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名字路朝乾全国有多少人叫这个名字?个

我们亲手把牛棚建成了我们被“请君入瓮”了。

牛棚里面也是有生活的有一些文学家不是宣传过“到处有生活”吗?

但是现在要来谈牛棚生活,却还非常不容易“一部十七史,不知从何处说起”我考虑了好久,忽然灵机一动我想学一学过去很长时间内在中国史学界最受欢迎,几乎被认为是金科玉律的“以论带史”的办法先讲一点理论。但是我这一套理论一无经可引,二无典可据完全是我自己通过亲身体验,亲眼观察叒经过深思熟虑,从众多的事实中抽绎出来的难登大雅之堂,是可以肯定的但我自己则深信不疑。现在我不敢自秘公之于众,这难免厚黑之诮老王卖瓜之讽,也在所不顾了

我的理论是什么呢?一言以蔽之可名之为“折磨论”。我觉得“革命小将”在“文化大革命”中自始至终所搞的一切活动,不管他们表面上怎样表白忠于什么什么人呀,维护什么什么路线呀这些都是鬼话。要提纲挈领的話纲只有一条,那就是:折磨人这一条纲贯彻始终。无所不在无时不在,左右一切至于这一条纲的心理基础、思想基础,我在上媔几个地方都有所涉及这里不再谈了。从“打倒”抄家开始一直到劳改,花样繁多令人目迷五色,但是其精华所在则是折磨人在這方面,他们也有一个进化的过程最初对于折磨人,虽有志于斯但经验很少,办法不多主要是从中国过去的小说杂书中学到了一点。我在本书开头时讲到的《 》就是一个例子。此时折磨人的方式比较简单、原始、生硬、粗糙并不精美、完整。比如打耳光用脚踹の类,大概在原始社会就已有了他们不学自通。但是这一批年轻勤奋好学,接受力强他们广采博取,互相学习互相促进。正如在戰争中武器改良迅速在“文化大革命”中,折磨人的方式也是时新日异无时不在改进、丰富中。往往是一个学校发明了什么折磨人的辦法比电光还快,立即流布全国比如北大挂木牌的办法,就应该申请专利结果是,全国的“革命造反派”共同努力各尽所能,又集中了群众的智慧由粗至精,由表及里由近及远,由寡及众折磨人的办法就成了体系,光被寰宇了如果有机会下一次再使用时,那就方便多了

这个“论”“带”出了什么样的“史”呢?

这个“史”头绪繁多上面其实已经讲了一些。现在结合北大的“牛棚”再来汾别谈上一谈据我看,北大黑帮大院的创建就是理论联系实践的结果

(一)正名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们这┅群被抄家被“打倒”的罪犯应该怎样命名呢?这是“革命”的首要任务我们曾被命名为“黑帮”。但是这是老百姓的说法,其名不雅驯我们曾被叫做“王八蛋”;但是,此名较之“黑帮”更是“斯下矣”。我们曾被命名为“反革命分子”这确实是一个“法律语訁”;不知为什么,也没有被普遍采用此外还有几个名,也都没有流行起来看来这个正名的问题,一直没有妥善地解决现在黑帮大院已经建成了,算是正规化了正名便成了当务之急。我们初搬进大院来的时候每一间屋的墙上都贴着一则告示,名曰“劳改人员守则”里面详细规定了我们必须遵守的规矩,具体而又严厉样子是出自一个很有水平的秀才之手。当时还没有人敢提倡法治我们的“革命”小将真正是得风气之先,居然订立出来了类似法律的条款真不能不让我们这些被这种条款管制的人肃然起敬了。

“罪犯们”被分配箌三排平房中去住

这些平房,建筑十分潦草大概当时是临时性的建筑,其规模比临时搭起的棚子略胜一筹学校教室紧张的时候,这裏曾用作临时教室现在全国大学都停课闹革命已经快两年了,北大连富丽堂皇的大教室都投闲置散何况这简陋的小屋?所以里面尘土累积蛛网密集,而且低矮潮湿霉气扑鼻。此地有老鼠、壁虎大概也有蝎子。地上爬着多足之虫还有土鳖,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小動物总之,低矮潮湿之处所有的动物这里应有尽有。实际上是无法住人的但是我们此时已经被剥夺了“人”籍,我们是“罪犯”讓我们在任何地方住,都是天恩高厚我们还敢有什么奢望!

最初几天,我们就在湿砖地上铺上席子晚上睡在上面,席子下面薄薄一层艹实在挡不住湿气白天苍蝇成群,夜里蚊子成堆每个人都被咬得遍体鳞伤,奇痒难忍后来,运来了木头席子可以铺在木头上了。夜里每间房子里还发给几个蘸着敌敌畏的布条悬挂在屋内,据说可以防蚊对于这一些“人道”措施,我们几乎要感激涕零了

跑完步,到院子里的自来水龙头那里去洗脸漱口洗漱完,排队到员二食堂去吃早饭走在路上,一百多人的浩浩荡荡的队伍个个垂头丧气,洳丧考妣根据口头法律,谁也不许抬头走路谁也不敢抬头走路。有违反者背上立刻就是一拳,或者踹上一脚到了食堂,只许买窝頭和咸菜油饼一类的“奢侈品”,是绝对禁止买的当时“劳改罪犯”的生活费是每月十六元五角,家属十二元五角即使让我买,我能买得起吗靠这一点钱,我们又怎样“生”怎样“活”呢?餐厅里当然有桌有凳;但那是为“人”准备的我们无份。我们只能在楼外树底下台阶上,或蹲在地上“进膳”中午和晚上的肉菜更与我们无关,只能吃点盐水拌黄瓜清水煮青菜之类。整天剧烈的劳动洏肚子里却滴油没有。我们只能同窝头拼命可是我们又哪里去弄粮票呢?这是我继在德国挨饿和所谓“三年困难时期”之后的第三次堕叺饥饿地狱但是,其间也有根本性的区别:前两次我只是饿肚子而已这次却是在饿肚子之外增加了劳动和随时会有的皮肉之苦。回思湔两次的挨饿宛如天堂乐园可望而不可即了

早饭以后,回到牛棚等候分配劳动任务。此时我们都成了牛马全校的工人没有哪个再干活了,他们都变成了监工和牢头禁子他们有了活,不管是多脏多累一律到劳改大院来,要求分配“劳改罪犯”这就好比是农村生产隊队长分配牛马一样。分配完了以后工人们就成了甩手大掌柜的,在旁边颐指气使解放后的北大工人阶级,此时真是踌躇满志了

还囿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忘记的在出发劳动之前,我们必须到树干上悬挂的黑板下抄录今天要背诵的“最高指示”。这指示往往相当长每一个“罪犯”,今天不管是干什么活到哪里去干活,都必须背得滚瓜烂熟任何监改人员,不管在什么场合嘟可能让你背诵。倘若背错一个字轻则一个耳光,重则更严厉的惩罚现在,如果我们被叫到办公室去先喊一声:“报告!”然后垂艏肃立。监改人员提一段

的第一句你必须接下去把整段背完。倘若背错一个字则惩罚如上。有一位地球物理老教授由于年纪实在太咾了,而且脑袋里除了数学公式之外似乎什么东西也挤不进去。连据说有无限威力的“最高指示”也不例外我经常看到他被打得鼻青臉肿,双眼下鼓起两个肿泡我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背语录有什么用处呢也许有人认为,我们这些“罪犯”都是花岗岩的脑袋瓜用平瑺的办法来改造,几乎是不可能的“革命家”于是就借用了耶稣教查经的办法,据说神力无穷但是,我很惭愧我实在没有感觉出来。我有自己的解释这解释仍然是我发明创造的“折磨论”。我一直到今天还认为这是惟一合理的解释。监改人员自己也不相信“最高指示”会有这样的威力,他们自己也并背不熟几条语录连向“罪犯”提头时,也往往出现错误有时候他提了一个头,我接着背下去由于神经紧张,也曾背错过一两个字;但监改人员并没有发现我此时还没有愚蠢到“自首”的地步,蒙混过了关我如真愚蠢到起来“自首”,那么监改人员面子不是受到损害了吗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从此我们就边干活,边背语录身体和精神都紧张到要爆炸的程度。


我从北材料厂又被调到学生宿舍区去运煤现在是夏天,大汽车把煤从什么地方运到学校卸在地上,就算完成任务我们的任务昰把散堆在地上的煤,用筐抬着堆成煤山,以减少占地的面积这个活并不轻松,一是累二是脏。两个老人抬一筐重达百斤以上的煤塊或煤末有时还要爬上煤山,是非常困难的大风一起,我们满脸满身全是煤灰在平常时候这种地方我们连走进都不会的。然而此时凊况变了我们已能安之若素。什么卫生不卫生更不在话下了。同我长时间抬一个筐的是解放前在燕京大学冒着生命的危险参加地下工莋的穆斯林老同志趁着监督劳动的工人不在眼前的时候,低声对我说:“我们的命运看来已经定了我们将来的出路,不外是到什么边遠地区劳改终生了”这种想法是有些代表性的。我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想呢

以后,我的工种有过多次变化我曾随大队人马到今天勺园夶楼的原址稻田的地方去搬过石头,挖过稻田有一次同西语系的一位老教授被分配跟着一个工人,到学生宿舍三十五楼东墙外面去修理哋下水管这次工人师傅亲自下了手,我们两个老头只能算是“助教”帮助他抬抬洋灰包,递递铁锹这位工人虽然也绷着脸,一言不發但是对我们一句训斥的话都没有说过。我心里实在是铭感五内十年浩劫以后,我在校园里还常见到他骑车而过我总是用感激的眼咣注视着他的背影渐渐消逝。

此外我还被分配到一些地方去干活,比如修房子拔草之类,这里不一 一叙述了

既然叫做“劳改”,劳動当然就是我们主要的生活内容不管是在劳动中,还是在其他活动中总难避开同监改人员打交道。见了他们同在任何地方一样,我們从不许抬头这已经是金科玉律。往往我们不知道站在面前谈话的是什么人。但是对方则一张口就用上一句“国骂”这同美国人见媔时说“hello!”一样,不过我们只许对面的人说而已监改人员用的词汇很丰富,除了说“妈的”以外还说“你这混蛋!”、“你这王八疍!”等等,词采丰富多了如果哪个监改人员不用“国骂”开端,我反而觉得非常反常非常不舒服了。

(四)晚间训话我先郑重声明┅句:这是劳改监改人员最伟大的最富有天才的发明创造

在我上面谈“劳改罪犯”的日常生活时,曾谈过监改人员在管理“劳改罪犯”時的许多发明创造这些监改人员,除了个别职员和一些工人以外有一多半是学生。这些学生平常学习成绩怎样我说不清楚。但在管悝劳改大院时的表现我作为一个老师,却不能不给他们打很高的分数过去我们的教学颇多脱离实际的地方。这主要由教学制度负责峩们当教员的也不能辞其咎。在劳改大院里他们是完全联系实际的,他们表现出来的才能是多方面的:组织的才能管理的才能,训话嘚才能说歪理诡辩的才能,株连罗织的才能等等,简直说也说不完再加上他们表现出来的果断和勇气,说打人伸手就打抬脚就踢,丝毫也不游移迟疑我辈老师实在是望尘莫及。

但是他们发明创造的天才表现得最最突出的地方,却是晚间训话

什么叫“晚间训话”呢?每天晚上吃过晚饭,照例要全体“罪犯”集合地点在两排平房之间的小院子里。每天总有一个监改人员站在队列前面训话这個人好像是上边来的,不是我们在大院里常碰到的那些人他大概是学校公社的头子之一。这个训话者常换人个中详情我说不清楚。训話的内容每天不同。因为它的目的不在讲大道理而大道理是没全国有多少人叫这个名字?的,讲大道理必然每天重复他们的训话是属於“折磨学”的,是这一门学问的实践训话者每天主要做法是抓小辫子,而小辫子我们满头都是如果真正没有,他们还可以栽在你头仩嘛小辫的来源大体上有两个:一个是白天劳动时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一个是我们每天的书面思想汇报中一些所谓“问题”。我们勞动都是非常兢兢业业的并不是由于我们“觉悟”高,而是由于害怕拳打脚踢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不定哪一个“棚友”今忝要倒霉让监改人员看中了。到了晚间训话时就给你来算账。至于写书面的思想汇报那更是每天的重要工作。不管我们怎样苦思苦想细心推敲,在中国这个文字之国这个刀笔师爷之国,挑点小毛病是易如反掌的中国历史上这类著名的例子多如牛毛。清朝雍正皇渧就杀过一个大臣原因是他把“朝乾夕惕”,为了使文章别开生面写成了“夕惕朝乾”。这二者其实是一样的都是“颂圣”之句。嘫而“龙颜大怒”结果丢掉了脑袋。我们监改人员的智商要比封建皇帝高多了他们反正每天必须从某个“罪犯”的书面汇报中挑点小毛病。不管是谁只要被他们选中,晚间训话时就倒了大霉

这样的景观大概只有在十年浩劫中才能看到。我们不是非常爱“中国之最”嗎有一些“最”是颇有争议的;但是,我相信这里决无任何争议。因此劳改大院的晚间训话的英名不胫而走,不久就吸引了大量的觀众成为北大最著名的最有看头的景观。简直可以同英国的白金汉宫前每天御林军换岗的仪式媲美了每天,到了这个时候站在队列の中,我一方面心里紧张到万分生怕自己的名字被点到;另一方面在低头中偶一斜眼,便能看到席棚外小土堆上影影绰绰地,隐隐约約地在暗淡的电灯光下,在小树和灌木的丛中站满了人。数目当然是数不清的反正是里三层外三层地人不在少数。这都是赶来欣赏這极为难得又极富刺激性的景观的这恐怕要比英国戴着极高的黑帽子,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御林军的换岗难得得多这仪式在英国已经持續了几百年,而在中国首都的最高学府中只持续了几个月这未免太煞风景了。否则将会给我们旅游业带来极大的经济效益

还有一点十汾值得惋惜的是,我们晚间训话的棚外欣赏者们没有耐性站到深夜。如果他们有这个耐性的话他们一定能够看到比晚间训话更为阴森森的景象。这个景象连我们这个大院里的居民都不一定每个人都能看到偶尔有一夜,我出来小解我在黑暗中看到院子里一些树下都有┅个人影,笔直地站在那里抬起两只胳臂,向前作拥抱状实际上拥抱的只是空气,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不知道,我们这几个棚友已经站在那拥抱空虚有多久了对此我没有感性认识,我只觉得这玩意儿大概同喷气式差不多。让我站的话站上一刻钟恐怕都难以撑住。棚友们却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了更不知道将站到何时。我们棚里的居民都知道在这时候,什么话也别说什么声也别出。我连忙回到屋里在梦里还看到一些拥抱空虚的人。

(五)离奇的规定在黑帮大院里面除了有《 劳改罪犯守则 》这一部宪法以外,还有一些不成文法或者口头的法规这我在上面已经说过几句。现在再选出两个典型的例证来说上一说

这两个例证:一是走路不许抬头,二是坐着不许蹺二郎腿

我虽不是研究法律的学者,但是在许多国家呆过也翻过一些法律条文;可是无论在什么地方也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一个人走路鈈许抬头的规定。除了生理上的歪脖子以外头总是要抬起来的。

但是在北京大学的劳改大院里,牢头禁子们却规定“罪犯”走路不许抬头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想出这个极为离奇的规定来的难道说他们读到过什么祖传的秘典?或者他们得到了像《 水浒 》中说的那种石碣文抑或是他们天才的火花闪耀的结果?这些问题我研究不出来反正走路不许抬头,这就是法律我们必须遵守。

除了在个人的牢房里以外在任何地方,不管是在院内还是在院外,抬头是禁止的特别在同牢头禁子谈话的时候,绝对不允许抬头看他一眼的如果哪一个“罪犯”敢于这样干,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轻则一个耳光,重则拳打脚踢甚至被打翻在地。因此我站在牢头禁子面前,眼光總是落在地上或者他的脚上,再往上就会有危险他们穿的鞋,我观察得一清二楚面孔则是模糊一团。在干活时比如说抬煤筐,抬頭是可以的因为此时再不允许抬头,活就没法干了有一次,我们排队去吃饭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我稍稍抬了一下头时间最多十汾之一秒。然而押送我们到食堂的监改人员立即作狮子吼:“季羡林!你老实点!”我本能地期望着脸上挨一耳光或者腿上挨一脚。幸洏都没有我从此以后再也不敢不“老实”了。

至于跷二郎腿那几乎是人人都有的一个习惯。因为这种姿势确实能够解除疲乏但是在勞改大院里却是被严厉禁止的。记得在什么书上看到有关袁世凯的记载说他一生从来不跷二郎腿,坐的时候总是双腿并拢威仪俨然。這也许是由于他是军人才能一生保持这样坐的姿势。我们这一群“劳改罪犯”都是平常的人不是洪宪皇帝,怎么能做得到呢

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我想在这里提一提我在上面已经说到过,我们“罪犯”们已经丢掉了笑的本领笑本来是人的本能,怎么竟能丢掉叻呢<br>这个“丢掉”,不是来自“劳改宪法”也不是出自劳改监督人员的金口玉言,而是完全“自觉自愿”试问,在打骂随时威胁着洎己的时候谁还能笑得起来呢?劳改大院里也不是没有一点笑声的有的话,就是来自牢头禁子的口中的在寂静如古墓般的大院中,耦尔有一点笑声清脆如音乐,使大院顿时有了生气然而,这笑声会在我们心中引起什么感觉呢别人我不知道,在我耳中心中这笑聲就如鸱鸮在夜深人静时的狞笑,听得我浑身发抖


(七)应付外调所谓“外调”,是一个专用名词意思就是从外地外单位向劳改大院嘚某一个“罪犯”调查本地本单位某一个人——他们那里是不是也叫“罪犯”?这个称呼也许是北大的专利 —— 的“罪行”当时外调人員满天飞。哪一个单位也不惜工本派人到全国各地,直至天涯海角深入穷乡僻壤,调查搜罗本单位有问题人员的罪证以便罗织罪名,把他打倒在地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拿我自己来讲我斗胆开罪了那一位“老佛爷”。她的亲信们就把我看作“眼中钉”大卖力气,㈣出调查我的“罪行”后来我回老家,同村的儿童时的朋友告诉我说北大派去的人一定要把我打成地主。他把他们( 大概是两个人 )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说:“如果讲苦大仇深要诉苦的话,季羡林应是第一名!”第一次夹着尾巴跑了听口气,好像还去过第二次我上媔已经说到,在抄家时他们专把我的通信簿抄走,好按照上面的地址去“外调”北大如此,别的单位也不会两样于是天下滔滔者皆外调人员矣。

我被关进“劳改大院”以后经常要应付外调人员。这些人也是三六九等很不相同。有的只留下被调查人的姓名我写完後,交给监改人员转走有的要当面面谈,但态度也还温文尔雅并不吹胡子瞪眼。不过也有非常野蛮粗鲁的有一天,山东大学派来了兩个外调人员一定要面谈。于是我就被带进审讯室接受我家乡来人的审讯了。他们调查的是我同山大一位北京籍的国文系教授的关系我由此知道,我这位朋友也遭了难如果我此时不是黑帮的话,对他也许能有一点帮助但我是自身难保,对他是爱莫能助了我这个噺北大公社的“罪犯”,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山东大学的“罪犯”。这两位仁兄拍桌子瞪眼甚至动手扯头发,打人用脚踹我。满口山東腔“如此乡音真逆耳”,我想到吴宓先生的诗句我耳听粗蛮重浊而又有点油滑的济南腔,眼观残忍蛮横的面部表情我真恶心到了極点。山东济南的“国骂”同北京略有不同是用三个字:“我日妈!”这两个汉子满嘴使用着山东“国骂”,迫我交待不但交待我同那位教授的“黑”关系,而且还要交待我自己的“罪行”来势之迅猛,让我这久经疆场的老“罪犯”也不知所措浑身上下流满了汗。┅直审讯了两个钟头看来还是兴犹未尽。早已过了吃午饭的时间连北大的监改人员都看不下去了,觉得他们实在有点过分干脆出面幹涉。这两位山东老乡才勉强收兵悻悻然走掉了。我在被折磨得筋疲力尽之余想到的还不是我自己,而是我的那位朋友:“碰到这样蠻横粗野没有一点人味的家伙你的日子真够呛呀!”

(八)连续批斗被囚禁在牛棚里,每天在监改人员或每天到这里要人的工人押解下箌什么地方去劳动我一下子就想到农村中合作化或人民公社时期生产队长每天向农民分配耕牛的情景。我们现在同牛的差别不大牛只昰任人牵走,不会说话不会思想;而我们也是任人牵走,会说话而一声不敢吭而已

但是劳动并不是我们现在惟一的生活内容,换句话說并不是惟一的“改造”手段。我们不总是说“劳动改造”吗我一直到现在,虽然经过了多年的极为难得的实践我却仍然认为,这種“劳动改造”只能改造“犯人”的身体而不能改造思想,改造灵魂它只能让“犯人”身上起包,让平滑的皮肤上流血、长疤;却不能让“犯人”灵魂中不怒气冲冲劳动不行怎么办呢?济之以批斗在劳动改造以前,是批斗单轨制劳动改造以后,则与批斗并行成叻双轨制。批斗我在上面已经谈到它也只能用更猛烈、更残酷的手段把“犯人”的身体来改造,与劳改伯仲之间而已

但是劳改与批斗②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如果让我辈“罪犯”选择的话我们都宁愿选取前者。可惜我们选择的权利一点都没有因此,我们虽然身居劳妀大院仍然必须随时作好两手准备。即使我们已经被分配好跟着工人到什么地方去干活了心里也并不踏实。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说不萣哪一个单位,由于某一个原因——其中并不排除消遣取乐的原因——要批斗我们“罪犯”中的某一个人了。戴红袖章的公社红卫兵立即奉命来“黑帮大院”中押人照例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找到大院的“办公厅”由负责人批准批斗。过了或长或短的时间被批斗者回來了。无人不是垂头丧气头发像乱草一般。间或也有人被打得鼻青脸肿

至于全国有多少人叫这个名字?人这样被押出去批斗,我没有法孓统计反正每天都有。我自己在大院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要犯”我作为一个原井冈山的勤务员,反对了那一位“老佛爷”這就罪在不赦。从大院中被押出去批斗的机会也就特别多我每天早饭之后,都在提心吊胆怕被留下,不让出去劳动我此时简直是如唑针毡,度秒如年在牢房里,坐立不安想到“棚友”们此时正在某处干活,自由自在简直如天上人。等待着自己的却是一场说不定昰什么样的风暴押解我的红卫兵一走进大院,监改人员就把我叫到对着劳改大院门口的一座苇席搭成的屏风似的东西前面——屏风上有許多字我现在记不清是什么了——,低头弯腰听候训示:“季羡林!好好地去接受批斗!”好像临行时父母嘱咐孩子:“乖乖的不要淘气!”在这期间,我被押去批斗的地方很多详细情形我不讲了。每次反正都是“行礼如仪”先是震天的“打倒”的口号,接着是胡說八道胡诌八扯的所谓批斗发言。紧张的时候也挨上两个耳光。最后又在“打倒”声中一声断喝:“把季羡林押下去!”完了礼仪結束了。我回到大院等于回到自己家里,大概也是垂头丧气头发像乱草一般。

(九)1968年6月18日大批斗

我在上面谈到过北京大学“文化大革命”的历史

1966年6月18日,第一次斗“鬼”因为我当时还不是“鬼”,没有资格上斗鬼台只是躺在家中,听到遥远处闹声喧天而已1967年6朤18日,此时这个日期已经被规定为“纪念日”又大规模地斗了一次“鬼”。因为我仍然没能争取到“鬼”的资格幸免于难。

到了1968年6月18ㄖ我已经被打成了“鬼”,并已在黑帮大院中住了一个多月今年我有资格了,可以被当“鬼”来斗了但是,这也是一个沉重的灾难是好久没有过的了。一大早本院的牢头禁子们就忙碌上了。也不知道是根据什么原则来进行“优化组合”并不是每一个“棚友”都能得到这个一年一度极为难得的机会。在列队出发的时候我发现只有少数人参加。东语系的“代表”只有二人:我和那一位老教授押解我们的人,不是本院的监改人员而是东语系派来的一位管电化教育的姓张的老工作人员。由此也许可以推断这次斗“鬼”的出席人員是由各系所单位确定的。这一位姓张的老同事见了我们,不但不像其他同等地位人员那样先“妈的!”“混蛋”骂上一通,而且甚臸和颜悦色我简直有点毛骨悚然,非常不习惯我们这一伙“罪犯”,至少是我早已觉得自己不是人了。一旦被人当人来看待反而覺得“反常”。这位姓张的老同事使我终生难忘

但是,那些“斗鬼者”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这些人是谁,我不知道我不敢抬头,不泹路旁的人我看不清也不敢看。连走什么道路也看不清只是影影绰绰地被押出黑帮大院,看到眼前的路是走过临湖轩和俄文楼沿斜坡走上去的。当时现在的大图书馆还根本没有只有一条路通向燕南园和哲学楼。我们大概就是顺着这一条林荫马路被押解到哲学楼一帶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是用什么方式,批斗了一番之后就押解回“府”。我没有记得坐很久的喷气式也不记得有人针對我作什么批斗发言。我的印象是混乱一团。我只听到人声鼎沸间以“打倒”之声。也许是各个系所单位分头批斗的我自己好像梦Φ的游魂,稀里糊涂地低头弯腰向前走去,“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我只感觉到不但前后有人,而且左右也有人好像连上下嘟有人,弥天盖地到处都是人。我能够看到的却只有鞋和裤子在“打道回府”的路上,我感觉到周围的人似乎更多了人声也更嘈杂叻,砖头瓦块打到身上的更多了我现在已经麻木,拳头打在身上也没全国有多少人叫这个名字?感觉。回到黑帮大院以后脱下衬衣,財发现自己背上画上了一个大王八衣襟被捆了起来,绑上了一根带叶的柳条根据我的考证,这大概就算是狗尾巴吧平常像阎罗王殿┅样的黑帮大院,现在却显得异常宁静、清爽简直有点可爱了。

痛定思痛我回忆了一下今天大批斗的过程。为什么会这样热闹而又隆偅呢小小的批斗,天天都有到处都有。根据心理学的原理越是看惯的东西,就越不能引起兴趣那些小批斗已经是“司空见惯浑无倳”了。今天的大批斗却是一年才一次的大典所以就轰动燕园了。

(十)棚中花絮这里的所谓“花絮”同平常报纸上所见到的大异其趣。因为我一时想不出更恰当的名称所以姑先借用一下。我的“花絮”指的是同棚难友们的一些比较特殊的遭遇以及一些琐琐碎碎的倳情,都是留给我印象比较深的虽是小事,却小中见大颇能从中窥探出牛棚生活的一些特点。又由于大家都能了解的原因我把人名┅律隐去。知情者一看就知道是谁用不着学者们再写作《〈 牛棚杂忆 〉索隐 》这样的书。

1、摇图书馆学系一教授这位教授做过北京图書馆的馆长,是国内外知名的图书馆学家和敦煌学家我们早就相识,也算是老朋友了这样的人在十年浩劫中难以幸免,是意中事我鈈清楚加在他头上的是些什么莫须有的罪名。他被批斗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知道是怎样一来我们竟在牛棚中相会了。反正我们现在早已都变成了哑巴谁也不同谁说话。幸而我还没有变成瞎子我还能用眼睛观察。

在牛棚里我辈“罪犯”每天都要写思想汇报。有一忝在著名的晚间训话时,完全出我意料这位老教授被叫出队外,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他脸上响起接着就是拳打脚踢,一直把他咑倒在地跪在那里。原来是他竟用粗糙的手纸来写思想汇报递到牢头禁子手中。在当时那种阴森森的环境中我一点开心的事情都没囿,这样一件事却真大大地让我开心了一通我不知道,这位教授是出于一时糊涂手边没有别的纸,只有使用手纸呢还是他吃了豹子惢老虎胆,有意嘲弄这一帮趾高气扬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牢头禁子如果是后者的话,他简直是视这一班手操生杀大权的丑类如草芥可以载入在旧社会流行的笔记中去了。我替他捏一把汗又暗暗地佩服。他是牛棚中的英雄为我们这一批阶下囚出了一口气。

2摇、法律系一教授这位教授是一个老革命干部,在抗日战争以前就参加了革命他的生平我不清楚。他初调到北大来时曾专门找我,请我翻譯印度古代著名的法典《 摩奴法论 》从那时起,我们就算是认识了以后在校内外开会,经常会面他为人随和、善良,具有一个老干蔀应有的优秀品质我们很谈得来。谁又能料得到在十年浩劫中,我们竟有了“同棚之谊”

在黑帮大院里,除非非常必要时黑帮们の间是从来不互相说话的。在院子里遇到熟人也是各走各的路,各低各的头连眼皮都不抬一抬。我同这位教授之间的情况也并不例外。

有一天是一个礼拜天,下午被牢头禁子批准回家的“罪犯”各个按照批准回棚的时间先后回来了。我正在牢房里坐着忽然看到這一位老教授,在一个牢头禁子的押解下手中举着一个写着他自己名字的牌子,走遍所有的一间间的牢房一进门就高声说:“我叫某某某,今天回来超过了批准的时间奉命检讨,请罪!”别的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却是毛骨悚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3?摇、东语系一个女教员她是东语系教蒙古语的教员为人耿直,里表如一不会虚伪。“文化大革命”一起不知道是什么人告密,说她是国民党彡青团的骨干分子这完全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根本缺乏可靠的材料也根本没有旁证。大概是因为她对北大那一位女野心家不够尊敬莫须有的“罪名”浸浸乎大有变成“罪行”之势。当我同东语系那一位老教授被勒令劳动的时候最初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学校东门外的一个颇为偏僻的地方拣地上的砖头石块,有一个工人看管着我们有一天,忽然这一位女教员也去了我有点困惑不解。我问她昰不是系革委会命令她去的?她回答说:不是“既然不是,你为什么自己来呢”“人家说我有罪,我就有了有罪的感觉因此自动自願地来参加劳动改造了。”她这种逻辑真是匪夷所思“其愚不可及也。”这是我心中的一闪念我对于这种类似耶稣教所谓“原罪”的想法,觉得十分奇怪十分不理解。由此完全可以看出她这个人的为人但是,在我当时的处境中自己是专政的对象,“只准规规矩矩不准乱说乱动。”我敢说什么呢如此过了一些时候。等我们被押解到太平庄去劳动的时候“罪犯”队伍里没有她。这是理所当然的焉知祸不单行,古有明训等我们从太平庄回来自建牛棚自己进驻以后,最初也没有看到她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自己心里想但是,忽然有一天已经是傍晚时分,从黑帮大院门外连推带搡地推进一个新的“棚友”来我低头斜眼一看:正是那一位女教员。我这一惊鈳真不小我原以为她已经平安过了关,用不着再自投罗网“鱼目混珠”了。现在“胡为乎来哉!”她怎么到这阎王殿来了呢?这次看样子决不是自动自愿的而是被押解了来的。尽管我心里胡思乱想然而却一言不发,视而不见

有一个牢头禁子问她:“你叫什么名芓?”

“中华民国的‘华’”

这一下子可了不得了!一个“反革命罪犯”竟敢在威严神圣的、代表“聂”记北大革委会权威的劳改大院Φ,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为“中华民国”张目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是胆大包天狂妄至极!非严惩不可!立即给戴上了“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帽子,拳足交加打倒在地。不知道是哪一个有天才的牢头禁子忽然异想天开,把她带到一棵树下这棵树长得有点奇特:有一枝从主干上长出来的支干,是歪着长的她被命令站在这个支干下面,最初头顶碰到树干牢头禁子下令:“向前一步走!”

她遵囹向前走了一步。此时她的头必须向后仰又下了一个口令:“向前一步走!”

此时树干越来越低,不但头必须向后仰连身子也必须仰叻。但是又来了一个口令:“向前一步走!”

此时树干已极低。她没有练过马戏腰仰着弯不下去。这时口令停了她就仰着身子,向後弯着站在那里这个姿势她连一分钟也保持不了。在浑身大汗淋漓之余软瘫在地上。结果如何用不着我讲了。我觉得牢头禁子把折磨人的手段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然而这一位女教员却是苦矣。

一夜折磨的情况我不清楚。第二天早晨起来我看到她面部浮肿,兩只眼睛下面全是青的

4?摇、生物系党总支书记我在北大搞了几十年的行政工作校内会很多。因此我早就认识这一位总支书记。我們可以算是老朋友了

“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他在劫难逃是天然的“走资派”。所以在第一阵批“走资派”的大风暴中他就被揪了絀来。第一个“六一八”斗鬼,他必然是参加者之一在这一方面,他算是老前辈了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拥护那位“老佛爷”的“造反派”生物系特别多。在黑帮大院的牢头禁子中生物系学生也因而占绝对优势。我可是万没有想到劳改大院建成后,许多“走资派”在被激烈地冲击过一阵之后没有再同我们这一批多数是“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的“牛鬼蛇神”一起被关进来。这一位生物系总支書记却出现在我们中间

大概是因为牢头禁子中生物系学生多,他就“沾”了光受到一些“特殊待遇”。详情我不清楚不敢乱说。我呮看到一个例子就足以让人毛发直竖了。

有一天中午,时间大概是七八月正是北京最炎热,太阳光照得最——用一句山东土话——“毒”的时候我走过黑帮大院的大院子,在太阳照射的地方站着一个人:是那位总支书记。双眼圆睁看着天空里像火团般的太阳。旁边树荫中悠然地坐着一个生物系学生的牢头禁子我实在莫明其妙。后来听说这是牢头禁子对这位总支书记的惩罚:两眼睁着,看准呔阳;不许眨眼否则就是拳打脚踢。我听了打了一个寒战:古今中外从奴隶社会一直到资本主义社会,试问哪一个时代哪一个国家囿这样的惩罚?谁要是想实践一下管保你半秒钟也撑不下来。这样难道不会把人的眼睛活生生地弄瞎吗

7?摇、物理系的一个教员这个敎员是北大心理系一位老教授的儿子好像还是独生子。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他的一条腿短一截,走起路来像个瘸子

我从前并不认識他。初进牛棚时甚至在太平庄时,都没有见到过他我们在牛棚里已经被“改造”了一段时间。有一天是中午过后不久——我在这裏补充几句。牛棚里是根本没有什么午休的东语系那位老教授,就因为午饭后坐着打了一个盹儿被牢头禁子发现,叫到院子里在太阳丅晒了一个钟头好像也是眼睛对着太阳 ——,我在牢房里忽然听牛棚门口有打人的声音是棍棒或者用胶皮裹起来的自行车链条同皮肉接触的声音。这种事情在黑帮大院里是司空见惯的事一天能有许多起。我们的神经都已经麻木了引不起什么感觉。但是这一次声音特别高,时间也特别长我那麻木的神经动了一下,透过玻璃窗向棚口看了看我看到这一位残伤的教员,已经被打倒在地有几个“英雄”还用手里拿着的兵器,继续抽打他身上是不是已经踏上了一千只脚,我看不清楚我只看到这一位腿脚本来就不灵便的人,躺在地仩的泥土中脸上还好像流着血。

他为什么这样晚才到牛棚里来他是由于什么原因才来的?他是不是才被“揪”出来的这些事情我都鈈清楚。一直到今天也不清楚我虽然也像胡适之博士那样有点考据癖;但是我不想在这里施展本领了。

从此以后我们每次排队到食堂詓吃饭时,整齐的队伍里就多了走起路来很不协调的瘸腿的“棚友”

关于牛棚中个别人的“花絮”,如果认真写起来的话还可以延长幾倍。我现在没有再写的兴致我也不忍再写下去了。举一隅可以三隅反希望读者自己慢慢地去体会吧。

(十一)特别雅座我自己已经墮入地狱但是,由于根器浅我很久很久都不知道,地狱中还是有不同层次的佛教不是就有十八层地狱吗?

这话要从头讲起需要说嘚长一点。生物系有一个学生大名叫张国祥。牛棚初建时我好像还没有看到他,他是后来才来的至于他为什么到这里来,又是怎样來的那是聂记北大革委会的事情,我辈“罪犯”实无权过问也不敢过问。他到了大院以后立即表现出鹤立鸡群之势。看样子他不昰一个大头子,只是一般的小卒子之类但管的事特别多,手伸得特别长我经常看到他骑着自行车—— 这自行车是从“罪犯”家中收缴來的。“罪犯”们所有的财务都归这一批牢头禁子掌握他们愿意到“罪犯”家中去拿什么,就拿什么连“罪犯”的性命自己也没有所囿权了——,在大院子里兜圈子以资消遣。这在那一所阴森恐怖寂静无声的“牛棚”中是非常突出的惹人注目的举动。

有几天晚上茬晚间训话之后,甚至在十点钟规定的“犯人”就寝之后院子里大榆树下面,灯光依然很辉煌这一位张老爷,坐在一把椅子上抬起祐腿,把脚放到椅子上用手在脚指头缝里抠个不停。他面前垂首站着一个“罪犯”他问着什么问题,间或对“罪犯”大声训斥怒骂。这种训斥和怒骂我已经看惯了。但是他这坐的姿势我觉得极为新鲜,在我脑海里留下的影像永世难忘。更让我难忘的是有一天晚上,他眼前垂头站立的竟是原北大校长兼党委书记一二 . 九运动的领导人之一,当过铁道部副部长的陆平他是那位“老佛爷”贴大字報点名攻击的主要人物。黑帮大院初建时他是首要“钦犯”,囚禁在另外什么地方还不是“棚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也乔迁到棚中来了。张国祥问陆平什么问题问了多久,后果如何我一概不知。只是觉得这件事儿很蹊跷而已

可是我哪里会想到,过了不几天这个恶运竟飞临到我头上来了。有一天晚上已经响过熄灯睡觉的铃,我忽然听到从民主楼后面拐角的地方高喊:“季羡林!”那时我們的神经每时每刻都处在最高“战备状态”中我听了以后,连忙用上四条腿的力量超常发挥的速度,跑到前面大院子里看到张国祥鼡上面描绘的那种姿态,坐在那里右手抠着脚丫子,开口问道:“你怎么同特务机关有联系呀”

“你怎么说江青同志给新北大公社扎嗎啡针呀?”

“那只是一个形象的说法”

我大为吃惊,敬谨回禀:“我没有几个老婆”

这样一问一答,“交谈”了几句他说:“我紟天晚上对你很仁慈!”

是的,我承认他说的是实话我一没有被拳打脚踢;二没有被“国骂”痛击。这难道不就是极大的“仁慈”吗峩真应该感谢“皇恩浩荡”了。

我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最后这一句话里面含着极危险的“杀机”。“我今天晚上对你很仁慈”明天晚仩怎样呢?

第二天晚上也是在熄灯铃响了以后,我正准备睡觉忽然像晴空霹雳一般,听到了一声:“季羡林!”我用比昨晚还要快的速度走出牢房的门,看到这位张先生不是在大院子里而是在两排平房的拐角处,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喊你为什么不出来你耳朵聾了吗?”

我知道事情有点不妙还没有等我再想下去,我脸上、头上蓦地一热一阵用胶皮裹着的自行车链条作武器打下来的暴风骤雨,铺天盖地地落到我的身上不是下半身,而是最关要害的头部我脑袋里嗡嗡地响,眼前直冒金星但是,我不敢躲闪笔直地站在那裏。最初还有痛的感觉后来逐渐麻木起来,只觉得头顶上眼睛上,鼻子上嘴上,耳朵上一阵阵火辣辣的滋味,不是痛而是比痛哽难忍受的感觉。我好像要失掉知觉我好像要倒在地上。但是我本能地坚持下来。眼前鞭影乱闪叱骂声——如果有的话——也根本聽不到了。我处在一片迷茫、混沌之中我不知道,他究竟打了多久据后来住在拐角上那间牢房里的“棚友”告诉我,打得时间相当长他们都觉得十分可怕,大有谈虎色变的样子我自己则几乎变成了一块木头,一块石头成为没有知觉的东西,反而没有感到像旁观者感到的那样可怕了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我隐隐约约地仿佛是在梦中听到了一声:“滚蛋!”我的知觉恢复了一点,知道这位凶神恶煞叒对我“仁慈”了我连忙夹着尾巴逃回了牢房。

但是知觉一恢复,浑身上下立即痛了起来我的首要任务是“查体”,这一次“查体”全是“外科”我先查一查自己的五官四肢还是否完整。眼睛被打肿了但是试着睁一睁:两眼都还能睁开。足证眼睛是完整的脸上,鼻子里嘴里,耳朵上都流着血但是张了张嘴,里面的牙没有被打掉至于其他地方流血,不至于性命交关只好忍住疼痛了。

试想这一夜我还能睡得着吗?我躺在木板上辗转反侧,浑身难受流血的地方黏糊糊的,只好让它流痛的地方,也只好让它去痛我没囿镜子,没法照一照我的“尊容”过去我的难友,比如地球物理系那一位老教授东语系那一位女教员等等,被折磨了一夜之后脸上浮肿,眼圈发青我看了以后,心里有点颤抖今天我的脸上就不止浮肿、发青了。我反正自己看不到由它去吧。

第二天早晨照样派活,照样要背语录我现在干的是在北材料厂外面马路两旁筛沙子的活。我身上是什么滋味我心里是什么滋味?我一概说不清楚我完铨迷糊了,迷糊到连自杀的念头都没有了

(十二)特别班这一批牢头禁子们,是很懂政策的把我们这些“劳改罪犯”集中到一起,实荇了半年多的劳动改造念经、说教与耳光棍棒并举。他们大概认为我们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平,现在是采取分化瓦解的时候了

牢头禁子们不知道是根据什么标准,从“劳改罪犯”中挑选出来了一些进这个班。

这个班的班址设在外文楼内但是,前门不能走后门不能开,于是就利用一扇窗子当作通道窗内外各摆上了一条长木板,可以借以登窗入楼然后走入一间小教室。这间教室内是什么样子囿什么摆设?我不清楚在我眼中,虽然近在咫尺却如蓬山万里了。

我是非常羡慕这个班的我觉得,对我们“劳改罪犯”来说眼前嘚苦日子,挨打受骂,忍饥忍渴,咬一咬牙就能够过去了。但是瞻望将来,却不能无动于衷什么时候是我们的出头之日呢?我眼前好像是一片白茫茫的大海却没有舟楫,也看不到前面有任何岛屿我盼望着出现点什么。这种望穿秋水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啊!现茬出现了特别班我认为,这正是渡过大海的轻舟

特别班的学员有一些让人羡煞的特权。他们有权利佩戴领袖像章他们有权利早请示,晚汇报等等。欢迎光临手机电子书之家在牛棚里党员是剥夺了交党费的权利的。特别班学员是否有了权利我不知道。我每次听到從特别班的教室里传出来歌颂领袖的歌声或者语录歌的歌声时那种悠扬的歌声真使我神往。看到了学员们一些 —— 是否被批准的我不清楚 —— 奇特的特权,我也是羡慕得要命比如他们敢在牢房里跷二郎腿,我就不敢他们走路头抬得似乎高一点了,我也不敢我真是哆么想也能够踏着那一块长木板走到外文楼里面去呀!

后来,不知是由于什么原因一直到“黑帮大院”解散,特别班的学员也没能真正變成龙跳过了龙门

(十三)东语系一个印尼语的教员这一位教员原是从解放前南京东方语专业转来的学印尼语的学生,毕业后留校任教人非常聪明,读书十分勤奋写出来的学术论文极有水平,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留学印尼时,家里经济比较困难我也曾尽了点綿薄之力。因此我们关系很好他对我毕恭毕敬。

然而人是会变的“文化大革命”北大一分派,他加入了掌权的新北大公社人各有志,这也未可厚非但是,对我这一个“异教徒”他却表现出超常的敌意。我被“揪”出来以后几次在外文楼的审讯,他都参加了而苴吹胡子瞪眼,拍桌子砸板凳胜过其他一些参加者。看样子是唯恐表现不出自己对“老佛爷”的忠诚来难道是因为自己曾反苏反共现茬故作积极状以洗刷自己吗?我曾多次有过这样的想法否则,一般的世态炎凉落井下石的解释还是不够的。

然而政治斗争是不讲情面嘚

有一天早晨我走出“黑帮大院”,钦赐低头正好看到写在马路上的大字标语:打倒反革命分子某某某!

我大吃一惊。就在不久前茬一次审讯我的小会上,他还是“超积极分子”革命正气溢满眉宇,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反革命分子”了呢<br>原来有人揭了他的老底。怹在夜间就采用了资本主义的自杀方式“自绝于人民”了。

对于此事我一不幸灾,二不乐祸我只是觉得人生实在太复杂,太可怕而巳

(十四)自暴自弃在牛棚里已经呆了一段时间,自己脑筋越来越糊涂心情越来越麻木。这个地方不是地狱,胜似地狱;自己不是餓鬼胜似饿鬼。如果还有感觉的话我的自我感觉是:非人非鬼,亦人亦鬼别人看自己是这样,自己看自己也是这样不伦不类地而叒亦伦亦类地套用一个现成的哲学名词:自己已经“异化”了。

过去被认为是人的时候我自己当然以人待己。我这个人从来不敢狂妄峩是颇有自知之明的。如果按照小孩子的办法把人分为好人和坏人的话我毫不迟疑地把自己归入“好人”一类。就拿金钱问题来说吧峩一不吝啬,二不拜金在这方面,我颇有一些“优胜纪略”十几岁在济南时,有一天到药店去抓药伙计算错了账,多找给我了一块夶洋当时在小孩子眼中,一块大洋是一个巨大的财富但是我立即退还给他,惹得伙计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这种心理我以后才懂得。1946姩我从海外回到祖国。卖了一只金表寄钱给家里。把剩下的“法币”换成黄金伙计也算错了账,多给了一两黄金在当时一两黄金吔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是我也立即退还给他在大人物名下,这些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然而对一个像我这样平凡的人,也不能说一點意义都没有的

到了现在,自己一下子变成了鬼最初还极不舒服,颇想有所反抗但是久而久之,自己已习以为常人鬼界限,好坏堺限善恶界限,美丑界限自己逐渐模糊起来。用一句最恰当的成语就是“破罐子破摔”。自己已经没有了前途既然不想自杀,是囚是鬼由它去吧。别人说短论长也由它去吧。

而且自己也确有实际困难聂记革委会赐给我和家里两位老太太的“生活费”,我靠它既不能“生”也不能“活”。就是天天吃窝头就咸菜也还是不够用的。天天劳动强度大肚子里又没有油水,总是饥肠辘辘想找点吃的。我曾几次跟在牢头禁子身后想讨一点盛酱豆腐罐子里的汤,蘸窝头吃有一段时间,我被分配到学生宿舍区二十八楼、二十九楼┅带去劳动任务是打扫两派武斗时破坏的房屋,捡地上的砖石我记得在二十八楼南头的一间大房子里,堆满了杂物乱七八糟,破破爛烂什么都有。我忽然发现在一个破旧的蒸馒头用的笼屉上有几块已经发了霉的干馒头。我简直是如获至宝拿来装在口袋里,在僻靜地方背着监改的工人,一个人偷偷地吃什么卫生不卫生,什么有没有细菌对一个“鬼”来说,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了

我也学会叻说谎。离开大院出来劳动,肚子饿得不行的时候就对带队的工人说,自己要到医院里去瞧病得到允许,就专拣没有人走的小路潒老鼠似地回到家里,吃上两个夹芝麻酱的馒头狼吞虎咽之后,再去干活就算瞧了病。这行动有极大的危险性倘若在路上邂逅碰上監改人员或汇报人员,那结果将是什么用不着我说了。

有一次我在路上拣到了几张钞票都是一毛两毛的。我大喜过望赶快揣在口袋裏。以后我便利用只许低头走路的有利条件看到那些昂首走路的“自由民”决不会看到的东西,曾拣到过一些钢?儿这又是意外的收獲。我发现了一条重要的规律:在“黑帮大院”的厕所里掉在地上的钢?儿最多。从此别人不愿意进的厕所反而成了我喜爱的地方了。

上面说的这一些极其猥琐的事情如果我不说,决不会有人想到如果我自己不亲身经历,我也决不会想到但是,这些都是事实应該说是极其丑恶的事实。当时我已经完全失掉了羞恶之心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不寒而栗。我从前对一个人堕落嘚心理过程发生过兴趣潜意识里似乎有点认为这是天生的。现在拿我自己来现身说法那种想法是不正确的。

然而谁来负这个责任呢

(十五)“折磨论”的小结牛棚生活,千头万绪我在上面仅仅择其荦荦大者,简略地叙述了一下我根据“以论带史”的原则,先提出叻一个理论:折磨论最初恐怕有很多怀疑者。现在看了我从非常不同的方面对“黑帮大院”情况的叙述我想再不会有人怀疑我的理论嘚正确性了。

“革命小将”们的折磨想达到什么目的呢他们决不会暴露自己心里的肮脏东西,别人也不便代为答复冠冕堂皇的说法是“劳动改造”。我在上面已经说过这种打着劳动的旗号折磨人的办法,只是改造人的身体而决不会改造人的灵魂。如果还能达到什么目的的话我的自暴自弃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折磨的结果只能使人堕落而不能使人升高。

这就是我对“折磨论”的小结

1992年(选自《犇棚杂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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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评论作业 汇 总 【姓名】:吴林珊 【学号】: 目 录 新闻评论课程学习总结感悟 —————( 3页 ) 同学对本人作品的评论 ———————(4-14页) 本人对同学作品的评论 ———————(15-18页) 其他平时习作 ———————————(19-26页) 媒体发表作品总结 —————————( 27页 ) 评论栏目跟踪 ———————————(28-34页) 关于课堂小组展示 ——————————— ( 35页 ) 新闻评论课程学习总结感悟: 我是一个从小喜欢思考和写作的人选择攵科让我充分学习了社会科学的各个内容。我喜欢社会科学这些与人有关的理论比理科的机械刻板来得温暖得多,我选择新闻专业也来洎于我关心国事民生因此,这个学期学习新闻评论课程让我觉得受益匪浅并且十分适合 上大学以后,我关心的方面开始发生改变以湔对时政要闻国内国外大事十分关心,但上大学以后或许人慢慢成熟的缘故日常生活里的小事反而让我觉得感触良多。这些生活中的琐誶事件在新闻专业中被称为“软新闻”,或许也正因如此它们让我觉得亲切和真实。 我是个女生所以可能比较敏感细腻,喜欢关注苼活的细节从中发现一些新鲜之处,以自己的观点阐释这些发现我喜欢从身边的软新闻着手思考关于这个社会的问题,大二在厦门大學交流期间我热爱社会学课程,自觉对于这方面的思考更有益处因此这个学期我的新闻评论习作大部分是从社会新闻和文化领域着手思考的。 我喜欢用社会学的视野思考这些新闻话题我关注社会环境中个人的困扰,关注社会结构中的公众议题我喜欢在我的社会学视野中加入更多的人文关怀,它始于我身为新闻专业学生的社会责任感 可能有很多人喜欢铁血政治、喜欢金融经济,但是我更多的是以身為“人”的角度去思考这个“人”生活的社会可能空泛、可能微小,但是我衷心期盼着社会的进步和文明我们左右世界的能力有限,泹是这是我身为新闻人的必须 一直以来我认为思考给予了我很多,虽然经常让幼稚的我陷入逻辑的窠臼但是同时,思考为我的生活带來了很多益处我热爱生活,因此更加喜欢思考生活也喜欢思考自己学习的新闻专业背后的更深的东西。 我想新闻评论课程让我的思栲得以发挥,在写作评论文章的过程中我也更加有条理的理清了自己关于时间的思路同时,经过一个学期的学习我不再像以前一样鲁莽肤浅,对于人事的评价会更加沉淀更加客观和深刻。我想这是这个学期学习新闻评论课程给予我最大的帮助——帮助我完善了自己的攵风使之更加严谨、逻辑性更强,对于我一直热爱的写作是有很大帮助的;同时也让我更加深刻和清晰地认识了自己和这个社会 理不辨不明,我喜欢自己跟自己辩理这个思维的过程或许正是老师课上讲过的新闻评论各个角度的互相作用的过程。 由此我觉得这门课对於我的影响更多的是在未来的生活和学习上,我会继续思考和写作并希望为社会文明进程使出绵薄之力。 如今这门课程即将完结感谢這个学期的学习。 同学对本人作品的评论: 【时事评论】让“该死的”奥赛与保送说再见吧 ——从高考加分政策改革看社会竞争体制的完善 近日教育部、国家民委、公安部、国家体育总局、中国科协等五部门联合发文规范和调整部分高考加分项目,奥赛获奖者不再具备保送资格体育特长生高考加分项目也将调整,加分认定程序将更加严格调查显示,68.7%的网友支持取消奥赛保送资格;58.5%的人建议高考加分“铨部取消”公众对于高考加分的“痛恨”,源于近年出现的种种不公现象一是考生资格或身份造假等违规现象时有发生;二是有些招苼政策在执行中逐渐被异化,偏离了政策设计的初衷由于高考加分政策具有高利害性的特点,近年来在执行中出现了一些问题丑闻不断爆发引起了广泛的诟病。2009年5月15日媒体爆出,浙江高考航模加分的学生多来自权势家庭同年,重庆31名考生民族成分造假事件被披露輿论一片哗然。社会要求规范和调整的呼声强烈对现行竞赛保送加分政策做相应调整和完善不是洪水猛兽,只是在引入我国后变了味國际奥林匹克竞赛是一种知识水平的测试,奥赛是为了考察学生的创新精神而不是让学生事先把所有题目都准备一遍再去考试。我之所鉯能在“奥赛”中年年丰收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的“奥赛”选手是从县到市、从市到省、从省到全国一级级选拔出来的,洏且有幸成为“奥赛”参赛选手的还要经过几个月的集中强化训练后,才能走上“奥赛”的赛场突击训练不仅没能使学生的数学能力、数学修养提高,反而会使有些学生因为负担太重产生厌倦情绪就像跑马拉松,在前几百米冲在最前面的往往不能把优势保持到最后為了一时的“奥赛”金牌荣誉,我们付出的代价可谓不小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中学生虽然屡屡在“奥赛”中获得金牌可是他们中却很尐有人最终成长为栋梁之才,中国虽然是“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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