头第一次有了凛然寒意:“你们两个都是疯子!”
&&&&叶赫皱了下眉头,低声喝道:“少废话,带我去见他!”
&&&&哱云脸上肌肉扭曲,咬牙狞笑:“要见他,先让我用剑刺穿你的气海,我或许可以答应。”
&&&&叶赫二话不话,剑光发虹,干净俐落的刺了过去,哱云早就蓄式待发,身形如鬼魅游走,二人如同困兽之间的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每一招一式都是不见血的狠厉。朱常洛老实的坐在一旁,看着二人身影如鬼似魅似飘忽来去,转眼两人已拆了十七八招。
&&&&哱云的掌指交换,每一招一式都不重复,如同穿花蛱蝶一样目不暇接,朱常洛先是看得目眩神驰,再看得几眼居然就有种烦闷欲呕的感觉,连忙扭过头不敢再看。而叶赫却始终以最简单的招式应对,颇有种任你千条妙计,我只一剑相迎的坚定,却是奇怪的有效果。几十招之后,一声惨喝中,哱云胸口血花四溅,叶赫长眉微扬,黑发飘散,有如天神下凡,剑锋入肉三寸却不下刺,声音冷肃:“说,冲虚现在那里?”
&&&&此刻屋外人声熙攘,不用看就知道,屋外已经是围得水泄不通。低头望着插入体内的剑尖,又看了一眼向着自已发问的叶赫,哱云绝望得笑了一笑:“……你不配叫他的名字,他教了一大堆的弟子,可你们一个个全都背叛了他,午夜梦回之时,你们愧也不愧?”
&&&&哱云忽然笑起来,一伸手抓住刺在胸口的剑锋。叶赫冰山一样的脸终于动容,低喝道:“你要做什么?”感受到剑上传来的诡异力道,叶赫眼眸静静变大:“你想死?”
&&&&哱云大笑道:“不是每一个人都和你们一样,他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你!”一只手狠狠捏着剑锋,鲜血沿着剑身急迅奔流,另一只手指着朱常洛,扭曲着脸笑的诡异:“你记着我的话,总有一天你们都会后悔的。”
&&&&他的话刚完,叶赫只觉得一股沛然大力自剑身上传来……剑身已经贯穿了哱云整个身躯,朱常洛情不自禁的惊呼一声,叶赫皱眉撤手放剑,往后退了几步,恰好挡在了朱常洛的眼前。
&&&&哱云的眸光里有毫不掩饰的疯狂、失落和慌乱,如同疯了一样狂笑道:“不要以为你们胜了,事情还没有结束,我在黄泉路口一个个等着你们来。”身子在地上扭了几扭,就此不动。
&&&&浓重的血腥气中人欲呕,但是好象没有人在乎这个。屋内瞬间变得出奇的安静,是那种连呼吸都停止的安静,转过头正好对上朱常洛的眼,叶赫忽然别过了脸,对方看不见的眼底深处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犹豫与痛苦,声音却是异常的沙哑干涩:“……现在,轮到你了。”
&&&&万历二十一年正月二十六,对于整个大明朝百姓来说,今天绝对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在万历皇帝驾崩第二十一天的时候,出征关外的皇太子朱常洛终于回到京城。而这一次回来的意义与之前大不相同,他的回京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时代的开始,百姓们无不拍手庆幸。
&&&&这一天天气晴好,正合钦天监择选的良辰吉日。朝中文武百官在内阁大臣申时行的率领下,步行出京三十里远行迎接。太子朱常洛乘坐玉辂华盖,左右羽扇幡旗相护,前后幢幡纛旌罩顶;马前有鸿胪寺奏礼,左右有执事官导引,马后有虎贲卫盔甲鲜明随护。风光热闹不必说,大路两旁堵得人山人海,大冷的天挡不住百姓们看热闹的心情,人人心里了象揣了一团火,这个冬天果然不太冷。
&&&&对于朱常洛不说,这种场面已经不是第一次。当初自已从宁夏平叛回京时,万历皇帝也是命人用这种仪仗将自已迎接进宫,当日情景犹在眼前,而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一切行礼如仪,繁琐处不多说。进了紫禁城之后朱常洛直入乾清宫吊祭,而后入太和殿,以嗣皇身份与众臣商议大事。礼部送上奏本,朱常洛看过之后准奏,定了万历皇帝庙号为神宗,又定谥号为: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之后一切事情礼议,都按礼部所奏实行不误。
&&&&翌日,太和殿上众臣以申时行为首,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奏请嗣皇朱常洛登基为帝。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朱常洛并没有同意,众臣也没意外,这是历朝以来惯演戏码,毕竟再心急再觊觎那个位子,态度总得做足了,毕竟老皇上还躺在棺材里呢。于是全国上下奏请皇太子登基的声音不绝于耳,以至于什么麒麟啊、凤凰啊、嘉禾啊,瑞雪等等祥瑞之兆更是此起彼伏,不绝于是。
&&&&这日打早上起天色就有些阴沉,到了晚间已经飘飘扬扬下起了大雪。
&&&&慈庆宫外一副小轿来到了宫门,王安从宫里跑出来,会同几个小太监小心的将轿中人搀了下来。殿外伺候的一干人等这才认出来人正是先皇身边大太监黄锦黄公公,自从皇帝驾崩之后,这位黄公公好象一日之间老了几十岁,当年走路如踩风火轮的人如今腰身佝偻,已经连几步路都走不得。
&&&&等再出来的时候,雪已下得沸沸扬扬铺天盖地,朱常洛亲自送出门来,命王安将黄锦背着送回居处。
&&&&第三日,太和殿上众臣依旧老生长谈,继续上演请求登基的戏码,万万没想到,这次太子居然痛快之极的答应了!阖殿大臣惊诧之余相顾大喜。当然也有诸多大臣暗赞太子行事越发老练得滴水不漏,选择这个时候晋位,确实是水到渠成,火候已足。只有申时行面有忧色,黄锦昨日谒宫,今日太子继位,不知为什么,申时行总觉得有些不安。
&&&&万历二十一年二月六日,朱常洛坦然登帝位,定年号为泰昌。但由于此时还是万历年间,按照前朝惯例,必须要等这一年过完,才能延用新皇年号。
&&&&新皇朱常洛少年睿智,仁厚政通,早已久得人心,如今即将登位的消息一经传出,举国上下一片欢腾,礼部更是忙成一团乱麻。
&&&&慈庆宫上下更是一片喜气洋洋,王安已顺利的成了新任司礼监秉笔小太监。这几天连走路都带着风的王安正在挥指一众太监宫女收拾宫内物品,为三日后移进乾清宫做准备。
&&&&朱常洛显得兴致缺缺,对于众人忙乱视如不见,起身去书房坐下,伸手打开一卷书,却一眼没看,眼神不由自主的盯着窗外飘飘飞雪怔怔出神。
&&&&过了个年的乌雅身量又长了好些,已经习惯了明朝服饰的她虽然少了几分草原女儿的大气爽朗,却多几分汉家女子的如水柔情。端着一热茶轻轻推门而进,一眼看到朱常洛脸色苍白,不由得担心道:“是不是那里不太舒服?”
&&&&从出神中惊醒过来,朱常洛抬起头愕然笑了一笑:“你来啦,我没事。”
&&&&乌雅不放心,上前执起他的一只手,触手一片冰寒。乌雅惊得手一抖,不再说话,但眼神中全是担忧之色。
&&&&不忍使她担心,朱常洛打起精神,正准备打叠几句话好好劝劝她,忽然门外一片骚乱声传来。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大为惊奇,耳边骚乱声越来越大,到后来居然隐隐传来抓刺客的喊声。
&&&&王安气急败坏的跑进来:“陛下受惊了,听说永和宫张公公疯了,居然持杖打上慈庆宫。”
&&&&永和宫的张公公,那不是张成么?想起那个眉目间颇有些奸诈的老太监,朱常洛忽然心中一动,喝道:“王安,你亲看去看看,问问他为什么,如果不对,速带来见我。”
&&&&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对一个疯了老太监这么热心,但圣命大如天,王安不敢违拗,一溜烟麻利的去了。
&&&&转头对上乌雅的关心的眼神,朱常洛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先回去休息,等我处理完了事再去找你。”声调虽然柔和,可在他身上无形中四散而出的统御四海气势,却令任何人不敢心生违拗。
&&&&尽管对朱常洛的状态极度不放心,乌雅已经决定去趟宝华殿,找下宋一指让他来给朱常洛瞧瞧。自从归京时发生那次刺杀,从那天后朱常洛的表现一直很不对劲,可是真让她说出那里反常,她又完全的说不出来。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象一片阴影,在她的心头盘旋恒在,驱之不去。
&&&&乌雅的心思瞒不过朱常洛,但他能做的只有苦笑而已,有些话不知为何,每每要宣之于口之际只觉艰难涩滞,再一对上乌雅担忧的眼神,他更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吐露。有些事自已一个人承受就足够了,何必拉上一个人陪着担心,于事无补又是何必。
&&&&话虽然如此说,但想起那夜点在自已颈上凌厉之极的剑气和那双浮沉堪比深海的眸子,朱常洛黯然神伤。
&&&&此时外头传来人声吵攘,推门进来的王安一脸的气急败坏。
&&&&“陛下,门外持杖打进来的不是张成,是个糟老头子。”
&&&&没等朱常洛说话,旁边伺候的涂朱掩口笑道:“你越发不进益了,糟老头子如何闯入得皇宫?”
&&&&王安急红了脸,梗着脖子嘟囔道:“这事得彻察!不知道他从那搞到了张成的腰牌,居然就这么让他混了进来。”
&&&&眼底深处忽然亮起了一团火,一种隐隐的期盼和紧张使朱常洛的喉咙有些发干,手心有汗浸湿,眼神不知不觉间变得热切:“带他进来,我看一看。”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个突兀而来的消息使朱常洛有种莫名其妙的诡异,只觉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炸开,即将要发什么事的预感让他莫名兴奋。
&&&&事实证明朱常洛的感觉是对的……当他看到王安嘴里的那个糟老头子第一眼时候,朱常洛已经倏然立起了身子!本来就没有几丝的血色的脸在这一刻变得煞白,堪比天上飘在地上的雪。
&&&&宝华殿中,阿蛮出落的越发清秀伶俐。他是来宝华殿求药的,自从皇帝驾崩,李太后便一病不起,昏昏沉沉一直不太安稳。宫中诸多太医束手无策,把个阿蛮急得要死要活,万幸宋一指回宫来的及时,于是这宝华殿的门槛,这几天被他的小脚硬生生踩低了三分。
&&&&“宋师兄,太后婆婆的病怎么还没有好转呢?”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的那个太后婆婆用心太过,若是少点心事,只怕早就好了。”斜了眼小小年纪却带了满脸愁色的小脸,宋一指忽然心中一动,伸手从药匣中取出一份药放在他的手上,叹了口气:“阿蛮,咱们来这里时间也不短了。等现过几天,咱们就该回龙虎山了。”
&&&&没有想象中的欢呼雀跃,宋一指诧异的瞪大了眼:“你不愿意?”
&&&&这个问题对于阿蛮来说似乎有些猝不及防,以于明月珠晖一样的小脸瞬间黯然无光,他的表现没有逃得过宋一指的眼,道:“不舍得走?”
&&&&阿蛮点了点头,此刻小小的脸上有着与他年纪殊不相称的成熟,拍了拍手中药包,叹了口气:“不是不舍得,只是太后婆婆对我很好,我就算要走也要等她病好了才行,否则她会伤心死的,我也走的不安心。”
&&&&宋一指哑然失笑道:“你觉得太后对你很好?”李太后宠爱阿蛮,阖宫尽知,可在宋一指只当是宫中贵人们惯玩的怀柔之策。当初因为要留下自已给万历皇帝治毒,太后将阿蛮带到慈宁宫恩养,明面上是喜欢阿蛮,暗地却是以他为质要胁自已的意思。
&&&&不料阿蛮一本正经的重重点了点头,回答的大声响亮。
&&&&“宋师兄,在山上众位师兄都宠着我。可是我知道,他们中好多人都是因为顾忌师尊才那样的。可在宫里,除了你和朱大哥,太后婆婆是第三个真心喜欢我对我好的人。尽管很不喜欢她天天找师傅逼着我读什么论语大学中庸,还有什么贞观纪要的,真是烦死人啦!”说到这里小手一挥,板着的小脸说不出的神圣庄重:“但是她确实是从心里疼我爱我,这个我能分辩的出来。”
&&&&阿蛮的聪明人尽皆知,对于他的斩钉截铁般总结性发言,宋一指除了瞠目结舌以对,没有别的话好说。
&&&&虽然不怀疑阿蛮的感觉,但是对于李太后对阿蛮的态度宋一指还是觉得不妥。但他医道精湛却于权谋一道素来没有什么天份,脑子只转了几转,刚想得深了一点,就已经觉得头晕目眩的生痛。于是打定主意一会去趟慈庆宫,一个是瞧瞧朱常洛的病,二个也问下他的意见,看看李太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想什么就来什么,一大一小两师兄弟正在谈话。乌雅推开门进来,对于乌雅,阿蛮很是熟悉也非常喜欢,瞪着大眼拍手笑道:“乌雅姐姐,你怎么来啦?”
&&&&冲着阿蛮乌雅强笑一下,没张嘴说话眼圈却已经红了。宋一指心里不安,沉声道:“怎么了,可是他有什么不对?”
&&&&不问还好,这一问乌雅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珠子洒了一地,“先生快点过去瞧瞧吧,从今天早上我看他的气色便不太好,好象……上次快要复发时一模一样。”
&&&&宋一指脸色变黑:“他这个病本来就得少思少虑,可他倒好,一味的用智逞强!除非现在有解药,否则他这病若是再次复发,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得了。”几句话说的凶恶已极,唬得乌雅花容失色,泣不成声。
&&&&宋一指急燥喝道:“丫头,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六阳汤可是天天喝着?”
&&&&乌雅收了泪,惊叫道:“哎呀,今天这一剂还没有喝……刚刚有个闯宫的疯子,他正在亲自审问呢。”
&&&&宋一指勃然大怒:“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审疯子!”说着一反映提起药箱,“走,咱们去一趟慈庆宫,他若是不听我的话,是死是活都由得他,我也不在这宫里呆了,直接打包回龙虎山是正经。”
&&&&阿蛮有些发惊:“宋大哥,你回去了我怎么办?”
&&&&宋一指恨恨的道:“不回去,在这看着他送死么?”转头见乌雅眼泪又有要开闸的趋势,不由得烦燥道:“先别哭了,他若是不改,有你哭的时候!先跟我去慈庆宫,有这闲心审个疯子,却没闲心要命。”
&&&&阿蛮忽然想起一件事,小脸上顿时焕发十分光彩:“宋大哥,我和你一块去!”
&&&&宋一指那有心思理他,挥手道:“去去,回去照顾你的太后婆婆是正经。”
&&&&阿蛮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心情极好:“不,我一定要去找朱大哥,有一件事压在我心上好久了,这次我一定要告诉他。”
&&&&心烦意乱中的宋一指没有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当然也没注意阿蛮圆圆的眼睛里全是满溢而出的期待与希翼。
&&&&与几年前龙虎山问月精舍那日初见相比,朱常洛简直不敢置信,眼前这个颓丧萎靡的人和当年那个濯濯风姿、陆地神仙一样的冲虚真人相比,恍如天地之隔。静静的望着立在自已眼前这个高大厚重的身影,他至少可以确定在这个人身上至始至终有一点没有任何改变,那就是从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的那种震心慑人的气势。尽管此刻的他更象是一个久困笼中红了眼的野兽,对经过它眼前的每一个人不停地亮出爪牙、发出咆哮……狠虽狠,却已造不成任何伤害。
&&&&他在打量他,冲虚真人也同样。二人对视一会,冲虚真人神情尽是讥讽之意:“小友,好久不见。”
&&&&这一句小友,让朱常洛顿时思绪万千,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自已今日种种,却都是由斯而来,一时间心内百感交集,倒是讷讷无言。
&&&&一旁的王安怒了,厉声喝道:“臭老头子,这里谁是你的小友!瞪开你的狗眼看清了,在你面前的是咱们大明皇帝陛下,还不快跪下赔罪。”
&&&&“皇帝?今天就算他是皇帝,也得老实的给我请安。”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冲虚真人一阵失笑,戏谑道:“再说你见过还没继位就快要死的皇帝么?
&&&&疯子,真是疯子!怒不可遏的王安勃然而变色,顾不上叫人了,捋袖子就要上去亲自伺候。在他的心里朱常洛比老天爷还大,这个老头子居然当着他的脸咒皇帝不长命,叫王安如何忍得。
&&&&“住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拳头在离冲虚真人鼻尖三分处硬生生的停了下来,王安转过头愕然望着朱常洛,惊讶道:“陛下?”
&&&&朱常洛沉下了脸,不耐烦的挥挥手:“退下,有事自会叫你,无事不得轻扰。”
&&&&王安表示很受伤,威风八面瞬间变成微风习习,委屈的小声应了,退出去守在门外。
&&&&“你到底是什么人?”
&&&&书房内已经没有任何人,沉默了一会之后,朱常洛终于开口问出了二人见面的第一句话。
&&&&对于朱常洛的问题,冲虚似乎觉得非常意思,不忙着回答,目光在这个书房内兜兜转转几个来回,嘴角勾起的笑变成意味不明的讥讽桀骜,带着几丝难以遮掩的怅然开口道:“到现在为止没人知道我是谁,你聪明多智近乎于妖,不妨猜猜看?”
&&&&这话听起来很可笑,丝毫没怒的朱常洛嗤得笑了一声:“这世上没有永久的秘密。”看着毫不动容的冲虚,朱常洛垂下眉眼:“你苦心竭力做了很多事,设下了很多陷阱,可是到头来,还不是乖乖的自已到了这皇宫里来?”灯光下,垂着的睫毛在脸上映出一弯阴影,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今天的自投罗网决对不会是你认输服软。”说着讥讽一笑:“是置之死而后生?看来今天所为必是你最后致命一击了吧。”
&&&&书房内再度陷入了沉默,浓重的压力如同实质在这里悄悄蔓延,稍顷就连细微角落处都已充满,整个室内一片风暴将来前的沉滞。
&&&&看着对面对个不急不徐慢条厮理的少年,冲虚真人心中一阵浮气燥,一丝危险的警觉让他极度不安。
&&&&打破沉默的是冲虚:“你不敢杀我,你也不能杀我!”
&&&&朱常洛扬起了眉:“以你之罪,纵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我想知道,你何来这种底气?”
&&&&冲虚傲然大笑,目光肆无忌惮的满是轻蔑:“你现在立着的地方,当年我在这里住着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这一句话如同陨星击大地,顿时平地风波三万丈!内容之火爆惊人就连朱常洛都已被吓住,骇然道:“你到底是谁?”
&&&&这一刻冲虚两眼闪闪发光,尽管破衣败服蓬头垢面,可是那由内到外油然散发而的一身尊贵已极的气势,让朱常洛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惊讶的喃喃自语:“……不是吧?”
&&&&似乎为了验证他这句话,冲虚真人再度开口:“……我的名字叫朱载圳,乃明世宗朱厚熜第四子,嘉靖十八年时被封景王,是大明穆宗朱载垕之弟。
&&&&脑子轰得一声巨响,朱常洛的一颗心怦怦急跳。纵使在巨大的震惊中,他依旧敏感的察觉到对方在说到朱载垕之弟那几个字时,冲虚脸上那一闪而过、不加掩饰的刻骨痛恨。
&&&&“朱载圳?你不是在嘉靖四十四年正月九日死于德安王府,无子废封,谥景恭王么?”
&&&&听到朱常洛如此这样说,冲虚脸上肌肉不停的扭曲抽搐,忽然狂笑起来:“景恭王?嘿嘿!景恭王……”笑声经久不息,到最后由狂妄再到低沉,最后尾音中居然有了无比的哀痛:“史笔似刀,却是握在当权人的手中,自然他们想怎么刻就怎么刻。哼!古来史记,有几个真?”
&&&&朱常洛默然不语,就听冲虚声音淡淡道:“论起来,你得叫我一声皇爷爷了。”忽然古怪一笑:“乖孙,不必多费神思,我是真是假,请李妃出来一见便知。”口气虽然戏谑,眼神却空洞而冰冷。
&&&&晓得他嘴里的李妃就是当今李太后,朱常洛半晌不语,扬声道:“来人!”
&&&&殿门应声而开,王安一脸惊骇的溜了进来。二人在书房声音都没有刻意遮掩,这让守在门外听了个七八分的王安骇得几乎快要死了过去……原以为绑进一个老叫化子,却不料绑进一个真神来!王安一个小心眼转个不停,此人若真是那个老不死的景恭王,这玩笑开的可大发了,这个主就连晏驾的明神宗万历见着都得老老实实尊一声皇叔,想到这里,王安的腿软的如同下了锅的面条。
&&&&朱常洛淡淡道:“去一趟慈宁宫,请太皇太后凤驾来此,就说景恭王要求见她老人家。”
&&&&王安带着一头黑线,脸上身上全都是汗,一边擦一边答应,刚要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处又折回来:“陛下,太皇太后老人家身体一直不好,若是不能来……”
&&&&朱常洛一皱眉,还没等他说话,旁边冲虚冷笑一声:“她不来,难道还要我去拜她不成?若是正经皇嫂也就罢了,当年她不过是一个从我府中送进去的宫女罢了。”
&&&&天雷一个接着一个,劈得王安几乎想死!这位不知真假的皇爷爷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就将当今太皇太后的老底揭得一干二净!要知道在这宫内规矩一向是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可怜自已刚坐上秉笔小太监的位子,正要往大太监的金光大道上迈进呢,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这么挂了……抬起泪汪汪的眼,王安求救似的盯着朱常洛。
&&&&冲虚说这些话,不止王安唬得魂飞魄散,就是朱常洛的脸色也是非常的精彩。不得不说,果然都是有故事的人……见王安目光呆滞,几近半死不活的状态,怒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喝道:“你只管去如实回禀,太皇太后若是不肯来,你马上来回报我便是。”
&&&&终于活转过来,如蒙大赦的王安哎了一声,脚底板抹油瞬间消失。
&&&&在他走后,冲虚真人侧头凝视朱常洛,呵呵一笑:“是不是很意外?”
&&&&朱常洛默然,良久之后抬起眼与他对视,目中露出一丝怜悯之色:“虽然不知道一个死人突然活了是什么原因,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时移事易,很多事都已注定不可改变……就算她当初是你府中的宫女,此刻也已经是这天底下至尊至贵的太皇太后,而你呢……”朱常洛语气一转,说不尽嘲讽道:“她伸出一只手指头也能碾死了您,此一时彼一时,您老人家还是收敛着些罢。”
&&&&慈庆宫有了刺客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新皇还没有迁到乾清宫,继位大典也没有举行,就发生刺客事件,一时间闻讯而来的群臣俱都云集在宫外,却被闻讯赶来的大批锦衣卫拦在门外,在得知是皇帝的御命时,众臣越发惊诧,聚集在宫门外等候消息并不散去。
&&&&当宋一指和阿蛮来到慈庆宫的时候,见到就是这一幕人山人海的景象,把宋一指唬了一跳,转头问乌雅:“丫头,你不说只是一个疯了的老太监么?”言外之意就是,这个阵仗决不象是个老太监能办得到。
&&&&乌雅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在彷徨时,就见王安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狂冲了出来。
&&&&被手疾的乌雅一把拉住,王安不敢强挣,几乎是用哭声道:“好格格,你先饶了我,等我去了慈宁宫传了皇上的话,再回来和您细说成不?”
&&&&从来没见王安这样惊慌失措过,乌雅吓得连忙松了手。见着王安狼奔鼠蹿的去远,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一直扑闪着大眼的阿蛮听到慈宁宫三个字时眼睛一亮,趁二人不注意,一溜烟的消失在人群中不见。
&&&&时间没有过得很长,一行鸾驾远远前来。即使在黑夜中,所有人也都能看清御辇上那金光辉煌的九凤标志闪耀压目。候在慈庆宫门口的所有人等心里有数,这样的鸾驾在这宫里头除了太皇太后,阖宫没有人敢用。但让众人惊讶的是,这位自从先皇驾崩之后几乎是卧床不起的太皇太后到底是为了什么夤夜来此?
&&&&这个疑问就连申时行等人全都百思不得其解……慈庆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持杖打进宫里来的老太监到底是谁?申时行有些忧虑,多年从政的经验告诉他,从今天晚上起,大明朝堂之上只怕又要风云再起了。
&&&&李太后是被人搀进来的,早有人放好软榻,宫婢小心将她安置在上。
&&&&对于这位太皇太后,朱常洛一直和她没能熟得起来。在他早先几年的记忆中,这位皇阿奶对自已一直是若即若离,谈不上多亲热,也说不上多冷淡。一直到去年二月二争位之时她力挺皇五子继位,二人之间才算是正式彼此交恶,但这在之后慈宁宫与慈庆宫之间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次回宫后,朱常洛几次前去问安,都被她以病中不见外人而拦在门外不见,没想到今天今时,因为冲虚才见上了第一面,其中古怪任是谁想想就觉得荒诞离奇。
&&&&冲虚真人一直站在一旁,冷笑着打量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等李太后收拾稳妥,朱常洛上前一步:“皇阿奶,您老人家身子可安好?”
&&&&在朱常洛印象中自已这位皇阿奶一直是保养有道,尽管已经上了年纪,除了头发花白一点外,论肌肤细腻光泽不输少女,可是如今一看,却是大大的吃了一惊!灯光下的的李太后,头发花白稀疏,脸上沟壑深刻,不过几个月不见,直如同过了几十年时光。
&&&&不等李太后说话,冲虚真人似乎已经忍耐不住,踏上一步,声音说不出的古怪:“李容媚,还记得本王爷么?”
&&&&一声李容媚,使李太后身子明显的颤栗了一下!一身正衣大妆,宽袍大袖环佩玎当,繁琐的衣饰摩擦的悉数作响,尽管周身似乎都在颤抖,但声音却出人意料的很稳。抬起眼来认真的打量了一眼冲虚,叹了口气:“果然是景王千岁,这一晃几十年,岁月不饶人,咱们可都老了。”
&&&&朱常洛心中惊骇莫名,有李太后这一句话,冲虚真人从此就变成了景王朱载圳。
&&&&一个老字中包裹着无限唏嘘,在两个侍女的帮忙下李太后勉强坐起,可就这么一个小小举动,就已让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冷冷看着她痛苦的神色,冲虚眼底各种情绪来去变幻不定,似有所思的低声道:“你也老了好多……”声音竟有几分恍惚几许怅然。
&&&&李太后怔怔看着冲虚,两人目光一触,心中均是又酸又涩。
&&&&这一刻时光流转,好象又回到当初青春韶华时候,可是眼下彼此都已是鹤发鸡皮,就连眼神都不复年轻时的清澈,李太后心中感概万千,垂下头叹了口气:“说起来,哀家还要感谢王爷,若不是当年你狠心将哀家送进裕王府,哀家也没有今日。”
&&&&淡淡灯光掩映下的书房,气氛诡异的近乎邪魅,朱常洛垂手侍立一旁。今天的慈庆宫,此时此刻他已不是主角,他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看和听。
&&&&书房内烧着地龙,四处墙角又都生着火盆,温暖如春敌不过心内诡谲阴冷。
&&&&冲虚真人站着,朱常洛坐着,软榻上半倚半靠着的是李太后。彼此身份揭开之后,在座三人都有身置梦中之感。
&&&&“这里没有外人,有些话是到了敞开说的时候了。”开口的是冲虚真人,高大伟岸的身影依旧带给人沉重的压力,在李太后看来,此人嘴角的笑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意,但在朱常洛的眼里,全是日落西山迟暮无力。
&&&&不由自主的颤栗一下,李太后低声道:“外头人看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不知有多艳羡,可是有谁知道,这宫殿都是一盆盆血泪和着无数人命砌起来的……可是这宫内秘密多如牛毛,有些是能见得光,有些是见不得光的,你若是想通了说出来的后果,哀家也就不劝你了。”
&&&&近似晦涩不明又似意味深长的话,使冲虚真人明显的沉默了一刻,到了展颜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这次来,我就没有打算再活着出去。”
&&&&李太后脸色黯淡的难看,瞅了一眼静坐一旁的朱常洛,低首不语。
&&&&似乎整个人沉浸到了回忆当中,冲虚真人的脸上尽是沉缅往事的悠然,良久之后开口道:“众所周知,我的父皇嘉靖帝一生好道,世人都道他对妻子刻薄寡情,可是没有人知道早些年为了求得一个儿子做多少法事……终于在嘉靖十三年八月,有了第一个儿子朱载基!载基者,承载国家之基业也,由此可见父皇对这个皇长子是有多么的喜欢。”
&&&&边回忆边叙说的冲虚头一直向上抬着,眼神芒然空洞,可随后一直僵着的脸终于笑了,笑容殊无喜意全是幸灾乐祸:“但是很可惜,两个月以后,这个皇长子就去世了。”
&&&&“皇长子的离世使父皇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中,方士陶仲文向他提出了一个很具有震撼性的理论,即所谓“二龙不相见”。这个意思就是说,太子是潜龙,而父皇则是真龙,二龙如果相见,必定会两败而伤,所以皇长子的早死就是一个例证。”
&&&&转过头一眼瞥见朱常洛,见他凝神专注听得很认真,不由得失笑道:“好好听,这些可是你翻烂了祖宗实录也找不来的秘辛。”
&&&&朱常洛哼了一声,完全的不置可否。
&&&&“二龙不相见这句话,父皇开始是将信将疑的,但是奈何他本来就是一个疑心大过的一切的帝王。”
&&&&“二年之后父皇有了第二个儿子,取名叫朱载壑。又过了三个月,收获自己第三个儿子,取名叫朱载垕。又过了一个月,第四个儿子也来到了世上,取名叫朱载圳。”在听到朱载垕这个名字时,一直面沉如水的李太后脸色再次起了波动,而冲虚则向朱常洛笑道:“咱们大明朱家一向人丁不旺,父皇一年之内连得三子,心情之好可想而知。”
&&&&朱常洛唇角微勾,讥诮之意显露无遗:“大明嘉靖二十八年,时任皇太子朱载壑典礼过后,暴疾而毙。其时诸多大臣上疏劝慰皇帝,圣上一概不理,惟独在陶仲文的奏疏上回复说:早从卿劝,岂便有此!”
&&&&冲虚真人拊掌大笑:“看来历代先皇实录你都看得很熟。”
&&&&朱常洛垂头不语,想起自已当年背实录时,叶赫在一旁曾笑过自已还没当上皇上,看这些实录有什么用……昨日时光历历犹在眼前,昔日情谊换来的那日颈间一片冰寒……忽然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裂开,除了酸涩就是生痛。
&&&&“如此,父皇身边就是只剩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就是因为两个哥哥死掉成为名符其实的皇长子的裕王,另一个就是我……景王朱载圳,而我和这个侥幸当上皇长子的兄长,只差了一个月!”说到这里,冲虚对朱常洛露出一个近乎扭曲的笑:“你知道么?做为皇子我一直很羡慕你这个皇长子的身份。”
&&&&朱常洛冷静的看着他,心内却波澜起伏。以他知道的历史记载,嘉靖皇帝对于木讷无材的裕王,不是不喜欢,而是非常的不喜欢。但因为明朝特殊的理政制度,裕王的皇长子的身份使他得到了一众大臣们的极致拥护,一直不甘受群臣摆布的嘉靖极为恼怒,便以二龙不相见为由不再设立储君。
&&&&朱常洛回应的淡然又简单,道:“不管皇爷选了谁,这都是天命,强求不得。”
&&&&这句话一语双关,如同一把火点燃了一捆浇了油的柴,登时连眼睛都被烧红,冲虚大声道:“什么狗屁皇长子,我与他只差一个月,一个月!”
&&&&“当时父皇在立太子的事情上的固执,已经导致了朝野上下出现了非常大的猜测。而当时裕王的母亲是杜康妃,可父皇并不喜欢她,而是喜欢我的母亲卢靖妃。”忽然转头指着李太后:“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李太后沉默半晌,捏着佛珠的手背青筋突起,半晌才道:“不错,当时朝野上下都在猜测世宗皇帝确实有立你为嗣的心意,我们裕王府也因此很是过了一段朝不保夕风雨飘摇的日子,说起来,那段日子也真是难熬。”
&&&&冲虚眼底飞过一丝得意:“你们过得提心吊胆,可是父皇对我是极好,不但赏赐物品至多,就连严嵩那个奸贼都来奉承我。”
&&&&朱常洛打断了他的得意:“所以你就生了邪心,想越位而待之?”
&&&&冲虚似乎很激动,任何人任何一句话随时都可以将他激怒:“裕王贪花好笑,庸碌不堪,论才论具,他连我一个脚趾头都不如,有好多次我进宫时,父皇看着我都是叹气,我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叹气!我恨这个该死的皇长子身份,恨那些食古不化的狗臣子,他们都该死!”
&&&&一直没做声的李太后忽然咬牙切齿的嘶声道:“闭嘴!裕王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是贪花****,可是和刚愎自用、薄情冷心的你比起来,他不知比你强出多少倍来。”
&&&&冲虚霍然转头,看向李太后的目光变得如刀锋般锐利。在他的目光逼视下,李太后居然不敢与之对视,咬着唇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这是在怪我当初将你送给他?”冲虚真人嘴角勾起一个浓浓嘲笑:“可当初我并不曾勉强你,是你自愿前去的不是么?”
&&&&“你太无情,没有人味。在你的心里,只有皇位没有其他,一切人都是你手中可利用的工具。其实在那些年的时候,你已经是疯子。”垂着头的李太后脸上浮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红,苍老的手狠狠的攥紧了手中的佛珠,似乎只有藉此才能平复心中的情绪:“……在景王府的那段时光,一直是哀家这一生最后悔的事。”
&&&&冲虚真人狠狠的瞪着他,隐在皓眉下的一双眼,黝黯闪烁着疯狂炽烈的光:“我就算是疯子,也是被你们逼疯的!是你们一个个都背叛我,所以说你们都该死,背叛我的人都该死!”
&&&&李太后本来平静下来的身子再度剧烈颤栗,空气似乎不再够用,使她无力的伏在榻上张开嘴呼呼急喘。
&&&&在听到背叛二字时,朱常洛油然有感,见他气滔嚣张喝斥太后,不由得出声打击:“成王败寇,还有什么骄傲可得意?人心换人心,若是问心无愧何必怨天尤人?”
&&&&不等冲虚反驳,朱常洛冷冷道:“继续说故事吧,你的时间不多了。”
&&&&冲虚真人森然瞪了他一眼,浮在眼底尽是血气:“我与皇兄就这么僵持下来,父皇一直对我很好但从不提储位之事。我一直坚信,总有一天,父皇会做出最睿智的判断……可是一直到嘉靖四十二年,因为皇兄的一个孩子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一向对于皇兄不理不睬的父皇,终于承认了这个皇孙,并时时叫进宫中亲近。”
&&&&朱常洛嘲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就算世宗皇帝再相信二龙不相见,可是这三龙出世代表着裕王府后继有人,而你却一直无所出,大明朝因为正德皇帝无嗣已经够乱了,世宗皇帝这样选择也是理所应当。”
&&&&一针见血的话对某人来说,却是扒皮见骨一样的剧痛难当。冲虚真人怒吼道:“谁说我没有后嗣,我也有后嗣!”
&&&&朱常洛似乎有意刺激他:“你有后嗣?在那里?”
&&&&冲虚真人目眦欲裂,李太后却悄悄垂下了头,眼底神色变幻不定,若有所思。
&&&&朱常洛忍了好久,这一旦开口,便不想再停下去,起身扬眉,清澈如水的目光死盯着冲虚:“下边的事我替你说下去,是你自觉大势已去,又见世宗皇帝长年服丹,已经病重朝不保夕,所以你准备拚死一击……于是勾结内监,准备谋害世宗皇帝是不是?”忽然想起一事,眼神闪亮:“你今天能够夜闯禁宫,想必那个张成也是你当年在宫中余党。”
&&&&冲虚真人呆呆凝视着他,眼底却是百般滋味纷杂纠缠,怔了一瞬后忽然放声狂笑起来,片刻后居然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朱常洛皱着眉看着他,感觉自已那里猜错了,可是又不知道错在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久不说话的李太后幽幽叹了口气:“景王爷虽然不成器,但他不是个会谋害自已父皇的人。”
&&&&朱常洛和冲虚二人一齐怔住,二人都没有想到李太后居然会替他说话。
&&&&“其实当年,他想害的人是裕王。”李太后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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