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已觉余已长成

阅读《项脊轩志》语段,回答后面问题。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余稍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墙周庭,以当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旧时栏,亦遂增胜。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簌有声,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然予居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悲。先是,庭中通南北为一。迨诸父异爨,内外多置小门墙,往往而是。东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鸡栖于厅。庭中始为篱,已为墙,凡再变矣。家有老妪,尝居于此。妪,先大母婢也,乳二世,先妣抚之甚厚。室西连于中闺,先妣尝一至。妪每谓余予曰:“某所,而母立于兹。”妪又曰:“汝姊在吾怀,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门扉曰:‘儿寒乎?欲食乎?’吾从板外相为应答……”语未毕,余泣,妪亦泣。余自束发,读书轩中,一日,大母过余曰:“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比去,以手阖门,自语曰:“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顷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间执此以朝,他日汝当用之!”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禁。轩东,故尝为厨,人往,从轩前过。余扃牖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辨人。轩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护者。余既为此志,后五年,吾妻来归,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事,或凭几学书。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坏不修。其后二年,余久卧病无聊,乃使人复葺南阁子,其制稍异于前,然自启余多在外,不常居。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小题1】对下列加点词语的解释全对的一组是(
) A.雨泽下注(流入)先妣抚(抚摸)之甚厚B.室始洞然(宽畅的样子)以手阖(关闭)门C.迨(等到)诸父异爨往往(到处)而是D.风移影动,珊珊(缓慢的样子)可爱室西连于中闺(内室)【小题2】下列各组句子中加点词的意义和用法相同的一项是(
) A.久之,能以足音辨人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间执此以朝B.顷之,持一象笏至他日汝当用之 C.而庭阶寂寂呱呱而泣D.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而母立于兹【小题3】 最后一段文字,写到有关亡妻的几件事:“凭几学书”、“归宁述语”和“手植枇杷”,对这种写作的安排,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这几件事均与“项脊轩”有关,又可表怀念亡妻之意。B.本文主题在“念旧”,由物及人,亡妻几件事的补记应是顺理成章。C.枇杷树在这里有象征意义,“亭亭如盖”象征了自己对亡妻排遣不开的浓浓恋情。D.三个细节平实真切,尤其是最后一个细节意味深长,融入了作者绵绵不尽之思。【小题4】将选文中划线句子翻译成现代汉语。(每题2分)(1)东犬西吠,客逾庖而宴。(2)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崔松||我与二宁
我与二宁初中、高中同窗五年,很是要好。
二宁生长在高知家庭,其父曾任中央某部委所属设计院副总工程师。我最早见二宁父亲时,老人家正走背点,被污蔑为反动学术权威靠边站;其母因为长得象民国时期影后——胡蝶,且是技术尖子,加之出身不好,造反派无中生有硬说她是台湾特务。所以那时二宁做人做事很是低调。
初二年级时,我第一次去二宁家里,二宁家有一台苏联造台式放唱机,还有一叠胶板唱片。我好奇,于是二宁打开机器,掀起上盖放了张唱片进去。随之,音乐响起,十分美妙,象雨露滋润着干涸心田。这声音,远比满大街革命歌曲好听得多了。
我记得清楚,唱片标明歌曲是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的影片《草原上的人们》插曲,但不是广为传唱的《敖包相会》,也不是《我们打死了野狼》,而是另外一首,歌词是这样的:
象箭儿一样的射过来了
那是我们的马群
象白云一样的飘过来了
那是我们的羊群
我们伟大的祖国繁荣富强
花开遍野,花开遍野
我们伟大的人民幸福安康
充满希望,充满希望
这首歌意境幽远,曲调绵长,听着它你能感受到草原辽阔,苍穹高远,万方和平。
之后去二宁家必听这首歌,所以这首歌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竟能熟唱。后来工作了有了一定职位,免不了的应酬,酒喝八分人已醉,我就激动不已总会高歌一曲,唱得就是这首歌。大多时候听得人都说不知道这首歌的出处,我有点遗憾。但是我依旧孤芳自赏,照唱不误。
凡事儿终会有知音,一次去吉林长春出差,厂家招待游玩著名景点松花湖,晚间宴会之上,几巡酒过后我又唱起这首歌。这时对方一位厂办主任显得比我更为激动,他自己不停地满杯狂饮,且泪流满面。我纳闷问他:什么情况?为什么如此?他哽咽地说:这首歌的主歌部分,他的母亲是原唱!他母亲曾经是一位独唱演员,去年因病已然不在人世间了。瞬间我愕然!
于是,那天晚上我和这位厂办主任相拥互灌,喝得一塌糊涂!
高中时,过大年。我和同学曲幼兵一起去二宁家给他父母拜年。幼兵懒,起得晚,早饭没吃。我俩进得二宁家门,二宁家饺子热气腾腾刚刚上桌。拜过年,二宁妈就那么顺嘴一让,幼兵一屁股坐下去,低头狂吃,等到抬头时一满盘饺子吃了个精光。二宁爸说: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出得门幼兵冲着二宁说:回家和你爸说别叫我半大小子,我个儿比他都高。
也许是吃了人家嘴短,参加工作后幼兵逢年必去二宁家给老人拜年且不空手。后来,二宁家远迁秦皇岛,去外地只要路过,幼兵定要前去看望,至今亦是如此。
八十年代初,有了洗衣机,爱人商量我要买一台。到了商场有名牌机——小天鹅,我和爱人都看好。交钱时带的不够,需要445块钱,我只带400块挂零,回家取太远,于是就近跑到二宁家找到二宁妈张嘴借钱——40块。老人啥话没说开箱取钱给我,我和爱人欢天喜地搬回了洗衣机。隔天还钱时我特意买了两包鸡蛋糕感谢老人。二宁妈说:以后千万不能这样,送礼不是个好事儿。这是我第一次给人送礼物,但是心甘情愿,实实在在。以后送礼次数多了去了,真心也有,假意可就太TMD多了。
毕业了,一班同学忽啦啦啦散开了去,二宁下乡了,后来回城,再后来随父母亲举家迁居秦皇岛大海边儿。
分别时二宁对我说:有空去吧。
我应答:好,一定。
算来分别三十大几年,前后我去过五次秦皇岛三次与二宁见了面。江湖讲究十年磨一剑,我与二宁十年见一面,人就在匆匆忙忙的岁月中,时空交替,白发灌顶。
记得第一次去秦皇岛是出公差,公事儿完了我去见二宁。二宁家好找,笔直的东西大马路边上南北一字排楼。按门牌栋号上楼敲门,有人应答,开门的是原野,二宁的小姑娘。
二宁与爱人都在家里,俩人十二分热情,递烟,倒茶,开空调。十几年未见,二宁变化不大,身着老头衬衫,西式大裤衩子,不停地在地下溜达,嘿嘿嘿地笑,话还是金贵,半天一句。
谈话中,我知道二宁在设计院后勤部门工作,事儿不复杂,但是繁琐,吃喝拉撒睡哪样都不是小事儿。多亏二宁忠厚、公道,人缘口碑皆好,工作算是顺利,而且院里有意提拔二宁,我也为二宁高兴。二宁说对当官不感兴趣,多挣点钱倒是真事儿。我说二宁是真精,都说当官是为了挣钱,有钱谁还去当官。
说说唠唠,天色渐晚。我让二宁陪我去趟他父母家看看老人。二宁与父母住得不远,但是二宁说:看不成,老太太没退休依然在包头工作,逢年过节才回来,与父亲老牛郎织女一对儿,老父亲正好出差不在家。我说真是不凑巧下次再来看吧。
二宁爱人说出去饭店吃饭吧,边吃边唠嗑,我说别破费了晚上工作单位有请,还是吃国家的吧,省下的就是挣下的。
那趟去见二宁是一九八九年,我给二宁带了些东西,二宁又回了我一些东西。至于东西是什么,时间长了忘了。那时候正值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工作较劲,压力山大,正所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是二宁各方面都安好也算不虚行此一趟。
第二次见二宁是十七年后的二零零六年。十七年真不是个短时间,要知道我们上学相处才五年,十七年是上学时间的三倍有余。这十七年变化大了去了:我们的父辈已然苍老,垂垂暮朽;我们儿女已长大成人,谈婚论嫁;我们本人则历尽沧桑,跨过天命,奔向甲子。有句时髦的词儿叫做:用时间换空间。这是屁话,岂不知道流水东逝换走的是宝贵的青春,无价的生命,空间何时改变过。
我有些想念二宁,于是和爱人商量着抽空去趟秦皇岛看看二宁。
爱人道是直率地说:要去抬腿就走,等你抽空肯定是个泡汤。
我说:我就那么不靠谱吗?爱人毫不客气地说:你以为呢。
话即到如此当该有行动。一天清晨起来,感觉很好,望着春夏之交灿烂的阳光,我催促爱人说:快快梳洗,完了我们出发。
爱人问:去那?干什么?
我说:先去秦皇岛看看二宁,然后划个圈到承德避暑山庄逛逛,心情要好直奔赤峰走草原大通道回来。
爱人说:真是不禁说,这回象个爷们儿,痛快!
下楼,发动汽车,我给单位打电话说出门几天。
与爱人路边小店各自吃碗西安扯面加鸡蛋,简称“扯蛋”,然后上高速风驰电掣一路向东疾驰。路经兴和停车午休,人车都需补充给养,我给二宁打电话,二宁兴奋。我多问了句两位老人是否在家?二宁说都在。于是上车继续赶路。
我爱人有个特点,开车出门就是不怕慢,稍快一点就喊。我说不快点天黑也到不了。爱人有理由说到不了就地住下,不是有句警告语言说:宁可晚点到,也比出事故到不了强!这话让她说的吓死人,我油门不敢紧给就想踩刹车,道是也好,车慢可欣赏沿途风景。
天就要黑,车子拐进了二宁单位招待所楼下,二宁和他爱人都在招待所门口等着呢。彼此问候,寒暄几句,我随二宁进了一间大套房间。二宁说这是招待所最好的房间了。我说:价钱多少?二宁说:你只管住吧,别提钱的事儿。我说:让你们领导知道不好。二宁说:我就是领导这段归我管。我说:还有管你的人吧。二宁说:他家来住的人比我家多多了。我一想原本也是,州官即敢放火,百姓安然点灯。
之后是吃饭,四人卡座,满桌子海鲜。柔和的灯光里我看二宁有了变化,身体胖了,眼角有了鱼尾纹,说话语速慢了许多,二宁看我也是如此一般,两位女人细声唠叨,儿女家长那是永恒的话题。我与二宁俩人倒酒,碰杯,干杯,感叹时光老人的无情,上次见面十七年前,三十四岁的好年龄转身即逝,永远不会再有了!
一觉起来,二宁陪着吃早饭,我说看看你父母亲。于是先去早市买了些水果,然后上楼,二宁打开屋门。
老太太一见面立刻喊起来:你们两口子来了,我二十多年没看到你们了。
热情的话让我非常感动。
我说:听你声音朗朗身体不错呀!
老太太说:我还将就,你叔不行了,多年高血压,小脑萎缩,有些糊里糊涂。老太太问一直坐在椅子上的二宁爸说:你认识他俩吗?
老人不吱声,也不看我们两人。
二宁说:看来是忘记了。
话音未落,老人突然间放话说:你不是玉清吗,崔松他媳妇儿,年轻时长得就漂亮。
我说:这不是很清醒吗。我问:你怎么不下楼溜溜圈儿?
老人抬起头说:年岁大了,迈不动步。
这回我看的清楚了,老人双眼浑浊,目光呆滞,我有点心酸。眼前这一辈子的老人是受苦的一代人,解放前他们赶上了战乱,解放后又连逢反右,四清,文革诸多运动,跟头把式,备受煎熬。改革开放好日子没几天就已步入老朽,眼瞅着要日落西山,瞅着让人揪心的痛。
二宁妈非要留下我们吃午饭。
二宁说:明天人家要走,我陪他们看看风景,中午走哪吃哪吧。
老太太说:也好,来一趟不容易,这是旅游城市,到处走走吧。
老太太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大小姐,办事利落,说话滴水不落,年轻时光彩照人,老了依然和蔼亲切。
我们两口子与老太太漫天荒地唠闲嗑,二宁去厨房给父母准备午饭。
老太太说苦累了二宁,三个儿子就他在身边,又叨叨起曲幼兵来了好几趟,每趟不空手,大包小包,看似发财了,又说到另一个同学——李宣东,陪她唠嗑不认真,天一句地一句糊弄她老太太,不过也有好的地方,给她带烟抽全是中华牌。最后又把话题转向我,说:听说你当官儿了,千万记住一条别贪污受贿,做人要清白点,真要是犯错误被抓了进去丢下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怎么办?
我爱人说:咱家崔松不能,啥钱他也不要。
老太太点点头说:那就好啊。
我心里想这媳妇儿咋说话呢,谁给钱也不要,难道我脑子进水了,傻X呗。
二宁厨房里忙活完了,出来又叮嘱老妈一番。告别老人时我握了握二宁爸的手,老人只是机械地点点头。下楼来,我回头望去老太太站在窗户前正举着手打招呼,我心头发热,突然想:家家如此,妈在家就在,妈走了家也就没了。
离开二位老人家,二宁问我刚才说点啥?我说:真难得,听你家老太太给我上党课。
一恍的时光,第三次见二宁是九年之后的二零一五年,这次曲幼兵正好在,于是哥三人见面,喝了一顿酒。
我属羊,二零一五年是本命年。不知不觉地在这个世上奔走了一个甲子。其实人生是在不停地画圆,已往的六十年从始到终画了一个不规整的圆,无论是喜悦还是遗憾都已成为过去。圆亦是一个最能包容的符号,好坏都在圆中定论。至此,今后的路就是直线一条,通向万道霞光,祥云笼罩,梵音平和的西天极乐。悲哀吗?千万不要那样想,可怜吗?没那个必要。怎么办呢?多看看微信群聊信息吧,那里有好多,好多发自肺府的忠告、警示、引导、启迪,足以让我们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关于子女,关于钱财,关于夕阳人生,教导我们如何看待,如何对待。
既然是活了一个甲子跨度,干点什么呢?我商量爱人。
爱人说:你的甲子你做主!
我说:去东北长白山二道江看天池如何?我曾经有个同学他的女儿就是在那里治病,起死回生。我还写过一篇小说记述,将来还准备发表呢。
爱人兴趣盎然,十分赞同去长白山看天池。于是在五月,在鲜花开遍原野的季节,我携爱人开辆越野车出发了。
退了休的人生从此虽说走直线,但是节奏完全不必象画圆那般急促和规矩。可以放飞心情,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任性支配着时间。
随车有卫星导航,起始端:开发区我家住地,然后一路向东,北京,天津,曹妃店,秦皇岛,葫芦岛,转向辽南的盘锦,瓦房店,庄河,岫岩,丹东,进吉林省通化,白山,扶余奔二道江长白山天池。天池游荡一圈下来向东方穿过老爷岭,奶头山经延吉,图门,浑春到防川后,调转车头北上走敦化,境泊湖,牡丹江,尚志,亚布力至哈尔滨。
到哈尔滨后在我一位姑舅表姐家小住两日,原打算经由大庆,齐齐哈尔奔大兴安岭阿尔山。表姐夫说:近两天往大兴安岭方向有大雨,还是别去的好;况且你俩出门多日舟船劳顿理应就此打道回府吧,天地广阔,来日方长。
表姐夫很是有才的一个人,通晓阴阳八卦。据说靠炒股票挣得盆满钵满,买地购房,衣食无忧。就此事我求证表姐,表姐说钱没少挣电脑摔了数十台。我问为什么?表姐说碰上股市断崖式的下跌来气了,一发火电脑摔了。听后我似曾相识且大有同感,我悄悄地跟表姐说:千万别再炒股票啦,折寿命。表姐频频点头非常赞同。
俗话称:听人劝吃饱饭。于是六月六日星期六辞别表姐、姐夫,沿京哈高速吉林方向返程。
车行四平前方封路,只好向北改道走法库,彰武方向,当晚住宿康平县城,此地与沈阳南北平行。宾馆有Wi-Fi连接,晚间翻看微信发现曲幼兵当天由太原飞唐山,隔日要去秦皇岛办事顺便看二宁,我赶紧发微信说也要去,很快两人都回信了,约好明日见面。在Wi-Fi时代搞定一件事儿分秒钟的事儿。
五百公里的路程估计下午三点前赶到,爱人说不行,限速到80迈四点半到。我说这是高速公路太慢罚款,扣分。爱人说拉倒吧不低于60迈警察不管,你糊弄我不识数咋地。 我说行,就依你80迈,咱俩这是赶台牛车走高速。爱人不搭话了,半眯缝着眼似睡非睡,迷了嘛糊。
男人是善于思维的动物,绕着圈考虑问题,结果经常把自己绕进死胡同;女人是天然直觉的动物,凭感觉往往出奇制胜。这不,车速慢了我爱人没啥感觉,车速一快她立刻发话:慢点,快啦!
我纳闷问她:你闭眼发昏,迷了嘛糊,咋知道快了。
她说:凭感觉,你自个看都85迈了!
我服气,不服也不行。
一路上二宁不停地打电话寻问,催促。电话一来我就想加速前行,无奈身旁坐一位协警,执法忒严!我可不能造次。
想来离上次见二宁相去已有九个年头,又是一恍的事儿,二宁今年整六十也该退休回家了,天地一瞬,人生一世。我边开车边回忆:上学,下乡,进工厂,娶妻,生子,生活的艰辛,工作的烦恼,一辈子快乐的时光太短,烦心的事儿总是不断,人活一世想来想去就是一个字儿:累!不服气再添个字:真累!
胡思乱想间车下高速进入秦皇岛市中心,红灯绿灯,三拐两拐看到二宁站在单位大门口,还是老头衫,西式裤衩子,不同的是人胖了一大圈。
见到二宁,二宁告诉我说:曲幼兵已给我预定了宾馆房间。
我问:幼兵在哪里?
二宁说:中午有一个朋友加他俩三人喝了不少酒,现在宾馆房间里睡觉醒酒呢。
我说:二宁胖了。
二宁揪着老头衫说:原来两个X一个L,现在三个X一个L,整个大一圈。
我说:我比你早胖十年,四十岁到五十岁每年长二斤肉,十年长了二十斤。如今舔肚撅腚,啥形象。
二宁说:你比猪长肉慢多了,猪一天长二斤。
我摸着二宁肚子说:要不然咋叫肥猪。
聊着闲嗑,宾馆房间里放下拉杆箱。
我问二宁:你家老太太怎么样?
二宁说:前年七分清醒三分糊涂,去年糊涂增一分,清醒减一分,今年更叫劲,年底糊涂得增二分。
我说:真要是那样,没法整。我奶奶糊涂到最后,天天央求左邻右舍给我媳妇儿介绍对象,愁死我了。
我看表五点半钟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说:去看看你妈。
秦皇岛五点多钟天已放黑,老太太坐在沙发上,屋里没开灯。二宁打开三组屋灯,剎时间满屋子辉煌。老人迷缝着眼睛嘟囔:是二宁吧,打这么亮的灯,晃眼。
二宁说:还有别人呢。
老人歪脖子往后看说:那也不是你媳妇儿呀?
二宁把我推到了前面:你看这是谁?
老人定定神撇了我一眼说:这是小崔松啊,还有玉清,你们俩口子来啦。不是说幼兵来吗?原来是你们俩,快坐,坐呀。
我坐在老人对面,九年时光老人的确是老了,精神大不如九年前,看着有些堆软。
老人问:来这里办事?
我说:退休了没有事啦,看看你,你好吗?
还挺会说的呢。老太太嘟嘟囔囔说着:不行啦老啦,亏你们俩还来看看我,没把我忘了。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阳台走去,看走路的架势老人身体还行。俗话说人老先老腿,走不动道那就算彻底玩完。
你俩来看我养的花开了,这叫虎刺儿,全是小粉色儿的花。接着又问了句:你来这里办事啦?
我大声说:来看你。
我能听到,用不着喊,你刚才不是说了吗。
老太太这会儿又明白了。
我回头和二宁说:这岁数就算是可以了,倒是多少有点糊涂。
这话让老太太听到了。老太太说:糊涂啊,不是一般的糊涂,不敢下楼,总忘记带钥匙,好几次。
我说:你拴根绳,挎在脖子上。
老太太看着我说:你逗我,挂脖子上,多难看,那是你们小时候怕把钥匙丢了,进不了门才让你们挂在脖子上,我可不干那事儿。
老人看我时的眼神充满了回忆,爱怜,天使一般的温柔慈祥。我肃然起敬,周身暖流环绕。
二宁的母亲乃是大户人家出门,近九张高龄,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一颦一笑自然亲切,这样的人无论哪个岁数都是大家风范,大气天成。正是: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看着老太太,我想换个话题哄老太太开开心。
我问:听说您老是从大户人家里出门?您家门有多大?
听问这事儿,老太太精神矍铄,得意洋洋。
那是当然!我小的时候上学坐吉普车,有专人送到学校。我上的是沈阳女子专科学校,学生都住校,衣服清一色白底蓝花儿的布拉吉。
您家是地主老財吧?我问。
我们可不是地主老财,地主老财那是土冒,我们家是军政两界横跨,有权有势,风光大了去了!
“崔松啊,你可是不知道,就这点事儿我后来遭老罪了;说我漂亮,那也不是我的错,说我是特务,我也没送过情报,再说也不知道往那送啊。”老太太一脸委屈,气得非非儿的。
二宁说:你停会儿吧,我们要吃饭去了。
老太太立刻没了精神气儿。
老太太说:你们俩来办事儿还没吃饭那。
我反问:您晚上吃啥?
想吃就吃点,不想吃喝点牛奶,都是他们买的。老太太一扬手说道。然后又说:再坐一小会儿呗。
二宁看看表冲我点点头,意思说再坐一会吧。
我站起来看看屋子,真是不错,两室一厅,南北通透,窗明几净,摆设有致。
我说:老人晚饭咋办? 二宁说:自己能热牛奶,还有蛋糕。
老太太让再坐一会儿,二宁示意我再坐一会吧。我体会二宁是个孝子,他送走了老父亲之后,就把全部的孝心放到了老母亲身上,二宁知道天下的母亲们可以拥有多个儿女,但是对二宁来说母亲是他的唯一。
陪老人唠嗑是个累活——累心,你要哄着她但不能骗他。活到近九十岁的人,那不是神仙就是妖精,譬如二宁妈。我在她面前就是小沙拉蜜一个,小家雀儿糊弄不了老家賊。
果不其然。二宁妈问我:你说,是这儿边的马路宽还是那边的马路宽?
我一头雾水,说:不知道。然后反问:您说的是哪边?
老人伸手向上指着天十分认真地说:那边呀。
我后腰眼儿冒起一股瘆瘆凉气。
我说:老太太,别吓唬我,那边我没去过,真是不知道。
老人说:我也没去过也不知道,估么着是那边的宽。
我无法回答,看着二宁,二宁一脸茫然。
我硬着头皮问:您老知道?
老太太数着手指说:上下五千年,合着有文字的历史就是一万年;全世界一年死一千万就是一万个亿,那边路不宽还不堵车?
老太太这账本记得有些乱,但是我彻彻底底折服了。我也顺嘴编谎说:堵不了车,那边是宇宙,宇宙没有边儿,没有沿,那边的路都是双向八十车道,宽着呢。
老太太瞄了我一眼说:你编吧,刚才你还说你没去过,你咋知道八十车道,你哄我老太太。
实在是没办法,我拿出看家本领抓住老太太的两只手挨个手指头仔细看,然后说:亲婶儿,您老人家这手指头是九斗一簸,到老稳坐的命,福气大了去了,那边的事儿跟你不搭界。
老人问:真事儿?
我说:千真万确,大老远看你,我可不敢糊弄你。
这话说到老人心坎里了。老人心花怒放笑了。
她说:这话我爱听,我不愁吃,不愁穿,四世同堂,洪福齐天了。然后话一转又说:你来办啥事,顺利不?
我说:顺利。
二宁说:办完事儿了要去吃饭了。
老太太拍着我手说:走吧,走吧,别忘了我,我老了有机会就来看看我,我高兴,看我不白看你也给自己积德,知道吗?老人的话包含深深的哲理,亦充满无奈的苍桑。
秦皇岛的天已是大黑,曲幼兵饿了打来电话问多会儿吃饭。
宾馆向南300百米远,拐弯有一处城中农家大院餐饮,比临街大排挡要高档,干净。
二宁居然带了两瓶五粮液,估计是家底。我开了一天车有点累想喝,一是酒好,二是为了解乏晚上好睡觉。幼兵中午喝多了一打嗝酒劲未消,他说喝不进去了,二宁说这咋整其实他中午也没少喝。我说:算了吧五粮液留着,改喝啤酒吧。于是上了六瓶啤酒人各两瓶,随便点了三,五道家常凉热菜,喝着聊着,天一句,地一句,一句正经话没有。
我说:二宁你真行,140平米海景大房,家底就值500万。
幼兵说:地道海景房一睁开眼就能看见渤海湾上的近船远帆。
二宁说:我打五折腰斩、吐血卖你俩,要不要?
我说:幼兵买吧,我可不想占同学便宜。
幼兵说: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但是我做不了主,我家里那口子是第一户主,一会儿我打电话请示再定。
二宁说:幼兵你有一千万,钱都涨毛了花不了,也不能喂毛驴,留着干啥?
幼兵说:我是做着硬板车来秦皇岛的,有钱我不会花,我傻唄。
二宁说:你省钱买方便面吃吧。
幼兵问我:你怎么当上的芝麻官?
我说: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站在家门口,放眼全世界。
两人异口同声:真是装逼犯,不装能死人!
喝着啤酒,幼兵想起当年我们仨人在李宣东家里同样是喝啤酒,李宣东不让上厕所看谁的吹泡能憋住。结果到后来想上厕所都来不及,全尿在李宣东家凉房墙根底下。
李爸下班回来,人未进屋就骂:谁家的狗跑到这儿尿。
二宁全都认了账说:大爷,我们哥仨没憋住,啤酒喝多了。
李爸听说有酒喝说:兔崽子陪我喝点。
幼兵给二宁和我使了个眼色儿,说:大爷你还是让你亲儿子陪你喝吧。
我们俩人溜跑了。
同学陈明明的爸是法院审判庭庭长,有一把小手枪,有一天陈明明带出来显摆。看着陈明明来回比划我瘆的慌,幼兵胆大跟着枪口乱晃。我说:这玩意要是响了能要人命。 陈明明把弹夹卸载了继续比划。
我说:我先天胆小毛毛虫都怕,不玩儿了回家。
他俩也没了兴趣散了伙。后来卸载了弹夹,枪堂里还有一粒子弹,那要是打在我和幼兵身上,妈耶!我俩现在不知道在哪个黄泉喝汤呢,四十来年只要想起就心有余悸。
后来又唠到哥仨之间必说的那点糗事儿。
说:二宁失恋曾经倒地绝食。
二宁辫解说:这才是二踢脚嘣到月球上爆炸,连影儿也没有的事儿,不过是少吃了几口而已。
又说幼兵辞职不干了,拿着辞职报告黑灯瞎火找到领导家,领导外出家里剩母女两人,认为幼兵图谋不轨于是报警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了解情况,所长说:不就是要辞职吗,我给你签字,幼兵一头雾水。
幼兵问:好使吗?
相当好使。所长说。
隔天幼兵还是找到单位领导,领导看见派出所长的签字笑了笑,二话没说提笔俩字:同意。后来知道俩人原来是连襟。
俩人说我:你家正黄旗那是皇亲国戚,咋看你也不象,不然你参加工作能到废钢厂当爆破工,作为八旗子弟惨了点,人样儿都没有了。
我说真事儿,奶奶是皇帝他姨,满清后期流落清宫外,下嫁我爷爷了。
俩人说:行啦喝酒吧,啥凭证没有谁信你。
我心想:这俩小人往人伤口上撒咸盐,皇亲国戚岂能儿戏!
之后,还议论了班级里别人一些隠私事儿。
对此俩人说我:你可不要瞎写,这年头江湖险恶得很,不要惹事。
快午夜了,收银小姑娘早爬在柜台上睡着了,于是仨人叫醒她赶紧结账走人。
我说:明天一早我就走。
幼兵说:我起不来,不送你了。
二宁说:我送你。
我心想这还差不多,我来看你,你要是不送送我,下次我不来了。人那,都是小心眼儿,千万不能得罪。
第二天起来发动汽车马达。
二宁来了,问我吃饭没有。
我说:没吃。
二宁指引方向说:往前右拐一路街边小吃店。
要分别了,下次再见面不知道又是啥时候,于是我抱抱二宁以示同学情份,二宁依然身着老头衬衫,西式裤衩子,浆洗得格外清爽,有股来苏水味道。
给油车动,相互间挥手告别。车行三十米我看后视镜,二宁还在原地站着没动。我停住车摇下车窗探头冲他摆手,二宁也就挥挥手转过身走了。
继续向前开车,出城,车子驶上了高速收费匝道。
爱人问我:啥时候再来?
我说:没有准儿头,再议吧。
今年过春节用微信相互拜年时二宁说,等到八月份草原最好的季节我去你那。
我说好,来吧。
现在我告诉你们二宁他姓员,叫员嘉宁。
二零一六年五月五日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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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松,祖籍辽宁鞍山。上世纪五十年代随父母亲援边。曾是企业干部,现退休闲居。
喜自驾出游。十余年,携老伴加土狗一条,东挺长白山,西进天山天池,南下三亚,北上漠河。
好酒。早些年喝酒骁勇,绰号“崔一瓶次郎”,如今打个一折,仅此而已。
闲来无事儿,回忆逝去的岁月,竟得十余万字:小说、随笔,古体诗词百十余首,从未发表。
执行主编:依然、亚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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