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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材于民勤一中毕业生的网络小说《校花》已经由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_民勤一中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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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材于民勤一中毕业生的网络小说《校花》已经由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收藏
序 提起校园,我们头脑中会立刻浮现起好多形象来:林荫小道、草坪、花坛、假山、石凳、图书馆、教学楼、柳枝披拂的湖面、晾着衣服的宿舍窗户…… 除此之外,在我们的记忆中还有许多容颜清纯、身材曼妙的女生。她们在扑入你眼帘的一刹那间攥住了你的呼吸,加速了你的心跳,却又从你身边轻轻走过——带着你的遐想,带着你的向往,带着你因为缺乏勇气而自生自灭的念头。 我们有时还会记得有一双美丽的眸子曾经颇有意味地映照过你,像一汪澄澈的水,让你的魂儿掉了进去。但你拿不准那一眼凝望意味着什么,不知道那微波荡漾的水面下可否有一颗像你一样扑扑跳动的心。你猜测,你彷徨,你一次又一次鼓励自己,却一次又一次放弃…… 青春的美丽也许正是来自于这些星星点点的遗憾,正如五彩的贝壳点缀了平静的海滩。 我们常常想,假如让我再上一次大学,我多想抱住她的双肩,痴痴地问一句:你到底在想什么? 带着这份遗憾,我们何妨听一听一位大学校花的倾诉。 有人说,女孩的脸庞像阳光明媚的天空,她的心却如变幻莫测的云。真是这样吗?
第01章神秘电话 如果说,上帝造人的说法是真实的,那么他在创造我的时候,如果没有偏心,似乎说不过去。外班男生发直的目光、本班男生发窘的表情、男老师对我特有的宽容都暗示着我的与众不同。可是,上高三的时候,几乎班上所有的女生都收到了数量不等的情书,只有我例外。于是,每当月夜,总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但想到早恋会影响学习,又顿生塞翁失马之庆幸。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类人注定是孤独的,一类是特别优秀的,一类是特别不优秀的。我自然属于前者。并且我认为,男生们之所以没有给我写情书,不是因为眼光不高,而是因为勇气不足。 所以,我没有补习就考上了大学,而且是重点。考上大学就意味着可以不必以学习为唯一的追求,就意味着可以恋爱了。我憧憬着小说中读来的各式各样的浪漫邂逅,想象着自己完美的白马王子的姿容、气质、才华。对于大多数女孩来说,这样的白日梦只能作为茶余饭后无聊时的精神漫游,而且往往是以一声叹息作为句号的。而我,却完全相信自己会有一段美丽而浪漫的奇缘。 从宿舍到一号餐厅的路大概有一百米,那是一段每天都要重复三次的征程。男生们穿着短裤,以各种卖酷的走姿完成这段跋涉。女生们多是三三两两结伴而去,穿着裙子,趿拉着凉鞋。我们走过的时候,总是谈笑风生,显得极其快乐,每个女生都在以尽可能的活泼,尽可能的洒脱展示着大学女孩的阳光。但每个女生其实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用眼角的余光收集着来自男生那边的信息。他们的转头意味着你是个女生,他们的回头意味着你是一个值得回头的女生,如果是频频回头,则意味着……呵呵,还用说吗?我很少说话,因为我需要微低着头,在目光的炙烤之下从容前进。那些目光有男生的,也有女生的。每天的这个时候,我都像三好学生从队列里走向领奖台,一举手一投足都暴露在观众的注目之下,心中和脸上满是羞涩和不自在。我不敢和任何异性的目光对视,只是适度地为伙伴们的玩笑报以微笑。 从餐厅到宿舍的路还是同样的一百米,但路上的境况已大是不同。我的女伴们带着慵懒的神情往回走,虽然也有说笑,但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激情,许是看到别的女生有男朋友给打饭,许是发现自己在餐厅里总是一个不受关注的角色,许是人吃饱之后本该如此。我们的一天就这样度过。每天开饭的时候兴致勃勃地奔向食物,菜足饭饱后再百无聊赖地走回去。觉得生活很恬静,却又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自大学入学以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约两个多月,直到宁宁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约会电话。 约会的地点是操场后面的草坪,时间是晚上八点半。 晚饭过后,我们在宿舍里商量着要不要去,怎么去。大姐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不明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还是“潜龙勿用”为上,一者以静制动,二者以逸待劳,三者可以拥兵自重,四者可以“免遭不测”。我们哈哈大笑。宁宁红着脸,佯装生气地捶了大姐一下,说: “你们就知道拿我开心!” 川妹子说: “古代帝王登基,须要三辞三让,一者显出帝王的谦恭,二者可以试探臣子们的诚心。待到文武百官齐刷刷跪倒在大殿前,恳请登基的奏折上了一大堆,皇上才显出万般无奈的样子答应臣子们的请求,在百官们的百般感激之下走上龙座。宁宁,情场浑如官场也,还望小姐三思啊!” “去你的!”宁宁杏眼圆睁,继而说道:“算了,不去了!” “衫衫,你说呢?去不去?”过了一会儿宁宁又转过头问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见面是极其必要的。” “是吗?”宁宁似乎终于找到了知己,翻过身来看着我,那眼神是渴望我能提供更加充分的理由。 “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一个陌生人打电话你就立即赴约,太显得掉价了吧?你又不是怀春不遇。” 川妹子噗哧一笑,接着说道: “那是,一定要让他三顾茅庐,然后咱宁宁七擒七纵,最后,让他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咱宁宁的石榴裙下,哼哼!如此这般,才能和他私定终身后花园啊。” “去去去,你就知道贫嘴。”宁宁拿枕头砸她。 “这样吧,”大姐说,“你先不要谢绝他,待到十点钟左右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说有事去不了了,请原谅,下次再见。” 我们面面相觑,莫明其妙。 “到了下次嘛,故伎重演。如此再三,就可以知道他是真心的还是一时心血来潮。”川妹子接着说。 “very clever!”大姐道,“宁宁,古人云‘女人心不狠,男人情不真’啊!” “哪个古人云的,我怎么没有听过?”宁宁笑道。 “我也没听过,看来,应该纠正为‘最近,又有一位古人说’。”我插嘴道。 大家哄笑。 宁宁那天最终没有赴约。不过,一直挨到十点半她才打了电话说去不了了。 “宁宁,他没有告诉你他是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吗?”大姐问。 “没有,他说见面后我就知道了。真奇怪!” “你们想想,他会不会再打电话来?”川妹子问道。 “谁知道!最好别再打,免得本小姐心烦。”宁宁作“心烦科”。 “我想肯定还会!”川妹子说。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宁宁的眼中闪动着光芒。 “凭直觉!” “哎,鬼知道你是直觉还是错觉,恐怕更有可能是幻觉吧。”大姐笑道,我们也哈哈笑。 宁宁提议请我们去吃麻辣烫。大快朵颐之后,这一夜便在我们的好奇和宁宁的不安中过去了。 第二天,那个神秘的约会电话果然又来了。
第02章我的玫瑰梦幻 “怎么办?”宁宁显得兴奋而又紧张,几乎是用乞求的目光望着我们。 我和川妹子面面相觑,继而又把目光转向大姐。大姐略作沉思状,然后说: “到晚上再作决定,我们先去考察一下地形。反正是双休日,没事干。走,我们去吃早点。” “对!兵法云‘先入战地者得决胜之先机’,吃完早点,我们要拿点小吃在那儿好好地考察一番。”川妹子说道。 我们忍俊不禁。 小吃街在操场的东面,横穿过小吃街是一片硕大无边的天然草坪。草坪上布满了各种蓄满了安谧和宁静的树儿。国槐为坐着的人们投下一片片绿荫,杨柳的丝条为站着的恋人围起一圈圈朦胧,簇簇丁香拥成一间间大大小小的屋子。不用说,这是一个何等惬意的好去处。可以想象,在操场上等到了那个一日不见就让你发慌的人,然后牵着他的手去小吃街吃过晚饭,然后,一起越过那道圆形的拱门,然后,一起融入黄昏的余晖或满月的银光之下…… 我们来的时候,正是清晨,正是那些准备考研的书呆子们在这里发愤攻读的时候。他们戴着厚厚的眼镜,抱着厚厚的一沓书,往厚厚的草地上撒腿一坐便不再抬头,任凭四围的远山在阳光下色泽越来越鲜艳,任凭山上山下的松柏林蒸起袅袅青雾,任凭美丽的少女们花朵般的裙子将这片世外桃源悄然点缀。露珠晶莹清凉得让你口渴,它们在草叶上颤巍巍地滚动着,聚集着,最终象流星一样突然闪落;草叶嫩绿得能引起食欲,一大片一大片青翠欲滴。这时候,要是上帝打算把我变成一只羊,我会毫不犹豫地欣然接受。 这儿美得让你常常忘却来到这儿的初衷。 我们说的话很少,几乎是默默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看来,并非非要春天,一切美好温馨的环境都会使女孩子伤春的。大姐说我们回去吧,我们便依依不舍地开始撤退。 傍晚的时候,再没有人反对宁宁去赴约。那一片草地是一片神秘的场,有着无法抗拒的引力,吸引着我们的芳心。 我有时候问宁宁,那个男生什么样子,帅不帅。宁宁总是笑道: “你以后会见到的,现在他还没有资格让你知道。” 接下来便是我的各种猜测和想象。 我开始觉得去食堂吃饭很无聊,以往那段路是在姐妹们的说说笑笑中过去的,而今,除了大姐有时候陪我去之外,多数时间,我都是独自一人走过那漫长的一百米。宁宁先是不用自己打饭,后来是不用自己保管饭盒,再后来是几乎不用饭盒——一日三餐都在小吃街受用。 对于那些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偷看我的男生们,我由鄙视转向憎恨。但这两种感情都无济于减轻我的孤独。 我不明白像我这样一个标准美女为什么收不到一封情书,甚至连一个约会的电话都没有。莫非真像川妹子的玩笑那样,我是被天帝所看中,因此中了他的神咒,从此,再不会有男人能够接近我。或者像宁宁说的那样,我的美貌中射出一种逼人的高贵——不是高傲,男生最爱挑战女生的高傲;所以,他们不可能去追求自己不能降服的对象。勇士可能会不畏艰险攀上悬崖去摘一朵花,却决不会努力追求星星月亮。 大姐却说,没有恋爱其实是女孩子的幸运。男人说你温柔是希望你依偎在他身边,而不是站立在他面前;他们送你鲜花是为了让你送去自己的心;他们在必要的时候向你跪下,是为了让你在他们需要的时候躺下。我们都忍不住笑了。大姐又说,对于女人来说,恋爱其实像吸毒。刚开始你总在努力逃避,后来,耳熏目染,你便不知不觉上了瘾,当你越来越感受到爱情的美好的时候,其实你已经不可自拔了,说得更准确点是不可救药了。宁宁说,能够一辈子沉浸在这种幸福中不是很好吗?何必要“自拔”,要“救药”呢?大姐说,谁能保证自己能拥有一辈子呢?你看啊,那些烟鬼为吸烟最终放弃了自己所有的财产,当他们失去所有财产的时候,也便意味着将不再拥有吸烟的机会。对于女人来说,也是如此。你要持续不断地得到这份爱,就会变得越来越软弱,越来越被动,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当他们对你失去兴趣的时候,你会像一个吃空的罐头盒一样被抛弃在路边。 我们都没有笑。川妹子若有所思,宁宁显得有点惊讶。我不知道大姐到底是在安慰朋友还是在感叹人生,还是二者都有。但心中隐隐有点奇怪:大姐说到男人的时候,不用“他”,而用“他们”。 大姐的一番话并没有浇冷我对爱情的渴望。我无数次地做着这样一个白日梦: 一个高大英俊的身影围绕着我,他朴实而又睿智,高尚而又深沉。他陶醉在自己的事业中,忘记身边的一切。而当我从他身边消失的时候,他会立刻放下手中的所有工作,疯一样地到处寻找我。他会尽自己所能满足我的各种任性,我会像在父亲面前那样在他面前撒娇。聪慧伶俐的我因为他的成熟显得像淘气的小妹妹一样年幼无知,但他遇事总不忘征求我的意见,虽然我的想法在他看来总是天真无邪而又于事无补…… 唉!
第03章 初次相逢七分生 周末照例是最轻松而又最空虚的日子。我随便拿了一本小说去了自习室。早有一群男女挤在那里,空气安静而又沉闷。我坐在一个在我看来最为认真的男生身边,然后轻轻转过头盯着他。他果然下意识地转过头来。我朝他微笑,他连忙红了脸低下头去。我感到男生的呼吸有点不均匀,但始终低着头。我知道,只要我不离开,他今晚的看书可能就成为泡影。我怀着恶作剧的心理安静地坐在那儿。好长一会儿后,男生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了,并且偷偷地或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瞟我一下,然后又很快转过脸去。我很大方地转过脸去打量他。男生的呼吸便又急促起来。我忍住没有笑出声来。突然,一个很奇怪而又更富有恶作剧的想法冒了出来。我拿起笔给他写了一张纸条: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男生被这意想不到的刺激弄得不知所措,几乎打了个激灵。他反应恢复正常的时候,我已经站了起来,离开座位,回头朝他微笑。他也红着脸笑了一下,迅即又很快低下头去,但已经开始收拾他的东西了。 他是甘肃民勤人,他说,就是以沙尘暴而扬名天下的那个地方。他一只手抱着书,另一只手比划着,在为他的标准民勤普通话作翻译。他的一切语言、动作还有气质神态都在解释着“憨厚”两个字的含义。我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对他有了兴趣,甚至觉得他有一点点可爱,便借着路灯光开始打量他。黝黑的皮肤,单眼皮,厚嘴唇,一米七左右的身材,模样基本周正,但绝对与英俊毫无关系。他的朴实和真诚让我越来越为自己这种轻率(其实更准确地说应该叫“轻浮”)的行为和恶作剧的念头感到一种罪恶感。为了弥补良心上的不安,临别的时候,我给他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他也告诉我他的名字叫李兴忠,但他没有手机。 周日的早晨,我照例很晚才起来,一看手机,都快十点了。再扫视宿舍一周,发现懒虫们还在蒙头狠睡——昨晚不知在哪儿狂欢了半夜,现在都在拼命补课。我洗漱完毕,素装一番,拿了课本去背英语。怪哉!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也会在周日早上背书,莫非是昨晚受了李兴忠的影响? 但我还没有走出操场,就碰到了一个人,定睛一看,不由惊喜地喊出声来: “常老师!” 常老师是我高中的语文老师,他怎么会在我们学校出现呢?在我叫他的时候,他也发现了我,并笑呵呵地叫我的名字。我向他跑过去,常老师边打量着我边说话: “衫衫,几天不见,你变成个大美女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人家本来就是美女嘛!” “噢,是吗?我怎么一直没有发现?” “老师眼中只有尖子生,哪有我呀!” “你不是尖子生?年级第二名不是尖子生,那谁是啊?” 我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常老师好像悟到了什么,笑着说道: “你还是不服气朱兰啊!其实,她的成绩好一点是因为她要比你用功得多。其实,老师对谁都一样,你们再不要冤枉我好不好?” 我还是微微一笑,没有反驳——他的口才我已经领教了三年了,反驳他只能给自己创造一次遭受失败的机会;也没有表示同意,因为说常老师没有偏心于朱兰,班上的同学没有谁会相信(包括朱兰)。不过,我和朱兰最终算是打了个平手,考到了同一所学校。 “老师,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我也是,昨天开完会本打算过来找你们,结果有事没来成,只好今天早上过来。还巧,正好在这里碰上你了。” “还是高考研讨会吗?” “噢,这次不是,是人才招聘会。我们学校今年打算在应届毕业生中招聘八位大学生,刚填完表,明天面试完再确定。对了,有几个是中文系的,明天你要是有空也过来帮我们面试。这可是影响一个人命运的考试,你提前经历一下也许对以后的就业会有好处的。” “噢,太好了!——不过,我行吗?” “怎么不行?”常老师含笑瞅了我一眼说道,“你当年不是名扬全市的才女吗?你的那篇宣传学校的报道稿上个月还被校长挂到校史室的宣传栏里了,装饰得特别漂亮,你也不去看看。”
“是吗?”我高兴得有点羞涩了。 “没吃饭吧?把朱兰叫上,我们一块儿出去撮一顿,老师请客。” 没想到正是常老师所说的这次“影响一个人命运的”考试,它却影响了我的命运。 面试地点是在友谊宾馆的一件会议室里。 常老师打开我和朱兰拟定的作文题目后,嘴边掠过一丝微笑。我知道那抹微笑意味着两层意思:首先,作文题目基本令他满意;其次,也许只有我和朱兰这样的年龄和性格才会出这样的题目。 第一排的那位帅哥听完常老师宣布的作文题目,先是有点惊讶,继而嘴边掠过一丝微笑。他后面的大胡子一直在皱眉头,似乎觉得莫名其妙。另外一位披肩发的女生想了一会儿便开始慢吞吞地写字,几乎是每写一句停一下。十多位师兄师姐在斟酌了十几分钟之后,大都开始写了。而让我有点惊讶的是坐在最后的一位胖子竟然一直在修理他的钢笔。朱兰把自己的中性笔递给他,他感动而又惶恐,连忙拿起笔铺开了草纸,然后开始发呆。 写作时间是四个小时,而且,如果考生觉得必要,可以适当延长,直到足够为止。另外,作文不必抄得工工整整,直接交草稿纸就可以了。我估计这可能是史无前例的“常氏考试规则”。 从好奇到兴奋到平淡再到无聊,我觉得自己把这一辈子的监考瘾都过足了。如果不是一位帅哥多多少少点亮了我的情绪,我真分不清监考和坐牢有什么区别。常老师则安然地喝着茶,偶尔在会议室走来走去,随便看看,脸上始终挂着蒙娜丽莎的微笑。我想,由此可见,长期坐牢的人最终都会坐出功夫来的。 大约十一点半的时候,我们收起了最后一份作文纸。 我们的“阅卷”工作是在凯悦大酒店的一间小包厢里进行的。当我们的好奇心快被师兄师姐们的大作磨迟钝的时候,突然听到常老师叫了一声“哎呀”,我们连忙转过头去。常老师示意我们快过来。很快,我和朱兰都被一篇文章吸引住了,作者署名“王宇”。全文如下: 缘分 ××师大 王宇 奶奶们说,一个女孩子出生的时候,已经有一个男孩子在某一个地方等着她了。 这便是那在冥冥之中安排一切的缘分。 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缘分?似乎没有谁能够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我们已在拿它来解释我们身边的许多事了:婚姻,爱情,友谊,甚至一次萍水相逢。 当然,我们更愿意相信缘分的存在,因为缘分使生活更加轻松:过去的遗憾有缘分为我们负起责任,所以不必过分后悔;未来的困惑也有缘分为我们排好了结局,所以不必过分忧心。 缘分使相聚显得偶然,使离散显得无奈,不过,也给人生涂上了一层诗的色彩。在缘分之纱的笼罩下,冰冷的伤心成为湿润的伤感,寂寞的等待成为充满想象的期盼。失败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安慰自己:这暂时的挫折是为了一个更有意义的未来。这样,我们便满怀希望地握手于一个又一个相聚,又无怨无悔地挥手于一个又一个别离。悲欢离合事,因为缘分的润色而添了一份浪漫;多愁善感人,也因为缘分的冲淡而多了一份达观。 公园,马路,郊外,他和她脉脉相视,说,这是缘分! 长亭,古道,车站,他和她挥泪作别,说,这是缘分! 酒酣之际,我们攥着朋友的手说,这是缘分! 孤独之时,我们看着朋友的照片说,这是缘分! 于是,无奈的我们获得一份释然。 缘分,像是一位艺术女神,默默地编好了一个又一个剧本,然后,静静地看着芸芸众生粉墨登场。 她让完美的英雄悲壮地死去,又让善良的姑娘爱上了伪君子。有人说,她像个恶魔。 她让张生喜得佳偶,又让杜丽娘起死回生。有人说,她像个菩萨。 她让腰缠万贯的豪贾失意而死,又让手握乾坤的帝王遁入空门。有人说,她简直像个哲人。 其实,没有谁能够理解她。没有厌恶,没有仇恨,没有同情,甚至没有爱,她只是平静,平静得几乎不存在,但又确实存在着。 她来去无踪却又无处不在,无影无形却又无时不有。当两个人密谈的时候,她是第三个旁听者,当三个人同行的时候,她是第四个结伴者。
俞伯牙遇到了钟子期。有人会说,缘分女神是多么慈悲,多么善解人意,竟然使两颗绝世孤独的心灵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知音!但又有人会说,她多么残忍,她给他们的机会是那样的短暂——一次悲欣交集的共鸣铸成了感天动地的遗憾!
也许,缘分女神的艺术才思正在于此。
梁祝、宝黛、牛郎织女、白蛇许仙……凡是能够让人低回怅惘的故事总是以一个美丽的开头和一个遗憾的结尾构成的。岂止故事,人生本身何尝不是如此?人的一生不也是少年的无数憧憬和暮年的许多遗憾组成的吗? 因为彻底的满足会产生厌弃,所以故事的不完美使故事在千年的叹息声中流传,所以,人生的遗憾使人们觉得人生充满了痛苦却仍然魅力无限! 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埋怨这位无情但深隧的艺术女神呢?她是以唯美的规则来编排人生的。她以生命的遗憾支撑着生命的魅力,她以生命的痛苦引发我们对生命完美的追求。同时,她也以两颗心的备受煎熬赢得了千万颗心的叹息、陶醉、憧憬、升华…… 读完的时候,我心中不禁渗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而且我相信,这样的感觉朱兰同样有。因为,当我偷看她的时候发现她也正在看我,然后我们都立刻转移了目光。 常老师说他清楚地记得“王宇”就是坐在最前面的那位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小伙子,其实就是那位帅哥。 “是吗?我当时怎么没有注意看!”我和朱兰都表示遗憾——其实,我们记得比他更清楚。 第二天,常老师来电话说要离开省城,顺便说到昨天面试的情况。我得知王宇被录取了,同时录取的还有一个叫孟丹丹的女生。但我只是问了一下那个孟丹丹的情况,对王宇做出一副不关心的样子。 周末,我突然心血来潮打算到师大去逛逛,虽然在师大我没有认识的同学,甚至没有一个熟识的朋友。 师大的校园像园林,精致而优雅。我独自漫步在林荫道上,好奇地观赏着周围的一切。不时有男生回过头来,我已经习惯了那种目光,那种装作漫不经心的打量,那种扮作不以为然的关注。女生也有回过头来的,那是一种冷冷的木然。 我也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那些男生的面孔。新的面孔映入我眼帘的时候,前面的面孔便随即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了,我觉得自己百无聊赖。我的神经偶尔被几张面孔提起,但定睛一看,又放松了。走了好长一段路,如此的情况竟然重复了好几次。我蓦然发觉,自己下意识地想碰见一张记忆中存在着的面孔。当这种混沌状态下的意识被清醒的理智发觉的时候,我差点被吓了一跳。继而,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我凭啥想要看到他?真是可笑!” 我立刻停住了脚步,决定回自己的学校。 “我今天来这里完全是因为对这个学校的好奇”,我想,“而王宇是唯一的我所知道的属于这个学校的人。来这里唯一能想到的面孔只能是他,有啥大不了的!” 我将要爱上的那个人,应该是在我认识他之前,他早已为我煎熬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当他把那封写了撕掉,撕了又写好,再撕,再写……如此重复很多遍后终于定型的情书颤颤地递到我手中的时候,我的表现应是对他的贸然举动迷惑不解,满脸茫然。而他会用俊美而坚毅的大眼睛(应该是双眼皮)注视着我,满含热烈和真诚……我被他的目光灼红了脸,几欲逃走,像一只看见老鹰的小鸟……然后,第二天,我会婉言谢绝他,或者草草回一封简短而语言得体的信,表达自己不愿伤害任何人情感的初衷和事与愿违的无奈并歉意——当然还要加上 “每个女孩都是一首美丽的诗,只要你用心去读”之类的祝福……然后,又是在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黄昏或者中午,他出现在我的面前,痴痴地向我诉说他无法排遣的爱慕,但我总是一次次很难过地回赠给他我的抱歉、愧疚和祝福……他看着我微笑着转身离去的背影,痴痴地凝望,凝望;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之后,就在我将他遗忘,或者也许正在为另外一个男孩子同样的举动而伤脑筋的时候,就在我去自习室的路上,或者去餐厅的途中,他突然冲了过来,拦住我,向我表达他一直在压抑却最终无法抑制的相思……他因为激动而忘记了自己正在无数双惊奇的眼睛的聚焦之下,那一刻,他忘记了整个世界,因为他的眼中只有我……也许,就在那个夜晚,我失眠了:看着那铺开在我面前,被他的泪水打湿的一沓更厚的信,善良的我不知所措……后面的情节我无法确定,因为他肯定会做得比我的想象更富有创造力,总是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刻,不失时机地给我送来一份份感动,以至于最终令我无路可遁,不得不因为不忍再伤害他而允许他偷吻一下我的手……
回到学校后,我便躺在穿上看一本小说。川妹子和宁宁不知到哪儿疯去了。 “衫衫,怎么今天没有出去啊?”大姐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了。 “干啥去啊?” 大姐一愣,笑了一下,没说啥。过了一会儿,大姐又说道: “数学系的一个男生老找我借书,真烦人!” “说不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把书扣在床上。 “可是本小姐已经名花有主了耶!”大姐呵呵笑道。 “他知道吗?” “知道!上周末他要请我吃饭,我抱歉说要去话吧给男朋友打长话——还让我怎么说?” “哎,活该!谁让你长这么妖媚。”我咯咯笑道,“不过啊,说不定是你自作多情了,也许人家只不过是想和你发展 ‘纯洁的男女关系’。” “但愿吧!不过我担心他要的是‘纯粹的男女关系’。”大姐拿起牙刷说道,“衫衫,不要相信男女之间有什么友谊。托尔斯泰说过一句话‘青年男女之间只有爱情,不会有真正的友谊’。” “托尔斯泰说过吗?” “我记不清了,反正是个名人。”大姐拿起牙缸去了洗脸间。 突然,我觉得手机在振动,拿起来一看,是短信,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开,心中怦然一跳,上面写着: “因为有了你,我的每一天都像节日。你的眼神,你的微笑,你说话的表情,你走路的姿态都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样子!今天不是节日,但我希望我的祝福能将你的周末装点出节日的温馨;我不喜欢给别人送花,但我希望我的祝福能给你以玫瑰的芬芳;我不奢望你能成为我的朋友,但我已满足了,因为这封短信能给你以我的问候和思念!愿你的身影永远这样清纯,你的气质永远这样高洁——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 谁?李兴忠?不会,他没有手机;而且,这种短信一般是不会用别人的手机去发的。 我开始在记忆中搜索我所知道的“嫌疑人”。 郭文?他是我们班的班长,平时考勤总是对我网开一面。魏华?上次我偶然说到喜欢吃樱桃,他就特意去西关十字给我买了一袋。李爱国?秀气得像个女生,每次见了我都脸红着一笑就走开。肖羽?每次挨到我值日的时候,他都义务过来帮忙……会不会是他?可笑,他连我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更别说我的电话号码…… 我在心里把所有能想到的男生都挨个儿翻了一遍,好像谁都有可能,但又不能确定到底是谁。 我终于忍受不住好奇的折磨,回复: “谢谢!能告诉我你是哪位吗?” 过了一会儿,那边又回了过来: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是在你记忆之外的一个望月的人。” 我打了一份短信,又删去了,因为我意识到我的追问可能会成为徒劳,而且,我也不想使自己表现出很在乎的样子。我把那个号码存在手机里,姓名填写为“痴郎”,便暂告一段落。 第二天,我借故到生活委员那儿要来了我们班的通讯录,仔细查看了两遍,没有“痴郎”的号码!是谁呢?我越发感到奇怪。 我开始暗暗观察每一个扫过我的眼神,每一个掠过我的表情,但无济于事。我的经验使我逐渐意识到,即便一个从未见过我的男生,都会在看到我的一刹那目光陡然一亮,而且走过之后还要频频回头。这样的搜寻无异于在茫茫戈壁上寻找一块石子。 算了!我想,不用管它了。 但手机又响起来了。看来是“痴郎”等不到我的回复,打算首先打破沉默。拿起手机,却发现是表姐的电话。 当老师的表姐问我“五一”是否有旅行计划,我说没有。她说让我过去帮她编写点东西。 “车票你可要全报销啊!”我笑道。 “没问题!”表姐笑答,“可能还可以向学校申请点小补助。” 看来,我今年的“五一”注定要在嘉峪关度过了。 我突然记起,每逢“五一”长假,各学校的签约学生都会到所签学校去试讲。那么,王宇也一定会去嘉峪关市一中了。 我这次去会不会遇到他呢?
第04章一封莫名的情书 嘉峪关不是一座城市,而是遗落在茫茫戈壁中的花篮。 这儿有风,有水,有阳光,唯独没有喧嚣。千年戈壁,沉淀着历史的深沉、厚重;清丽的嘉峪关市点缀了这里,正如一只蜻蜓俏俏地停落在布满岁月沧桑的老树干上。 爱读书的人来到这里,不禁会想起沈从文。其实,这儿就是北国的“边城”。就像小说中描写的那样,人们灵秀而纯朴,生活宁静而富足。本来,这已经够了。然而,追求完美的人们却别出心裁,又在里面营造了一个袖珍的江南水乡,即迎宾湖和东湖。 我“上班”的地方就在迎宾湖的一块草坪上。这块“办公室”是表姐选的,她说,再没有比这儿更能给人以灵感的地方了。我的“同事”是表姐从全校挑选出来的七八个学生。我们的工作是为学校编一本校园文学年刊。我自然是表姐任命的“主编”。 历时六天后,我们的刊物终于全部定稿了。表姐把所能想到的好吃的都做了个遍,才把我安顿在她的单身宿舍,有几分满意地忙自己的事去了。我便独守表姐的“空闺”,成了整个嘉峪关市最悠闲的人了。当“主编”的这几天,总觉得自己过得既充实又快乐,也忘记了那封匿名的短信,忘记了那张我在师大校园默默寻觅过的面孔,甚至忘记了自己宿舍的姐妹们……现在闲下来才悟到:忘记不过是一次短短的旅行,当你远方归来再次打开家门的一刹那,会发现,心灵深处的一切便渐渐呈现。原来,它们根本就没有动过,只是暂时在你的视野之外。 我到市一中去转悠,但那里空荡荡的,除了看门房的师傅在树荫下和别人下棋之外,再没有看到别人。显然学校放假了,而且也没有组织往年的签约学生试讲活动。我带着几分失落回到了表姐的宿舍。 我又想起了宿舍的姐妹们,拿起手机,上面竟然没有一封她们的短信。我这才记起,自打到了嘉峪关后,就换上了表姐给我的本地卡,她们无法联系我。我连忙拉开包找自己原来的旧卡,同时想着,都过了五六天了,旧卡中应该有了好多储备了,也许除了她们三位的短信外,还有额外的收获,比如说……未知的可能性里蕴藏着意外的惊喜,正如你去交话费,营业员可能会赠送给你一个精美的礼包。我的手还没有摸到旧卡,就碰到了一样陌生的东西——似乎是一封信。抽出来一看果然是,信封上写着: 杏衫亲启 是表姐吗?字迹不像;再说,表姐每天和我同吃同住,难道还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而需要写信? 可能是……我立刻觉得自己有点心跳,连忙查看了一下包里面,再没有什么异样的东西。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外面没人。我轻轻把门锁上,悄悄关上窗户,然后找来小剪刀,慢慢剪开封口,信的内容便全部呈现在眼前: 杏衫妹妹: 你好! 叫你“妹妹”,可能会不太高兴,是吧?因为在你眼中,我还只是个高三的男生。可是,听冯老师说,你四岁就上一年级了,现在才十七岁。这么说,我还比你大一岁呢!叫你“妹妹”不会错吧? 今天是我们将要分别的一天,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块草地还在这儿,但只能静静地平铺在那儿了——没有了大家的喧闹,没有了一堆堆叠放着的纸张,没有了你凝眸沉思的样子,徒留一片空阔,一片寂寞,一片失落。我不知多少次悄悄抬头偷看过你沉思的面庞,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图画。静穆、崇高、优雅似乎都不能恰如其分地形容,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什么叫完美!你的姿容和气质蕴含着一种充满理性和智慧的美。 在我的印象中,女孩子的美大都或如春花之灿烂绚丽,或如春水之温婉柔媚,或如春叶之沉默可亲,但你却给人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你无心的一瞥胜过万千嫣然笑语,你无语的一立胜过万方楚楚仪态;正如一轮秋月之下,人间一切花朵都会黯然失色。 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是今天晚上,那时,我正斜靠在竹椅上,回忆着你检查我们手稿时的一举手一投足;也许是在明天早晨,那时,我可能会独自漫步在这片草地上,默默地看着那些女孩子坐过的凌乱的草叶,辨认着哪些是你的,哪些不是你的;也许是在明天黄昏,那时候,我可能会徘徊在那条你留下过足迹的小径——我多么希望那抹远逝的倩影会沿着原来的轨迹重新回来!也许,当你发现这封信的时候,正和别的男孩子在一起……那时的我一定还傻傻地站在迎宾湖的门口,朝你站立过的每一个地方久久地凝望,凝望……
任何一个男子——不论他多么英俊潇洒、聪明睿智、勇敢高尚,甚至是达官显贵,甚至是亿万富翁——以你为女朋友都是一种极大的奢侈;谁如果萌生娶你为妻的念头,那简直是亵渎神灵! 称呼你一声“妹妹”,不管你是不是同意,我已经感到巨大的满足。我多么渴望那样的时刻,我们在草地上奔跑的时候,在人群中从容穿过的时候,或者在朋友聚会的时候,面对一片片惊羡的目光,我可以骄傲地告诉他们:她是我的妹妹! 夜已经深了,快十二点了。明天的这个时候,就是我把这封信偷偷地塞到你包中后的那个夜晚,我不知自己又将怀着一颗怎样的心面对漫长又充满煎熬的一宿。 摊开信纸,总觉得想说的很多,可最终发现能说的却很少,能说出来的则更少! 我没有勇气约你出来,没有勇气当着你的面把这封信递到你手中,甚至没有勇气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但这样也好,你没有机会拒绝我。 “一见钟情”似乎过于浪漫,甚至有点轻浮,但除了这个词语,再无法表达那种心醉的感觉;“爱”字似乎不能轻易出口,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能够负载得起心中这份挥之不去、遣之不散的沉重! 上帝创造你的同时,撒旦便给我准备好了绝望和痛苦。 最后面果然没有署名,只有月日。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心中的感觉,好像外出回来发现家中摆着一盆芬芳四溢的玫瑰却不知是谁送来的,好像推门进来发现周围摆满了精美绝伦的蜜糕却见屋子里空无一人,又好像一觉醒来发现床头放着一套漂亮合体的时装却不知是谁的赠予。 我把信纸小心叠好,放在内衣口袋里。用手摸一摸,确信不会被人发觉,便悄悄开门出去。我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读它——虽然这儿也没有人,虽然我已经读完了一遍。 不远处就是迎宾湖。但我没有去那儿,我不想让一双眼睛看见我在读他的信——虽然这种可能性小得几乎不存在。我骑上表姐的自行车去了东湖。 东湖是草坪和花坛的世界,我绕着湖沿缓缓行驶,任长发被空气轻轻抚弄,觉得自己在诗的天空自由飞行。盛夏是北国最美的时候,这儿也不例外。几只蝴蝶在阳光下、暖风中尽情游动,我恍然觉得那是朵朵花的灵魂。它们热烈而优雅地亲吻着那像她们一样美丽的花朵,莫非是前来偿还宿世前缘?花朵以自己的美丽招来了蝴蝶,蝴蝶以自己的美丽赢得了爱情,她们又以共同的美吸引了爱美的我。大自然以和谐而无语的方式推动着春夏秋冬,延续着日出日落,这本身就是宇宙中的至美! 我放下自行车,漫步在那儿,独自享受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美妙感受,觉得世界是这样迷人,觉得创造生命的上帝真的好可爱!
“五一”长假的最后几天,我怀着自己的小秘密告别了嘉峪关。表姐把我送到车站,叮咛这,叮咛那。就在我们挥手告别的一瞬间,我蓦然想起了王宇写的那篇《缘分》中的几句话: 公园,马路,郊外,他和她脉脉相视,说,这是缘分! 长亭,古道,驿站,他和她挥泪作别,说,这是缘分! 酒酣之际,我们攥着朋友的手说,这是缘分! 孤独之时,我们看着朋友的照片说,这是缘分! 于是,无奈的我们获得一份释然。 …… 顿然间,我觉得人生中有很多地方都充满了诗意,而这种诗意往往是略带伤感的,比如说车站。我想起了柳永的《雨霖铃》,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高适的《别董大》…… 我掏出手机给常老师打电话,转弯抹角问及王宇。常老师的回答令我感到意外,他说王宇没有来报道,毁约了。听说他通过了研究生复试,打算继续读研。我只能以漠不关心的口吻报一声“哦”,我不能继续询问自己想知道的一切,比如说他在哪儿读,什么专业……这就是一个女孩子的无奈! 火车载着我的思绪向学校飞驰。身后的这个宁静安详的城市正在渐渐远逝,那儿有湛蓝的天空,宽阔的马路,静谧和谐的公园,不会遮挡阳光的建筑,还有一个现在不知在什么地方的男孩子……我没有去找他——想知道他是谁是一件容易不过的事情,八位学生的手机号我都有,其中只有四个男生,打个电话试探一下不就清楚了。但我不想打扰他,给他一份平静去面对自己的高考应是一个善良女孩子最好的回赠吧。其实,也许是不想打扰自己,我只想带着一份美好的回忆离开这个迷人的城市,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而多出一份遗憾。 在列车上,我的情绪特别好,而且发现自己变得格外高尚。我站起身帮列车员扫垃圾,帮一位老奶奶取行李,一个小孩不小心弄湿了我的裙子我连忙说没关系。 列车呼隆隆穿过隧道的时候,我觉得很刺激,很兴奋;列车驰骋在茫茫戈壁,爬行在寂寂平原的时候,我觉得世界真广阔;有时候列车要喘着粗气在山坡上匍匐上攀,我觉得挺好玩。那个弄湿我裙子的小孩先是欢呼雀跃;然后逐渐对车窗外的景色失去兴趣,回过头来在走道里到处干坏事;再后来,我发现他在自己妈妈的怀里睡着了。而我还是沉浸在莫名的喜悦之中。 漫长的时间把车厢里的人都送入了梦乡,列车像摇篮一样晃荡着默默前进。 手机振动了,是川妹子的短信: “死丫头,怎么还不回来?姐姐我想你快疯了!明天晚上天府香辣城,我的生日。大姐、宁宁、你、还有白龙的几个哥们。速来!按时不到,罚请客一次。钦此!”
第05章 再遇天府香辣城 天府香辣城是学校旁边档次较高的川味火锅城。一般来说,它不符合学生的日常消费级别。平时光顾这儿的多是非无产阶级,则为工薪阶层。一个学生在这儿请一次客的代价是一个月的生活费,两三百块吧。 我隔了门玻璃就看见川妹子坐在里面谈笑着,白龙挨她坐着,殷勤地张罗着。紧挨白龙的是三个男生,笑呵呵地谈论着什么。我们姐妹三个进来的时候,他们都站起来让座。我差点打个激灵,因为其中一个竟然是王宇。 “哎呀,今天可是美女总动员啊!”白龙热情地迎上来,一边吩咐侍者倒茶,一边把我们面前的椅子往后拉。待我们坐定,白龙开始介绍客人。紧挨白龙的是师大音乐系的康瀚,白龙称他为“音乐家”;紧挨“音乐家”的是师大成人教育学院的一位进修老师穆岳,三十多岁的样子,据说,已经完成了一部长篇小说,我们自然称他为“作家”;王宇坐在最边上,白龙介绍王宇说他刚考上研究生,未来的学者。大姐和宁宁称他为“学者”,我只是笑笑。 先是送礼物,接下来唱生日歌,然后吹蜡烛,最后切蛋糕。这些西洋俗套一一完毕后,白龙一声招呼,我们便开吃。我喝牛奶,宁宁喝橙汁,川妹子喝优酸乳,大姐和男士们都喝啤酒。三番酒毕,大家逐渐熟识了,便开始相互玩笑。作家说道: “吹蜡烛是西方人过生日的形式,火锅则是地道的中国文化。我们今天可以说是中西合璧了。” 大家随声附和。作家身材肥厚,宽额大脸,戴着比较考究的眼镜,西装和他的躯体一样宽大,没有打领带。王宇打趣道: “穆老师的西装是中式穿法,也体现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大原则。” 我们哈哈大笑,作家道: “这叫洋为中用,体现了鲁迅的‘拿来主义’。不过,现代人的‘拿来主义’又不一样了。西方的东西到中国来,总要被改造成不伦不类的才能被接受。比如摇滚乐、抽象派的画、后现代主义诗歌等等,不到让你呕吐的地步是不罢休的。鲁迅说:‘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而现在的情况是一些走红的摇滚歌手其实是些五音不全的家伙,工笔画基础太差的可以画抽象画,文章中的病句摘录出来就成了不错的后现代主义诗歌。这样也好,我原来教过的那些文理不通的学生都有望成为较有名气的后现代主义诗人。范仲淹说‘诗有别才’,他们何止别才,简直是天才。我盼望他们赶快成名成家,也使我自己觉得没有误人子弟。来,干杯!” 我们边笑边举杯。喝完酒,作家提议康瀚唱一首歌助兴。我们鼓掌说好。康瀚谦虚了一番,便到歌台去唱歌。我发现康瀚临转身的最后一瞥是投向我的,心中不禁泛起一点羞涩。
“大家晚上好!我的第一首歌《今夜我们含笑无语》献给我的朋友肖睿,祝她生日快乐,也祝她每一天都像过生日这样快乐!”康瀚个子不高,目测数值大约一米七二,身材微胖,算不得帅气,但精神内敛,双目有神,是典型的酷哥。他讲话的时候声音浑厚,中气充沛,整个火锅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音乐响起,康瀚充满磁力的声音便主宰了整个火锅城。白龙微笑着看川妹子,川妹子脸上浮起幸福的红晕。我们都沉浸在同一种氛围中。王宇刚才一直微笑着看着我们,现在渐渐沉静下来,像是歌声勾起了他的什么回忆。作家转头看看康瀚赞叹道: “好家伙,典型的少女杀手!” 我们姐妹几个都掩口而笑。王宇也忍不住笑了。 “我的第二首歌《望月的人》献给我的新朋友杏衫……”康瀚含笑望着我说道。大姐、宁宁和川妹子都立刻疯一般地鼓掌,同时都转过头来用一种调皮的眼神看着我。我连忙低了头,然后悄悄抬头看王宇。谁料王宇的一双大眼睛正看着我,四目相对,我连忙转过头来。 康瀚所唱的每一个字都敲打着我的神经,待他唱完,我怀疑自己脸上的红晕可能都被大家看见了。掌声毕,康瀚又唱了一首歌送给今天来的所有朋友,然后潇洒地说声谢谢走了下来。 康瀚在我们的掌声中落座。作家又喝完了一杯酒,醉意朦胧,含笑看看他,又扫视一圈,以戏谑的语气说道:
“我常常感叹自己没有生为女身。” 我们都报以疑惑的目光。作家吃了一口菜,咽定,接着说道: “我以前喜欢上我们学校的一个女老师,她可能没有在座的诸位妹妹漂亮,但也很俊。她常在校园里轻轻走过,瀑布一般的黑发,天蓝色的裙子,俏丽的背影。我觉得像画上的一样。我们学校的小伙子都整天围着她转,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呵呵!遇到体育活动,我们便竭力展现自己的身手;遇到文艺活动,我们都尽力表现自己的才华。我有好多特长,说相声,演小品,诗朗诵,演讲等等都能博得满堂喝彩。每当我获得万众欢呼的时候,我就远远地在人群中寻找她,其实我早就知道她坐在什么地方,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看见她也在人群里面笑着,我就觉得非常满足,非常幸福。她笑的时候特别好看,两湾明月般的眼睛充满了稚气和清纯。要是有时候我没有找到她,我就觉得特别失望,甚至沮丧。 “可是,她见了任何人都是天真灿烂地笑着,有点羞涩。见了我也是这样,就在我被大家当作明星一样捧着的那几天也是这样。而我呢,不论那时候多么被人们认为了不起,多么值得骄傲,只要她甩一甩秀发或者整理一下衣裙,就完全被倾倒了。” 我们姐妹几个忍不住偷偷地笑。王宇和康瀚不好意思地笑了。作家也笑了,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 “后来,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并且开始羡慕女人,尤其那些长相姣好的女孩子,在恋爱中,只有她们才是真正的享受者。记得在我的小说里面有这样一段话:男人追求女人需要跋山涉水,历尽千难万险;女人征服男人则只需一个微笑,一个眼神,甚至一抹背影就够了。因为啊,男人的魅力如武士的拳术,需要一套套展现,要费一些力气;女人的魅力如富翁的钱,不需要拿出来一一细看。那些有钱人只要在大街上走一走,就已经招来了许多艳羡的目光。” 作家说到这儿,停下来开始吃菜。我们鼓掌说精彩。宁宁一脸好奇,问道: “后来呢?” “什么后来?” “我是说那个女老师。” “唉!她嘛,我们都没有想到。”作家端了一杯酒停在胸前,“教育局长的公子公开在全县女教师中选美,她被选上了。然后工作调进了城里,再后来……我不想说了,你们都能想到。来,喝酒喝酒,这次要喝干,喝不尽要罚的,来,喝!” 喝完酒,白龙继续给我们殷勤地夹菜,然后转头向王宇: “今天怎么一直在这里装淑女,也上去表现表现啊!” “表现啥?”王宇笑道,“我又不会唱歌。” “要不来一首诗朗诵吧!” “穆老师在这儿坐着,我敢班门弄斧吗?” “去!快上!”作家捶了王宇一下,“我年轻的时候,比你积极多了,不要假装斯文。快上去!” 王宇笑着站起来,等他走到台上的时候,笑容已经换成了严肃,也许叫凝重更为合适。 “今天我给大家朗诵一首自己写的诗吧,献给今天来这儿的所有陌生朋友……
我们是一艘艘在海上的船 来自不同的遥远 驶向不同的遥远 空阔的天幕下 浩渺的海面上 你和我蓦然见面 你向我微笑 我向你招手 我们微笑和招手的地方 是我们暂时的港湾 …… 也许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而且 可能从此不再见面 但说一声‘你好’ 我们便不再孤单 …… 你知道 我们来自不同的昨天 我也知道 我们要走向不同的明天 可谁知道 在致意的一刹那我们都看到了对方感动的泪眼
火锅城里本来充满了嘈杂,后来,这种嘈杂渐渐平静下来,只有王宇深沉而充满感情的声音抚慰着人们的心。客人们都靠在椅背上默不作声;尤其一些走南闯北、暂时无家可归的小商贩们显得若有所动;还有几个外地来的打工妹,她们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宇的脸,看起来甚至有些感动。我刚才一直微低着头,这时才有机会抬头打量王宇。白衬衣,蓝裤子——一看便知是几十块钱的那种,而且令我惊奇的是他脚上竟然穿着一双布鞋——不是在北京王府井一百多块钱一双的那种,而是在本市批发市场十五块钱两双的那种。如果不是俊秀的面庞和健美的身材,他和那些打工仔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王宇朗诵完的时候,火锅城里静悄悄的,几秒钟后,有人带头鼓掌,其他的人们像才睡醒过来一样报以热烈的掌声。王宇回来落座毕,我们都举杯祝贺。然后,我照例低了头慢慢吃菜,微一抬头,发现川妹子正以调皮的眼神看着我。见我看到她了,她便悄悄扮个鬼脸,我又忙低了头。一会儿后,大姐和宁宁相继上去唱歌,大家照例鼓掌。但我的心思早不在那上面了。我只知道左面是康瀚热烈的目光和殷勤为我夹菜的手,右面是王宇的第二只纽扣和他与作家轻轻交谈的声音。我听大家说笑着,偶尔也插几句,但早已心不在焉了。 王宇很恭敬地和作家谈论着当代文坛上的种种趣事,有时不禁哈哈大笑,有时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我——其实那不是在看我,而是我正处在他的视线上。 他有女朋友吗?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思考这个很不争气的问题。应该有的——他的泰然自若、他的谈笑风生、他的从容洒脱都是以前任何一个男生在我面前没有表现过的。佛所说的“心无挂碍”的前提是心中没有值得挂碍的东西。莫非在他眼里,我和其他三个女孩子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与那些相貌平平的打工妹们也是“众生平等”。或者,他不但有女朋友,而且也是一位绝世美女,与我在伯仲之间甚至比我更有特色?(因为我觉得比我漂亮是不可能的)难道需要我上去露一手才能使他对我另眼相看?但我的高傲使我文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我以尽可能多的注意力投向舞台上的川妹子,偶尔为她的舞姿叫好。其实我知道这都是做给自己看的。
川妹子在掌声中一脸灿烂地跑了下来,拉起我去卫生间。我站起身微笑着离开了座位。迎面是一块硕大的整衣镜,我下意识地看到王宇在看我的背影。我在心中微笑了。 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作家过去打电话了。我和川妹子在王宇的目光中轻轻坐下,我知道自己的姿势非常优雅得体。王宇端起了酒杯,微笑着看着我: “我想请你为我们的第二次见面干杯!” “……”我显得一脸茫然,“我们,见过面吗?” “你忘了吗?”他明显的很失望,“那次面试!”——我仍然显得记不起来——“还有一位女生和你一起监考我们,嘉峪关组织的面试。”
“哦!”我“如梦初醒”,呵呵笑道,“真不好意思!我的记性不太好,学文科真是个天大的误会。不过,也许是那次人太多,或者我没有留心;否则,像你这样的大帅哥谁都会过目不忘的。” 王宇笑了笑,说道: “听说,你们学校后天有一次学术演讲,我想请你给我留意一下好吗?” “如果后天有讲座,明天肯定会出通知的!”川妹子说。 “是的,康瀚,你来吗?”我转头招呼康瀚。刚才我对康瀚一直客客气气,敬而远之。现在他突然听到我主动邀请,受宠若惊,忙说: “一定来的!” 发现王宇脸上的笑有点减淡,我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满足。
第06章 三遇学术报告厅 从宿舍楼到教学楼的途中有一块黑板,每个人经过那儿的时候都要下意识地望一眼,看看那上面是不是又有球赛海报、讲座通知、家教广告以及一些一般与自己扯不上边的种种寻物启事。早上下课后,那儿似乎围了好多人,而且看起来不是打算看一眼就走的样子。看来真有王宇所说的什么讲座,我和川妹子不禁加快了脚步。 原来不是什么海报通知,而是黑板的右下角写了一行字: “小露,请于明天晚上9:00在教学楼门口的花坛旁边等我!如果你我之间心有灵犀的话,你当然知道我是谁;如果你连我是谁都猜不出来,那我们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川妹子和我先是面面相觑,然后格格地笑了,觉得这位师兄真是别出心裁。人们都纷纷议论着,笑着,叹息着,但最后都相继意犹未尽地离去了。我们也在想知道真相的好奇心和没有知道真相的不甘心中离开了。 第二天中午,我远远看见那儿围了更多的人,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原来那行字的下面又多了一行娟秀的字体: “亲爱的,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为了方便起见,请于今晚8:45来女生楼下接我,请手捧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并高呼我的名字,这样我就会很快来到你身边,不见不散!”  那一天,我在好多地方都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件事。于是,我们估计今天晚上在女生宿舍楼门口将有空前的激动人心的一幕——一位男生将在万众围观中向他心仪的女生表白。 吃过晚饭,还没到八点,就有很多人从窗口伸出脑袋向下边看。 八点半的时候,女生楼门口已经围了好多人。八点三十五……八点四十……四十四、四十五!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四十**十七……九点整,还是没有异常情况。许多人叹一声散去了,剩下的人(包括我)等了大半个晚上,却始终没有任何令人激动的场面出现。于是大家纷纷咒骂是谁搞的恶作剧,恨不得把他揪出来教训一顿。 谁知道次日清晨,黑板上又多了一句话,显然是那个男生写的: “亲爱的,如果我只剩下一块钱了,我该给你买一朵玫瑰花呢还是给自己买一个面包?”  于是,大家的好奇心又被揪了起来:不知道那个叫“小露”的女孩会选择浪漫呢还是先照顾那个可怜的男生的肚子。 第二天,那行娟秀得令人心动的字体又工工整整地出现在黑板上: “去买支粉笔吧,这样我们才能继续……” 我和川妹子差点笑痛了肚子。 这时候,我才重新记起王宇嘱咐过的讲座通知。我正在黑板上搜索,川妹子叫我: “衫衫,在这儿!” 只见黑板左侧不远的地方贴着一张海报,标题是“现代人的信仰——**大学著名教授王若平先生来我校讲演”。 学术报告厅里座无虚席,过道里都站满了人。 王若平教授五十岁左右,气宇轩昂,精神健硕。他思辨犀利严密而又不乏风趣幽默,大家几乎被他的机智和才华所倾倒。他历数人类的思想发展史,从宗教到哲学再到历史和文艺,辩才滔滔,口若悬河。后来,离讲座结束大约还有半小时的时候,他顿了一顿,问道: “请问同学们,你们相信宗教吗?” 大厅里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生举手: “老师,我信基督教。” “哦,”教授点头微笑,“那么你一定信上帝了?” “当然。” “那上帝是不是善的?” “当然啊!” “而且上帝是全能的,他无所不能,上帝创造了世界,对吗?” “对。” “那么,我想问你,”教授嘴边掠过一丝狡黠的笑,“魔鬼是善是恶?” “是恶。” “那怎么有魔鬼呢?”教授脸上布满了微笑。那个学生不知道怎么回答,有点发窘: “是……是……上帝造的。” “对!魔鬼是上帝造的。”教授搓了搓手,抬头看了看傻笑着的全体同学,又回过头来,对站着的那同学说: “除了魔鬼,世界上可还有恶存在?” “有。”女生的声音有点小了。 “世界充满了恶,而你刚才又承认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上帝造的,对吧?”
“是。”女生的声音有点怯。 这时教授抬起头来,目光咄咄逼人: “上帝造这一切的恶,而这些恶又不止息的存在,请问:上帝怎可能是善的?” 教授的声音渐渐变得严肃: “我们的世界上到处充满了仇恨、暴力、痛苦、死亡、困难、丑恶,这样一个‘色情与暴力齐飞,金钱与贪婪一色’的世界都是这位良善的上帝造的,对吧?” 没有回答,大厅里鸦雀无声。那位可怜的女生站在那儿,低着头。停了一下,教授又把脸凑到她面前,低声说: “上帝是不是善的?” 没有答话。 “你信耶稣基督吗?”他再问。 那位女生用颤抖的声音说:“老师,我信。” 老教授失望地摇了摇头,说: “根据科学,我们对周围事物的观察和了解,是用五官。请问这位同学,你见过耶稣没有?” “没有,老师。” “那么,你听过他的声音吗?” “没有。” “你摸过耶稣没有?可曾尝过他?嗅过他?你有没有用五官来感觉过上帝?” 没有回答,女生可怜地低着头。 “请回答我的问题。” “老师,没有。” “你想没有吗?还是实在没有?” “我没有用五官来接触过上帝。” “可是你仍信上帝?” “呃……是……” 老教授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请坐下!” 那个女生坐下了,脸上有说不出的沮丧。 “老师,我可以发言吗?”在我的右前方站起来一位男生,竟然是王宇。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一直没有发现?
“当然可以。”教授微笑。 “老师,世界上有没有热?” “当然有。” “那么,也有冷吗?” “当然!”教授脸上有点疑惑,不知道王宇想要说什么。 “老师,您错了!冷是不存在的。” 教授一愣, 但还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老师,热是一种能,可以量度。我们有‘很热’、‘加热’、‘超热’、‘大热’、‘白热’、‘稍热’、‘不热’,却没有冷——当然,气温可以下降至零下二百七十三点一五度,即一点‘热’也没有,但这就到了极限,不能再降温了。可见,‘冷’不是一种能量。如果是,我们就可以不断降温,直降到超出零下二百七十三点一五度——可是我们不能,因为‘冷’只是用来形容无热状态的字眼。我们无法量度‘冷’,我们只用‘温度计’,而不用‘冷度计’。可见,‘冷’不是一种与‘热’对立存在的能,而是一种无热状态。” 教授的脸僵住了。 “老师,”王宇竟然又问,“世上有没有黑暗?” “当然,如果没有黑暗,怎可能有黑夜?你想问什么?” “老师,您说世上有黑暗吗?” “有!” “老师,那么您又错啦!黑暗是不存在的,它只是无光状态。光可分‘微光’、‘亮光’、‘强光’、‘闪光’,而‘黑暗’本身是不存在的,它只是用来描述无光状态的字眼。如果有黑暗,你就可以增加黑暗,或者给我一瓶黑暗。老师,你能否给我一瓶黑暗?” “这位同学,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老师,我是说,您哲学的大前提,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结论也错了。” “错了?你说我的理论错了?”教授猛地抬起头来,盯着王宇,他显然有点生气了。 “老师,请听我解释。” 全体同学开始窃窃私语。教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做个手势,叫同学们安静,让该同学继续发言。 “老师,有生,就必有死;把死看作和生命对立,是对死的无知。死不是可以孤立存在的。死亡不是生命的反面,而是失去了生命。所以,不是上帝创造了恶,而是上帝创造了善才有了恶。” 教室里响起了掌声。教授先是很有意味地看着王宇,继续问道: “那么,魔鬼呢?他的产生你怎么解释?” “魔鬼的恶只是芸芸众生对逆己者的偏见。佛教中也有魔鬼,他会破坏僧人的修炼,引诱修行者误入歧途;但对于意志坚定、智慧超卓的行者,那只不过是一种考验和挑战,翻过这座大山,修行者反而会看到一个更高更新的境界。所以,佛说:‘烦恼即菩萨。’其实,魔鬼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菩萨。”王宇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恶在推动着世界的发展。死亡毁灭了陈旧的失去活力的生命,却为更富有生机的新生命让出了空间;疾病在不失时机地精减着那些背离了自然规律的生命机体;罪恶总在刺激和促进着善的力量的增长。正因为有恶,有死亡,有疾病,甚至有罪恶,世界才能在不停的新陈代谢中生生不息。假如,真有上帝,我觉得这才真正体现了上帝的智慧!”
大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笑声。 “那么,你怎么证明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的存在?我是说上帝。” “庄子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井蛙不可语于天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语于冰者,限于时也;曲士不可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一只蚂蚁也许没有见过火星,是不是就可以否定火星的存在?”
“这么说你也信上帝了?” “老师,我不信上帝;但我也不会用您刚才的方式去证明上帝的虚无。我只是觉得,世界之所以这样丰富而又极度和谐,每一个存在着的事物都有其也许尚不为我们所知的存在理由——比如暂且不能为科学所解释的宗教信仰。而且,世界上也许还有许多不能够用我们大家目前公认可行的方法——比如实证的方法去证明的真理。科学的实证借助于人的感官,而宗教的感应却靠人的心灵。我们无法用物理的方法去证明爱的存在,但所有的人都生活在爱的包围之中。物理的能量可以发射火箭、摧毁建筑,却无法像爱一样鼓励一颗心灵。实证离不开人的感官,因为感官是心与物之间的媒介;而心与心之间的直接沟通靠什么呢?宗教是在回答这个问题。” 教授以一种惊异的眼光望着王宇,半天一语不发,像是发现了一位外星人。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宇,老师。”王宇彬彬有礼地说道。 报告结束后,我在门外的草坪上站着,掏出小镜子整理头发。当王宇在镜子里出现的时候,我打算转身给他一个微笑。正如公主给凯旋的年轻将军一个回眸,让他激动不已。但等了好久,人流渐渐稀疏以至于寥寥无几,还是没有看到王宇的影子。我便扫兴地将小镜子装进小包,转过身来。这时,王宇走了出来,陪着教授。但他们好像谈得很投机,几乎没有抬头,然后从我身旁过去了。我想象好的各种优雅的姿势、可爱的表情、得体的谈吐都派不上用场了。王宇一只手替教授夹着公文包,另一只手自然摆动着。而几分钟前,这双手正活跃在我的想象中:为我摘下头顶上的一片很好看的叶子,为我轻轻托起被风吹到面前的树枝,为我遮住从西边射过来的强烈的阳光……或者,在雨天,我们都忘记带伞,那只手会悄悄护在我的头顶上……有时候,那只手会试图轻轻抓住我的手,但我机敏地躲开了……
第07章 四遇省图书馆 我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光代替了白天的喧闹。树荫下,花丛中甚至一些略微显得幽暗的地方,都有一队队身影拥抱在那儿。与其说他们忘记了世界,不如说根本就无视周围的一切。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偶尔会听到女生扇了男生一下,嗔道: “看什么呀?” “你不要这么野蛮好不好?我就随便看看有没有人来。” “去去去,别碰我!谁让你眼馋?跟她好去算了。” …… 我差点笑出声来,便加快脚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知不觉来到了校门口,很多学生刚刚在外面吃过晚饭回来。那些男生的目光从我身上溜过去,又惊惧地转回他女朋友的脸上,那儿正怒容满面。 他们的反应都暗示着我惊人而且逐日增长的美貌。我平静地过着自己的学生生活,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未曾有过任何惊人的举措,却不知不觉地成了这儿人人皆知的名人。很多场合会因为我的偶尔涉足而骤然改变气氛,很多人会因为我的突然出现而蓦然改变表情。 可是,有望得到我垂青的那双眼睛却偏偏看不见我。 我走出了校园,来到校门口不远处的一条河边。 白天,这条弯弯曲曲的河流像一条绿色镶边的银带,扎在城市的腰上,它的一端飘向遥远的雪山,另一端飘向大海。每当想独处的时候,我便来到河边,坐在鹅卵石上,看河水一遍又一遍地吻我的脚尖,看河中的波浪像蚯蚓一样匍匐远去,看对岸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像蚂蚁一样来回奔忙。身后是茂密而高耸的大树,它们将校园和城市的嘈杂隔开了,留给你一块开阔而宁静的天地,任你遐想,任你做白日梦,任你的灵魂从沉重的肉体中脱颖而出,羽化飞升。 现在,这儿的白天正像霞光一样渐渐收缩,黑夜却像无形的黑纱,从天而降,披在我的身上,披在整个世界的身上。吃过晚饭的情侣们像棋子一样洒落在河边的鹅卵石上、树荫下。我坐了好久好久,思绪也飞了很远很远:王宇、康瀚、痴郎的短信、嘉峪关的那封信……而最终,我的心又从很远的地方不知不觉飞了回来,落在了脚下的鹅卵石上,又从鹅卵石滑落到右手边的沙地上。这时,借着不远处的灯光,我突然发现沙地上写了好多字,其实只是两个字的重复——“王宇”。我不禁红了脸,连忙胡乱擦去了。然后,我站了起来,觉得自己该回去了。突然手机响了,一看,是川妹子的电话: “哎呀,我到处找不到你,你在哪儿呀?非要让我破费两毛钱不可。快来快来!哎呀,你来吧!我也没吃,来了我们一块吃麻辣烫。你先来!我给你介绍一位贵客……不用问,来了就知道了。快点啊!” 宿舍里果真坐着一位“贵客”,正和川妹子嘻嘻哈哈地玩笑。看见我进来,川妹子拍掌大笑: “衫衫,还记得前天的那个‘小露’吗?我找到她了……” 我就这样认识了那个“小露”,她叫包语,正在中文系上大四。认识了她,才真正知道什么叫“阳光女孩”。包语和川妹子简直是天生的一对活宝。两个人常常光了脚在河边的沙滩上跑来跑去,甚至下到水里面,据说是去摸鱼。有时候逢周末,她们特意打车到南边的山上去捡松子。 包语和川妹子身材仿佛。川妹子俊俏可人,清清爽爽,是常人想象中典型的江南少女;包语显得聪慧而凝重,一双大眼睛灵秀中暗藏顽皮,眼含若笑,可谓秀外慧中。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包语的男朋友,也没有见到哪个男生与她有着特殊的交往。每当白龙来找川妹子的时候,包语总是言笑灿烂,没有丝毫的失落感,这又不像到大四还没有男友的样子。我觉得她真是很神秘。 一天,包语请我们吃天津包子。饭毕,才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包语殷勤地伺候我们喝完汤,笑吟吟地双手抱拳: “两位好妹妹,姐姐有事请你们帮忙!” “说吧!受人饭菜,替人消灾。”川妹子嘻嘻笑道,一副愿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样子。 原来,包语要写毕业论文,让我们帮她去省图书馆搜索并复印一些资料。我和川妹子四目相对,知道上了贼船了,但已经悔之晚矣。川妹子便捶了包语一拳,做豪壮态: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不过,岂能一顿包子就打发了。”我笑道。 “放心!事成之后,天府火锅城见。” “真的?” 周末早上,在强迫包语又请一顿牛肉面之后,我和川妹子分头出发了。川妹子去学校图书馆,我去省图书馆。 省图书馆里人不少。我在完成了既定任务之后,在里面随便转悠着,看看有没有可以顺路带走的读物。我随手拿起一本张爱玲的散文集即兴翻阅了几分钟,一种异样的感觉使我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王宇就站在我右边五米远的地方,正静静地看着我。我笑了,他也笑了,然后他朝我走了过来。 我们随便交谈着。原来,和我一样,他父母也是老师。家中还有一个妹妹,在北京上学。他每周末都到这儿来。 “今天运气真好,大清早出门就遇到美女啊!” “我今天运气更好,中午饭有了着落了。” 说完我们都哈哈大笑。我发现他说话比穿衣吃饭还要随便,几乎是无拘无束,有时候甚至是信口胡来。 “你信佛教?”我发现他手上拿着一本佛经。 “只能说是仰望佛陀,说我信佛简直是谤佛。我的欲望太多:好酒,好赌,最近见到你之后又开始好色。” 我咯咯笑,他也笑。 “好啊,既然你仰望佛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吧。” “假如我和佛陀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呀?” “怎么问这么俗的问题,早老掉牙了!” “老掉牙不见得就俗啊!这是个古老而常新的问题。” “谁都不救。” “哼!”我做生气科,“见死不救还自称是仰望佛陀,无耻!” “你听我说完呀!以佛陀的法力,他不但能够自救,还会救你上来。我需要做的只是去买一套衣服替你换上就可以了。” 我咯咯笑,说他狡辩,逃避问题的实质。 “假如你不救的话,我们都会淹死,你怎么办?而且一次只能先救一个人,你先救谁呀?请正面回答我!”我笑吟吟地看着他。 “当然先救你了。” “为啥?”我心里乐滋滋的,“佛陀怎么办?你怎么能够为了一个普通人放弃一个可以普度众生的人呢?” “以佛陀的智慧,早已看破了生死;而且,以佛陀的功德,即便淹死了,来世还会转生为人,继续普度众生。而你就不同了,造孽太多,可谓罪大恶极,一旦失去人身,不知道来世会转生成什么动物。” “我造什么孽了?”我真生气了。 “很多,比如说,你往教室里一坐,别的男生就会读不进去书,这是影响别人学习;你往人群里一站,就让很多男生挨女朋友的耳光,这是影响别人关系和睦;你往十字路口一站,就有可能引发交通事故,造成别人车破人亡……哎呀,你看你还打我,还要罪加一等……” 王宇笑着在前面跑,我羞红了脸拿着树枝在后面追打。 后来,周末的早晨,王宇总站在图书馆门前等我,然后我们一起进去;再后来他站在图书馆的大门外等我;再后来,他在公园门口等我…… 有一天,他打电话说今天他要来晚了,让我在公园门口等他。我等了好长时间,他没有来。后来,下起雨来了,他还没有来。我焦急地朝他要来的方向张望,踱着脚。他的身影终于出现了,打着伞,快步朝这边走过来。他来到我身边,我假装生气,扭头就走。他连忙跑到我前面挡住我向我解释为什么来晚了,我装作不想听又转身走开。他就又跑过去挡住我。如此再三,我站住不动了,但还在“生气”。王宇慢慢走近我,动情地望着我的脸;突然,他一把把我搂进怀里。我使劲挣扎,双手捶打着他: “快放开我!你要干什么?你这个流氓……快放开我呀!一点儿不知道体贴,一点儿不知道关怀,还耍流氓……” “谁说的?你不知道啊!所谓‘体贴’就是用身体贴住;所谓‘关怀’就是关进怀里。”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不再挣扎。王宇也笑了,松开了胳膊,我趁机逃了出去: “你要再耍流氓,我永远不理你了。” 一般我和王宇都是周日早上见面,我从来不跟他在晚上出去。刚开始,他每逢周末便使劲打电话,后来发现总被我婉言谢绝,甚至严词拒绝,便只好偃旗息鼓了,改用QQ聊天。 …… 大漠孤狼:你为什么晚上不出来? 天寒翠袖:怕被你欺负,尤其是怕被‘体贴’和‘关怀’。 大漠孤狼:呵呵,不会的 天寒翠袖:是啊,大灰狼总是对小白兔这么说的 大漠孤狼:你应该充分信任我的绅士风度 天寒翠袖:但我更加充分地估计到了你的武士实力,不愿自投罗网,呵呵! 大漠孤狼:唉!算了,你真顽固!今天过得快乐吗?给我讲个故事。 天寒翠袖:我倒想听听你的故事,你自己的故事,可以吗? 大漠孤狼:我有什么故事呀 天寒翠袖:大四的男生能没有故事吗?快说吧!我喜欢诚实的孩子。 大漠孤狼:…… 天寒翠袖:说呀!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大漠孤狼:…… 天寒翠袖:你怎么了呀?说话呀! 大漠孤狼:衫衫,我有点困了。明天咱们再聊好吗?我会告诉你的。 …… 第二天下午,王宇约我在一家咖啡店里。这是个环境非常优雅的地方,周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空中流动着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窗明几净,视野开阔,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落在茶桌上。 我发现今天的王宇一改素日的随便和潇洒,神情有点严肃,甚至庄重。他把我的牛奶搅匀,轻轻放到我面前,在我的微笑里端起自己的咖啡,说道: “衫衫,在你的印象中我也许是个很勤奋的男生,甚至是个书呆子,是吧?” “难道不是?”我含笑道。 “其实,以前的我不是这样。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我点点头——王宇继续说道,“我觉得不应该瞒着你,你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也是最值得敬重的女孩子。” 我对他的赞美报以微笑,期待地看着他。 王宇抬起头,目光变得黯淡,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然后,他拿出一支烟说: “我可以抽支烟吗?” 我点点头。火光一闪,他点上烟,缓缓讲起了他的故事……
第08章 王宇的离奇故事 衫衫,你们女生宿舍经常玩扑克吗?我们也是,还有象棋,。 大二下学期,男生宿舍里先是扑克热,然后又兴起了象棋热。在我们系上,共有四大象棋高手,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要举行一次“炒面杯”棋王争霸赛,当然是民间形式的,呵呵!谁最终获得第一,谁就被大家公认为是本届“棋王”。“棋王”除了享有免费吃别人一顿炒面的好处之外,还处处受到大家尊重。那次比赛,我排名第二。棋王是一个男生,叫唐忠运,长得像个瘦猴,但他简直是个电脑,能够下盲棋。下象棋好像很少有服输的,我也一样,失败之后很不服气,又私下一次次向唐忠运挑战,但一次次都输了。后来唐忠运被挑战烦了,宣布了一条规矩,叫做‘挑战勇气极限’,谁向他挑战都可以,但输了之后要完成一项极需要勇气的事情,比如向女生宿舍打骚扰电话之类。4月1日愚人节那天,我在翻阅了大量棋谱之后,抖擞精神又向唐忠运挑战,但很不幸,又失败了!我为此付出的惨重代价是我必须兑现诺言——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一位女生求爱。求爱目标是外语系的系花,叫白莹。唉!她不仅相当漂亮,而且学习成绩也出类拔萃——当然,她没有你这样倾国倾城,呵呵!我说的是真的,你别不信——但她的那张脸却冷若冰霜,目光更是冷到极点。可以这么说,凡是她目光照射过的地方,都会凝固。男生只敢偷偷看她,却无人敢做“癞蛤蟆”。她的气质,简单地概括就是冷艳;复杂地描述就好像是被九百九十九个男人甩过,心碎成九百九十九倍阿佛加德罗常数个微粒。  我说这太“残酷”了,能不能换一种方式,让我穿着裤头绕学校跑一圈也行。谁料刚才下棋的时候还暗中帮我的那群混蛋异口同声地说不行,说是绝不能坏了规矩。我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看来只能拼了这条小命了。”那群混蛋一个劲地给我打气,并说事后会给我“摆酒压惊”。我拍拍胸脯说:“摆酒就不必了,过会抬我的尸体时别忘了给我烧柱香!” 那天下午放学后,我守在教学楼外,心怦怦直跳。后来,白莹来了,她走得很快,拿着几本书。当时,我觉得她简直像出水芙蓉,但目光还是冷若“三九”天的寒风。我一咬牙迎了上去。 那场景在我脑海里相当清晰。当时,人如潮水般地从教学楼里涌出,像早晨刚赶出来的鸭子。我快步走过去,突然抓住她的手,说道(确切地说是说谎):“白莹,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爱上了你,你爱我吗?”。白莹一脸惊愕,也可以说是慌乱,书撒了一地。我的声音在那一刻相当柔和,富有磁性。我的同学说我有天才的表演能力。那群混蛋经常说我应该进中国戏剧学院。那样,我的名气早就超过克林顿了。 白莹显然吓坏了,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我面前,不知所措。被吓坏的还有我周围的同学。我继续表演:“白莹,我爱你!你不说话就表示你爱我。”我低下头,吻了白莹的手,她的手颤抖了,凉凉的,像冷玉。白莹的眼里突然涌出了泪,一颗一颗的。我想,她一定被我吓哭了!我慌了神,急忙放开她,嘴里开始语无伦次地乱说,试图安慰她。我说:“你别哭,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今天是愚人节,你别当真……”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白莹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转身哭着跑开了。我至今都搞不清楚,身高一米六五的她是怎样够到我的脸的——我的身高是一米八四啊。——忍不住你就笑吧!呵呵!——唉!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我那时的心情。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被女生抽了一巴掌!那一刻,我真想杀了那群混蛋! 我对那帮混蛋恨得咬牙切齿,决定要“复仇”。我到旧书摊买了一摞子棋谱,成天钻研,那些著名的杀招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你别惊讶,当时我就真的那么疯狂——“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经过半年的磨练,我自以为棋艺已经炉火纯青了。然后“诛文丑,斩颜良,过五关斩六将”,我狂扫男生宿舍,威震全校,名扬棋坛,笑傲江湖,呵呵!然后,我去找上届“棋王”复仇。那一次,他输了,而且连续两盘都是中局投降的。我终于可为半年前的耻辱报仇雪恨了:我让他在中午放学时,只穿运动短裤,光着上身,赤着脚,围着女生宿舍跑了一圈。那天,几乎所有的女生都从窗子里探出头来惊呼,几乎所有的男生都在围观,狂笑。
没有料到就在我得意忘形的时候,唐忠运开始向我“复仇”了。“裸奔”事件一月之后,棋王一改往日“仇视”的目光,皮笑肉不笑地问我敢不敢再来一次。我听了大笑:“笑话,在下自成名以来,驰骋疆场,身经百战,何曾惧怕过?”我拉来“墨客”和“骚人”作我们的裁判——不是不是,“墨客”是因为长得奇黑而得名,“骚人”是因为喜欢给女生发骚扰短信而得名,呵呵呵!——谁知道,那天,唐忠运的棋走得非常古怪:其中一局是连弃两车后一炮把我打死了,另一局是连弃三子之后把我的老帅困死在宫里了,我在棋谱上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杀法——每次都是在我看起来要赢的时候输了。最终,唐忠运以三比二赢了我。我觉得颜面扫地,刚夺得的棋王头衔才保持了一个月就丢了;更糟糕的是,唐忠运要让我再次向白莹求爱。天哪!这比上刀山下火海还难受。我苦苦哀求他换个别的,比如穿着短裤围着女生楼跑,跑几圈也行。但唐忠运死活不答应,这小子心也太狠了!我看求告无望,心想:“堂堂七尺男儿,岂可言而无信。豁出去了!”在那一帮混蛋的撺掇下,我决定硬着头皮去送死了。 白莹从上次那件事之后,见了我不再是两眼冒冷光,而是冒火光。那架势,好像是和我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似的。那群混蛋也知道我这次是“凶多吉少”,都拿出“独门绝技”传授与我。罗嘉桓是系里公认的情圣,这次慷慨地给我传授他多年纵横情场的‘必杀技’:一是胆大,二是坚持,三是不要脸。据他讲,此绝技的杀伤力绝不亚于《九阴真经》。 那天晚上我全副武装奔赴沙场,其实应该叫刑场。那时已到了寒冬,天很凉很凉的,正如我当时的心情。那群混蛋走在我后面,说是为我壮胆。那场面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我打听到白莹呆在宿舍里看书,便手持扩音器,来到了女生楼下,扯开嗓子,狂叫起来:“白莹,你下来……白莹——我爱你,你快下来。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爱上了你……”唉!我那时候真是个十足的混蛋! 我继续狂叫着,白莹却始终没有出现。女生宿舍楼笑声四起,像千万只鸭子“ 嘎嘎”乱叫。我把“追女三绝技”同时使用,大声背诵那群混蛋为我写好的台词。在那个寒冷的天,寂静的夜,我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得很远。把 “大胆、坚持、不要脸”发挥得淋漓尽致。在女生楼一阵阵的笑声中,我等待着奇迹的出现。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每一秒都那么漫长。奇迹终于出现了,白莹拉开了窗户,我的心跳加速:“兔乖乖,你终于上钩了吧!” 我捏着一把汗暗暗得意。 那天晚上,月亮挂在半空,特别的圆,特别的亮,可以说是晴空万里,突然一场“倾盆大雨”却从天而降!的的确确是一大盆!顿时,我浑身上下湿透了,同时也马上感觉到了“雨水”的温度,很热,好像是洗脚水——你又把牛奶喷到桌子上了——女生楼的笑声更响了。我知道自己到了绝境,山穷水尽了!但我明白,如果我就此离去,风度将荡然无存。那一刻,因为绝望,一股深深的悲哀从我心底涌起,我用一种非常忧伤,非常低沉地语调开口了:“白莹,我真的爱你!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的爱你的!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去考虑,五年,十年,二十年,我都可以等,最好不要超过五十年,我怕五十年后我会抱不动你!”我觉得脸上有种不知名的液体流进嘴里,咸咸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大家的笑声响了一阵突然停了下来,空气中仿佛有种不知名的东西在流动着,周围是令人心悸的静谧。我明白,我今天是栽到家了。 但时间不长,确切地说只有两分钟,我没有想到,就在希望一点点失去,就在我万分绝望的时候。白莹却出现在楼门口,一脸泪水。我没有动,只是白痴一样地盯着她的眼睛。 她走到了我的面前,显然她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终于开口了: “你这个混蛋!你究竟想干些什么?” 我没有说话,慢慢走近她,突然将她抱到怀里……寂静的周围突然间掌声如潮。我看见路灯下,系主任、辅导员还有几位别的老师站在那儿。系主任的脸色发青 ,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我没有理他们,那天晚上,我其实一直处在疯狂之中。
我找了一个石凳,扶着白莹坐下。白莹傻傻地看着我,然后又突然爬到我肩头哭了起来,她的身体颤动着,哭得很伤心。我当时被这意外的一切弄得蒙头蒙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我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问她:“那盆洗脚水是不是你的?” 白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笑着说:“我说怎么会那么香,原来是你的! ”她破涕为笑。——我再抽一支烟好吗?——后来,她告诉我,同宿舍的姐妹倒了半盆凉水让她浇我,她怕我感冒,加了一壶热水后才倒下来。 等我回到宿舍,已是半夜,那群混蛋都没有睡。我的表现让他们大跌眼镜,他们说我简直是个百年不遇的情场天才。然后,他们都沉默了。我们都清楚,学校的校规极严,我必将受到学校严厉的制裁,很可能被开除学籍或者被勒令退学。我等待着明天的结果,像一个死刑犯一样等待着行刑的日子。 那一夜,我失眠了,却不是为了怕被开除;而是我明白自己并不爱白莹,我追她,开始是因为赌输了争一口气,后来是因为临阵骑虎难下,死要面子不要脸。至于后果,我当时根本就没有想这么多。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该如何和她相处。 第二天中午,处分通告贴出来了,是“留校察看,取消学位”。我有点意外。事后才知,唐忠运和那群混蛋主动找到辅导员,叙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并表示愿意同我一起接受学校的处分,辅导员也为我苦苦求情才使我死里逃生;否则,用系主任的话说:“这样的学生早就应该让他滚蛋!” 处分通告贴满了校园内所有的宣传栏;而后,学校又组织了一场“大学里应该做什么”的讨论,并让每一位同学交学习汇报。我又一次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我没有见那些汇报,但我能想象到在他们的文章中,我道德败坏到何种程度,堕落到哪种地步。不过,那群混蛋因拒绝对我发表任何评论,而被学校处以“警告”处分,也让我感动了一番。 可是,白莹好象并不在意这些,她总是面带微笑地研究这些通告,心情相当不错,甚至还认为这是她的骄傲。有一天她还特地拉我在宣传栏前合影。照片上的她春风满面,仿佛多年所欠的微笑都在那一刻绽放,一脸幸福的样子;而我则像个霜打的茄子。唉!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尴尬中度过,虽然我尽力表现得很爱她,但这种感觉真的很累。白莹则认为她找到了终身的幸福。她经常拉着我的手,苍白的脸上带着红晕。 我用许许多多的谎言推脱了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我总想向她说明,却无法开口。以她的性格,如果我说了,肯定会把我“碎尸万段”。 一个下午,我和她在自习室学习。白莹来到我跟前轻声说:“我们走吧!”我没有抬头,说:“你先走吧,我的作业还没完成。”她停了一会说:“外面下着雨。”我没有抬头,笔依旧在纸上划,用左手摸出雨伞,递给了她。白莹真的生气了,大喊我的名字。我也生气地抬起头说:“你太欺负人了吧?”她接过雨伞,向我砸来,然后哭着跑出了教室。 第二天,白莹没去上课。我意识到情况不妙,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下课后,老师找我,她说白莹病了,现在在医院,是“再生障碍性贫血”。我一下子愣住了,同时,所有的疑团都在那一刻解开了…… 我跑到医院,白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她正在输液。我把花插在她的床头,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凉凉的,我看见她的泪流了出来。我第一次感到她是那么无助。我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好好照顾她,虽然我并不爱她。 出院后的白莹恢复了以前冷冷的样子,直到现在我才对她有了一点了解。她表面上看起来是那么刚毅坚强,内心却是十分柔弱无助。我想尽了一切方法使她开心。春暖花开,她喜欢拉着我坐在那个不平常的石凳上,就是那天晚上我们坐过的那个石凳。她依偎在我的怀里,轻轻地说着她的梦想。她说,大学毕业后她很想去你们的学校读研……她说这些时,面带幸福的微笑,仿佛自己已在理想的那所大学了。好像周围花儿在笑,蜜蜂在飞。她经常说着说着便睡着了,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但脸色还是那么苍白,睫毛一颤一颤的。
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柔弱,血小板一度降至1000单位。她的鼻子经常出血, 不得不经常输血。看着她日益苍白的脸,我却不知该如何帮她。我开始献血,她问我为什么献血,我说:“等我献血到一定量,你就可以无偿用血了。”她听了紧紧地抓住我,怕我丢了似的。 当她身体好些时,我带着她到河边游玩,我想给她所有的欢乐。白莹说:“每当天上有流星飞过时,你把你的愿望写在纸船上,让它漂走,你的愿望就能实现。” 她很虔诚地写上自己的心里话,把纸船放在河里。她不让我看她的愿望,说一看就不灵验了。接着,她让我许愿,我暗笑她想用这种方法套出我的心里话,便故意写了一句,然后闭上眼。我睁开眼,白莹满脸通红,显然她看过了,她拿起树枝追着我打……一天下午,我带她来到一个湖边坐下。那个湖和河相连,河水冲击着湖水,湖水拍打着岸边的草地,很美!我捡了一根木棍扔进湖里,对她说:“如果木棍还能漂回来,你的病就会好,我们也可以永远在一起。”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我不小心把木棍扔得太远了。我们都不做声,默默地盯住木棍。我感觉白莹的手紧紧地攥着我的手,我的手紧紧地攥着另一根木棍——如果那根木棍漂不回来,我就打算再扔一根。木棍在湖里面晃荡着,我们的心也跟着晃荡。后来,木棍历尽千难万险终于漂回来了,它被波浪一冲,挂在了岸边的小草上。当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的时候,我们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可是,白莹的身体越来越弱了。医生说除非找到合适的骨髓,进行移植手术,否则,她剩余的日子不多了。找到合适的骨髓的几率极小,而且人海茫茫,又到哪里去寻找?我到处打听有关骨髓移植的信息,但对于一个外行来说,医学是个完全陌生的行业,其实我只是在马不停蹄地瞎忙活。 有一天,我照例来到医院,可白莹的床位空了。医生说她的家人把她接走了。而她什么信息也没有给我留下。我心底有种无法言说的的失落。 我的生活一下子单调起来,我觉得自己像个孤魂野鬼,看到阳间的种种欢乐都挤不进去,只是失魂落魄地游荡在充满欢声笑语的校园里。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一看,竟然是白莹写来的,很短,上面写着: 王宇哥: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也许我早已不知在哪个世界了。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谢谢你带给我的快乐!从很小起,我就得了这种病。我知道自己会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早晨离去。因此在大学里,我只想孤孤单单地一个人静静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可你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你知道吗?当一个被女生们经常议论的‘帅哥’和‘才子’向我示爱时,我心里是多么慌乱!可你却一次次让我失望。我知道你并不爱我,可我总是安慰自己,说你是认真的。我没有和你告别,我不愿你看到我现在这么憔悴的样子,我只想在你心中留下我最美丽时的影子。都怪我,那天我们在河边时我不该看你的许愿,也许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但看完后我很快乐,因为我找到了我所爱的人。 你陪我度过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真的谢谢你!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庙里许过的愿吗——来生我们还做同学,做朋友,做夫妻……我多么想做你的妻子,哪怕只有一次,但已经不可能了。 我知道你爱下棋,但后来为了陪我,有好长时间没有下棋了。我买了两副象棋,一副送给你,另一副送给那个赢了你的人——是他把你给了我。当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就已经把棋寄开了。 你还记得湖边的那个小木棍吗?其实,命运之神并没有骗我,也许他觉得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让我在来世长得再漂亮一点,再让我嫁给你。那时候,你一定从一开始就会爱上我的,是吗? 我走了,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了;但我有时候觉得悲哀和痛苦,有时候却又有点喜悦,因为我知道,下辈子我们还会在一起的,你答应过我,命运之神也答应过我们。你一定要等我啊! 吻你 你的莹 我的心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击中了,我问清了她的住址,坐在了开往那个海边小城的列车上。我只有一个想法,我要见她! 在一个深巷里,我找到了她的家,门上有一把生锈的锁,锁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第09章 骑“宝马”的王子 王宇给我递过了餐巾纸,我才知道自己流泪了。 “后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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