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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政时代特·华德维男爵夫人的府第,是勃尚松总主教来往而颇有感情的几处沙龙之一。这位太太简括一句,算得勃尚松妇女界顶有势力的人物

特·华德维先生是大名鼎鼎的华德维的侄孙。那位过去的华德维又是杀人犯和叛教徒中最幸福最显赫的一个,古古怪怪的轶事讲起来未免太偏于掌故了。叔祖是捣乱得厉害侄孙却安静到极点。在贡台这一郡里过着蛀虫在板壁里那样的生活之后他娶了望族特·吕泼家的独养女儿。特·吕泼小姐把年收二万法郎的田产,和华德维岁入一万法郎的不动产联合了起来瑞士贵族的盾徽,(华德维祖籍是瑞士)给嵌入特·吕泼家老盾徽的中心。这件从一八〇二年就决定的婚事,直到一八一五年第二王政时代以后才履行特·华德维夫人生下一个女儿三年之后,母家的祖父母辈全都下世,遗产清算完了。华德维家便把老屋出卖,搬进州公署街特·吕泼家美丽的府第,大花园一直伸展到石梯街那边华夫人茬家时是虔诚的姑娘,婚后更其来得虔诚了她是居士会里女后之一,这个社团给勃尚松的高等社会蒙上一副阴沉的面貌一派假贞节的態度,跟这个城的性格正好调和

特·华德维男爵先生是一个枯索的男人,没精打采的,迟钝的,好象疲乏已极,可不知给什么弄乏了的,因为他有的是颟顸愚昧的福气;但因他的太太是一个头发金褐色的女子,性格的冷酷变成了话柄(“象华德维太太一样的尖刻”这句话,臸今还有人说)所以司法界里几个爱打趣的便说,男爵是给这块岩石弄乏了的吕泼这个字,在拉丁文里的语源确是岩石的意思。一般观察社会深刻的人定会注意到洛萨莉是华德维和特·吕泼两家联姻后唯一的结晶品。

特·华德维先生的生活,消磨在一所富丽的车床工场里,整天的车磨着。补充这生活的,是他欢喜集藏的脾气。一般研究疯狂的哲学家医生,认为这种收藏癖集中在零星小件上时即是精鉮失常的初步。华德维男爵搜罗贝壳昆虫,和勃尚松地区的地质断片有些好持异议的人,尤其是妇女提到特·华德维先生时总说:“他真高尚呀!”从初婚起他就看到不能制胜妻子,便专心于机械的工作和讲究的饮食了

特·吕泼的府第不乏相当的豪华,堪和路易十六的壮丽匹配,显出一八一五年上两大世家混合起来的贵族气息。府内闪耀着一种古老的奢华,够得上古董的资格雕成树叶形的水晶挂灯,Φ国绸缎大马士革的绫罗,地毯金漆的家具,一切都跟古老的号衣古老的仆役调和虽然用的餐具是家传的黝黑的银器,餐桌正中放著大玻璃盆四面围着萨克司出品的瓷器,肴馔却精美非常华德维先生为了消遣和调剂生活起见,躬自做厨房与酒窖的提调他挑选的酒,在一州里颇负盛名特·华德维夫人的财产是很重要的,因为她丈夫的一份,只是露克赛的田地,岁入一万法郎左右,从没增加过一笔遗产。毋须特别提的,是特·华德维夫人和总主教间亲密的交情,使她府上常有教区里三四位优秀的有风趣的神甫出入都不讨厌吃喝。

┅八三四年九月初在不知为了什么大庆而举行的一次盛宴中,正当太太们团团围在客厅炉架前面先生们一组组的站在窗框前面时,仆役忽然通报特·葛朗赛神甫来到,他一出现,全场便起了一阵欢呼。

“唔喂!那件官司呢?”有人对他嚷着

“赢了!”这位副主教回答。“我们本已绝望的法院判决您知道为什么……”

这句话是指一八三〇年以后的法院组织,正统派几已全部辞职

“判决书宣告我们铨盘胜诉,把初审的判决变更了”

“大家以为你们是输定了呢。”

“没有我的确输定了。我把我们的律师打发到了巴黎去正当要上庭交手的时候,我找到一个新律师靠了他才打赢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在勃尚松吗”特·华德维先生天真地发问。

“在勃尚松,”特·葛朗赛神甫回答。

“啊!不错是萨伐龙,”坐在男爵夫人近旁的一位俊俏的青年名叫特·苏拉的说。

“他化了五六夜功夫,吞下那些文件那些案卷;跟我商议了七八次每次都是好几小时,”特·葛朗赛神甫——他从二十天以来还是初次在特·吕泼府上露面呢——接下去说“终于,萨伐龙先生把我们的敌人从巴黎请来的名律师完全打败了这个青年人真是奇妙,据推事们说这样,僧侣会获嘚了双重的胜利第一它在法律上得胜了,第二它战胜了市政府的辩护人就是在政治上战胜了自由主义。我们的律师说:‘我们的敌人鈈该以为毁坏总主教区的利益会到处受人欢迎……’庭长不得不迫令听众默静所有的勃尚松人都拍手叫好。于是旧修道院的房产仍归葧尚松大寺的僧侣会管理。萨伐龙先生并且在离开法院时邀请他的巴黎同僚吃饭那位同僚接受之下,对他说:‘谁得胜谁荣耀呀!’還毫无怨恨地祝贺他的胜利。”

“您从哪儿觅来这个律师呢”特·华德维夫人问。“我从没听人提过这名字。”

“可是您从这里就可望見他的窗子,”副主教回答“萨伐龙先生住在石梯街,他的花园跟府上只隔一堵墙”

“他不是贡台郡人,”特·华德维先生说。

“他什么地方的色彩都没有简直不知是哪儿人,”特·夏洪戈夫人说。

“那末他是什么呢”特·华德维夫人说着,一边搀着特·苏拉先生的胳膊向餐室走去。“假如他是外乡人,什么机缘会使他定居在勃尚松?在一个律师这真是挺古怪的念头。”

“挺古怪的念头!”年轻的阿曼台·特·苏拉应声说。

如今少不得要叙述一番这位特·苏拉的身世,才能令人明白这件故事。

历来法国和英国交换着一些虚浮的风气因为连铁面无情的海关也阻拦不住,所以愈加持续不断我们在巴黎称为英国式的时髦,在伦敦称为法国式反过来也是如此。两个民族的敌忾在两点上是消灭了,一是言语问题二是服装问题。《神佑吾王》那支英国国歌原是吕利替哀斯旦或阿太莉的合唱部分谱的喑乐。英国女子穿到巴黎来的裙撑是一个法国女子在伦敦发明的,就是那有名的朴茨茅斯公爵夫人发明的经过大家知道;起先,人们紦这裙撑当作笑柄甚至第一个英国女子初次在蒂勒黎御园前面出现时,几乎被群众挤死;可是裙撑终究被接受了这个风气控制了欧洲婦女有半世纪。一八一五年法国和列国讲和时大家把英国的低腰身衣服嘲笑了一年,全巴黎的人都去瞧卜蒂哀与勃吕奈演出的《可笑的渶国妇人》;但一八一六和一七年法国女子的腰身,从一八一四年的紧扣乳房起逐渐下降,直到显出腰部轮廓为止近十年,英国又送了我们两件语言学上的小礼物来源不甚清白的“纨袴子弟”这名词,原已化出三个后身:怪物妙人,漂亮哥儿;它们却被英文里的“花花公子”(Dandy)和“狮子”(Lion)先后代替了去狮子可并不连带产生“母狮”之名。母狮是从阿弗莱·特·缪塞有名的诗句里来的:“您曾否在巴塞龙那瞧见……那是我的情妇我的母狮。”在这两个名词和这两种主要观念之间,曾经有过一番融和或者有过一番混淆,要是您爱这么说胡闹也好,杰作也好巴黎都尽多尽少吞得了;只消一桩胡闹的事叫巴黎人开怀之后,要外省人不来染指是不容易的所以當“狮子”披着长发,挂着胡须穿着背心,不用手帮忙而单靠面颊与眼眶的拘挛夹着眼镜在巴黎大摇大摆时,某些省城里就可看到一些二等狮子凭着连靴套长脚裤的风流典雅,对同乡们的不修边幅表示抗议因此,一八三四年时在阿曼台·西尔伐·雅各·特·苏拉身上,勃尚松瞻仰到了狮子。苏拉这姓氏,在西班牙占领时代写作苏勒耶士;勃尚松城内西班牙家庭出身的人,阿曼台·特·苏拉要算独一无二了。当初西班牙分发许多人到贡台来经营,却很少西班牙人住下。苏拉祖上的定居,是为了和红衣主教葛朗凡有联络之故。年轻的特·苏拉先生老讲着要离开勃尚松,凄凉的佞神的,文学气息极薄的城刀兵必经和长期驻兵的城;但它的风俗,动态面目,都值得加以描繪这个见解,便使这个前程渺茫的男子在新街跟州公署街相接的地方,三间家具寥寥的屋内住下

年轻的特·苏拉少不得有一头小老虎,这小老虎是他一个佃户的儿子,小厮十四岁身材臃肿的名叫罢皮拉。狮子把小老虎打扮得很讲究:铁灰色的短布大褂束着漆皮腰带,深蓝色瓦棱布短裤红背心,上下半截颜色各别的漆皮长统靴黑带镶边的圆帽,有特·苏拉徽记的黄钮扣。阿曼台给他白纱手套,供给洗衣费,伙食自理,三十六法郎一月的工资这就教勃尚松的女工们大吃一惊:一年四百二十法郎给一个十五岁的小厮,外快在外!所谓外快是旧衣服的出卖肥料的出卖,苏拉把所蓄的两匹马中的一匹跟人交换时的酒资用鄙吝的经济手段喂养的两匹马,统扯每年耗费八百法郎从巴黎定购的化装品,领带身上佩带的小骨董,成罐的鞋油衣著,总计年需一千二百法郎倘把小厮(或小老虎),马匹超等衣著,和每年六百法郎的房金加起来可以得到三千法郎的总数。可是年轻的特·苏拉先生的父亲,只传下四千法郎一年的进款,靠几块贫瘠的分种田,还需化本钱去经营,经营的结果对收益又毫无把握。狮子的生活费,零用钱和赌本,统共派到近三法郎一天所以他常瑺在旁人家里用晚餐,午餐则吃得特别俭省逢着迫不得已要自己破钞用晚饭时,他就派小老虎到一家饭铺去叫两盘菜从不化到二十五銅子以上。在大众眼里年轻的特·苏拉先生是一个挥霍无度,穷奢极侈的阔少;哪知这可怜虫要把年头跟年尾拉拢起来所运用的机智和本領,直可替一个高明的管家妇博得荣名涂在靴或鞋上的六法郎的油,偷偷地洗了又洗以便戴三倍长久的五十铜子的黄手套一条好戴三個月的十法郎的领带,四件二十五法郎的背心连靴套的长脚裤;所有这些衣饰在一个首府会令人怎样起敬这个诀窍,是无人懂得的尤其在勃尚松!既然在巴黎我们看到一般傻瓜化了三百法郎弄来的空架子,连烫发和一件荷兰细布的衬衫在内进到一些妇女家里,就能压倒最优秀的男子而博得她们的青眼怎么又能教外省人不迷了心窍?

要是您觉得这个穷光蛋的成为狮子未免太便宜那末得知道阿曼台·特·苏拉去过三次瑞士,而且坐着车,每天赶很少的路巴黎去过二次,又从巴黎去过英国一次他被认为见闻广博的游历家,能说:“在峩所到过的英国……”富孀们对他说:“您这到过英国的人……”最远他到过龙巴地环绕过意大利的几口湖。他阅读新出的书还有当怹在家洗手套的时候,小老虎罢皮拉总回报客人说:“先生在工作”因此人家说:“这是一个思想很急进的人”,想借此减低阿曼台·特·苏拉的身分。阿曼台有本事用勃尚松派的俨然的样子,讲些流行的滥调俗套,使他有资格列为缙绅阶级中最博学的人物之一他身上佩帶着流行的小骨董,头脑里装着报纸检查过的思想

一八三四年代,阿曼台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中等身材,褐色头发胸膛突得很厲害,肩头也照样的显著大腿带些圆形,脚已经发胖手又白又肥,从两鬓到下颏留着一圈络腮胡子,短髭够得上跟军营里爷们的媲媄一张红红的大胖脸,塌鼻子褐色的眼睛没有表情;并且毫无西班牙人的模样。他大踏步向着肥胖的路上走那是对他的抱负大不利嘚。他指甲干净胡子修齐,衣饰最细小的部分都整饬如英国派所以人家把阿曼台·特·苏拉看做勃尚松第一美男子。每天按时到府的一個理发匠(每年化费六十法郎的另一豪举!)预言他将是批评时装和风雅问题的权威。阿曼台起身很迟梳洗完毕之后,约摸中午时分騎马出门到他的一处分种田上打枪。对这件事情他和晚年的拜仑一样重视。随后在三点左右回家一路在马上给女工们和路人们瞻仰。他所谓的“工作”一直要做到四点之后,他开始更衣去赴人家的晚宴,把黄昏消磨在勃尚松贵族家里打韦斯脱到十一点回家睡觉。再没一种生活更合时更本分,更无疵点的了因为星期日和节日的教堂仪式,他都准到

要您懂得这种生活是如何阔绰,必得把勃尚松说明几句没有一个城市比它对进步更深闭固拒的了。勃尚松的官吏公务员,军人凡是巴黎派来当一个什么差使的,一古脑儿被包括在“客帮”这个颇有意义的名词之内客帮是个中立圈,好似教堂一般是城里的贵族社会和中等社会相遇的唯一场合。在这个圈子内为了一言半语,一瞥一视一举一动,就能在中产妇女和贵族妇女之间发动这一家对那一家的仇恨,保持到老死把分隔两个社会的鈈可超越的鸿沟愈加扩大了。除了格莱蒙·圣·约翰,蒲弗勒蒙,特·赛葛拉蒙几姓,以及住在贡台区田庄上的几个大族以外勃尚松最早的贵族,也不过追溯到两个世纪以前被路易十四征服的时代。这个社会本质上是司法界构成的那种傲慢,那种顽固那种严峻,那種实际以及那种不能和维也纳宫廷相比的高傲,因为勃尚松人在这一点上会模仿维也纳无耻的交际社会什么雨果,诺第哀傅立叶,替本地增光的人物都谈不到,人家不理会这些贵族之间的婚姻,当孩子们在摇篮里的时候已经定局最重大和最细小的事都在那时确萣了。从没一个外乡人一个不速之客溜进这些家庭;那些校官或有爵位的军官在此驻防时,那怕是法国最高的门第出身也得费尽心机財能教当地的贵族予以接待;为此所用的外交手段,恐怕泰勒朗亲王也会很欣幸的领教以便拿到国际会议上去应用。一八三四年代在葧尚松穿连靴套长裤的只有阿曼台一个。这已可说明年轻的特·苏拉先生的阔绰。再则,一件小故事可以使您彻底了解勃尚松

我们这件故倳开始的前些时候,州公署觉得需要为它的机关报从巴黎去请一位编辑来抵制《大新闻报》在勃尚松发刊的《小新闻报》,和当年共和政府策动的《爱国报》巴黎派来一个青年,完全不熟悉贡台的一开场便串起《夏里伐里》派的角色来。中间派的首领一个市政厅里嘚人物,把这个记者叫了来对他说:“告诉您,先生我们是一本正经的,不止是正经而且是惹人厌的,我们绝对不愿人家使我们开惢我们笑过之后就要懊恼得发怒。把文章写得象《两世界杂志》里最笨重的长篇大论一样的难消化您还不过和勃尚松人的腔派仅仅合拍。”

编辑依了他的话讲着最难懂的玄妙的土话,果然大受欢迎

年轻的特·苏拉先生所以不曾丧失勃尚松上流社会对他的敬意,还是靠他们纯粹的虚荣心;贵族们很乐意装做适合潮流,能对那些到贡台来游历的巴黎贵族,提供一个和他们仿佛的青年。所有特·苏拉私下做的工作,骗人的玩艺,表面的奢豪,骨子里的安分,都有着一个目的;否则这勃尚松的狮子早不在地方上了。阿曼台心想娶一个有钱的妻子能有一天证明他的田庄并没抵押,证明他有着积蓄他想教全城关心他,成为当地最美最风雅的男子以便先获得洛萨莉·特·华德维小姐的注意,然后获得她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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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某人的记忆这故事是在龐贝的一间屋子里开始的。他永远忘不了那炎热、安静的下午陵墓街的寂静被英语对话所打破,红色夹竹桃在废园里摇曳穿着白衣的尐女站在一群戴着太阳眼镜的人中间,彷佛置身在一群蒙面侠之间

  旁观的这人在那不勒斯出了一星期差。他的差事与这故事无关泹差事占去他所有时间,直到九月十九日星期一下午他才有空他那天傍晚要到罗马去,然后经巴黎回伦敦 那天下午他想悠闲的观光,洏过去总和现在一样吸引他;这就是他在烈日高照的安静午后出现在陵墓街的原因

  陵墓街位于庞贝城墙外。它从赫库拉纽姆门沿小丘而下在两旁人行道间像宽阔的石板路山谷。丝柏竖立于街使这条死者街显得生意盎然。这里是贵族的墓穴矮胖的祭坛漂亮如新,當这人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时他觉得自己进入一个被遗忘的郊区。炽热的阳光照在被车轮辗出轮迹的石板路上、照在裂缝中冒出的青草上照在他面前疾走的小棕色蜥蜴上。在他前方是耸立在陵墓之上、在阳光中呈暗蓝色的维苏威火山这山没预期的高大——因为远在六哩の外。

  他觉得热、想睡这些两旁是商店的长街,以及彩绘的石柱院子的浮光掠影对他的想像力起了干扰作用。他已游荡逾一小时叻;自他进庞贝城以来不曾见过一人,除了一个由导游带领的神秘团体突然出现在幸运街的尽头然后神秘地消失在一堆小石头间。

  陵墓街将他带到城的尽头他正在想是该到此结束或是该回头继续探险?这时他看到陵墓中的房子那是间大房子,显然是贵族的别墅在庞贝的全盛期竖立于庞贝城的郊区。于是他登梯、进宅

  中庭幽暗并带一股霉味,不像他看过的经过整修的城市住宅那样保养得宜但在中庭旁边是阳光充足的绕柱式花园,花园繁茂开满红色夹竹桃和环绕一废弃喷水池的亚洲松 。他听见长草里的沙沙声他也听見英语声。

  喷水池旁一穿着白衣的少女往他的方向看:他看到的不只是美丽,更是聪明她的深棕色头发对分塞到耳后,在颈项处呈小卷状她有张鹅蛋脸,表情严肃的脸上有丰满的樱桃小嘴和流露幽默感的大眼睛厚眼睑的灰色大眼睛若有所恩。她的姿势轻松她輕轻抚平白上衣;但她又很紧张,你能在眉弯里看见紧张

  她对面站着一位穿着灰色法兰绒西装的黑发年轻人,他举着一小型电影摄影机眼睛紧靠取景器。摄影机发出卡搭声面颊贴着摄影机的年轻人从嘴角迸出声来。

  “做点什么!”他催促“微笑、鞠躬、点支烟什么的,总之做点事!要是你只是站在那里我不如拍照片。”

  “但乔治,我到底能做什么”

  “我已经告诉你了,微笑、鞠躬——”

  女孩显然感受到自己的动作会被记录下来的那种自我意识所苦在看来异常地严肃后,她挤出一个歉疚的微笑;她举起皛色手提包、摇晃它;她四处张望寻找逃走的机会然后在摄影机面前大笑。

  “底片快用完了!”年轻人像电影制片厂经理那样大叫

  十多尺外门廊里的旁观者突然了悟了什么。他确信这女孩是在紧张的心境里她的健康脸色是骗人的;不停卡搭地响的小摄影机逐漸像梦魇那样影响她。

  “嗯我能做什么?”

  “走路呀走到右边去,我想拍摄你后面的圆柱”

  另一名蒙面侠发出哼声,怹一直反剪着手看着这一幕这是个活泼的小男人,他的墨镜遮掩了“他比他的休闲服所表示的要老得多”的事实你看到他下巴边的枯萎皮肤,以及巴拿马帽边沿下的白发

  “观光客!”他轻蔑地说,“你是观光客你想拍摄她后面的圆柱,对吗你不想拍摄玛乔莉。你甚至不想拍摄庞贝房子你想拍摄的是玛乔莉在一栋庞贝房子里,以显示你来过庞贝我觉得这样很恶心。”

  “有什么不对”┅个像打雷的声音问。这来自一较高、较强壮有着赤黄色短须的人 ,他站在那一对闹别扭的情侣的另一边

  “观光客!”戴着巴拿馬帽的人说。

  “我完全不赞同你”强壮的人说,“我也不了解你的态度马库斯。每次我们到有些景点可看的地方你总不想看风景,只因为它们是风景我倒要问,”他的声音响彻花园“要是你不看风景,那么到访名胜做什么你反对去看风景的千千万万的人。伱可曾想过如果一处地方数千年来总是吸引络绎不绝的人群,那可能是因为那地方有东西值得 一看”

  “规炬点,”戴巴拿马帽的囚说“别吼。你不了解你永不会了解。你看见什么 我们现在在哪里?”

  “要发现不难”对方说,“怎么样年轻人?”

  怹转向拿着摄影机的黑发年轻人后者勉强地放下摄影机,被拍摄的女孩大声笑着 年轻人把摄影机放回侧背的盒子里,然后从口袋里取絀旅行指南翻着书页。他清清喉咙:“三十四号两颗星。阿利乌斯·狄欧米德斯别墅,”他用力地读道,“此名称的来 由是——”

  “胡说”强壮的人说,“那别墅我们十分钟前才看见他们发现有骸骨的那栋。”

  “什么骸骨”女孩抗议,“我们没见到什么骸骨乔医生。”

  在墨镜后面强壮的人脸色变得更加暴躁:“我没说我们见到骸骨,”他将斜纹软呢帽紧紧地拙在头上“我说那昰他们发现骸骨的地方,就在路的尽头你不记得吗?热的火山灰把奴隶困在那里他们后来在那里发现他们;全倒在地板上,像一组九柱球就是柱子漆成绿色的那栋。”

  戴着巴拿马帽的矮小老男人交叠、摇晃两臂他脸上有怨恨的神色:“乔,你可能有兴趣知道它們不是”

  “不是什么?”乔医生问

  “不是漆成绿色。我已再三证明我的信念”小男人说道,“即一般人——你或你 ,或昰你——是绝对无法正确报告所看到或听到的你们不观察,你们不能观察对吗, 教授”

  他转头向后看。这群人中还有另外两人这两人站在绕柱式栏干的影子里。旁观者差点没看到他们他没法像看阳光下四人那样看见他们,他只注意到其中一人是中年人另一囚是年轻人。他们正用一面放大镜检查他们从绕柱式栏干拾起的一片石头或火山熔岩——两人都戴着墨镜

  “别管阿利乌斯·狄欧米德斯别墅,”栏干那边的声音说,“这是谁的房子?”

  “我现在知道了,”带着摄影机和旅行指南的年轻人主动说“我刚才翻错页數。这是三十九号不是吗?没错我们在三十九号。三十九号三颗星。毒杀者奥路斯·利皮德斯的家。”

  他们看来像平凡的一家囚或朋友关系——年长成员的脾气被高温及旅途劳顿弄得有些烦躁从长相相似及他们常互相谩骂看来,乔医生和戴着巴拿马帽的小男人(被称做马库斯——棒槌学堂注)应是兄弟名叫玛乔莉的女孩是他们的亲戚。

  随着旅行指南的内容被念出来庭院的气氛起了一阵變化。只有带着旅行指南的年轻人未察觉到这变化其他的人都半转身,静静地站着四副太阳眼镜转向女孩,彷佛她站在一群蒙面侠之Φ阳光在镜片上闪烁,使镜片像面具那样晦暗、邪恶

  乔医生不安地问:“什么?”

  “毒杀者”年轻人说,“藉着中庭入口處的剑和剥皮柳树镶嵌铺面莫姆森认为这别墅属于……”

  “是的,但他做了什么”

  “据法洛指出,他用有毒的蕈汁杀害了五洺家人”年轻人说,他满怀兴趣地四处张望仿佛希望看见尸体仍在那里,“这地方真有意思!”他又说“我想,在那时代因毒杀洏逃过处分很容易。”然后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如钢毛的头发似乎在他颈项上竖起。他阖上书“喂,”他脱口而出“喂,我说了不該说的话吗”

  “当然没有。”玛乔莉泰然自若地回答“何况,马库斯舅父的兴趣是研究犯罪不是吗?”

  “没错”马库斯舅父同意。他转向年轻人“告诉我——你叫什么来着,我总是忘记你的名字”

  “你明明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玛乔莉叫。但从姩轻人对马库斯表示的敬意看来显然马库斯不只是玛乔莉的舅父;他有如她的父亲。

  “哈丁先生。乔治·哈丁。”他回答。

  “啊是的。嗯哈丁先生,告诉我你有没有听过巴斯附近一个叫索德伯里克罗斯的地方?”

  “没有先生。怎么”

  “我们僦是来自那里。”马库斯说

  他精神奕奕向前走,往喷水池边缘坐下仿佛他准备向他们高谈阔论。他取下帽子和太阳眼镜放在膝仩。面具除下后他那铁丝般的灰发露了出来,梳了六十年的头发依旧零乱纠结他的蓝眼明亮、聪明而恶毒。他不时抚摸下巴边的乾涸皮肤

  “现在,哈丁先生”他继续说,“让我们面对事实我假定你和玛乔莉间的恋情不只是调情而已,我假定你们两人是认真的或假定你是认真的。”

  另一变化弥漫在这群人中它也影响了绕柱栏干那边的二人。其中一人是个模样快活 、秃头后面覆顶毡帽的Φ年人;他戴着墨镜但可以看出他有张富泰的圆脸。他清了清喉咙

  “我想,”他说“如果你不介意,我要进去——”

  他的哃伴一个面容丑陋的高大年轻人,转过身去并开始以漫不经心的态度研究房子内部——马库斯看着他们

  “垃圾,”他简短有力地說“你们不是这家庭的成员,你们都不是但你们知道我们知道的,所以别动别探头探脑的。”

  女孩平静地说:“马库斯舅父伱认为这里是谈这事情的地方吗?”

  “我这么认为亲爱的。”

  “很好”乔医生粗声同意。他的容面坚决、严肃“就这样办吧,马库斯——很 好”

  乔治·哈丁的面容亦是严肃、坚决,“我只能向你保证,先生——”他以雄纠纠的语调说。

  “是的,是嘚这我都知道,”马库斯说“别那么严肃,没什么不寻常的大部分人都会结婚,并知道如何进行婚事我相信你们也都知道。听我說婚事完全得要我的同意——”

  “还有我。”乔医生坚决地说

  “随你便,”马库斯懊恼地说“还有我弟弟的同意,当然峩们已认识你一个月 了,在旅行的情况下你一开始与我的侄女约会,我就遣我的律师去调查你嗯,你似乎没问题你的纪录很好,我沒接到抱怨你没有家庭、没有钱……”

  乔治·哈丁想解释,但马库斯打断他。

  “是的,是的我了解你的化学事业,它可能赚錢我不会投资一毛钱,如果你们两人的生计要靠它的话我对‘新事业’一点也没有兴趣:我厌恶新事业,尤其是化学事业;它们提升儍瓜的脑袋不过也令我厌烦。你可能靠它赚点钱只要你不出差错,你已有许多资源你或许能从玛乔莉处获得一点资源。你明白吗”

  乔治又想解释,这回是玛乔莉插嘴她的脸微微发红,但她的眼睛很坦白而且她显得极镇静。

  “说‘是’就好”她建议,“这是你唯一可以说的”

  一直倚肘在栏干上、皱眉看着他们、戴着毡帽的秃头男人,现在挥手仿佛在课堂里想引起注意一般

  “等一等,马库斯”他插嘴说,“你要威尔伯和我参与这件事虽然我们不是这家庭的成员。因此让我说一句话你有必要盘诘这位男駭吗?”

  “我希望”他说,“某些人能放弃‘询问就是盘诘’的想法小说家似乎容易有这想法,连你这个教授也执迷这想法我佷受不了。我在询问哈丁先生明白吗?”

  “明白”乔治说。

  “噢清醒一点吧!”教授亲切地说。

  马库斯尽可能往后坐但还不至于栽进喷水池里。他的神情变得更平淡

  “既然你明白了,”他以略不同的声音继续说“你应了解一些我们的事。玛乔莉告诉过你一些吗我想没有。如果你认为我们是有钱有闲阶级、习惯于在每年此时度三个月假那你就错了。没错我很富有;但我不懶,且我很少旅行我注意到其他富人也很少旅行。我工作;而且虽然我视自己为学者而非商人,但我是很好的商人我的弟弟乔是索德伯里克罗斯的医生,他工作尽管他不是很勤快。他不是个好医生但人们喜欢他。

  戴着墨镜的乔医生脸红了

  “别激动!”馬库斯冷淡地说,“听我说威尔伯——那位威尔伯·埃米特是我事业的管理人。”他朝站在绕柱式栏干内的高丑年轻人点头。威尔伯·埃米特神情木然。他对马库斯表示敬意但那是个僵硬、高贵的敬意,彷佛他随时准备记下吩咐

  “自我雇用他以来,”马库斯继续说“我能向你保证他也工作。另一位是英格拉姆教授秃头的胖家伙,他只是个家庭友人他不工作,但如果我要他工作他也工作。现茬哈丁先生,我要你从头了解且我要你了解我。我是这家庭的家长;千万要弄清楚这点我不是暴君,我不是小气不是无理性;谁嘟会告诉你这点。”他伸出脖子“但我是个想找出事情真相、爱管闲事、意志坚强的老忙人。我行我的道明白吗?”

  “明白”喬治说。

  “很好”马库斯微笑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可能想知道我们为何度此三个月的假。让我来告诉你们那是因为在索德伯裏克罗斯村里,出现了一位喜欢大规模毒杀人的疯子”

  众皆无言。马库斯戴上墨镜弥补了这圈蒙面侠的缺口。

  “你们怎么都鈈说话”马库斯问道,“我不是说村子里有饮水机或矗立在市场的十字架我说村子里有个喜欢大规模毒杀人的疯子。只为了高兴他鼡番木鳖硷毒害了三个孩子和一名十八岁少女,其中一个孩子死了那是玛乔莉特别喜欢的小孩。”

  乔治·哈丁张口想说什么。他看着掱中的旅行指南匆忙将指南塞进口袋:“对不起——”他说。

  “不用听我说,玛乔莉因此受惊而病了几星期基于此,以及某种氣氛”马库斯调整眼镜,“我们决定进行这趟旅行”

  “真可怕!”乔医生盯着地面咕哝。

  马库斯抑住他的发言:“哈丁先生星期三我们将从那不勒斯取道回家,所以你最好了解一些六月十七日在索德伯里克罗斯发生的事有位特里太太在大街上开了一家烟单糖果店。孩子被特里太太卖的奶油夹心巧克力里的番木鳖硷毒杀她是个正派的生意人。警察相信毒巧克力是被有心人放进去的”——怹踌躇——“关键是,能接近巧克力的能掉包巧克力的,是个对索德伯 德克罗斯知之甚详的人我说得清楚吗?”

  一群墨镜严厉地看着马库斯的聆听者

  “至于我自己,”马库斯继续说“我急着回家——”

  “是呀!”乔医生大声喊道,“好烟、好茶、好——”

  从绕柱式栏杆阴影处面容严肃的丑陋年轻人第一次说话。他有低沉的声音这给他神秘的话预言般的效果。他的手伸进蓝运动外套的口袋里

  “先生,”威尔伯·埃米特说,“我们不该在七、八月离家。把early silver(棒槌学堂注 :一种桃子)委托给麦克拉肯我不放心”

  “请了解我,哈丁先生”马库斯厉声说,“我们不是一群贱民我们做我们爱做的:我们在喜欢度假时度假,喜欢回家时回家;更少我是如此。我十分急着回家因为我认为我能解决折磨他们的问题。几个月前我就知道部分答案但有一些——”又一次踌躇,怹高举着手摇手,然后把手放到膝盖上“如果你来到索德伯里克罗斯,你会发现一些影射、一些气氛、一些耳语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乔治说。

  从中庭门廊注意他们的旁观者永远记得那群人在花园中被框在古老柱子里的画面,这画面将奇妙地象征着即将发生的事但现在他的思维并非形而上的。他未走进毒杀者奥路斯·利皮德斯家。他转身走进陵墓街,走向赫库拉纽姆门。一缕山嵐盘绕维苏威火山 刑事调查局的巡宫安德鲁·麦克安德鲁·艾略特坐在人行道上,点燃香烟,若有所思地盯着冲进路面的棕色蜥蜴。

  馬库斯·切斯尼的乡间住宅贝勒加宅第发生谋杀案的那晚,艾略特巡官驾着他的爱车离开伦敦,在十一点半抵达索德伯里克罗斯。那是个晴朗的夜晚,就十月三日而言算是温暖的

  他忧郁地想,这事是命定的当海德雷督察长要他接这案子时,他没说出心里事回绕在他惢里的不只是一幅庞贝场景,尚且包括药房里的丑事

  “照例,”海德雷厉声抱怨“我们在案情陷入胶着时被叫进来办案。近四个朤前的案子了!之前有件案子你办得不错所以你或许能做点事;但别太乐观。你了解这案子吗 ”

  “我——当时读过一些相关报导,长官”

  “嗯,这案子又被炒起来了自从切斯尼家族从海外旅行回来以后,似乎什么事都不对劲匿名信、墙上的涂鸦之类。毒殺小孩是龌龊事”

  艾略特踌躇。在他心里有模糊的愤怒:“他们认为是切斯尼家族的人干的是吗?”

  “我不知道警察局长克罗少校有他自己的想法。克罗不像表面上那样冷静他容易执迷于某种想法,但他也给你事实他是个好人,你在他底下工作一定愉快哦,如果你需要帮忙菲尔就在附近。他在巴斯泡温泉浴你不妨打电话给他,听听他的意见”

  年轻、认真、富有苏格兰人气质嘚安德鲁·麦克安德鲁·艾略特听到博士在附近相当兴奋。他想,他会告诉菲尔博士他的心里事,菲尔博士是那种愿意聆听的人。

  他茬十一点半抵达索德伯里克罗斯,在警察局停车索德伯里克罗斯位于城与乡之间 。它是个市集镇靠近伦敦公路,因此交通相当繁忙箌了夜晚它则有如死城,艾略特的车灯唤醒死寂的窗户;唯一的灯是在维多利亚女王即位六十周年纪念饮水喷泉上方的照明钟

  克罗尐校和波斯崔克督察长在警察局的督察长办公室里等他。

  “抱歉迟到了先生,”艾略特告诉克罗少校“我在卡尔尼街那边车胎漏叻气,然后——”

  “哦没关系,”警察局长说“我们是夜猫子。你在哪里投宿”

  “督察长建议‘蓝狮’。”

  “再好不過了你要现在过去?抑或先听听这案子”

  “我想听听这案子,先生如果对你不是太晚的话。”

  除了钟的滴答声外办公室裏一片寂静;煤气灯发出闪光。克罗少校取出香烟盒他是个矮小、态度温和,声音温婉的人灰髭刮得很干净;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曾经昰军人,他的成功仿佛不可思议但一旦你跟他接触,你就知道他的成功是怎么来的警察局长点燃香烟、迟疑片刻,眼睛望着地板

  他说:“我才是该向你道歉的人,巡官我们该早些向苏格兰警场求援,如果我们反正要打电话给你的话但在过去几天有阵骚动,因為切斯尼和他的亲友回家了人们认为案情将很快明朗,”他的微笑没有恶意“因为苏格兰警场要介入此案。现在许多人要我们逮捕┅个名叫玛乔莉·威尔斯的女孩,但没有足够证据。”

  “要是你知道特里太太店的样子,”克罗少校继续说“你就会了解困难所在。你见过数百间这样的店那是个非常小的地方,窄而深在左边有个卖烟草和香烟的柜台,在右边有个卖糖果的柜台中间有条仅容转身的通道往店铺后面,那里有个小图书馆明白吗?”

  “索德伯里克罗斯只有三家烟草糖果店;特里太太的店是生意最好的一家大镓都到那里。她是个快乐的人相当会做生意。丈夫死后留给她五个孩子明白吗?”

  “你也知道糖果在那种店里是如何出售的一些糖果是放在玻璃展示柜里,但也有许多糖果放在柜台上玻璃瓶或开着的盒子里在特里太太的店,在展示柜上面有五个略倾斜的开放式盒子三个盒子装奶油夹心巧克力,一个盒子装硬巧克力一个盒子装小块的牛奶糖。现在假设你想放进加毒药的巧克力,没有比这更簡单的事了!你在别处买些巧克力——特里太太店里的巧克力很普通到处都能买得到;你取来皮下注射器、把泡在酒精溶液里的番木鳖堿装入注射器,然后注射一两滴到几块巧克力里神不知鬼不觉。然后你带着藏在手心里的巧克力进入特里太太的店你要买香烟,于是特里太太走到香烟柜台后面比如说,你要买五十支或百支玩家牌香烟所以她不但得转过身去,还得伸手到搁板拿香烟盒当她背转过詓,你伸手到身后把准备好的巧克力放进盒子里。 一天内有百人进出那店谁知道是你干的?”他站起来脸微微发红。

  “这案子僦这样吗先生?”艾略特问道

  “等等!这人以杀人为乐,不在乎杀了谁却至今逍遥法外。我们拿他没辄首先,我要告诉你马庫斯·切斯尼、他的家人和伙伴的事。切斯尼住在离这里约四分之一哩的一栋大宅里;你可能已见过那栋大宅精致、崭新的地方,每样东覀部时髦而质佳它名叫贝勒加宅第,以一种桃子的名字命名”

  “一种什么,先生”

  “一种桃子,”警察局长回答“曾听說过切斯尼的著名温室吗?没听说过他有半亩温室。他的父亲和他的祖父栽培世界上最昂贵的桃子马库斯继承家业。这种桃子就是你茬伦敦西区旅馆以极高价钱买得到的大桃子他在非产季种植桃子;他说阳光或气候与生长无关;他说秘诀是他的秘密,这秘密值许多钱他种植Bellegarde、Early Silver和 Roval Rippener。这生意很有利可图我听说他的年收入到达六位数。”

  这时克罗少校停下来,锐利地注视他的客人

  “至于切斯尼这个人,”他继续说“他在本地并不很受欢迎。他很刻薄很冷酷。人们要么非常不喜欢他要么向他致上容忍的敬意。你知道小酒店里有人说:‘啊他是个人物,老切斯尼是个人物!’然后摇头低声轻笑,再喝一大杯酒许多人觉得这家庭很怪,但无人晓得怪茬哪里

  “玛乔莉·威尔斯是他的甥女、他死去妹妹的女儿。她似乎是个相当好的女孩,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是她脾气很坏尽管她媔貌清纯,我听说她有时候使用会让一个少校吃惊的语言

  “然后是乔·切斯尼医生。他救赎了这个家庭;大家都喜欢他。他像头咆哮的牛那样走来走去,但我不太信任他的医术,虽然有许多人为他背书。他没和马库斯住在一起—— 马库斯不要贝勒加宅第和诊所混在一起,他住在附近然后是安静、优雅、名叫英格拉姆的退休教授——马库斯的好朋友。他在同条路上有栋小住宅附近的人对他评价很高。此外切斯尼温室的管理人或领班是个名叫埃米特的家伙,无人在意这个人

  “唉!六月十七日是星期四,当天也是市集日有许多囚在城里。我认为我们能确定 在六月十七日之前特里太太的店里并无加毒药的巧克力。理由是这样的:她有五个孩子 而其中一个在十陸日过生日。特里太太在那天晚上为他举行了一个小型生日派对为了那派对,她从柜台上面每个盒子里取出一把糖无人因吃糖而感到鈈舒服。

  “我们得到一份六月十七日进出特里太太店里的名单要得到这份名单并不困难,因为大部分人在小图书馆借书而特里太呔作了一份纪录。我们能确定当天店里并无陌生人 对了,马库斯·切斯尼去过店里。乔·切斯尼医生也去过店里但英格拉姆教授和埃米特并未进店里。”

  艾略特取出笔记本读他作的笔记:“威尔斯小姐如何?”他问道——又一次意识到温暖的夜、燃烧的煤气灯和警察局长忧虑的眼睛

  “我正要说,”克罗少校继续说“威尔斯小姐那天没到店里。下午四点钟左右差不多是学校放学之后,她开著她舅父的车到索德伯里克罗斯她到派克斯肉店作了个小申诉。当她走出肉店时她遇见八岁的法兰克·戴尔。据许多人指出,她非常喜欢法兰克。 一名目击者听到她对法兰克说,‘哦,法兰克,到特里太太的店帮我买三便士奶油夹心巧克力,好吗?’她交给法兰克一个六便士硬币。

  “特里太太的店距肉店约五十码法兰克依威尔斯小姐的话做。如我刚才所说在玻璃柜上面有三盒奶油夹心巧克力。法蘭克像多数孩子一样不会分辨他坚定地指向中间盒 子,然后说:‘我要三便士那个’”

  “等一等,先生”艾略特插嘴说,“那忝有其他人买奶油夹心巧克力吗”

  “没有。甘草、巧克力棒和圆形硬糖的生意都不错但那天无人买奶油夹心巧克力。 ”

  “特裏太太为他秤重那种巧克力是四分之一磅六便士;他买两盎司,刚好六块巧克力然后法兰克带着小纸袋里的巧克力回威尔斯小姐那儿。那天是雨天威尔斯小姐穿着有深口袋的雨衣。她把纸袋放进口袋然后,仿佛改变心意她取出纸袋。她取出一个纸袋明白吗?”

  “她打开纸袋往里面看,然后说:‘法兰克你买的是白色夹心的小块巧克力。我要的是粉红夹心的大块巧克力回去跟特里太太換,好吗’特里太太当然只有换。她把巧克力倒入中间盒子把右边盒子里的巧克力装入袋里。法兰克把巧克力带回给威尔斯小姐她說他能保留剩下的三便士。

  “接下的事”克罗少校深吸一口气,冷冷地望着聆听者“是这样的。法兰克当时并未花他的三便士;怹回家喝茶但喝完茶后他又回去。他是不是早就决定要买奶油夹心巧克力我不知道,反正他花了两便士买白色夹心小块巧克力、一便壵买甘草六点十五分左右,一位为安德森夫妇工作、名叫洛伊丝·柯顿的女仆带着安德森的两个小孩进店, 从三个盒子里共买了半磅奶油夹心巧克力

  “吃了中间盒子巧克力的人都抱怨巧克力的苦味。小可怜鬼法兰克并未幸免因为他买了两便士中间盒子里的巧克力。他大口吞下巧克力痛苦在约一小时后袭来,他那晚十一点在极大痛苦中过世安德森的两个孩子和洛伊丝·柯顿则较幸运。小桃乐丝·咹德森 咬了一口巧克力,她大声哭诉说巧克力苦得不能吃。洛伊丝·柯顿出于好奇咬了一口。 汤米·安德森吵着说他也要咬一口。洛伊丝又咬了另一颗巧克力也是苦的。她认为巧克力坏了于是把巧克力放回她的手提袋,准备找时间向特里太太申诉三个人都没死,不过那个晚上洛伊丝可说是九死一生三人都中了番木鳖硷的毒。”克罗少校停下来他一直平静地说话,但艾略特不喜欢他眼中的神色点燃香烟后,他坐下来

  他接着说:“我在此地待了十二年了,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骚动最早的报导是特里太太卖有毒的巧克力,因此所有的责难都落在她身上一些人觉得好像随时会吃到有毒的巧克力,特里太太吓傻了你知道吗?她尖叫、哭泣用围裙蒙住脸。他們打烂她的窗户;法兰克· 戴尔的父亲有点失心疯

  “但在一两天内他们理智多了,并开始问问题乔·切斯尼在‘蓝狮’的酒吧里坦白地说那是蓄意毒杀。他曾照料法兰克法兰克吃了三块巧克力,等于吞了六又四分之一喱番木鳖硷十六分之一哩番木鳖硷已是要命的垺用量。其他三个受害者共吃了二喱番木鳖硷中间盒子剩下的巧克力送去检验分析,其中有两块都包含逾二喱的番木鳖硷;洛伊丝 ·柯顿买的巧克力里,除了她和孩子分享的两块外,还有两块含毒。易言之共有十块巧克力加了毒药,而且每块巧克力都含有远超过致命用量嘚毒素——有人毫不留情地杀人

  “现在,很简单有三种可能情形:

  “第一种,特里太太蓄意在巧克力里下毒在最初的骚动後,这点无人相信

  “第二种,有人在白天走进店里趁特里太太转过身去时,加了含毒巧克力到中间盒子里正如我刚才对你说的。

  “第三种玛乔莉·威尔斯干的。当法兰克带给她一袋无害的奶油夹心巧克力时,她的雨衣口袋里有一袋一模一样的有毒巧克力她紦无害的巧克力放入口袋,取出有毒的巧克力要法兰克拿回店里换。因此毒巧克力就被倒进中间盒子明白吗?”

  艾略特皱眉:“奣白先生,我明白但——”

  “就是这样!”少校以催眠的眼神看着客人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有令人想不通的地方。她买了陸块巧克力但在中间盒子里共有十块有毒的巧克力。如果她换的是六块巧克力的袋子那多出的四块是怎么来的?如果换的袋子包含十塊巧克力而非六块难道特里太太在倒巧克力进盒子时不会发现吗?”

  波斯崔克督察长迄今未说一字这个壮健的人一直两臂交叠坐著、望着日历。现在他清清喉咙:“一些人”他说,“认为玛乔莉·威尔斯不可能犯案,但是她脾气很坏。”他又清了清喉咙,继续说,“无论苏格兰警场参不参与,我们都得逮到那该死的杀人魔”

  这句话的力量在温暖的房间内颤抖。克罗少校看着艾略特:“波斯崔克有公正之名”他说,“如果连他都这样想你认为别人怎么想?”

  “我明白了”艾略特内心颤抖了一下,“大家都认为威尔斯尛姐——”

  “你得自己找答案人们通常不像我们去讨论细节,那是问题所在最初,这事的荒谬使大家目瞪口呆;然后我们想起,这事的情形几乎和六十多年前发生在布莱顿的著名毒杀案完全一样虽然蓝狮的顾客大多不知道。你听说过一八七一年的克丽丝汀娜·埃德 蒙兹案吧她玩有毒巧克力的诡计,让小孩带有毒巧克力回店里去换完全一样的手法。 我猜在她的皮手筒里藏了一只相同的纸袋,然后用哄骗手法欺骗孩子”

  艾略特沉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说“克丽丝汀娜·埃德蒙兹发疯了,她死在布罗德穆尔。”

  “没错,”少校粗声同意“一些人认为这女孩也将发疯。”停顿片刻后他以推理的口吻继续说“但要说她是凶手,又有些地方說不通首先, 她跟毒似乎沾不上关系无法证明她买、借、发现或偷过毒。地方上对这的答案很简单: 切斯尼医生很喜欢她而乔·切斯尼据说是那种会到处乱放东西的人。没错,他的诊所里 有番木鳖硷,但他已向我们计算过总量了

  “其次,特里太太发誓在法兰克·戴尔带回的纸袋里只有六块巧克力。

  “再者,如果玛乔莉·威尔斯真的犯了这件案子,那她也太大胆了。她的情形和克丽丝汀娜·埃德蒙兹的情形不同。终究,布莱顿是个大地方,找小孩子换巧克力的女人可能不会被指认。但这女孩,待在像索德伯里克罗斯这样的小地方,可能在目击者面前跟认识她的男孩说话?这是自投罗网嘛!如果她要在巧克力里下毒,她该以我跟你说过完全不受怀疑的方式去做不,巡官要说她是凶手,没一个地方说得通:我们下能随便逮捕她此外,我希望她不是凶手她是个漂亮的小人儿,除了‘切斯尼一家囚是怪人’以外没什么对她不利的说法。”

  “她是凶手的说法是否在切斯尼一家人出国度假前即已产生”

  “嗯,有些迹象等到他们出国后,这说法才浮出表面如今他们回来,这说法更是甚嚣尘上我们的督察长担心激进分子会出来捣毁马库斯的温室。但我鈈这么认为地方上的小伙子谈了很多,但他们很有耐性盼望警局能尽力。除非警局没尽力否则他们是不会暴力相向的。天啊我愿意尽力!”少校忧郁地说,“我有孩子我和别人一样不喜欢这事。此外马库斯·切斯尼的态度很奇怪。他从欧陆回来后大声说要报复,说他要为我们解决问题。事实上,我知道他前天才来这里,问了一些荒谬问题!”——艾略特竖起耳朵。

  “是吗”艾略特追问,“什么问题先生?”

  警察局长以询问的眼神看了波斯崔克督察长一下后者一副想说话的样子。

  “马库斯想知道”波斯崔克督察长讽刺地说,“特里太太柜台上巧克力盒的确切尺寸我问他为何想知道,他发起脾气说不关我的事。我说他最好去问特里太太”督察长低声轻笑,“他说他有另一问题要问我;但由于我是个大傻瓜,他不想问但后果我要自己承担。他说他向来知道我缺乏观察力但现在他还知道我没头脑。”

  少校解释:“‘多数人无法正确解释他们看到或听到的事物’似乎是他执着的观念 。”

  “我知噵”艾略特说。

  艾略特没时间回答此问题因为电话铃响了。克罗少校不耐烦地看一下钟它的滴答声响彻房间,指针指向十二点②十分波斯崔克摇晃地走过去接电话,而艾略特和警察局长则沉浸在模糊而不舒服的梦里少校疲倦而沮丧,艾略特也沮丧是波斯崔克尖锐的声音唤醒他们。“长官”克罗少校突然转身,猛敲椅子一下

  “是乔医生,”督察长沉重地说“你最好和他说话,先生”他的额头有一滴汗,虽然他的眼色镇定他递过电话。

  克罗少校接过电话并安静地听了约一分钟。在寂静中艾略特能听见电话Φ的吱吱喳喳声但他听不清在说什么。然后警察局长小心地挂上电话

  “是乔·切斯尼,”他有点多余地又讲了一遍,“马库斯死了医生认为他是死于氰化物中毒。”钟的滴答声又一次响彻房间克罗少校清了清喉咙,“似乎”他继续说,“马库斯用他最后一口气證明了他得意的理论医生的意思是,每个人都亲眼看见他中毒然而没有一个人能清楚说出发生了什么事。”

  贝勒加宅第是栋很棒嘚住宅虽然非常大,但它不是祖先传下的宅第也不装做是。它是用黄色荷兰砖建的有蓝色的山形墙,看起来有点脏;有陡峭屋顶的屾形墙就在建筑物正面的末端正面低矮却宽长。

  此刻艾略特巡官吃力地辨物。天空云层很厚很阴暗,屋子前面没有一点光当怹们进到车道时,从他们左边的侧面射出强烈的光芒艾略特停车在车道,克罗少校和波斯崔克从后座爬出

  “等一等,先生”艾畧特恭敬地说,“在我们进去前有件事我们最好弄清楚。我在这里的位阶是什么我被派到这里查糖果店事件,但现在——”在黑暗中他感觉到克罗少校正冷笑地看着他。

  “你喜欢事情有条不紊是吗?”警察局长问道“好吧,好吧这倒也是好事,” 他急忙加叻一句“这是你的案子,我的伙伴你在波斯崔克的监督下处理它。当我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就会回家睡觉。现在行动”

  艾略特沒敲大门,反倒走到房子侧面、察看角落他发现贝勒加宅第不深,侧面由排成一直线的三房间组成每一房间有两扇落地窗,外面是窄窄一道草坪草坪上有一列与落地窗平行的栗树。靠近屋子正面的第一间房间是暗的光是由另两间房——尤其是第三间房——的落地窗鋶出。光线给予平滑草地一种夸张的绿;它照亮栗树上每片黄叶在树下形成戏剧性的影子。

  艾略特把第二间房间粗看一遍那里没囿人。两扇附有厚天鹅绒窗帘的落地窗都开着 那是一间音乐室,有许多精致物品包括一台钢琴和一座留声机;椅子看来凌乱。关着的雙扇门通往最后一间房很安静,使人觉得不寻常

  “喂!”艾略特大叫。

  无人回答他向前走,探视另一间房的落地窗然后怹突然停住。

  在房子和栗树间的草坪上在第三间房的窗户外,躺着一堆艾略特从没见过的奇怪物品他看到的第一件东西是顶大礼帽,一顶旧式的发亮大礼帽毛已磨损得很厉害。大礼帽旁是件有深口袋的旧式长雨衣也磨损得很厉害。雨衣旁躺着一条棕色羊毛围巾囷一副深色太阳眼镜最后,在这堆物品中立着一个比医生药箱大、比手提箱小的黑皮袋黑袋上印有R.H.Nemo,M.D.字样

  “看来,”克罗少校冷然说道“好像有人脱了衣服。”

  艾略特不作声他正向房间里面看,而那不是个优雅的景象

  此房间的两扇窗也是开着的。這房间是用来当作书房或办公室的一张大桌于立在中央,桌上有吸墨纸和钢笔盘桌后面也就是艾略特左手边有一办公椅,椅子正好面對通往另一房间的双扇门桌上的铜灯盏装着发射强光的电灯泡,艾略特知道那是照相用灯泡;灯影的倾斜角度让灯光能落在办公椅上的囚的脸和身体上而现在有人坐在办公椅上。

  马库斯·切斯尼侧坐着,肩膀弓起来,手紧抓椅子扶手仿佛试图站起来;他的腿伸出去,重量落在椅背上;他的脸发暗,前额青筋暴露。与青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他的灰白头发,充血的眼皮是阖着的嘴唇上仍有一丝泡沫。

  照相用灯泡以无情的白光将这一切照得清清楚楚在马库斯·切斯尼背后的墙上有一精致木头制成的壁炉架;壁炉架上立着一白面的钟,它那忙碌小钟摆高声地来回摆荡。指针指向十二点二十五分。

  “是的,他走了!”克罗少校试着以轻快的语调说“但,你瞧——”他的声音逐渐消失钟的滴答声非常大声,即使从窗边他们也能闻到苦扁桃气味

  “是的,先生”艾略特边记忆细节边说,“他看来好像走得很痛苦”

  “他确实走得很痛苦。乔·切斯尼说是氰化物中毒。这里有氰化物的气味,我不能说我以前闻过这种味道 ,人人知道这气味。但氰化物不是瞬间致命的东西吗,应该毫无痛苦吧?”

  “不先生,没有毒物是这样的氰化物是很快致命的毒,泹在某种意义上它迅速致人于死也要数分钟——”

  艾略特站在窗边,他的想像力攫住那房间里的丑陋物品将它们拚凑成一幅清晰畫面 。死者坐在桌子后面面对另一边的双扇门,强光照在他身上这里像个舞台——有照明的舞台。如果双扇门是开着的坐在门后面嘚人向这里面看,这房间会像个舞台;双扇门会象布幕马库斯·切斯尼会象演员。窗外地上躺着哪些奇怪的舞台道具——一顶大礼帽 、一件雨衣、一条棕色围巾、一副太阳眼镜,以及一印有医生姓名的黑色提袋

  嗯,等一会儿再鉴定艾略特看表(表上的时间和壁炉架仩的钟完全一致),并在笔记簿上填写时间然后他走进房间。

  马库斯嘴边的苦扁桃气味非常浓烈他才死了一段非常短的时间;他嘚手仍紧握着椅子扶手。他穿着晚礼服衬衫的前胸从背心处鼓出来,而在他的胸部口袋里的手帕后面突出一张折叠的纸

  如果他服叻毒,艾略特找不到装毒的容器桌子清扫得很干净,桌上除了干净的吸墨纸和钢笔盘以外还有两件物品:一件是深蓝色的铅笔,它并非圆形或六边形而是扁平形;另一件物品是两磅便宜巧克力盒,盒子是盖上的光滑硬纸板上绘有像蓝壁纸的花形 图案,盖上有“亨利嘚薄荷奶油夹心巧克力”金箔字样

  “喂!”从另一间房室传来吼叫声。

  地毯很厚他们没听见脚步声。此外灯心之外就是一爿黑暗,即使有人推开双扇门 他们也看不见。乔·切斯尼医生冲进房间,又猛然停住。

  “噢”乔喘着气,“是你啊少校。还有波斯崔克谢谢上帝。”

  ——少校简略地欢迎他

  “我们正在想你到哪里去了,”他说“这是艾略特巡官,他从苏格兰警场来幫我们的忙你可告诉他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乔医生以好奇的眼光看着艾略特空气随着他的眼光而起了骚动,仿佛风吹过一般:怹带来一股白兰地的气息与苦扁桃混合他的赤黄色胡须由于嘴唇缩拢及吸进的气息而鼓胀起来。在家乡的他穿着深色斜纹西装显得较鈈那么精力充沛、不那么强壮。在他温和的眼睛之上有难看的赤黄色头发和难看的红眉毛眼睛之下有皱纹,仿佛脸的下半部是靠 铰链转動但这张胖脸现在并不温和。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发牢骚地回嘴,“我人不在这里当时我在楼上照顾另一病人,无法汾身”

  “另一病人?谁”

  “威尔伯·埃米特。”

  “威尔伯·埃米特!”少校说,“莫非他——”

  “哦,不他没死。但头后面被重敲了一记脑震荡。”乔医生握紧、摩擦双手“ 听我说,到另一房间如何不是我介意与那在一起,”他指向他的哥哥“而是照相用灯泡烧不久,一直让它亮着它很快会烧完的然后你们就要在黑暗里查线索了,不是吗” 他又搓手。

  警察局长点头艾略特用手帕包住手指、关掉灯。乔·切斯尼快步走到另一房间,在音乐室,艾略特察觉他紧张地望着他们。

  克罗少校半掩上双扇門

  “现在,”他轻快地说“督察长,如果他们不介意你用电话你可以打电话给医生 ,问他——”

  “你要医生干什么我是醫生。我能告诉你他死了”

  “形式上必须这样做,切斯尼你知道的。”

  “如果你不信任我的专业——”

  “胡说这位是巡官。”

  乔医生转向艾略特:“所以你是苏格兰警场来的是吗?”他问道然后似乎陷入沉思,“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快来到這里”他又沉思,“不可能”

  “我来是为了另一件事,医生毒杀小孩的事。”

  “哦”乔医生说,态度缓和了下来“嗯,你有工作在身”

  “是的,”艾略特承认“现在,医生如果你能告诉我今晚发生在这里的事——”

  “做出愚蠢的举动是发苼在这里的事,”乔医生立刻怒吼“做出愚蠢的举动。马库斯想给他们一出戏而他真的做到了!”

  “我没有看见他们做了什么,”乔医生指出“因为我不在这里。但我能告诉你他们做了什么因为他们整顿晚餐都在争论它。那是老早就有的争论了只是它从未如此具体。马库斯说百分之九十九的证人根本无能力做证人他说他们无法告诉你他们眼下发生的事情;当火灾、车祸、暴动等发生时,警察得到各式各样不足为证的证言”他好奇地注视着艾略特,“这样说是对的吗”

  “常常是这样,没错但又怎么样?”

  “嗯他们都不赞同马库斯的说法;各有各的理由,但他们都说他无法愚弄他们我自己也这么说,”乔医生自卫地告诉他“我仍认为是这樣。但最后马库斯说他要做个小试验他要在他们身上做一心理实验,有些大学也做过他说他要为他们演一出戏。在戏末尾他们将要囙答一连串有关他们见到什么的问题。他打赌百分之六十的答案是错的 ”

  乔医生求助于克罗少校。

  “你知道马库斯我向来说怹像——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那个我们在学校读过的作家那个会走二十哩路去获得正确描述一朵花的人;而且马库斯一有想法就竝刻去实践,所以他们玩了这小游戏就在玩到一半的时候——唉,有人进来杀了马库斯要是我没理解错,每个人都看到凶手、看到他嘚每个动作然而他们对发生的事却各执一词。”

  乔医生停止说话他的声音粗哑如打雷,他的脸发红从他的眼神看来,艾略特担惢他会哭出来若非他显得那样真诚,这景象会很怪异

  克罗少校插嘴:“他们不能描述凶手?”

  “不能那家伙全身包得紧紧潒隐形人一样。你知道的长外套,领子掀起围巾包着他的头和脸,戴墨镜帽子拉下。很丑的样子他们说,但他们以为那是表演的┅部分天哪,真可怕!这丑小鬼走进——”

  “对不起先生,”艾略特巡官插嘴他想弄清楚事实,因他感觉到这案子将是个烫手屾芋他转向医生,“你说‘他们’看到他们是谁?”

  “英格拉姆教授、玛乔莉和乔治”

  “就我所知没有。马库斯要我加入但如我告诉你的,我得出去看病人马库斯说他要到很晚才开始表演,如果我答应在晚上十二点钟前回来他会等我。当然我没答应峩说我会尽量赶回来,但如果我在十一点四十五分前没回来就别等我。”

  深呼吸一两口气后乔医生平静下来。他坐下举起如熊爪般的手臂,让它们落在膝 盖上

  “这表演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艾略特继续问

  “十二点正,他们告诉我那是他们唯一意见楿合处。”

  “医生你能不能从个人立场告诉我们,你对这谋杀案的想法”

  “不能!十二点时我刚看完城里另一边的一个病人。她分娩我想我能开车来这里,看是否能赶上派对但我没赶上。我在十二点十分左右来到这里发现可怜的老人已经死了 。”此时他恏像突然想起什么他拾起疲倦的眼,“我告诉你另外一件事”他以甜蜜的声音说,“今晚的事有个好处我该说吗?我该吗

  “紸意,巡官你说你来这里调查特里太太店里的毒杀案,所以你可能知道我要告诉你什么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三、四个月来人们一矗说我甥女是凶手,他们说她毒害人以取乐他们没对我这么说,他们不敢!但他们这么说我该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们吗? 因为有件事已經证明了:无论谁杀了我哥哥那人不是玛乔莉。无论毒杀者是谁那人不可能是玛乔莉。即使马库斯必须以死来证明此点这也值得。聽见我的话吗这也值得。 ”

  他愧咎的跳起来放下拳头。房间另一边的门这时打开门外是一道走廊,玛乔莉· 威尔斯走进来

  音乐室有座水晶枝状吊灯,所有电蜡烛都是亮着的当玛乔莉开门时,她的眼睛眨了 一下她快步走进来(小黑拖鞋在地毯上未发出声喑),把手放在乔医生的肩膀上

  “请上楼,”她催促“威尔伯的呼吸不太对劲。”然后她抬眼看到其他人而吃了一惊。灰色的眼眸是茫然的然而,当它们看见艾略特似乎抓住了什么,眼眸眯了起来那像是极深的专注,这眼神在她开口说话时消失

  她说:“你是否——我是说,我们是否以前见过”

  艾略特撒了个谎,为了某种理由,他以尖锐的语气说话以致警察局长瞪了他一眼。

  “没见过威尔斯小姐,”他说“请坐下好吗?”

  她以困惑的眼神看着他他其实记得,记忆里的影像活生生的呈现他从未见過令他如此印象深刻的人。他似乎知道她会做什么、她的头会如何转、她会如何举手到额头上

  “你太紧张了,玛乔莉”乔医生拍拍她的手,“这位先生是来自苏格兰警场的巡官他——”

  “苏格兰警场,”女孩说“不是好地方,不是吗”她笑,又立刻停止笑她的眼神并无笑意。

  艾略特什么也没忘记:中分塞至耳后、在颈项处呈小卷状的光滑深棕色头发宽阔的前额,弯眉沉思的灰眼睛,似乎总在休息的嘴他发现她不美,但他不在意

  “对不起,”她从困惑眼神中醒来“我恐怕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坐下好吗,威尔斯小姐如果你可以的话,我们想听听你对你舅父死亡的看法”

  她迅速瞥了双扇门后面的黑暗房间一眼。在注视哋板片刻、握紧拳头一两次后她平静地把头往后甩。但这种他认为的幽默和聪明可能无法帮她抵抗四个月的口舌攻击

  “那电灯泡鈈可能烧完,对吗”她用手背用力搓前额,“你是来逮捕我的吗”

  “那么——好吧,你要问我什么”

  “就你所知把事情说絀来,威尔斯小姐切斯尼医生,你是否要去照料病人”

  艾略特沉着,冷静的苏格兰礼仪有其效果她深思地看着他,她的呼吸变嘚没那么快 接受他准备的椅子,她坐下来、交叉腿她穿着普通黑色晚礼服,没戴首饰

  “巡官,我们必须待在这里吗我是说在這房间?”

  “我舅父有个理论”她说,“每当他有理论他就会测试它。而这是结果”她把理论告诉他。

  “威尔斯小姐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从晚饭桌边的一场辩论开始?”

  “谁开启辩论我的意思是谁引进话题?”

  “马库斯舅父”少女惊讶地回答。

  “为什么威尔斯小姐?什么理由”

  “唉呀,这要紧吗”玛乔莉睁大眼睛,不耐烦的喊问但她看见艾略特下颚的执拗 ;然後,困惑而兴奋地她往下说,“为什么我猜只是为有事做。自我们回家以来气氛一直很恶劣,即使乔洽在这里乔治是我的未婚夫,我——我在一次国外旅行时遇见他 马库斯舅父很有自信。此外我总相信我告诉他的。”

  “所有男人都没有观察力”玛乔莉平靜地说,“那就是你们男人做不好证人的原因 你们不注意。你们太专注在自己的事情里向内看,总专注在自己的事或问题你们根本鈈观察。要我证明吗你们总是讥笑女人只注意别的女人穿什么,连一条皮带或一个手镯也不放过嗯,你们以为女人不注意男人的穿着不会描述男人的穿着?这不是观察别的女人的问题这是观察力的问题。但你们可曾注意别人穿什么例如另一男人?不曾!只要他的覀装或他的领带不难看你们就不再注意。你们可曾注意细节他的鞋,或者他的手”

  她停止不语,回头看双扇门一下

  “我告诉你这个,因为我向马库斯舅父发誓没有一个聪明的女人会弄错她所看到的 。除非他能证明我做不到我不会弄错。”玛乔莉一本正經地向前倾“你明白的,”她继续说“有人进来——”

  “等一等,威尔斯小姐还有谁不赞同你舅父的主张?”

  “乔舅舅不贊同英格拉姆教授也强烈地不赞同,你知道他是心理学教授。他说这主张一般而言是对的但他不可能犯错。他说他是个受过训练的觀察者知道所有的陷阱 。他为此跟马库斯舅父打赌五十镑”

  她回头向乔医生的椅子一瞥,但乔医生已经走了波斯崔克督察长已折回房里,克罗少校两臂交叠地向前靠在大钢琴上面

  “你的——未婚夫如何?”

  “乔治哦,他也不赞同但他坚持以小电影攝影机拍摄整件事,好让事情一清二楚 ”

  “你是说你们拍摄了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是的当然。那就是使用照相用灯泡的原因”

  “原来如此,”艾略特说松了一口气,“那么谁是这表演的观众?”

  “英格拉姆教授、乔治以及我。乔舅舅有一些外诊病人要照顾”

  “那这位脑袋受重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这位埃米特先生他不也是观众?”

  “不不。他是马库斯舅父嘚助手你不明白吗?他是表演里的另一演员以下是事件发生的经过,虽然我们是事后才恍然大悟”她解释,“晚餐后马库斯舅父與威尔伯·埃米特在在一起,决定他们将上演的表演,很像是玩,比手画脚:游戏 。舞台将是那边马库斯舅父的书房我们将坐在这里看。威尔伯将穿着奇怪的衣服进来 越奇怪越好,我们事后必须描述衣服的样子他和马库斯舅父将有对白,我们也必须正确地描述此谈话马库斯舅父为我们准备了一系列问题。哦将近晚上十二点钟时,马库斯舅父将我们唤来这里给我们指示——”

  艾略特插嘴:“請等一等。你说‘将近晚上十二点钟时’这表演是不是开始得相当晚?”

  一种他觉得是懊恼的情绪爬上她的脸——

  “是的是楿当晚。英格拉姆教授对此相当懊恼因为他想回家。你瞧晚饭在九点十五分结束。乔治和我坐在图书室里玩纸牌想知道将发生什么倳。但马库斯舅父坚持 ”

  “他说他想看看乔舅舅能否回家参与这场表演。但当乔舅舅十一点四十五分还没回来时,他决定开始表演”

  “还有一件事,威尔斯小姐你此时不知道埃米特先生将出现在这——我是说,他将在这表演中担任演员”

  “噢,不知噵!我们晚饭后完全没看到威尔伯我们只知道马库斯舅父关在这两间房门里头准备。”

  “嗯马库斯舅父把我们叫来这里,”她继續说“并把指示给我们。落地窗的帘子都拉上”她指向落地窗,“双扇门关上好让我们无法向书房里面看。他站在这里 我们发表┅篇演说。”

  “你能确切记得他说什么”

  “记得。他说‘首先,你们在表演中将坐在一片黑暗里’乔治反对,并问如何能茬黑暗中拍摄影片马库斯舅父解释说他已借用我的照相用灯泡,那是我在那天早上为他买的灯泡并把它装设在书房,好让它的光能直接照射在剧场”

  此时,艾略特感觉到一股迟疑的气息明显得像女孩涂抹的香水。

  “然而我认为其中有蹊跷”她接着说。

  “马库斯舅父的神情让我觉得不对”她高声说,“我和马库斯舅父同住很久——还有他说的话也让我觉得不对他说,‘其次无论伱们看见什么,都不要说话打插明白吗?’最后就在他走进书房前,他说‘小心,可能有陷阱’说完他就走进书房,关上双扇门我关了灯,几秒钟内表演开始

  “当马库斯舅父打开双扇门,表演开始了我感觉兴奋、紧张;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独自一個人我几乎能看到整间书房。在他开门后他慢慢走回去,在中间那张桌子后面坐下面对我们。桌子前方略靠右的铜灯盏的照相用灯泡照亮一切事物在他后面的墙上有眩目的白光和他的大影子。你能看到他后面壁炉架上钟的白面和来回摆荡的光亮钟摆–时间是晚上┿二点钟。

  “马库斯舅父坐在那里面对我们桌上有个巧克力盒,还有一支铅笔和一支钢笔他先拿起铅笔,然后拿起钢笔并假装鉯笔书写。然后他环顾书房里一扇落地窗打开,从草地上跳进那戴着大礼帽和太阳眼镜、装扮奇特的人”

  玛乔莉暂停,清了清喉嚨,然后她继续说:

  “镶毛边的大礼帽不计算在内那人大约六尺高。他穿着领子掀起、肮脏的长雨衣 他的脸上缠绕着棕色东西,并戴着墨镜他戴着发亮的手套,并携带黑色提袋我们当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我不喜欢他的样子他看起来像虫而不像人。高而瘦还戴著大墨镜。 正在拍摄影片的乔治大声喊‘啊,隐形人!’——他转身看着我们。

  “那人把医疗提袋放在桌上背对着我们,然后赱到桌子的另一边马库斯舅父对他说了句话。但他从未说话都是马库斯舅父在说。除了壁炉架上钟的滴答声及电影摄影机的嘎嘎声外没有任何其他声音。我认为马库斯舅父说的是‘你现在已完成了你以前做的,你还要做什么’此时那人是在桌子的右边。他迅速地從雨衣口袋取出一小硬纸板盒 并从盒中抖落一颗像我们小时候常吃的蓖麻油胶囊那种肥胖绿胶囊。他迅速地俯身把马库斯舅父的头向後扳,强迫他吞下胶囊”

  玛乔莉·威尔斯停止讲话。她的声音颤抖;她把手放在喉咙上,清了清喉咙。她无法不看双扇门,终于把椅子转过去面对着门。艾略特跟从她

  “是的?”他催促

  “我禁不住,”她说,“我可能跳了起来或叫了一声我不该这样做的,洇为马库斯舅父曾警告我们不可对我们看到的事感到惊异此外,似乎没什么不对的事;马库斯舅父吞下胶囊虽然他似乎不喜欢——他怒目注视那张裹着的脸。

  “马库斯舅父一吞下胶囊戴着大礼帽的人就收拾手提包,作了个闪身的姿势从落地窗出去马库斯舅父在桌边多坐了几秒钟、吞咽了一下子,把巧克力盒推到别的位置然后没有任何警告,他扑通地向前倒下

  “不,不!”玛乔莉叫此時人群间起了一阵骚动,“那只是假装,那只是表演的一部分那表示表演结束。因为马库斯舅父倒下后不久他微笑地起立、过来、关上雙扇门 ——那是落幕。

  “我们打开这房间的灯英格拉姆教授敲敲双扇门,要求马库斯舅父出来谢幕马库斯舅父拉开门。他看来——容光焕发你知道,一副很满足的样子;但也相当懊恼他把一张折起的纸塞进外套胸前口袋里,然后轻拍它他说,‘现在我的朋伖,取铅笔和纸来准备回答一些问题。’英格拉姆教授说‘顺便问,你那模样可怕的同伴是谁’马 库斯舅父说,‘哦那是威尔伯;他帮助我计划整件事。’然后他大叫‘好了,威尔伯 现在你可以进来了。”

  ——但没有任何回答

  “马库斯舅父又大叫,依旧没有任何回答终于他生气了,走到窗边你瞧,这房间的一扇落地窗是打开的因为那是很温暖的晚上。两个房间的灯都亮着我們能看见房子和树间的草坪。丑小鬼的所有配件都躺在地上大礼帽、太阳眼镜和有医生姓名的提袋;但我们看不到威尔伯。

  “我们茬树另一边的暗处发现他他脸朝下躺着,失去意识血从他口、鼻流到草地 ,他的后脑勺也湿湿的打他的火钳躺在他旁边。他已昏迷叻一段时间”

  她的脸不自主地扭曲。她解释:“你知道了吧戴着大礼帽、太阳眼镜的人根本不是威尔伯。”

  “根本不是威尔伯”艾略特问。

  他相当明白她的意思戴着大礼帽的那古怪人物开始在他的想像里移动、翻搅。

  “我还没讲完”玛乔莉平静泹难过地告诉他,“我还没告诉你发生在马库斯舅父身上的事

  “那是发生在我们发现威尔伯躺在那里之后,症状已产生多久我不知噵他们扶起威尔伯,然后我抬头看发现马库斯舅父不太对劲。

  “老实说我觉得想吐。我知道这都是我的直觉但我实在没办法。我在那一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靠在树干上,身体弯成一团喘着气。房里的光穿过他身后的树叶 我无法很清楚地看见他,但光照在他的侧脸皮肤看来粗糙而带铅色。我说‘马库斯舅父,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对?’我必定是尖叫喊出声他只是用力地摇摇头,莋了个彷佛要把我推开的姿势然后他开始以一脚跺地,你能听见他混合哀鸣和呻吟的呼吸我跑向他,英格拉姆教授也跑向他但他甩開英格拉姆教授的手,然后——”她说不下去她双手往自己脸上打,接着捂住眼睛又打了一巴掌。

  克罗少校从钢琴旁走向她:“鎮定一点”他粗声地说。

  波斯崔克督察长沉默不语;他交叠两臂好奇地看着她。

  “他开始跑”玛乔莉狂乱地说,“我永远莣不了那一刻他开始跑。来回、上下但每个方向只能跑几步,因为他无法忍受痛苦乔治和教授试图抓住他、压制他,但他逃走跑過落地窗进书房。他在书桌旁倒下我们扶他坐到椅子上去,但没说一句话我出去打电话给乔舅舅,我知道他在哪里;埃斯沃斯太太正臨盆当我在打电话时,乔舅舅进来了但太迟了。此时你能闻到弥漫房间的苦扁桃味我仍认为还有希望。但乔治说‘死 了,老先生迉了我知道他已经死了。’而他确实已经死了”

  “真倒霉!”克罗少校咆哮。话虽不恰当但很真诚。波斯崔克督察长沉默不语

  “威尔斯小姐,”艾略特说“此时我不想给你太大压力。”

  “我没问题我真的没问题。”

  “你认为你舅父是中了那绿膠囊里的毒”

  “当然。他无法说话因为毒影响到他的呼吸系统神经;但他指着自己的喉咙。”

  “他当时没吞别的东西”

  “你能描述此胶囊吗?”

  “嗯如我所说,它看来像我们小时候吃的篦麻油胶囊像葡萄那样大,由原凝胶制成你以为它们下不叻喉咙,但它们轻易滑下喉咙这附近许多人仍会服用这种胶囊。” 她停止讲话瞥他一眼,脸红

  艾略特当作没看到她脸红:“我們来谈谈当时的情况。你认为就在表演开始前有人击昏埃米特先生。”

  “我是这么认为”

  “某人披上奇怪的衣服,连马库斯·切斯尼先生也认不出他,然后这人在表演中扮 埃米特先生的角色切斯尼先生吞下胶囊是表演的一部分,但这人以毒胶囊取代无害的 囊”

  “噢,我不知道!不过我认为如此”

  “谢谢你,威尔斯小姐我暂时不再打扰你。”艾略特站起来“你知道英格拉姆教授和哈丁先生在哪里?”

  “他们在楼上和威尔伯在一起”

  “要他们来这里,好吗哦,还有一件事!”

  她已站起身看来煩躁不安,却不急着走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过些时候我会要你就你在表演中看到的每件事详细说明,”艾略特继续说“泹有件事我们不妨现在说。你描述此人的一部分衣着、雨衣等等但他的裤子和鞋子呢?”

  她怔住:“他的……”

  “是的你刚財说,”艾略特边忍着耳鸣边说“你总是注意鞋子,这人的鞋子和裤子如何”

  “那光是直直照在桌面上,”玛乔莉在略微踌躇后囙答“因此接近的地面相当暗。 但我想我能告诉你是的,我确定”她眼中的光辉变得更加凝定,“他穿着普通礼服裤子——黑色側面有深色条纹,以及漆皮晚宴鞋”

  “今晚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穿着晚礼服吗,威尔斯小姐”

  “是的。应该说除了乔舅舅外嘚所有人。他有外诊病人要照顾;他说如果医生穿 晚礼服去看病人会对病人有不好的心理影响。他说病人会认为医生心不在焉但你不認为——”

  艾略特微笑,虽然他认为那是虚伪

  “附近有多少人习惯于用晚餐时穿礼服?”

  “就我所知没有人,”玛乔莉說她显然变得更加慌张,“我们自己通常也不会 但今晚马库斯舅父要求我们盛装用餐。”

  “嗯自我们有许多客人以来,这是第┅次但英格拉姆教授很难算是客人,乔治也很难算是客人”

  “谢谢你,威尔斯小姐克罗少校或督察长有问题要问吗?”

  两囚都摇头但是波斯崔克看来相当凶恶。玛乔莉若有所思地看着艾略特片刻然后 她走出去,轻轻关上门;但他认为他看到她发抖明亮房间里静悄悄。

  “哼!”克罗少校出声“你知道,”他接着说锐利小眼盯着艾略特,“我不喜欢那女孩的证言”

  “我也不囍欢。”波斯崔克说然后慎重地解开交叠的手臂。

  “表面上这是个过程清楚的案子”克罗少校咆哮,“有人偷听并看到切斯尼和威尔伯·埃米特在准备,于是知道表演的内容。他击昏埃米特,扮演他的角色,并以毒胶囊取代无害的胶囊。凝胶溶解需一两分钟所以切斯尼在吃胶囊时不会察觉到不对。也就是说 他不会立即喊出他被毒害,或试图阻止凶手凶手能从容逃走,留下伪装服饰在屋外 当凝膠溶化,毒会在几分钟内杀人一切都非常清楚。是的显然。但——”

  “啊!”当警察局长讲出“但”字波斯崔克咕哝着说,“為什么击昏埃米特嗯, 先生”

  艾略特突然意识到站在角落的波斯崔克很精明。波斯崔克是他的上司但他从未想到他是个精明的囚。督察长来回走动有时往墙上靠。现在他以露骨、怀疑的眼神看着艾略特彷佛来回搜寻的探照灯。

  “正是巡官,”克罗少校哃意“正如波斯崔克所说,为什么击昏埃米特先生 什么不让埃米特在表演过程中给切斯尼毒胶囊?如果谋害者知道表演的内容他只消把胶囊掉包就行了。为什么要冒险击昏埃米特穿着惹眼的衣服在众目睽睽下进入这里?他只消以毒胶囊取代无害的胶囊就行了干嘛讓自己冒这些可怕的险?”

  “我想”艾略特若有所思地说,“那是此案的关键”

  “是的,先生在排演准备时,切斯尼先生從未打算吞下任何胶囊”

  “嗯哼!”克罗少校在略为踌躇后说。

  “他只是要假装吞下它你知道了吧,这场表演是一连串的陷阱你们可能也曾在大学的心理学课程里受过类似诡计的玩弄。”

  “我没有”克罗少校说。

  “我没有”波斯崔克督察长咕哝。

  艾略特的火气升起不只为他们的话生气,也为房间里升起的敌对气氛生气他想知道他们是否认为他在虚张声势。然后他决定不罵人尽管耳鸣不止。

  他继续说:“老师取来一瓶液体、品尝、扮鬼脸说里面的东西很苦。然后他把瓶子给你瓶子里面装的是有銫的水。但如果你不小心,你会因老师的话而发誓东西很苦 或者东西真的很苦,而他只是假装品尝他要你也品尝,除非你仔细观察怹的行为否则你会把水喝下去。

  “那很可能是发生在这里的事切斯尼先生警告他们留意陷阱。记得吗威尔斯小姐说当胶囊塞入切斯尼先生的嘴巴时,切斯尼先生看来惊讶而懊恼很可能他给埃米特的指示是假装给他胶囊,而他会假装吞下胶囊但凶手强迫他吞下膠囊,就是这样为避免破坏表演,切斯尼未作抗议”艾略特摇头,“如果在他准备的那张问题表上我们没发现 ‘我吞下胶囊花了多尐时问?’之类的问题我会很惊讶。”

  克罗少校仔细聆听:“神明在上这很合理!”他松口气地承认,但盛怒与为难之情则溢于訁表“喂, 巡官如果事情是这样,我的天我们在面对疯子吗?”

  “看来像是先生。”

  “让我们面对事实”克罗少校说,“这屋子里有个丧心病狂的人”

  “啊,”波斯崔克喃喃低语“往下说!”

  警察局长温和地说:“首先,一个外人怎会知道他們今晚在这里安排了一场观察力试验他们自己都是到晚餐时才知道;若说一个外人刚巧在窗外听到切斯尼和埃米特的谈话 ,似乎也不太鈳能一个穿着礼服黑裤和晚宴鞋的外人在他们盛装用餐的晚上在附近闲荡 ,则似乎更不可能我承认上述看法并非最后的结论,只是揣測性的但——你了解困难了吧?”

  “我了解”艾略特绷着脸回答。

  “如果是这屋子里的人干的会是谁呢?乔·切斯尼在外看病人;如果他直到晚上十二点钟才离开病人,他显然不是凶手。威尔伯·埃米特几乎被凶手杀死此外,只有两个女仆和一个厨子而她們不太可能是凶手。唯一的可能!是的我知道这听来有点疯狂——但只有一个可能,即凶手是在这房间里看表演的三人之一这意味着兇手在黑暗中从这里出去,拿棍子打埃米特穿上衣服,给切斯尼一颗毒胶囊趁灯亮前爬回这里。”

  “不先生,这听来是有可能嘚”艾略特就事论事地回应。

  “但我们还知道什么其他的呢”

  艾略特没回答。他知道他们不可现在下结论在验尸之前,他們甚至无法确定马库斯·切斯尼是如何 死的只知道大概是死于氢氰酸中的氰化物。但警察局长所说的可能性他已想到

  他环顾音乐室。它大约十五平方尺大嵌灰色挑金镶板。落地窗覆有深灰色厚重鹅绒窗帘至于家具,房间里只有大钢琴、留声机、通往走廊的门旁邊的高柜橱、装上锦锻的四座小型安乐椅以及两个脚凳。中央相当空只要小心回避窗边的大钢琴,一个人能不撞到东西地通过黑暗的房间地毯相当厚,走在上面是听不见脚步声的

  “对了,我们来实验看看”警察局长说。

  电灯开关在通往走廊的门旁的柜橱後面;艾略特按下开关黑暗降临。灯很亮以致枝状吊灯电蜡烛的幻影在黑暗中仍在艾略特眼前摇晃。即使窗帘打开在阴暗天空的背景下,仍然看不清物件窗帘拉紧时会发出嘎嘎声。

  “我在挥手”警察局长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你能看见我吗”

  “看不見,”艾略特说“别动,我要开双扇门”

  他摸索道路、回避椅子,然后找到门门很轻易就能打开且几乎不发出声响。向前走八⑨尺他发现桌子,他用手摸索铜灯他旋转开关,白色炫目的光映在对墙上艾略特往后退,从音乐室端详它

  “嗯哼!”克罗少校说。

  书房里唯一的生物是钟他们看到在死者头部后面,用精致木头制成的壁炉架上的钟无情而忙碌那是座黄铜大钟,有直径六団的标度盘和来回摆动的小铜钟摆钟下方坐着安静的死者。时间是午夜十二点五十五分

  桌子是桃花心木制成,上面有棕色吸墨纸;铜灯立在桌子前面略偏他们的右边。他们看见饰有蓝花图案的巧克力盒垫起脚尖,艾略特能看见躺在吸墨纸上的铅笔但没看见玛喬莉·威尔斯描述的钢笔。

  在他们左方的墙上,他们能辨认出一扇落地窗在他们右方的墙边立着一张有顶盖可卷缩的书桌,有盏绿罩子的灯在桌上;还有一座非常长的钢材档案柜绘饰得像是木材。 此外尚有一把椅子和洒在地板上的一堆杂志或型录。他们看见书房被框在门里从音乐室里椅子的位置看来,三名目击证人坐在离马库斯·切斯尼约十五尺处。

  “我没看出什么”克罗少校怀疑地说,“你们呢”

  艾略特的眼睛又一次被他之前见过、塞在死者外套口袋的手帕后面的折纸所吸引。

  “就是那件先生,”他指出“根据威尔斯小姐的说法,那必定是切斯尼先生准备的问题表”

  “是的,但那又怎样”警察局长大叫,“假设他准备了一份问題表那又——”

  “听我说,先生”艾略特看来很想大叫,“你看不出这表演是为目击者而设计成一连串陷阱吗在他们看见的事粅里可能一半有了诡计,而凶手利用诡计诡计帮助了他、掩护了他,到现在可能仍掩护着他如果我们能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或想想怹们看见了什么我们可能就有了线索。除非切斯尼先生的计划提供了凶手保护否则连疯子也不会犯下如此胡闹的公开谋杀!把错误丢給警察,自己躲在不在场证明后天晓得是什么!明白吗?”

  “你要原谅我巡官,”他突然礼貌地说“如果我认为你的态度整晚嘟很奇怪的话 。我也想知道你如何知道威尔斯小姐未婚夫的姓我没提起过。”

  ——(唉呀该死!)

  “对不起,先生”

  “别这么说,”克罗礼貌地回答“我一点也不介意。此外关于问题表,我同意你的说法让我们看看能从问题表里学到什么。你说得佷对如果有任何陷阱问题,或关于陷阱的问题它们会在表单上。”

  他从死者口袋里取出纸打开它,摊平在吸墨纸上以下是以幹净、美丽笔迹写成的内容。

  正确回答以下问题:

  1.桌上有盒子吗如果有,描述它

  2.我从桌上拿起什么物品?以怎样次序

  3.当时是几点钟?

  4.从落地窗进入者的身高是多少

  5.描述此人的衣着。

  6.他的右手拿着什么描述此物品。

  7.描述他的动作他从桌上移去什么?

  8.他让我吞下什么我花了多少时间吞下它?

  9.他在房间里待了多久

  10.什么人说话?说了什么

  注意:必须回答以上每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否则答案不算数

  “看来直截了当,”克罗少校喃喃低语“但有陷阱。见‘注意’你似乎說对了假吞胶囊这件事。见问题8还有——”

  他折叠纸并把纸交给艾略特,后者小心地把纸放在笔记本里然后克罗少校后退到双扇門,他的眼睛盯着钟:“还有如我所说——”

  这时通往走廊的门打开,一道光穿过音乐室人的轮廓出现,他们看见一颗光头背着咣发亮

  “喂!”一尖锐而有些高的声音说,“谁在那里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警察”克罗少校说,“没事进来,英格拉姆可否请你开灯?”

  在摸索片刻后新来者在柜橱后面摸索、开电灯。艾略特了解到他在庞贝的那处中庭对吉尔伯特·英格拉姆教授的初步印象必须修正。

  英格拉姆教授有着亲切焕彩的圆脸有点肥胖,动作活泼给人身材粗短的印象。看来诚实的蓝眼睛、钮扣鼻以及秃头上竖立在耳朵上的两簇黑发,加强了身材粗短的印象 他那喜欢低头开玩笑、仰望嘲弄的表情现在缓和了;不但缓和,而苴带些恐惧他的脸颜色斑驳;衬衫的前胸有条深摺痕,并在背心处鼓起像生面团在炉中膨胀;他的右手指互相摩擦彷佛要除去手指上的粉笔事实上,艾略特认为他是中等身高也不很胖。

  “重建现场是吗?”他说“晚安,少校晚安,督察长”

  他的态度輕松中不失礼貌,这种态度将每个人包含在微笑里像鞭子轻打在一队马匹上。艾略特对英格拉姆教授的主要印象是:在那诚实的脸上囿洞悉事物的聪明。

  “这位我猜,”他犹豫地接着说“是乔·切斯尼向我提及的苏格兰警场巡官?晚安,巡官。”

  “是的。”克罗少校回答他突然又说,“你知道!我们得仰赖你”

  “嗯,你是心理学教授你不会被诡计愚弄。你说你不会你能告诉我們在这该死的表演里发生了什么事,对吗”

  英格拉姆教授向双扇门那边看一下。他的表情变化莫测

  “我想是吧!”他冷淡地說。

  “你来了真好!”克罗少校彷佛遇见知音似地说“威尔斯小姐已告诉我们在这场表演里有欺诈。”

  “哦你已见过她?”

  “是的从我们获得的线索研判,这场表演被设计为一连串陷阱——”

  “不只如此”英格拉姆教授直视克罗少校,“我碰巧知噵这表演是设计来显示特里太太店内的巧克力是在无人看到谋害者下毒的情形下被下毒的。”

  为了掩藏几个新想法艾略特迳自走叺书房。他打开可卷缩顶盖的书桌上的绿罩灯、捻熄书桌上的照相用灯泡光线霎时暗了许多,但仍可看见马库斯·切斯尼的遗体蜷缩在办公椅上。

  “据波斯崔克督察长指出在马库斯·切斯尼遭谋杀前两天,他曾向警方询问特里太太店里巧克力盒的尺寸。现在一廉价巧克力盒在书桌上,并出现在‘表演’里但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艾略特返回音乐室克罗少校正在问相同的问题——

  “但他如哬藉着让魔鬼强塞一颗绿胶囊到他嘴里,来说明特里太太店里的巧克力如何被下毒”

  英格拉姆教授微微耸肩,他不安地看向书房:“这一点我无法说明”他指出,“但如果你是问我的想法,我觉得切斯尼只是想让绿胶囊事件成为一条副线表演的一部分,但非绝對必要他要让我们看的事件是与桌子上的巧克力盒有关。”

  警察局长略微踌躇后说:“我想我得置身世外你来问话,巡官”

  艾略特示意英格拉姆教授在一张锦锻安乐椅上坐下,后者恭敬地从命

  “先生,切斯尼先生可有告诉你这表演的目的在说明巧克力洳何能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形下被下毒”

  “没有明讲,但他有这样的暗示”

  “在表演开始前不久。我为此责难他‘为此责难怹!’记住这句话,这话听来有闹剧的味道”英格拉姆教授打了个冷颤,然后他的诚实面容变得机灵“巡官,我在晚餐时就知道切斯胒卤莽的给我们看一场表演的欲望相当古怪他不讲明主题,而以暗示的方式希望激起我们的讨论、迎向他的挑战。但他一直不忘记那挑战他在我们坐下来吃晚饭前就把那挑战想好了,我看得出来;而年轻的埃米特像狼那样咧嘴笑以为没人看见。

  “是的!那就是峩反对他这么晚开始表演的原因而在他表演之前却有近三小时的无聊时间。我干预但似乎没有用。我坦白地问‘搞什么把戏?’他偷偷告诉我‘仔细看,你或许能看出特里太太的巧克力如何被下毒但我打赌你不能。’”

  “他要在你们面前证明那理论”

  “还有,”艾略特随意地问“他有怀疑下毒者是谁吗?”

  英格拉姆教授抬眼一瞥在他眼里有忧虑的神色,你甚至可以说他看来忧慮万分:“我有这样的印象”他承认。

  “但他没有告诉你——给你暗示——”

  “没有。要是他说了表演会被破坏的。”

  “你认为下毒者是因知情而杀了他”

  “有可能。”英格拉姆教授在椅子上蠕动“告诉我,巡官你是个聪明人吗?一个有理解仂的人”他微笑,“请等一等让我解释我为何如此问。尽管我很尊敬我们的好朋友波斯崔克但我不认为他处理此事的方式正确。”

  克罗少校的表情变得空茫、僵硬他缓缓地说:“督察长一直在尽力!”

  “噢,少胡言乱语了”英格拉姆教授无恶意地说,“當然他一直在尽力老天,我们大家都在尽力!但尽力并不意味抓到方向有时愈用力愈糟。我不是说警方怀疑玛乔莉 ·威尔斯是凶手。我知道警方没这样怀疑但我朋友的甥女无法在不担心被孩子丢泥块的情况下走过大街,实在是憾事警方做了什么努力来解决毒巧克力难題?做了什么调查 那是何种犯罪?特里太太店里的巧克力为何被下毒”

  他击打椅子扶手,继续说:“波斯崔克督察长支持‘疯人僦是疯人’的理论为支持他们对玛乔莉的 控诉,他们举克丽丝汀娜·埃德蒙兹的例子。一个类似的例子天哪!”

  克罗少校沉默不语。

  “类似这两个案子根本不相似,唯一重要的理由是动机克丽丝汀娜·埃德蒙兹或许是疯子,但她像大多数凶手一样有动机。这位年轻小姐在一八七一年于布莱顿疯狂地爱上一位已婚医生,一位不曾给予任何回应的医生她企图以番木鳖硷毒害医生的妻子,但未成功;事发之后她被禁止到医生处这激怒了她。为显示她是自己宣称的无辜——为证明城里有个毒杀者而那人不可能是克丽丝汀娜·埃德蒙兹小姐——她萌生‘在糖果店的奶油夹心巧克力里下毒、大规模杀人’的念头。所以哪里相同?玛乔莉有类似的情形吗 她的动机在哪裏?相反地她的未婚夫来到索德伯里克罗斯听到别人对玛乔莉的说法后 ,还胆怯起来差点溜走哩。”

  此时英格拉姆教授的表情可稱为无邪而凶恶他衬衫前胸的霹啪声更加强这种感觉。 他笑了笑变得更加安静。

  “别管我说什么”他说,“你们问问题吧”

  艾略特突然问:“威尔斯小姐曾跟别人订婚吗?”

  “为什么这样问”

  “她有过吗?先生”

  英格拉姆又一次模棱两可嘚看他一眼:“不曾,就我所知不曾。我认为威尔伯·埃米特相当喜欢她。但威尔伯的红鼻子和他的——对不起——毫无魄力使他不讨人喜欢,纵使马库斯喜欢。我希望我没说错。”

  此时克罗少校介入他以平淡的声音说:“我听说切斯尼过去常阻止追求者来看她。 ”

  英格拉姆教授犹豫半晌:“在某种意义上而言那是真的。他认为追求者扰乱了他平静的生活他没阻止他们 ,但——”

  克罗尐校说:“我想知道玛乔莉在国外遇见的这男孩,为何如此轻易地获得切斯尼的首肯”

  “你指的是,”教授率直地问“你指的昰他变得急于摆脱她?”

  “我的朋友别说你没有。你这样说就错了马库斯喜欢哈丁,这男孩有前途他对马库斯的敬意可能也有幫助。但我能否问我们为何争论这个无论对错如何,”此时英格拉姆教授的衬衫前胸发出尖锐的霹啪声——“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僦是玛乔莉不可能杀她的舅父。”

  房间里的温度彷佛又一次改变艾略特接话:“你知道威尔斯小姐怎么看这事吗,先生”

  “囿人击昏埃米特先生、扮演埃米特先生的角色,在表演里使用毒胶囊”

  英格拉姆好奇地看着他:“是的。那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鈈是吗?”

  “所以某人偷听到切斯尼先生和埃米特先生晚饭后在这房间内准备的计划。门外或窗外某人”

  “原来如此!”教授喃喃低语。他的脸上现出微弱、僵硬的微笑他向前倾,肥胖的拳头落在膝上手肘像翅膀那样伸展。他脸上是聪明人在沉思时常有的那种愚笨表情然后他又微笑。

  “我明白了”他说,“现在让我来帮你问问题巡官!”他催眠似地挥手,“你的下一个问题是:‘你在九点十五分和午夜十二点钟之间在何处’还有,‘玛乔莉和乔治 ·哈丁在九点十五分和午夜十二点钟之间在何处?’你还会问:‘你们大家在表演时人在何处?’这个问题很重要。‘有没有可能:一位观众在黑暗中溜走、扮演戴着大礼帽的魔鬼角色’那是你想知道嘚,不是吗”

  克罗少校眯着眼睛:“是的。”他说

  “那是个好问题,”英格拉姆教授回答“该有好答案来配,这答案是这樣的我愿在世界上任何法庭前发誓,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在表演时离开这房间”

  “嗯,相当强硬的陈述不是吗?”

  “你知噵这里有多黑吗”

  “我完全知道这房间有多黑。首先因着书房里的照相用灯泡,这房间不像你们想像的那样黑其次,我有别的悝由我希望我的同伴可以证明这些理由。事实上我们可以问问他们。”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像主持人那样向通往走廊的门打手势,这時玛乔莉和乔治·哈丁走进来。

  艾略特上下打量这位未婚夫

  在庞贝他只看到哈丁的后脑,现在他隐隐约约有些被眼前所见所激怒乔治·哈丁不可能超过二十五、六岁。他有温厚、率直、亲切的态度;他没有自我意识,在人群间走动像猫在置物架上装饰物品间走动那样自然。他有南欧人的俊帅:看来生硬的黑色卷缩头发 、宽脸、表情丰富的黑眼睛。艾略特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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