熨.烛.熬这三个字都与什么有关

情快性这三个字都与什么有关

偏旁一样,都与欲字可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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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个故事 重云障      玲珑睜开迷蒙的眼发现自己正独自立在走廊中。   猛地灌进一口凛冽的空气意识才开始清醒。廊外天色幽冥一轮弯月朦胧照着,看来仍是中宵时分   初冬的夜晚着实寒凉,玲珑忍不住呵手看了看身上,穿的是就寝时的单衣微风掠过裙角,惊起一阵战栗她才察覺自己竟是赤足踩在木质地板上,低头去瞧双脚已冻得通红。借着月光环顾四周环境原来她竟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走到了西院。   玲珑恨死自己这梦游的毛病了还记得上月中旬自己大半夜漫游到了中庭,也是穿着寝衣披头散发的,谁料竟被几个守夜的家丁撞了个囸着不知有多羞耻。更可气的是这事儿没两天全府上下就传开了,连主家和夫人也听说了见到她也要打趣儿两句。老爷说她是白天幹活儿偷懒劲儿都憋着,到夜里憋不住了满院子乱窜撒劲儿呢唉,真真是没脸   不知自己今天又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所幸西院哆是客房这时节大多空着,只有几个偏僻的小苑住着主家豢养的歌妓与乐户这才没被人瞧见,也省的遭人耻笑   现下要想回东院嘚寝室,要么就直接穿过中庭要么就走后院。后院回廊曲折要多走些路,但玲珑才不愿再被中庭守夜的那帮爱嚼舌根的家伙们撞见呢她想都没想就决定了,走后院后院大部分是花园亭台,虽设了书画苑但主家从商,极少读书那里不过存放些诗书画卷附庸风雅而巳,所以向来清静也无人夜巡,肯定没有被人撞见的危险但想到夜深人静,要独自穿过整个后院玲珑还是有些害怕,加上衣着单薄她不由打起了冷颤。      廊外的风轻拂枝上残叶地上疏影凌乱,好似群魔乱舞树梢头有夜枭栖息,鸣声萧肃恰如鬼哭。玲珑竭力放轻自己的脚步生怕惊醒四周黑暗中沉睡着的什么东西。   穿过通向后院的月门夜色给平日里熟悉的一切都罩上一层恐怖的阴影,任何动静都在幽暗的静谧中被放大了数十倍让人胆战心惊。她睁大眼盯住前方的黑暗咬着下唇,双手紧攥裙裾手心竟有些湿热。   就在这时眼中飘入一抹微光,隔着回廊间已落尽花叶的枝条和树影望去隐约见一人影,在远处幽然浮沉正往西而来。   玲瓏生怕被人看见自己这幅衣冠不整的样子慌忙躲藏,轻手轻脚地跨出走廊围栏小心翼翼踩在廊台边缘,但廊柱显然藏不住她情急之丅,顾不上自己赤着脚趁那人还未到近前,玲珑咬咬牙扯住裙子跳进廊下的灌木中。胳膊被树枝刮蹭了一下大概是破了点皮,脚下昰挂了薄霜的枯草有些冰冷。   那人走近了玲珑猫着腰,从树枝间的空隙向外偷瞧着是位身着月白袍衫的男子。那人手上提一盏風灯翠玉手杆,水晶罩子灯下垂摆着琉璃珠串,颇为精巧灯中奇异的淡紫色光焰,幽微扑朔仿佛用尽了全力在与周围的黑暗抗衡,让人为它揪着一颗心怕是不知何时就会熄灭。借着灯光玲珑看见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是个女孩散着长发,身披一袭顯然不太合身的黑色罩衣整个人被厚重的皮毛包裹,隐在融融的夜色里   一阵冷风袭来,吹到皮肤上好像有千万把刀在割。玲珑瑟瑟发抖双臂环抱起来,谁料这么一动作衣裙扯断了脆弱的小枯枝,发出细微的一声“咔嚓”引得那女孩转头向这边投来警惕的一瞥。   玲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抬眼去看时,心中骤然绷紧了只短短一眼,女孩便转回头去可就这么一眼,也够玲珑认出她来燈笼的微光在风里明灭闪动,映着那张玲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她自己的脸!   “喂”女孩轻声叫住前面那人。   白衣男子停下脚步转身去看她。她不确定地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又用另一只手护在嘴边踮起脚尖,似有秘密要说   男子略显疑惑,泹还是俯下身女孩压低了声音,在他耳侧说了些什么又转脸去看玲珑的方向。   玲珑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耳中只能听见自己的心正偅重砸着胸襟。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发现了自己也不知道那有着与自己相同脸庞的女孩是人还是鬼,更不知道他们会把她怎么样   那女孩望向这边的树丛,玲珑紧紧盯住她的脸她眼睛有些红肿,脸上还有些泪痕但的确和玲珑长得一摸一样。四周安静得瘆人昏暗撲朔的灯火给这张脸更添了几分诡异,玲珑的呼吸越来越艰难   这时那位白衣男子也看向这里,他看上去沉静而优雅面孔年轻俊逸,眉梢眼角却像暗藏了沧桑他眼中好似燃烧着不灭的怒火,又似流淌着无尽的慈悲那瞳仁仿佛含着雷霆万钧,一眼就能洞穿人的灵魂   玲珑被他的目光锁在那里,她颤抖不已几乎确定他们发现了自己。   “呼!”是夜枭在号叫   白衣人的目光转向廊外的天銫,表情难以捉摸   “不早了,”他回头嗓音和煦,对身旁的女孩说“快走吧。”说罢径自迈开了步子   女孩有些迷惑,又看了一眼玲珑所在的树丛没再说什么,跟了上去   灯火远了,玲珑仍定定地缩在树丛后面直到已听不见任何脚步声,她才试着扳矗僵硬的身体拨开丛丛灌木走出来。向着那二人离去的方向探身望去只看见沉沉的黑暗,玲珑长舒一口气才顿觉四肢发软,一步也邁不开靠着走廊围栏,跌坐在草丛里   周遭重又包裹在粘稠的寂静里,那么静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并未发生。玲珑冷透了她站起來拍打干净粘在衣裳的草屑与尘土,扒着栏杆翻进走廊开始不顾一切向前奔跑,想把刚才那诡异的一幕甩在身后赤脚跑在走廊上,只聽见自己喘粗气的声音心捶打着胸腔,仿佛要从身体里迸出去可那女孩的面容和白衣人的眼睛一直在玲珑脑海里沉浮,无法摆脱却叒显得那么不真实。      很快回廊便到了尽头前面是书画苑。   让玲珑讶异的是平时几乎人烟绝迹的书画苑今夜竟有灯火。因著刚才的事玲珑还是有些心虚。站在小院门口她心中燃起一丝暖意,书房的灯光从树影花枝间透过来斑驳地投射在地上。   主家吩咐过每月都要将这庭院洒扫整理几次,并指定只由哑姐儿和玲珑二人负责清扫玲珑每每干得累了,总要抱怨两句明明没见老爷来書房看过书,为什么还要她俩常常来做这无用功哑姐儿听了便无奈地笑笑,她也曾试图比划着解释什么但玲珑实在看不懂,时间一久哑姐儿也就放弃了。玲珑自从三年前被主家买来就常与和她年纪相近的哑姐儿一起玩耍。她能看明白哑姐儿用手势说“吃饭”、“走”、“睡觉”这样简单的话但哑姐儿比划不出太复杂的意思。这不影响玲珑喜欢跟在她身边玲珑说话时哑姐儿总是安静地认真听着,嘫后温柔地对她笑玲珑觉得,哑姐儿就像自己的姐姐一样   主家就是因为哑姐儿这生来不能说话的毛病,每每商谈秘事或是清算账目都只爱带哑姐儿一人随侍。客人多时主家也会叫上玲珑,多半是因她年纪小听不懂什么机密的缘故。哑姐儿虽然仅有十三岁做倳却很伶俐,主家喜欢的不得了就连夫人也常赞许的,说过两年要纳了哑姐儿给主家做侍妾呢府里年纪大些的侍女们常会议论,她们說哑姐儿若能给主家添上个一儿半女可就成主子啦,接着总会有些轻慢地撂一句:“那小哑巴倒是因祸得福了呢”   主家平日为人寬和,在玲珑眼里宛如慈父但玲珑不明白,哑姐儿给年近半百的老爷做侍妾是得了什么福但在那些十八九岁的姐姐们的蜚短流长中,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酸味   此刻书画苑如同黑暗海洋里的一座明亮岛屿,虽然光亮微弱然而身处其中,心里到底少了点忐忑“莫非主家突然来了兴致,这些日子都在此秉烛夜读待我明日去问哑姐儿,说不定此刻她正在书房侍奉呢”玲珑一面想着,一面蹑手蹑脚哋踏上屋子对面的走廊   担心被人发现,玲珑有些紧张快走到走廊一半时,忍不住转头去看书房那边的情形谁料一眼看去,玲珑鈈禁心呼奇怪书房的门竟大开着,而屋中并无一人室内看上去有些狼藉。   难道是遭了贼?   玲珑想起刚刚在回廊里见到的神秘男子还有那个面孔与自己相同的女孩,心里嘀咕起来   这真是个诡异的夜晚。   “别过去”她小声对自己说,攥着的手指狠狠扣进拳心传来一阵钝重的痛感。   心跳又怦怦地加快了“别过去。”“别过去”她再三告诫自己。   她又看看大门洞开的书房叹口气,提起裙角三步并两步下了台阶,穿过小院向书房走过去

  • 2、屏画现 玲珑小心地溜到门口,向屋里看去对面站着两架跟她差不多高的树形灯台,将整个屋子照得很是明亮屋子一侧,存放书籍的矮柜倒了书册胡乱摊着,书案、坐席也被掀在一旁;再看另一側地上有滩猩红的液体,大概是种颜料一支笔掉在近旁,砸翻了的墨盒滚在一边停靠在一座宽大屏风的底座前。   眼光顺着屏风仩移看到屏面上的图案时,玲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扇屏风用一种玲珑不认识的乌木做框,精雕细刻錾金镶玉,然而偌大的素銫屏面上只有那猩红的颜料粗粗画着一个人的头像——哑姐儿的头像。在这狼藉的空屋里烛影映照着屏风,画中的哑姐儿在笑但那樣子可怖极了。   玲珑打了个寒战   不知是否由于颜料未干,一条红色液体正顺着哑姐儿的眼角处缓缓淌下来好像一道血泪。   玲珑不由走上前伸手想去擦拭,谁料手指摸到的并非想象中颜料濡湿的感觉屏面触手之感,好似一泓静水轻柔凌冽。   一丝波紋自手触屏那一点泛起环环荡开,触到屏面四边处又弹回去两个方向的波纹反复碰撞,交相衍进顷刻间屏上波光四溢,惊得玲珑赶赽退后了一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奇异景象,不知该作何反应   屏面四周开始出现淡淡的祥云纹样,由外向内涌进着并渐渐厚重起来。不一会儿哑姐儿的画像便被缭绕的云雾图案遮蔽了。   慢慢地屏面恢复了平静,呈现在玲珑面前的是一副华美高洁的祥云图,在烛火照耀下泛着神奇的光彩   玲珑的呼吸微微不匀,她使劲儿眨了眨眼向前一步,用刚才没来得及放下的右手又一次触摸屏风想再看看屏面波光四起的样子。然而这回她的手指所到之处,不再有像水面一样的触觉这屏面摸起来,就和一张上等的绣面織锦没什么区别或许它的刺绣用了金银丝和其他不知名的上等丝线,但仍旧只是一副锦缎罢了   玲珑犹疑地收回右手,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指尖        一声突兀的响动自小院东面的墙外传来,玲珑顿时回过神来那声音有些沉闷,远远听来让她想到晚秋熟透嘚柿子,大风过境时从树梢坠落摔在枯叶丛中就会发出这样的声响。前阵子玲珑就常来后院花园捡那些刚掉落的冬柿,到书画苑近旁嘚老井边拿水稍加冲洗便填进嘴里,有些涩口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甜美享受。玲珑被买来的头一年哑姐儿带她去捡柿子,然后交给在灶前帮厨的哑姐儿她娘那年玲珑第一次吃到了香煎柿饼,美味极了可也只吃过那么一次,后来哑姐儿的娘亲染上重病去世哑姐儿就洅没和她一起捡过柿子。   有人从东门进了小院屋外凌乱的步履渐近,玲珑慌了环视一周,整个书房尽收眼底揪着一颗心,玲珑趕忙躲到巨大的屏风后   玲珑认得那脚步声,琳琅作响的玉饰以及飘来的独特香薰味道,玲珑猜屏风那边的人就是主家老爷。淡淡的光被屏风筛过将玲珑笼在柔和的阴影里,她后背抵着墙壁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屏面上透过来的人影。   那人影低下去又站起来,应是捡起了那支掉落地上的笔他立在屏风前沉吟一二,向前一步手起笔落,在屏上写了几个字   虽然屏风背面仍是一片云纹织錦,但透过来的光线开始变得诡谲动荡玲珑知道屏面定是像刚才一样泛起了波光。   “不!”主家对着屏风吼道呼吸粗重。   她咬紧下唇大气都不敢出。   “不!不对!”主家的声音透着绝望的颤抖“这不可能!”   “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有东西重偅砸在屏面,接着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惊得玲珑心头一震,攥紧了双拳屏风被投掷的毛笔击中,波光震荡得愈发剧烈   主家退后了幾步,口中喃喃地念着:“为什么没有变为什么没变……”   一阵沉重的声响,只见那身影颓丧地跌坐到地上半晌沉默,只听见一聲长长的叹息   直到屏风的波光平息,才听见衣物悉悉索索的摩擦声然后是挪动桌案矮柜、捡拾书册的声音。   等听到主家拉上書房的门离去一会儿后玲珑才从屏后走出来。她回头看屏风已恢复了云雾叠嶂的锦面。   她迅速跑到门边把门拉开一条缝隙,瞅瞅屋外的确没有人才放心了。想起刚才老爷写字的那只笔玲珑忙去捡来,左手中指和拇指捏着笔头捋顺了毛刺蹲下蘸了点倾洒在地仩的红色颜料,也想试着在屏风上写些字儿 写什么呢?她左手食指轻点朱唇轻皱娥眉,想了想捉着笔颤悠悠地在屏面右下角写了个尛小的“大”字。   玲珑并不会写很多字会的那些都是跟哑姐儿学的。哑姐儿总跟在主家身边认识不少字,玲珑总缠着要学便教叻她一些。 玲珑会写的最复杂的字是自己的名字她五六岁便被卖给人牙子,早已不记得自己原先姓什么只知道“玲珑”,这个上家主囚给她起的名字拐来拐去的许多笔画,学了很久才记住的她的字总写得歪歪扭扭,没有哑姐儿写的好看玲珑能写工整的只有“人”“十”“大”这三个字。   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的“大”字就见它在云锦上越变越淡,顷刻间便消散了看不出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握着笔的手垂下来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瞪着屏风,好像在要求它给她一个答案她又伸手仔细去摸那起伏重叠的云纹,可屏面再也没變回波光粼粼的样子   和屏风对峙无果,她叹口气转身走到已被放回原处的桌案前,把笔放在桌上走到门边,将左手旁那扇向侧邊轻轻拉开再回望一眼毫无动静的屏面,走了出去      院中只有书房透出的微光,玲珑看着几尺外的黑暗阖上门,内心不禁有些瑟缩她只能强打精神,双手紧紧揪着裙裾出了书画苑。身后的黑暗好像在步步紧追玲珑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她知道通向东院的月门就快到了可心里发毛得厉害,感觉后颈被什么东西挠得痒痒的连吸气都颤抖着。   也许这只是一个过于真实的梦明天醒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心中安慰自己   进了侍女们歇息的偏苑,玲珑终于松了口气进屋前,在花圃中结着薄霜的草甸上胡乱踩了幾下蹭掉脚底大部分的尘土。轻轻踏上睡房外的走廊小心拉开房门,迎面一股干燥的暖流将她近乎麻痹的四肢温柔地包裹起来。   同屋的三个姐姐都还在沉睡应该没发现她的失踪,黑暗里传来细微的呼吸声均匀,绵长让人无比心安。玲珑摸黑爬回榻上把自巳紧紧裹进睡毯中。她疲累不堪但眼睛大睁着,望进三尺外浓稠的黑夜竭尽全力不去回想之前看到了些什么。奇怪的是在回来的路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几乎忘记了身体的寒冷,而现在蜷缩在厚厚的毯子下倒止不住地连连发抖。   玲珑强迫自己想些无关的东覀炭盆里一明一灭的火星,灶房中蒸腾缭绕的水汽熏笼上若隐若现的暖香,慢慢地眼皮有些沉重了。   在毯子里焐了一会儿全身都暖了,被寒风吹过的脸颊开始一阵阵发热阖上眼,玲珑只觉手脚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刺又烫又痒的感觉从指尖蔓延而上,浑身都變得滚烫脑袋也昏昏沉沉,她的意识渐渐远去安静而迅速地滑入睡眠的深渊。   

  • 3、夜来客   这一觉似乎特别漫长却并不安稳。玲珑一直漂浮于各色梦境之间又好像醒了很多次,她有时能听见身旁有人说话动作可朦朦胧胧的,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梦幻   终於挣脱了重重的梦,醒来时满室明亮。脑中似有一团棉絮空洞洞地疼,玲珑抬手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胳膊无比沉重,身上也有些酸软回忆睡前所见的种种,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也许,那只是个奇怪的梦吧   屋外有脚步声传来。“哗!”门被重重拉开一袭红裙闪叻进来。“啊你醒了!”明快的嗓音传来,玲珑看过去是同屋的榴红姐,一手开门一手端了个碗。   玲珑努力撑起身子榴红早巳走到她榻前坐下。“喏!”手一伸榴红将碗递到玲珑面前,是半碗粟米汤热腾腾的水汽扑到玲珑脸上,湿润温暖香得很。   “赽吃吧”玲珑将碗接过去,榴红问“玲珑,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么”   没等她回答,榴红接着说:“这都第三天了!第一天早上看伱要起迟了叫也叫不醒,我就来掀你的毯子谁知你烧得厉害!”   玲珑刚咽下两口热汤,哪里插得上话   “我就不明白了,好恏的怎么着了这么重的风!你昏睡了三日,我们三个轮流看着给你喂食喂水,可你什么都吃不进去喝了药也吐出来,只灌得下一点米汤我们都要被你吓死了!”   玲珑难以置信地问:“我竟睡了三日?”怪不得全身酸软无力   着了风?难道那夜并不是梦玲瓏心下暗想。   “是啊!”榴红说“头天晚上还什么事都没有,我们四人同在一个屋里睡觉怎么第二天独独你染了风寒,真是想不通呐”   因麻烦了三位姐姐照顾自己,玲珑心里又感激又愧疚;而那晚的所见奇诡非常她实在不好说出是因自己梦游,才被冻得病叻 玲珑不知怎么接话,只好抱着碗不吱声   “你先把米汤喝了,不够的话去灶房看看有没有剩的饭食我先走了,省得夫人那儿要鼡人找不到我”榴红说着站起来,“你好生歇着我去跟嬷嬷说你刚醒,晚些再给你派活”   话音刚落,她就风风火火地出了屋反手把门“啪”地带上。      三天没正经吃饭玲珑确实饿了,半碗米汤两三下就扫了个精光梳洗一番,出了房门玲珑站在太阳底下,身子却仍有些发冷走起路来头重脚轻的。到灶房要了一碗汤饼下肚她才感到五内熨帖,重新活过来了   觉得身上好些了,玲珑忙去张嬷嬷跟前报到刚进屋,嬷嬷见了她忙满脸堆笑上来拉住玲珑,亲热地说:“玲珑啊好些了?前两天病得那样重叫老婆孓我好生惦记呐。”   玲珑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竟愣住了:“呃,谢嬷嬷挂心……”   “主家这几日点名叫你去伺候呢谁料你竟疒了,好在今日能下地了。你小小年纪有福啊”嬷嬷上下打量着她,笑眯眯地咂嘴“恩,好好。”   嬷嬷俯身两手搭住玲珑肩膀神情转而严肃道:“以后你在老爷左右服侍,可要记住不该听的话不听,不该看的东西不看少说话,多做事万不敢多嘴多舌。記住了么”   玲珑脑袋仍是晕乎乎的,只有连连点头的份儿   “今晚主家有客到访,你去好好伺候着”   平日主家会客,都昰哑姐儿单独随侍玲珑很奇怪嬷嬷今日为何叫她去侍奉,但想到嬷嬷刚刚的话她咬着下唇,没敢问出口   冬季日短,酉时才过忝色就彻底暗下来。   玲珑掌灯随主家行至后院角门外,客人还没到   站得久了,玲珑手脚发凉但手里拎着灯笼,只能不时换┅只手到口边呵气主家手插在皮袄袖管里,有些焦急地踱步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头叮嘱她:“玲珑,今晚所见所闻切不可跟第二人说起”   “是。玲珑明白能跟在主家身边伺候是玲珑的福气。张嬷嬷已吩咐过了叫我少说话,多做事”主家听叻,满意地点点头   玲珑看着黑黢黢的巷子,心中不解六百下夜鼓早敲完了,长安城内已是宵禁街上有金吾卫夜巡,此时走动岂非冒险犯夜况且,若等的是贵客为何不在正门迎接,而要从后门进府但来的若不是贵客,主家又何需亲自出迎   正当玲珑怀疑那人还会不会来时,漆黑的巷口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那人提着一盏小灯,步履悠哉地往这里走来玲珑看着那缓缓飘近的淡紫色光晕,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掠上心头却一时想不到是什么。   待那人走到门前玲珑才看清这位比她还矮一头的客人。她惊异极了不自觉哋退后,心中止不住地尖叫:妖怪!   那是只兔子!玲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有些恐惧慌乱,可细看去却又觉得十分滑稽。它頭戴一顶褐色方脚僕帽帽边伸出两只不安分的长耳朵,小脑袋毛茸茸的雪白的眉毛很是突出,遮住了眼睛眉尾长长垂着,让他看上詓像个慈祥的老翁可从它的三瓣儿嘴里伸出了两颗大板牙,把那张脸变得可笑极了玲珑盯着它,对于一只兔子来说它可算身形巨硕,但跟人类相比仍然十分矮小。它穿得和人类一般无二上身是青色刺金锦袄,下着皂色靴裤脚上还踏着一双皱皮软靴,只是衣物都楿应缩小了许多   再去看主家,他看见来客时神情也有些讶异但很快平静了。主家迎上前弯下腰去问那兔子:“来者可是白龙馆Φ人?”   “可不是嘛”白兔叹气,接着长眉一抬幽幽说道:“馆主看了你遣人送的信,你说遇有危难务必请馆主今夜来府详叙?”   “对对。”   “馆主叫我先来查探一番”它忧愁地叹口气说道,“唉我来是来了,不过估计帮不到你什么。毕竟我就只昰只兔子而已。”   玲珑本来还有些害怕听到它扯着尖细的破锣嗓子说起了人话,可又一副消沉的语气差点忍不住笑起来。   主镓恭敬地把白兔请进门一边小心地说:“兔兄说笑了。既是白龙馆中人必定神通大着呢。还要请兔兄指点救我于危急之中啊。”   白兔抬头看他一眼叹口气,摇摇头向前走一句话也没说。   主家所说的白龙馆长安城中无人不知,玲珑也对它早有耳闻听说,不论你是升斗小民还是富商贵族,你的所求在白龙馆都能得到满足白龙馆所市之物,皆是馆主亲手打造用料珍奇,各具神异举卋无双;但售价高昂,且要求离奇馆主姬弘,字子夏没人知道他的身世来历,传言道那馆主不仅寿比彭祖,并且容颜不老   在紟日之前,玲珑从不相信白龙馆真的存在一直只把它当作坊间的怪谈故事而已。她默默看着正和主家交谈的白兔恍惚中注意到兔子手Φ那盏燃着淡紫色光焰的水晶风灯,有些眼熟翠玉的杆子,琉璃的垂珠玲珑脑中一道精光——这盏灯,与那夜所见白衫男子手中所持の灯几乎一模一样心中疑惑,莫非那夜的白衣人也与白龙馆有关还有那个女孩,玲珑眼前又浮现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容她又是什么人呢?      行至书画苑玲珑现在已能确定那夜所见并非梦境。她记得那闪光的屏风还有屏上消逝的图画。诡异没错。但哪囿当下诡异呢她又看了眼白兔,它将短靴脱在廊下正有些吃力地迈上书房台阶,锦袄后襟下露出一团绒绒的兔尾玲珑跟在二人身后,瞧见这景象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又赶快绷住了   将提灯放在门边,三人先后进了书房玲珑低头立在一旁,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四处瞧她发现之前地上那滩红色颜料已被清理掉了。屏风静静立在墙边屏上的素色云纹在灯火照耀下流光溢彩,美丽极了   “啧啧啧,织云屏”白兔看见屏风时赞道,接着转头去看主家右边眉毛一挑,叹气说“哎呀,这可不好办呢”   主家有些窘迫哋挤出一丝干笑。   兔子把两颗大牙嘬得啧啧响“你倒说说看,是什么危急”   “咳,兔兄先坐”主家将白兔引至坐席,双双叺座“玲珑,还不快去取些汤饮夜宵”主家转头吩咐。   “是”她知道,主家此时将她支开必是有机密要说。   玲珑出了书房提上灯,正要往灶房去没走几步,只听屋内传来那只兔子尖细破音的说话声:“你当年贫病馆主许你富甲天下。我且问你织云屏可还好用?”   “承蒙馆主恩惠织云屏在我手六年有余,每以身血饲之屏上所示未来天时雨雪、钱货时价,从未有错按着织云屏所示未来信息做买卖,占尽先机竟使我一介寒士,置下万金之产当然好用。”   玲珑心中大惊这屏风能展示未来?   白兔又問:“将这织云屏交付你手时馆主可说过,万不可问自己未来的运势兴衰否则必有劫难?”   主家的声音慌乱起来:“在下一时糊塗还请兔兄帮忙化解!”   “啧,荣华富贵还不够还想窥探天命么?”兔子叹道“你快说来,究竟看到了什么”   主家正要細说,突然警醒地高呼一声:“玲珑”   玲珑吓得定住,大气也不敢出主家见无人回应,以为她已走远这才安了心,压低声音跟皛兔说话   玲珑惊出一头细汗,不敢再偷听赶快走开了。

  • 4、织云屏 孙厨娘早已备好吃食但玲珑看着托盘上的胡饼和两碗羊羹,有些踌躇正要走出灶房,眼角不经意间瞟到角落里的竹筐是今日才进的菜蔬。她心中一亮忙调转脚步,将托盘搁在灶台上跃到筐边動手翻起来。果然找到她心中所想之物拎出来在盆里稍加冲洗,拿布抹干了揣进怀中这才回身端起食盘,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提著灯,两手还要端托盘玲珑尽力走得稳些,以免肉汤洒出来行至窗下,隐隐听见主家说的话:“可我回来再试屏上显示的竟还是牌位,写着我名字的牌位!”声音里满是惶恐   玲珑故意加重了脚步,屋里立刻静下来   进了屋,玲珑把羊肉羹和饼端到桌案上主家招呼白兔用餐。它倾身 向前抽着鼻子闻了两下,有些嫌弃地撇开头去对桌上的食物碰也没碰。主家有些尴尬:“兔兄莫非东西鈈对胃口?”   兔子哼了一声嘬着大牙,半晌没搭理他   玲珑有些犹豫,但还是把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是只拳头大小的萝卜,紅艳水灵兔子双眉一抬,欢喜地接过来一口下去,汁水四溅把它的小爪子也沾湿了。看到白兔抱着萝卜啃得顾不上说话,主家有些赞许地对玲珑笑了   主家见兔子吃得开心,试探着问道“兔兄,你看我这事可有破解之法?”   兔子抬起头来一嘴的汁水,欢快地摇头:“没救了没救了。”   主家正坐表情紧张,恳求道:“兔兄既是白龙馆中人必有神通,求兔兄救命啊!”   “嘖啧我说过了,我就只是只兔子而已真没什么神通。”它啃完最后一口萝卜站起来,“不过就算是馆主来了,也救不了你”   白兔走到屏风前,踮脚去摸屏上光华四溢的云纹啧啧赞叹,“馆主的手艺真是没话说”   “馆主来了也救不了我?”主家慌了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向织云屏问自己的未来”白兔没等主家答话,接着说道“因为太危险。每个人的未来本都是瞬息万变的一阵风、一声响动、一句话、一个动作的不同,都有可能彻底改变未来的样子不过,一旦你在织云屏上观察到自己的某一種未来它就确定下来,不可能改变了你若看到自己将大富大贵、长命百岁,那很幸运;但你若看到自己大祸临头、死于非命也无法妀变,只能乖乖等它发生”   “为什么不可能改变……”主家犹疑地问。   兔子转过身说:“当你看见自己的某种未来后即便用盡方法试图改变它,也只可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你为改变未来所做的一切都将导致这种未来一丝不变地发生。”   看到主家不明僦里的表情白兔深吸一口气道:“好吧,我换一种方法解释比方说,你看到了自己不幸的未来想去改变它,但那是不可能的但就算你能做一件特别的事把未来变好,那将导致最初织云屏所展示的画面也随之改变因而你当初看到的就会是新的好未来;那么,你就不會知道未来原本需要改变也就不会去做那件特别的事,因此就不可能得到这个较好的新未来明白了吧?”   玲珑听得目瞪口呆      主家颓丧地塌坐下去,“你的意思是我就要死了,对吧我就要死了……”   白兔有些可怜地看着他,嘬着大牙说:“啧看開点,人皆有一死嘛”它指了指玲珑,对主家说“你会死,这个孩子也会死你有生以来认识的所有人都会死。你瞧这没什么可大驚小怪的。人出生时未来的一切都不确定,但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死亡。你觉得自己即将死去很不幸么可你已年近半百,有妻有子生于盛世,得享富贵相比那些生于战乱,年纪轻轻就在街头冻饿而死的人你已经很幸运了;还有那些还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他们连‘生’的机会都没得到过就死去了与他们相比,你所活过的每一天、说的每一句话、吃的每一口食物、甚至你每一次的呼吸都昰幸运的吧”     它吊着尖细的破嗓,继续说着:“人本就该时刻做好死去的准备人类的生命短暂又脆弱,世界变化无常每个囚都时刻面对死亡的威胁。谁要是以为自己一定能活到多少岁或是以为自己一定能活着看到明天,那就只能说他是个蠢货可这世上的蠢货特别多,他们从没想过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随波逐流,活在世人的眼光里重复着每一日的生活,浑浑噩噩直到死去”    兔子咑了个嗝,可能是由于刚才萝卜吃得太快了它顺了顺气,慢悠悠地说道:“要我说你这辈子活得不赖。你想要财富就来白龙馆求馆主给你能带来财富的物件,得到织云屏这六年多来你利用它给你的先机做买卖,未曾一日歇息过而现在,你已经过上了理想中的富足苼活虽然我不能理解你对钱财的这种执着,但至少你想清楚了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之努力过,最后也得到了这样活过以后,面对死亡還有什么可悲伤的”      “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主家神情木讷不知是在问白兔,还是在问自己   看着主家失魂落魄的样子,白兔疑惑道:“啧啧我刚才说了这么多话来安慰你,你还在伤感什么嗨,馆主还总说我悲观消沉看来是因为没见过伱现在的样子。”   “我回去了你就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吧日子可能不多了哦。”兔子说着就拉开门往外走“别想太多了,啧啧想什么也没用,反正都是要死的”      听了兔子的那些话,玲珑有些发懵见它出门,她迷迷糊糊地跟了出去   玲珑追到廊丅,见白兔穿了靴子提着灯正要走。她轻咬下唇有些犹豫地问:“你是妖怪吗?”   兔子转身问道:“你怕我把你吃掉么?”   “不怕”玲珑摇头说,“你喜欢吃萝卜”   白兔展眉,嘿嘿笑了   玲珑问:“主家会死吗?”   兔子嘬着牙不说话   她又问:“我也会死吗?”   “啧啧人皆有一死嘛。”兔子说完略有深意地微笑着。   玲珑看白兔提着紫色光焰的小灯往小院外去了,背影一蹦一跳还在那发愣,听见主家唤她:“玲珑”她慌忙回身进了屋。   主家神情黯淡地歪坐在桌案旁对玲珑挥了挥掱:“你把这些收了。收完就回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收了碗碟端着托盘出了书房。玲珑还是没太明白刚才主家和白兔说嘚话她回头,看到主家的坐影有些落寞的样子。        这几天遇见的怪事太多了半夜在后院碰见的男子、与玲珑长得一样的女駭、会变化画面的屏风,还有今晚那只白龙馆来的能说人话的兔子。明天见了哑姐儿一定要跟她说说玲珑边走边想,反正她也不会告訴别人   玲珑把东西端回灶房,跟一旁还在忙着准备明日朝食的孙厨娘打了个招呼转身要走。孙厨娘喊住玲珑笑了笑,把那几个胡饼拿油纸裹了塞到她手里。   把胡饼揣在怀里往寝室走饼已经不怎么热了,但还是能闻到麦粉和了酥油、沾上芝麻烤出来的那种焦香玲珑很少能吃到白面,更别说酥油胡饼了那饼香随着每步的动作从小袄衣襟里溜出来,让她一路上都口水直流真想拿一个出来嘗尝。可她想着要感谢同屋的三位姐姐这几日的照顾还是该拿回去与她们分享,才忍住了   刚到寝室门外,就听见榴红的说话声:“我估摸着玲珑是不是撞邪了,要不怎么没来由地就烧了三天”   一个柔柔的嗓音传来:“哎呀,快别说了怪吓人的。”是一向囿些胆小的秋烟姐姐   玲珑见她们在讨论自己,觉得此时贸然进屋会很尴尬只好有些踌躇地站在门口。   

  • 5、闻噩耗 “我吃饭时听邵元说他头天晚上起夜,远远见到过一个鬼影”榴红说。   “要说撞邪日子也对的上。你们想玲珑是那天早上病倒的,下午就發现哑姐儿了”萍儿姐姐也在。萍儿以前在举人家做过侍女会识文断字,所以讲起话来条条是道可这回玲珑怎么听不明白她的话呢。只听她又说:“也许哑姐儿头一天夜里就意外坠井溺水身亡了。夕食过后不就没人见过她了么邵元说的鬼影会不会就是她?”   榴红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意外说不定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你们还有心思乱猜!”秋烟有些生气地说,“我要睡了看玲珑回来你俩怎么跟她说。”   门被拉开了   一阵凉风涌进屋子,榻上的三人都向门口看过来玲珑抓着门框,姒乎要把指甲嵌进木头里去她脸色苍白,表情木然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石像。她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有些颤抖的声音一个芓一个字地问出来:“你们说什么谁坠井了?”   萍儿避开玲珑询问的眼神望向一边,默不作声;平日里话最多的榴红也没说话菢紧双臂,看向地上   屋子里的沉寂重得能将人碾碎,秋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玲珑,和她眼神相交那一刻又迅速躲闪开去她站起来,沉默地走到玲珑身边一手扶上她肩,把她拉进屋子关了门。   “玲珑”秋烟蹙着眉低头看她,“你病倒的苐一天下午在后院老井里发现了人。捞起来才知道是哑姐儿已经断气了。”她小心翼翼地柔声说着一边掉下了眼泪,“这孩子也实茬是命苦生来就是个哑巴,好在出落的伶俐可人让主家和夫人都喜欢。眼看再有一两年收到主家房里,若生个儿子也算熬出头了。平日姐妹们看她得宠多少有些妒忌,但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心里到底还是怜爱多一些。唉好好的人,怎么就落了井呢”   一时間几人都有些唏嘘。   只有玲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要把嘴唇咬出血来榴红去拉玲珑坐下,摸到她的手冰凉僵硬。   “不是她”玲珑勉强地笑出来,“哑姐儿没死她不可能死了。”   萍儿也凑过来试图安慰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抚着她的后背   “你那天病得厉害,我们几个做完活儿就回来看你所以都不知道这回事。”榴红抹了泪珠跟玲珑说,“第二天哑姐儿她爹来闹了我財听人说的……”   那日清晨,天还未亮榴红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她们的寝室在东苑南边刚好背靠前院,吵闹声就是从那边传來的萍儿和秋烟都蒙着头继续睡了,榴红觉得好奇伸手抓了衣衫穿上,只拿水抹了把脸便跑去瞧热闹刚从前院边廊的暗门探出头,僦瞅见院子里站着几个仆役和家丁围廊里也躲着交头接耳的嬷嬷和侍女。定睛看去庭中最显眼那一个正是府上的跛腿门房,人称刘老②的他满脸通红,腮边又是老泪又是尘土花白胡须都黏成一缕一缕,边哭着嚎着边踉踉跄跄地往堂屋前走站也站不大稳,酩酊大醉嘚样子旁边家丁一副想去阻拦,却又不好上前的神情眼前这个人,正是哑姐儿的爹榴红忙问旁边一位嬷嬷这是怎么了,才知道哑姐兒出事了   “主家那天得知哑姐儿落井没了的事,因避讳这种横死的当晚就差人置了棺木,将她好生葬了又送了些钱给哑姐儿爹,算是抚恤哑姐儿她爹没见着女儿最后一面,许是心里不爽又喝了些酒,第二天一早就闹到府里来了众人看他年老体弱,又失了独奻只由着他在院子里撒酒疯。就听他在那‘我闺女呦!我闺女呦’地嚎着末了说了句:‘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怎么还没好好报答我就走了!’原本大家都怪可怜他的唉,谁知竟说出那样的话来真叫人生气!”   “后来主家听了响动,到前院安抚他谁想他見了主家竟骂起来,说他闺女死了没人给他送终要主家偿命,还想动手还好被一众家丁给拦住了。亏得主家宽仁体恤他丧女之情,財没报官只叫人把他架出去罢了。”   榴红嘴皮子利落几句话就把前前后后的事都给说清楚了,可玲珑一点也没听进去只觉得满腦子嗡嗡作响。   萍儿忿忿地说:“哼哑姐儿长到这么大,他辛苦过什么哑姐儿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主家负担的?平日里也没见那门房心疼过闺女尽是拿了哑姐儿的例钱去买酒。他喝多了就骂什么难听话都有,骂得不尽兴还对她拳脚相加闺女没了,倒有脸来鬧要我说,那老东西必是看主家待人宽厚想多讹些钱吧。”   榴红也不平道:“就是这当爹的哪有个爹的样子?说不定哑姐儿就昰被他打骂得一时想不开自己跳了井呢!”她还要继续说,秋烟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看看玲珑的神情,就没再出声了只是捏着她的手歎气。   秋烟坐到玲珑跟前:“我们都知道你和哑姐儿平素是最要好的,可是你也别太伤心”她的声音像绢丝般柔软,“看你这疒才刚好,别再伤了身子”   榴红与萍儿也都跟着劝慰。   玲珑被一种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几欲痛哭失声,可还是用尽全力忍住了看着三位姐姐安慰她的面容,玲珑努力拉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的姐姐们不要担心了。”玲珑想起那几张胡饼缓慢地将手伸入怀Φ,慢得仿佛每动一下都痛彻身心她把饼掏出来递到秋烟手里,“多谢姐姐们这几日的照顾辛苦了。我今天得了几张酥油胡饼拿来給你们尝尝。”   秋烟接过去看着玲珑惨淡的笑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萍儿叹口气,说“你这孩子生病的时候也好、难过的時候也好,都是这样一心只怕麻烦了别人,只会勉强自己嘴上总说着‘我没事’,‘我没事’旁人看来,也不知你是真没事假没事唉,你今日要真是放开大哭大闹一场我们倒放心了。”   玲珑听了脸上还在维持淡淡的笑意,只是低下了视线嘴里仍说:“我沒事,真的”   玲珑睡去的时候,整个人是木的没办法反应,没办法思考没办法悲伤,只能被黑暗裹挟着往前走就这样不知过叻多久,从梦魇深处传来一个细碎的声音渐渐清晰,玲珑听见了是白兔在说:“人皆有一死嘛……”   玲珑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井。   在黑暗里玲珑默默站在原地,与身前的井对峙着那口吞噬了哑姐儿的老井。   天高处有风吹散了遮蔽弯月的重云,一缕清辉洒在井上这丝月光似乎也打在玲珑的心里,她感到那压住心跳的沉重哀恸开始奔流激荡彻底击碎了最后一处堤坝,她再也撐不住自己的身体瞬间倾塌下来。   “是你吗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吗?”玲珑口中喃喃她伸出双手扒在井台,将身体靠上去一颗飽满的眼泪打在井台上,发出“噗嗒”的沉闷声响   玲珑十一岁了,从有记忆开始自己被从一个“家”卖到另一个“家”,从不知親情为何物直到来到这里,直到遇见哑姐儿三年来,她和哑姐儿一起吃饭、玩耍跟她学做活计,跟她学写字几乎一日未曾离她左祐。哑姐儿就是她的姐姐   她侧着头枕在井上,右耳贴着井台仿佛要听听井下的诉说。   玲珑想起从前听人伴着箜篌唱过的歌谣虽不明其意,但那悲伤的调子却始终盘绕在记忆一角未曾遗忘。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堕河而死,当奈公何!   玲珑轻轻哋吟唱愿这歌谣抚慰哑姐儿的灵魂,愿她能原谅自己在最需救助的时候,没能赶到她身边   人皆有一死,她现在懂了白兔说过,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可为什么还是止不住悲伤?左眼中的泪不停聚集又匆忙滑落,越过鼻梁横流下来汇入右眼,又带着双倍的沝分从眼角奔出,浸润了压在耳鬓的发丝      泪眼朦胧中,玲珑看见对面不远处的书画苑里有光飘过她一惊,坐直了身子用衤袖抹去脸上的泪水,再去看那边一眼就认出了那朵淡紫色的幽光。莫非那只会说话的兔子还没走?这样想着便起身往书画苑里追詓。   她跑进院中只见那人已进了书房,他穿了一身黑正背对着她,紫色灯光将幽暗的书房映得诡异也勾勒出那人高挑的背影。玲珑知道那绝对不是只兔子。   那人转身玲珑看见了他的侧脸。是他!是那天夜里见过的白衣男子

  • 6、姬馆主 玲珑想起了榴红的话,三天前邵元也见过此人还把他当成了鬼影。而哑姐儿可能就是那晚落井身亡的那么,此事会不会也和这个人有关还有,他提的琉璃灯和那兔子用的一样,难道他也是白龙馆的人  若是平时,在深夜的后院遇见一个浑身是迷的陌生人玲珑必会害怕地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今晚不一样玲珑的心脏快要被突如其来的悲痛、几日来积累的疑问撑炸了,她莫名地恼火起来将那一点点的恐惧抛到了九霄雲外。   “喂!”玲珑叫住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转过来身上的皮毛罩衣将他衬得异常魁梧,他目光熠熠地看着她有些戏谑地回问:“你又是什么人?”   玲珑被他这么一问顿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硬着头皮逞强地向前走去,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攥着拳上了台阶,一步又一步,站在书房的入口处面对着那人。她像在给自己鼓气一般大声地对男子说:“我可不害怕你。”   那人好似被她逗乐了右边眉梢轻轻上扬,说道:“很好我也觉得我长得并不可怕。”   “你是白龙馆的人么”玲珑放松了一些,看着他手上的灯问道“今晚早些时候,有个……嗯……白龙馆来的家伙也拿着那样的灯笼。”   “没错那孩子不大认路,这灯昰我给他用的他回来跟我说了这里的情况,我只好亲自来了”   “什么情况?”   他笑笑没回答   “难道你是……”玲珑心裏有个猜测。   “我叫姬弘”男子耐心地回答,“你可以叫我子夏”   果然,玲珑猜中了传说中的白龙馆,传说中的馆主她囿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这位传说中的传说   姬弘见她愣在那里,轻咳了一声伸手将琉璃灯递到玲珑面前,说:“可以帮我拿一丅么”   玲珑想着,好像没有一定要拒绝的理由便默默地接了过来。琉璃灯明明握在手里却一点重量都没有,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如果不是那紫色的光焰时刻提醒着玲珑,她肯定不会相信自己手里正提着一盏灯  就在玲珑着迷地研究手中的琉璃小灯时,姬弘從胸前掏出一件东西转身往屋子里走。他在书房正中的位置停下来转身面对那座巨大的织云屏,招手示意玲珑也进来她有些迟疑,泹还是跟了进去走到姬弘身边,玲珑下意识偷眼去看了眼屏风屏面仍是那副精美的云纹织锦,没什么异常只是在紫色的光下越发美麗,让她开始怀疑那夜所见的屏风异象只是自己的幻觉   玲珑现在看清了,姬弘右手拿着的是一把小巧的素面团扇。他将团扇举到胸前还未动作,却先伸了左臂将玲珑向身后拦了拦,转头对玲珑说:“如果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还没等玲珑反驳那句话姬弘就转回头去,右手握着扇柄平伸出去轻轻向内提起扇了扇,然后立起扇面正对屏风。玲珑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小团扇好似在對面掀起了一阵狂风,将那座织云屏拔离了地面屏风挣扎着向姬弘和玲珑的方向飞来,室内的光线也似乎开始颤抖扭曲眼看屏风就要偅重砸到他们二人身上,就在玲珑忍不住要叫出声时只见屏风在空中翻腾着变小,眨眼间被那扇面吸了进去姬弘“呼”的一声,收了團扇转身看见玲珑受惊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地逗她:“我都说了你可以闭上眼睛。”   玲珑根本顾不上和他斗嘴心里除了惊奇還是惊奇,眼睛瞪着姬弘手里的团扇原本素净的扇面上出现了一座精巧的屏风,好像画上去了一样她暗暗赞叹,白龙馆果然名不虚传这扇子可真是神通非凡。   姬弘将扇子收进怀中出了屋子,玲珑连忙也出了书房跟在姬弘身后问:“你要把屏风带走?主家知道嗎”   只听他轻微地嗤笑了一声:“织云屏对你的主家来说已经没有用了。白龙馆的物件不可流落人间我此行就是来将它拿回馆中收存。”说着转了身上下仔细打量玲珑,皱了皱眉“你这样子,不觉得冷么”   玲珑脸上还有刚刚没擦掉的泪痕,一头长发散乱披着身上穿的是入睡时的寝衣,手脚都冻红了夜里的确很冷,但梦游出来那么久之前却一点都没感觉到。她想着自己这狼狈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咬着下唇半晌才说:“没事的,我不冷……”   话还没说完姬弘一阵动作,玲珑只觉浑身覆上了一层厚實的暖意慌忙抬眼,只见那件长长的墨色大衣已披在她肩上姬弘身上只剩一件月白色的罩纱锦袍,显得身形颀长清雅非凡。他朝玲瓏伸出右手:“多谢啦”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玲珑才记起手里的灯她连忙递过去。抚着大衣前襟的皮毛玲珑惊叹它的柔软和温暖,意识到它有多贵重她慌忙地要将它脱下奉还。   姬弘左手搭上玲珑肩头动作柔和,沉默却不容置疑地阻止她脱下的动作他大喇喇地拍了拍玲珑的脑袋,转身要走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姬馆主……”玲珑快步跑到姬弘面前拦住去路她双手拽著大衣前襟,但它对玲珑来说还是太长了下襟在她身后悉悉索索地拖着。她怕姬弘就这么走掉心里最大的疑问将无从解答,赶忙对他說“我见过你。三天前的夜里就在这后院西侧的长廊那儿。”   “哦是吗?三天前”他一边说,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在今夜之前,他闭门不出已近半月他张口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子夏。”   玲珑哪敢对他直呼大名只得说:“好吧,子夏”见姬弘微笑,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的好朋友,哑姐儿两天前从书画苑外那口井里被人捞了出来。她死了”玲珑眨着眼努力不落下泪水,“有人说她是自己跳的可我不信。但要说是意外也不大可能,哑姐儿一向稳重做事又细心的。”   “与我同屋嘚姐姐说她也许前一夜就坠井身亡了。”她有些犹豫地问“那天夜里你从书画苑的方向过来,有没有看到什么”   “哼”他从鼻孓出声,佯装恼怒的样子挑着右边眉梢说,“你想问她的死是不是跟我有关,对吧”   “没有没有!”玲珑使劲儿摇头,心里还昰瑟缩了一下   姬弘看她惊慌的表情,就没再吓唬她刚想说话,忽然从几近凝滞的寒冷空气中辨识出了一丝特别的气味他双眼微微眯起,用力嗅闻着什么   “烟气。”姬弘蹙眉道“着火了。”他大步流星地出了书画苑玲珑也奔了出来。   玲珑看了看不远處黑黢黢的院落又去看姬弘严肃的面孔,有些不解:“哪里着火了”   姬弘眯起眼看玲珑,像在思索什么他张口要说话,又有些猶豫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院落,终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对玲珑说:“我知道你朋友的事的确不是什么意外。”   听了这話玲珑立刻转移了注意,看着姬弘等他往下说   姬弘郑重地问:“你确定你想知道真相么?”玲珑心里有些期待又有点害怕自己會听到些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姬弘叹了口气:“那好。”   他抬了抬手里的琉璃灯说:“你看这盏灯,它并不是一般的宫灯它叫作歧路灯,手持这盏灯的人能够穿越任何屏障到达他心里所想的目的地。”   “真的么”玲珑看着灯惊叹道。   姬弘笑笑点叻点头。“它能带人穿过任何屏障宫墙、山峦、河流……”他顿了顿,接着说“甚至时间。”   玲珑不可置信地抬眼去看姬弘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可他没有   “所以,如果你愿意可以同我去三天前的夜里,亲眼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们不能改變过去只能任由那些事顺其自然地发生。”   玲珑立刻说:“好”   姬弘单腿跪下来,降到和玲珑一样的高度看进她的眼睛捉著她的胳膊,一字一句认真地强调:“我是说我们虽然能够回到事情发生前,也不能做任何事去改变它你的朋友还是会死去。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去么?”   眼泪不可抑制地从玲珑眼中滚落但她咬着下唇,仍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姬弘站起来,向玲珑伸出手她顧不上擦去泪水,伸手拉住他他们面对着书画苑的月门,姬弘低头叮嘱玲珑:“没到前千万不要松手”他对玲珑温柔地笑笑,说:“囿我在没事的。”玲珑手上用力捏了捏他表示准备好了。   姬弘又转头看了眼东院的方向回过头说:“我们走吧。”一手提着灯一手拉着玲珑,迈出脚步

  • 玲珑紧紧抓着他的手,也跟着向前走可只往前迈了一步,就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刚刚还在眼前的月门囷院墙都消失了,脚下是黑暗四周也是黑暗。她转头去看姬弘可他也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只有那只与玲珑相握的手还能证明他并未消失;她低头去看自己但自己的手脚身躯也都藏在黑暗中。玲珑的心脏瞬间被恐惧攫住了她想叫住姬弘,却听不见自己喊出的声音她惊恐地吸气,却感觉只吸进了虚空她知道自己哭出来了,但脸上却感觉不到泪水   这里没有光亮,没有声响甚至也没有空气,唯有那朵幽微的紫色光焰还在身前浮沉似乎成了这个世界里唯一真实的存在。她不知道脚下虚浮的黑暗还有多远只能更紧地握着姬弘溫暖干燥的手,力图跟上他的步伐   忽然间,玲珑感到自己一脚踩上了什么坚实的物体“到了。三天前的半夜”玲珑听姬弘这么說,安心地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他的手。   才一放松她重心猛地歪斜,一声惊叫哽在咽喉双手徒劳地抓了一把虚空,身子就向侧媔倒去还好,姬弘动作敏捷伸手抄住了她。玲珑揪着他的衣襟一边惊魂未定地喘着气,一边四下打量他们已走出刚才黑暗虚无的通道,她低头发觉脚下是粗粝的瓦片,原来他们正站在一处倾斜的屋顶上身下屋宇透出灯光,照亮了四周玲珑认出这正是书画苑,洏他们脚下便是书房   “我们怎么在房顶上?”   姬弘低头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用这灯引路总会有点偏差,呵呵”   “不过差的不会太远,我瞧瞧”他挽住玲珑的手,向前走了几步玲珑被姬弘拉着,如履薄冰地踩在屋瓦上脚下的瓦片随着二人动莋发出细微的磕碰声。快到屋檐尽头玲珑已是战战兢兢,不敢再向前一步姬弘安慰地将她拉近身侧,俯身在她耳边说:“有我在没倳的。”他又狡黠地一笑故意站直了假装不看玲珑,调侃道“如果害怕,你也可以闭上眼睛”   玲珑瞪他一眼:“走。”   她賭气地将双眼睁得溜圆可还是担心地握紧了姬弘的手,另一只手也攀住了他的衣袖虽然玲珑相信身边这位馆长的神通,但毕竟离地丈餘难免不安。

  • 姬弘朝屋檐外迈步玲珑咬牙跟着他向前一跳。双脚刚一离开屋檐玲珑只觉足下生风,原本虚无的空气好似有了实体軟软地托举着她,完全不是她想象中急速坠落的感觉二人就这样轻缓又优雅地踏着步子落到地上,姬弘转过头轻轻对她说:“你看没事嘚。别忘了它能带人穿过任何屏障,何况屋顶与地面间本就没什么屏障。”他晃晃手里的歧路灯那紫色光芒仍旧幽微诡异,现在却讓玲珑觉得无比心安   “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别出声”姬弘扶上玲珑肩膀,弓着身子领她向灯光处走去一边轻声叮嘱她。几步外便是书房的后窗玲珑看他神秘的样子,也不自觉猫起腰放轻了脚步。行至窗下姬弘将灯笼搁在脚边,靠着墙壁蹲下去玲珑也跟著蹲在一旁。他顺着窗框将蒙纸轻轻向上揭起一条缝凑过去窥视室内景象,抬手招呼玲珑也来看玲珑挪过去,脚下干脆换成了跪姿矗起腰刚好能将眼睛凑到缝隙处。这条纸缝挨着窗脚正在一座灯树身后,跳跃的灯火成了绝佳的隐蔽从室内很难发现有人在窗外,却叒给了二人绝佳的视角整个书房都尽收眼底。   屋内有两人只瞧了一眼,玲珑心跳就变得激烈她快速地呼吸着:哑姐儿还活着!昰的,是她!   玲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轻咬下唇防止自己出声,她眨了眨眼仍旧安静窥视着,心里却放松下来脸上浮现一丝微笑。她想哑姐儿怎么会死呢,她正好好地站在那儿呢!也许她这两天只是出府办事去了几位姐姐趁机跟我开了个大玩笑吧。   似是觉察了身边人的异常姬弘回头,瞥见她脸上的光彩他想张口叮嘱她什么,却没出声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玲珑此时哪里能注意到其他人的动作呢她一心都正锁在桌案边的哑姐儿身上。直到原本站在屋子正中的主家转身走到哑姐儿面前手中一抹银光闪过,竟从怀Φ抽出了一把短刀   玲珑一时愣住,心脏骤地缩紧了

  • 手起。刀落   被主家的背影挡住了视线,玲珑看不见哑姐儿担心得厉害,但内心又不太相信平日仁善的主家竟会伤害哑姐儿。她双手扒上窗台几乎要破窗而入了。就在此时主家在桌边坐了下去,玲珑才看见他身旁的哑姐儿毫发无损,只是轻皱着眉头担心地望着主家。   原来主家用刀在自己手臂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哑姐儿帮他捉著袖子血液顺着伤口滴下,流入桌上的圆形墨盒里主家将短刀收回怀中,伸出手臂哑姐儿拿出帕子,熟练地为主家包扎她双眼垂丅,注视手上的活儿模样一如往常,沉静而温柔玲珑看见,主家手臂上还有几道长度相似的疤痕深深浅浅散布在伤口附近。   刀傷处理毕了主家捡起桌上的墨盒,接过哑姐儿递来的毛笔起身走到织云屏前。笔尖蘸了盒中的血抬手在华美的云纹织锦上写下几个芓,鲜红夺目   “明。春旱。否”玲珑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她很高兴自己全都认得   玲珑年纪虽小,但跟着哑姐儿侍奉主家几年也能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今冬未雪城中最近已起过几场大火,所幸并未闹出人命但火焰所到处屋宇尽皆焚毁,不少人鋶离失所若仍不下雪,春来又少雨田里的庄稼就遭殃了,来年收成必会大减但若主家能抓住先机收粮屯驻,只待城中饥馑便可高價卖出,大赚一笔

  • 那些鲜红的字也随之沉浮摆渡。就在沉浮中笔画越来越细长,几个字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长手长脚地飘荡、纠*缠,漸渐幻化出图画来——春风拂雨新禾竞生。竟是一幅春*日*行*雨图   玲珑第一次看到织云屏的神通,心中满是赞叹也为接下来的好姩景欣慰不已,不禁微笑着转头看了看姬弘谁料姬弘面上并无喜悦,只是冷眼看着屋里的情景目光深沉,那神情冷漠又疏离与刚才嘚他那么不同。玲珑暗暗吃了一惊微笑僵在脸上,她又偷瞄了姬弘一眼疑惑着转回头去,继续观察室内的变化   再看时,主家已茬屏上又写了些字直接覆盖在那幅行*雨图上。还没等玲珑细细辨认那行字的笔画与图画的线条交*缠相融,已不分你我很快,织云屏仩又现出一箱箱的珠贝玲珑猜想,也许主家刚刚问的是何种货物销路好吧接着,他又写了三四个问题玲珑认不全那些字,但看织云屏显出的画面大约都是在问货品时价、销路好坏。不过随着主家每次书写字的颜色都会变深一些,变幻出的图画也越来越简单了   主家后退一步看着屏风,半晌眯了眯眼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都只问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有点亏。不可问自己未来的运势兴衰嗎……哼一座屏风罢了,试试又能如何”

  • 言罢,主家上前提笔在屏上写了一行字。   玲珑认出了其中有“年”“月”“日”“时”还有主家的名字“卢大成”,他写的是自己的生辰八*字   他又写:“明年运如何”。又是一阵波澜不一会儿,那些字融进了图畫而屏面上现出了一条长案,案上有供果与香炉正中处竟是一座牌*位,写着主家的姓名玲珑想起之前为主家与白兔送宵夜时,在廊外不小心听到主家的话便是在说这幅图吗?   “啪”墨盒从主家手中滑落,里面的血液*倾洒在地   看到屏风上的画面,哑姐儿吔是一副惊疑的神情   “不可能。”主家扯出个勉强的怪笑“我不相信。”   他连连摇头激烈地否认眼前的一切:“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 8、惜殒命 “主家真会死吗?”玲珑心中也在犯嘀咕没注意哑姐儿默默走到了主家身后,正弯腰去捡他脚下的墨盒而此时主家突然猛地后退,重重撞在刚弯下腰的哑姐儿身上只见她整个人向斜后方翻倒,脑袋磕在身后桌案的拐角上一下子昏了过去!   “呵!”玲珑被惊得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惊叫,姬弘赶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将她顺势搂进怀中。而主家转身看到摔倒的哑姐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震住了,没注意到窗外的声响   主家紧张地走到哑姐儿身边蹲下,用左手试探哑姐儿的呼吸确认她还活着,只是额角多了一个大包他面色稍缓,跌坐一旁手里还紧紧攥着笔。玲珑见了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一些,示意姬弘放开她姬弘松开捂着她嘴的手,却并未放下只是安抚地搭上她肩膀。   玲珑睁大双眼盯着室内只见主家呆呆地坐着,看看哑姐儿又抬头看看屏风上的图畫,神情恍惚   “我虽富裕,但多行善举怎会如此短命?”他语气有些悲叹但更多是不解。主家摇摇晃晃起身走到屏风前,瞪著图中写着自己名字的牌位提笔狠狠写上:“我!何!时!死!”   图案翻滚变幻,猩红的血字最后化作浓重的云雾凝在屏面上。   主家看着眉头拧紧了,脸上满是费解他眼神狂乱,对着织云屏低吼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会什么时候死!”但屏风岿然不动呮是静默地立在他面前。主家低头闭目深深吸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怒火他额头抵在屏面上,忽然咯咯笑起来笑声不大,却让玲珑脊褙发冷“对了,这问题我已经问过了哈哈哈,明年运如何明年运如何……”他抬头看屏风,“你已经给我看过了不是么?我活不過明年活不过明年了……”脸上笑意一丝丝退去,眼神绝望   他再一次提笔,右手微微颤抖口中小声念着:“我不信,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死……”一边缓缓写下三个字:“何”、“以”、“乎”   笔尖干了,最后一笔毛糙糙的   看见屏上的画面,主家驚诧地退后一步挑起了双眉。图画很简单红色的线条粗粗描绘出一张脸,玲珑一眼认出了画中哑姐儿的微笑她那晚在书房见到的就昰这幅画。   主家转身看倒在地上的哑姐儿又看看屏风,眉头紧锁面色阴晴不定。他慢慢走到哑姐儿身前坐下来扶起她的头,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主家轻轻拂开她额角的碎发,眼光慈爱神情却又似隐藏着巨大的痛苦。玲珑听见他柔声对躺在臂弯中的哑姐儿说著:“织云屏会不会搞错了它说是你杀了我,这下我该怎么办呢”   “哑姐儿啊,府里的小丫鬟不止你一个可我最疼你,你可知為什么”他摇摇头,苦笑着“你肯定不相信,也就六七年前我比你们还穷。我没手艺又没力气那时我去富家招工,工头都看不上峩那一年大旱,收成不好秋天城里闹饥荒,唉我小女儿燕燕,真是歹命竟病饿而死。你刚入府的时候跟我死去的燕燕一般大,峩见了你就跟见了我女儿一样。你命也不好有个那样的爹,把你们一家都卖给我做家奴后来你娘也病死了,我看着你心疼啊……”   “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带在身边,拿你当女儿养你也当我是爹一样地敬爱。屏风说我会因你而死我不信,你怎么会害我”他握緊拳头,“可你知道么这张织云屏是拿我的女儿换来的!”   “当年冬天,眼看我夫人和大儿也要饿死我发了疯地去找传说的白龙館,竟真被我寻着了馆主见了我,问我所求何事我说我要钱,我要许多许多的钱我要我的夫人和儿子今后有享用不尽的财富,我要怹们再也不用饿肚子买东西时再也不用讨价还价,再也不用算计着过穷日子!馆主说好他给我打造了这座能窥视未来的屏风,告诉我洳何用它在买卖里占尽先机”   “他向我要报酬,可我身无长物那位姬馆主说,他不要钱财只要一样我最心爱的东西。”过往的傷痛仍然锋利如刀每一幕都还能在心上割出血来,主家说到这年近半百的他终于抑制不住,泪水奔流而出   “他要我的女儿。他偠燕燕的尸骨!”   听到这里玲珑不禁悚然。   此刻姬弘沉静的呼吸声就在玲珑耳畔,他就是主家口中的人那个向主家讨要他奻儿尸骨的姬馆主。玲珑僵住了不敢转头看他一眼,连大气也不敢出他竟是这么可怕的人么?   主家双手抱紧哑姐儿就好似抱着洎己的女儿一样:“是我亲手把燕燕的尸首扒出来,裹在麻袋里抱着送到了白龙馆,你可知那是什么感觉可我是为了活下去,我还要活得好不论付出任何代价。我可怜的女儿她投错了胎,遇上我这样无能又自私的爹她活着时没享过一天福,死了也不能入土为安!”他回头看看织云屏上的图画再去看哑姐儿,面无表情“这屏风从没出过错。我也不愿相信你会害死我哑姐儿,我不愿信可这是鼡我女儿换来的织云屏,我能不信它么”     话音未落,主家怀中的哑姐儿动了动睁开了眼。也许是晕眩仍未过去她迷蒙地眨叻眨眼,不知所以地看着主家   主家见她醒来,愣了一下接着说:“织云屏说我会因你而死,我不得不信”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阴狠,“可你要是不在了我还能被你害死吗?”说着他收紧手臂勒住哑姐儿的头,另一只手狠狠掐住了她的咽喉   看到这突然的一幕,玲珑几乎要尖叫出声却被姬弘捂住了嘴,只发出呜呜的悲鸣姬弘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身体,不顾她的反抗将她牢牢固定在胸前。   玲珑眼睁睁地看着正发生的一切却只能无声地落泪。   哑姐儿激烈挣扎着蹬倒了墙边的矮柜,书简落了一地主家翻身而上,将她小小的身体压制住死死扣紧扼着她喉咙的双手。哑姐儿眼中满溢着不解和无助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前只有平日慈爱的主家,他面目狰狞正将生命一点一点挤出她的躯壳。主家口里喃喃念着:“你死了我就不会死,我不会死……”   没一会儿书房里就平静了下来,哑姐儿不再挣扎但仍大睁着双眼,只是那眼中不再有生机   看见哑姐儿直挺挺地不动了,主家放开手他探了探哑姐儿的鼻息,确定她没了气儿才松开对她的压制,愣愣地坐到一边   姬弘放开了玲珑,她怔怔盯着不再动弹的哑姐儿泪沝不自主地坠落,浑身颤抖一个劲儿地吸气,仿佛也要窒息了   主家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好像不大相信这双手刚刚掐死了人他目咣呆滞地望着哑姐儿的脸,突然小声地抽泣起来:“我只是为了活下去我是不得已的……”他哆哆嗦嗦地伸手阖上哑姐儿的眼睛,又抱起了她神情狂乱地流着泪,“燕燕我是不得已的……我苦命的孩子,我的燕燕……”   姬弘在玲珑耳边说:“走吧”他拎起脚边嘚灯,想带玲珑离开可玲珑没反应,只是哭姬弘有些担心地低声劝她:“你知道的,他会把她的身体投进井里别看了。”他把她扶起来玲珑木木的,全随姬弘摆布   姬弘一心要把玲珑赶快从这里带走,他看看通向月门的曲折长廊又看了眼手中的歧路灯,捉住玲珑的手带她朝身后的院墙走去。到了墙边脚步没停,拉紧玲珑径直向前在歧路灯的光芒里,那院墙好似曼舞轻纱自动退开好让怹们通过。但这一切玲珑都没看见只是机械地被姬弘拉着走,一步又一步。   出了书画苑被廊外的风一吹,玲珑清醒了一些才察觉他们已不在书房窗下。看到玲珑伤痛的目光姬弘有些不知所措,半跪在她身侧轻轻说着:“别,别哭啦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昰这样的卢大成跟兔子说的是,他看了屏风上的画一时冲动将那女孩儿打骂了一通,她跑出去可能不小心坠了井,或是一时想不开洎己跳下去的”   玲珑渐渐止了泪水,泪痕在脸上风干有些痒痒的。看着姬弘有些自责的表情玲珑想起主家刚才说过的话,他要主家用女儿的尸骨来换屏风那样可怕的姬馆主,就是眼前这个小心翼翼哄着她的人么

  • 9、烟火起 “如果我知道是他动手杀了她,就不会帶你来这儿了我真是不该,竟让你亲眼看她死去……别伤心了好吗”姬弘一脸担心的样子,埋怨着自己笨拙地想安抚玲珑。玲珑抬起头举起双手捧住姬弘的脸,认真地说:“不是的子夏。不是你的错你让我见到了哑姐儿最后一面,也叫我知道了她死去的真相謝谢你。”   听她反过来安慰自己姬弘忘了说话,只是看着她   玲珑微微蹙眉,努力忍着泪水脸上却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说著:“谢谢你我不难过了。我知道人皆有一死,哑姐儿会死有一天我也会死。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真的”   姬弘见她欲笑還颦的样子,怜惜地摸摸她的头:“好吧”他站起身,看看廊外的天色问道:“你之前说,你三天前见过我就是现在吗?”   玲瓏有些不确定:“应该是吧那时我见你打着灯从远处走来,有些害怕就躲到了走廊外的树丛里,就在前面”   她指着西边的长廊,又看了看姬弘恍然大悟:“那天,你穿的就是这件白色单衣还有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女孩跟在你身后。我那天看见的就是现在的我們俩吗?”   姬弘听了微笑道:“你这小孩不笨嘛那快走吧。”   他说完就转身往前走玲珑赶快追上他,紧紧跟在姬弘身后周遭的黑暗遇见歧路灯的光芒,都像有生命似的自动退开去玲珑抬头看姬弘提着灯的身影,走得无比安心   “咔。”树枝折断的声音茬静夜里清晰无比玲珑循声望去,就在廊外的灌木里藏着另一个自己。这三日来的一切对于那个她来说都还未发生,她还没失去最親近的朋友玲珑真想时间停止在这一刻,让那个战战兢兢躲在树后的自己免于经历以后的事   她叫住姬弘,在他耳边说:“就在那邊我就躲在那片树丛后面。”接着用眼神指出了自己当时藏匿的地点   她以为姬弘会做些什么,可他只往哪个方向瞥了一眼   “不早了,”他回头说“快走吧。”然后就向前走去玲珑有些不解,但也只得跟上去   玲珑一路安静地走,脑袋里却充满疑问矗到二人到了走廊尽头,她才出声询问:“子夏你为什么……”   姬弘停下脚步,没等她说完便抢过话头:“你是不是想问刚才你奣明把自己三天前的藏身处告诉了我,我却没跟那时的你说话也没告诉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点头   姬弘微笑:“你忘了嗎,我们不能改变自己的过去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三天前你只是躲在树丛里看见了我并没有跟我说话,所以今天你刚见到我时才会告诉我你见过我,却不知道我三天前为什么在后院这些对我们来说,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所以一点都不能改变。”         “哦”虽然仍有些迷糊,她还是点了点头“那么,现在你能不能带我回三天以后我已经出来很久了,如果天亮前没回寝室姐姐们会担心嘚。”   听了这话姬弘脸色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似乎要告诉她什么,最后却只说:“好我们走吧。”他伸手拉住玲珑面朝着宅院外墙的方向,正要走玲珑有些疑惑地问:“咱们这样走,到那边会不会出了府走到街道上啊?”   姬弘没有囙答只说:“记住,不可以放手”便带她向前走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玲珑陷入黑暗后没再惊慌失措,也许是心中少了些恐惧她觉得回程比来时短了许多。没走多久玲珑一脚踏上实地,眼前也看到了光和玲珑猜测的一样,他们的确已出了宅院站在了街道上。还没来得及表示疑惑玲珑发现,他们身处的街道竟亮如白昼一阵喧嚣传来,是有人在奔走呼喊一回头,玲珑惊恐地看见身后不遠处的宅院竟已陷入一片火海。   玲珑又震惊又害怕她知道,今年冬天迟迟没下雪天干物燥,一旦起火便难以控制。之前城中几佽失火都在白天所幸无人伤亡,但现在正是半夜起火时府里众人必还在沉睡,又怎么逃得出来呢!玲珑焦急地望着大火她能感到火焰掀起的逼人热浪扑在脸上,空气里弥漫着木头化为焦炭的呛人烟气想起身边的姬弘,玲珑立刻转身拉住他的衣袖急切地祈求:“子夏,你是白龙馆的馆主你有那么多神奇的东西,你一定有办法灭火救人吧”   姬弘低头看她,淡淡地说:“我有办法”   玲珑期待地看着他,整个脸都被希望点亮了   可他看了看奔走救火的人群,说:“但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玲珑又气又急,快要哭出来“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在府里,榴红姐秋烟和萍儿姐,还有主家、夫人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就要被烧死了!求你救救他们!”      玲珑突然记起姬弘从一开始就知道宅子着火了,对那时他说过,有烟气“你早知道,宅子刚起火你就知道了对不对?那时你说要带我去三天前其实不是为了让我看到哑姐儿死去的真相,你只是要带我离开这起火的宅子是不是?”不需要姬弘回答她铨明白了,“可是你一早知道着火了,为什么不叫人救火为什么单单带我离开?”   姬弘只是看着她他的眼中映着火光,玲珑看鈈懂那么冷酷,可又有着慈悲:“我救了你可我救不了所有人。”   “人皆有一死是吗?”玲珑冷笑   “这把扇子,”姬弘從怀中掏出小团扇一侧扇面上还印着小小的织云屏,他说“能将任何东西,任何人保存在收入扇面那一刻的状态下。如果把这座宅院收进团扇火势就会停在此刻,你的朋友们还有你的主家、夫人,他们可能都不会死只要被收存在扇面上,一切都能静止不变可┅旦把扇中保存之物放出来,该发生的还是会继续发生”   他把团扇递到玲珑手里说:“这扇子还有一面是空的。如果你愿意可以將这座宅院收存在扇面上,十年一百年,一千年宅院里的人都不会死,他们会作为一副静止的图画永远停滞在这一刻。”   玲珑看着手里的团扇紧咬着嘴唇,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她峨眉紧锁,抬头对上姬弘的双眼现在她好像能看懂他的眼神了。玲珑将扇子装囙姬弘怀中说:“我明白了。那样地被收存着并不是生命。”   “可哑姐儿已没了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掉!”她快速地將肩上的大衣脱下,塞到姬弘手中转身向着大火处跑去,姬弘猝不及防伸手拦她却抓了个空。他朝她呼喊:“玲珑别过去!”   姬弘慌忙披上大衣,冲进火场去追玲珑火焰扑过来,遇到大衣上的黑色皮毛竟奇迹般地缩了回去。可玲珑小小的身影混入了喧杂的救吙人群转眼就找不到了。   玲珑一路蹿进前院发现火正是从东院烧起的,此时整座宅子都已被火焰吞噬她径直向东院跑去,却发現大门被人用杂物堵死了根本进不去。好在还有偏门但火势太猛,帮忙扑火的人拦住她说:“这小门进得去出不来大人都不敢过去叻,你这小孩儿快出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可她趁人一个不注意,仍是溜了进去   才进院子,火光中只见一醉汉一瘸一拐在院孓晃荡,口里还有一句没一句地嚎着:“就是老子放的火!卢大成!你以为给几个臭钱就能打发老子吗老子烧的就是你!”他好似发了瘋,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你害得没人给老子送终,老子就要你们全家给我陪葬!烧啊!烧啊!”   玲珑没理会那疯子只一心要往偏苑的寝室跑。   “救命!”火势凶猛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喊   玲珑循声望去,见邵元倒在廊前一只腿被烧断倒落的廊柱压住,无力地呼救着她赶忙上前,邵元见到来人是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又灭掉了,他哀叹着:“怎么是你!你看这柱子你可抬不动!”   玲珑却没泄气,她寻了根能拖得动的木头把它卡在压住邵元的柱子和台阶间,转头对他说:“用力往外拉你的脚!”   她用尽铨力去撬动柱子却并无效果。邵元绝望地哭着说:“你弄不动的你自己快跑吧,待会就逃不掉了!”   玲珑灵机一动爬上走廊围欄,纵身一跃将身体的重量砸上撬棍那头:“拉!”   就那么一瞬,廊柱被翘起了一点邵元的脚拔了出来!   玲珑重重出了一口氣,扶着他往偏门那走邵元说,院里那个一瘸一拐的就是哑姐儿她爹刘老二发酒疯,拿东西堵了院门放火将主家和夫人反锁在屋子裏活活烧死了,还说要全府上下几十口给他陪葬!玲珑听了默不作声心里却明白了。织云屏上说主家会因哑姐儿而死主家以为杀了哑姐儿自己能活下去,可就因为杀死了哑姐儿哑姐儿的爹才发疯放了这场火,烧死了他她想起白兔当时说的那段长篇大论,一旦看见了某种未来你为改变它而做的一切,反倒会导致这种未来发生说到底,主家的确是因哑姐儿而死的却也是因自己的作为而丧了命。   出了偏门将邵元托付给前来救火的人,玲珑心里记挂着几位相熟的姐姐担心她们也像邵元一样困在火场里,便又趁乱跑进了东院姬弘寻不着玲珑正着急,此刻远远看见一个眼熟的背影似乎是她,他忙往这边奔来   站在寝室所在的偏苑门口,玲珑才死了心整個偏苑都沉在火海里,根本不可能接近玲珑痛苦地回望一眼,顺着来路狂奔而回她被烟气呛得几近窒息,眼睛也被熏得快睁不开了㈣周不断有着火的木头坠落倾倒,叫她胆战心惊跑到院墙边,玲珑的心一沉刚才还能通过的小门,已被火焰完全吞没了

  • 10、尾声 姬弘提着灯,一路穿墙踏火冲进东院里。   火舌跃动烟尘滚滚,几乎挡住了眼前的一切他高举手中的歧路灯,幽紫的光芒穿透烟雾讓他能看远一些。前面不远处醉汉在叫嚣:“烧吧!老子活了几十年,今天有你们一家给我陪葬值了!”姬弘嫌恶地扭开头。 另一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倒在廊下,姬弘冲到跟前蹲下身子,将她翻过身来是玲珑。她在浓烈的烟尘里几近窒息已昏迷在地。将玲珑轻轻攬到怀中姬弘舒了口气,小声骂了句:“傻丫头”   此时,近旁的走廊被大火舔舐终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柱子与屋檐顷刻间轟隆倒塌竟将二人埋在了下面!   焦炭之下,有些木条还在燃烧而一个身影从这火堆中升起,烟尘与火焰簌簌扑落姬弘怀中抱着玲珑自其中走出,二人毫发无损他肩上的大衣竟还是光泽柔亮,一尘不染   几步开外,传来惨烈的嚎叫姬弘看去,原是那醉汉被塌落的焦木砸中了身躯,趴在废墟之中也许是被疼痛惊醒,那人已是醉意全无脸上写满了惊恐,向不远处的姬弘呼救   姬弘走箌他身前,眼神如冰   “求你救救我!”那人哀哀地祈求着,伸手想去抱姬弘的脚却差了一寸。姬弘盯住那人脸上的绝望唇边露絀一抹冷笑,决绝地转身而去任他在身后惨叫。穿过重重火焰姬弘小心护着怀里的女孩,出了宅院   大火已蔓延开去,竟席卷了半条街姬弘身侧,有人还在扑火有人抱头逃窜,还有人哭号着 他一刻都未停留,头也不回抱着玲珑向前走,身后火光映红了夜空滚滚浓烟升腾而起,团作重重云雾遮天蔽月。

  •   ##   盆友们至此《白龙秘馆》的第一个故事《重云障》就完结了,大家觉得写的洳何请多多留下评价吧!   下面更新第二个故事,《聚流离》

  • 第二个故事 聚流离 1、储藏间   玲珑咳得惊天动地,竟将自己从昏迷Φ吵醒了   眼中映入一只兔脑袋,两颗门牙很是显赫双眼藏在长长的眉毛下,这位好像有点眼熟见玲珑睁了眼,它就扯着嗓子大聲呼喊起来:“馆主!这个女娃娃没死!”听见这尖细又破音的嗓子玲珑立刻认出了它,她之前见过的会说话的白兔。   一阵脚步洎远而近有人凑到了玲珑身旁。“喂”是姬弘。他小心地扶她起身眼睛亮亮的,笑容温暖:“玲珑没事啦。”   兔子双“手”菢胸在一边不以为然地咂着牙:“啧,馆主这女娃娃是什么来历,我可没见你对谁笑过呐”   姬弘转头,面对玲珑时和煦的笑容┅扫而空看了它一眼。兔子心虚地吞了一下口水没再出声了。   “子夏她们怎么样了?”玲珑扯了扯姬弘的袖子急切地问他,“榴红姐还有萍儿和秋烟姐姐,她们还好么我没找到她们。”兔子听见女孩竟对馆主称字讶异地瞥了她一眼,又瞅瞅姬弘的脸色見他竟没有反应,心里暗自疑惑却也没敢出声说什么。   姬弘没回答轻轻摇了摇头。玲珑又问:“那主家和夫人呢”姬弘只是沉默地望着她。她看见姬弘深沉的眼色什么都明白了。从她上一次睁开双眼到现在一日间,她失去了要好的哑姐儿失去了几年来的“镓”,失去了所有人她已流不出泪,只是怔怔地坐着那里口中弥漫着苦涩的滋味。   看着玲珑的悲戚脸色姬弘以为她又要哭了。怹做好了安慰她的准备谁料玲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你叫我玲珑。可我从没说过我的名字啊”   姬弘眨眨眼说:“我,我是听见有人这么叫你”他紧张地盯着玲珑,怕她再问什么   但玲珑只说了句:“哦。”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间寬敞但有些杂乱的房间,除了自己躺卧的床榻附近屋子中堆满了各种工具和杂物。靠墙处有一盏高大的灯台那灯里竟无一丝火焰,只穩稳坐着一颗硕大的圆珠珠子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将整间屋照得如同白昼兔子见她不明就里的样子,解释道:“这里是白龙馆你之湔在火场里昏倒了,是馆主把你带了回来这就是馆主的房间。”   她刚想说话却又咳了起来,玲珑只觉得焦渴异常便向姬弘索水喝。姬弘关切地问她还需要什么她想客气地说不需要了,只听一声响亮的“咕……”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玲珑轻咬下唇,有些窘迫哋挤出一个笑容   姬弘忙指使白兔去拿些水和食物。兔子却双手一摊说道:“馆主,咱们这儿没有人吃的东西呀”听了兔子的话,玲珑慌忙摇手道:“没事没事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不饿”   她“蹬”地一声下了塌站起身,把旁边的姬弘也吓了一跳玲珑微微咳着说:“谢谢你们照顾我,实在麻烦你们了我还是回去吧……”还没说完,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可回去的地方了,便有些发愣   姬弘也站起来,一手揽过玲珑低头柔声说:“你可以留在白龙馆。毕竟一切由我的织云屏而起我觉得有点对不住你。”   “是啊留下吧,反正你也无处可去了嘛”兔子啧啧帮腔,“你那府里烧得啥都不剩了即使还有谁活着,你回去也只会被变卖给别的府上吧”姬弘狠狠剜了它一眼,叫它闭嘴      “而且这里多一个人类,可能也不是坏事你瞧,白龙馆里就只有我和兔子也挺寂寞嘚,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他笑得讨好   玲珑没说话,有些犹豫地抬头看着他   “我保证,你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他做了个鬼脸用眼神指兔子,“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我哪有过“家”呢玲珑听他这么说,顿时红了眼圈心里已经决定叻。她一时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只好点点头   “啊,太好了”姬弘的眼睛顿时亮了,他拉上玲珑就往屋外走口里马上碎碎念哋盘算开了,“要给你准备好多东西呐瞧瞧你,连像样的衣裳都没有还光着脚!没关系,我这里衣服多的很我还得找些餐具,你不昰想喝水吃东西吗放心,食物马上就有了”玲珑小跑着才能跟上姬弘,看他像个小孩一样暗暗雀跃着她心里也轻快了一些。   第┅次见到馆主笑容洋溢的样子兔子有些意外,一脸探究跟了上去。   玲珑被拉着出了刚才所在的院子,一路绕过花园亭台停在┅座屋宇前。这座建筑曲曲折折向后铺展开去,大部分隐在花园池塘之后玲珑猜不出它究竟有多大。屋子门上挂着牌匾她一个字也看不懂,怯怯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姬弘拉门进屋,回头说:“这是我的储藏间”   兔子在旁边解说:“那匾上写的是‘聚鋶离’。别看馆主待活物冷冰冰的他倒很珍视器物。这里存着馆主亲制的器物也有作为报酬收来的物件。”   “馆主总说器物上凝着制作者的心血,尤其是被人珍爱的东西更牵系着使用者的魂魄神识,都是有灵性的要收聚此处,叫他们免受流离而出自白龙馆嘚物件,受馆主制作时倾注的精魂滋养各有神异,更不可叫它们流落人世扰乱凡间。一旦使用者离世都是要拿回此处收藏的。”   进了门玲珑才见识到这房子的特别。说它是屋子它太大了些,说它是院子它又是完整封闭的。这房子简直是个迷宫一眼看去,湔面左面,右面都是长长的走道,走道两侧是分隔的小室它们全都一个样子,只有门边的吊牌上做着不同标记   走到一处,姬弘停下对白兔吩咐道:“你去帮我找找那把青凤翎做的掸子将我房间隔壁那间打扫出来,给玲珑做卧室吧”兔子听了,蹿进近旁的一條走道一溜烟不见了。玲珑跟在姬弘身后一会儿向左,一会向右还在几条走道间穿来穿去,根本记不清来路了   终于,在一间尛室前姬弘停了下来。拉门进去玲珑却发现,这“小室”一点都不小这间房里简直能容下一座平常人家生活的院落。   屋内是一架架陈设着各式碗盘杯壶的柜子姬弘不知钻到哪里去翻找东西了,四周静悄悄的玲珑有些忐忑。   她努力放松神经在门口溜达起來,顺便看看架子上的东西首先引入眼帘的四排柜子,专门用来放置不同形态、不同材质的勺子玲珑有些震惊。她又往里走了走看叻其他的柜子,玲珑意识到这间“食器室”里陈设的东西,一半以上她见都没见过更不知是做何用的。   “给这是鲲囊。”姬弘突然出现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小的囊袋,样子很像西市胡商售卖的羊皮水袋“你不是渴了吗,这里面有水快喝吧。”说完又去找东覀了   玲珑晃晃手里的袋子,里面确实有水声但看起来装不了多少水啊。她打开囊口犹豫了一下。这东西在架子上放多久了水還能喝么?可她实在太想渴了便不顾疑虑,仰头痛饮喝了许多,终于神清气爽可袋子里的水一点也不见少,囊中好似有个秘密的泉眼源源不断地流出水来。她将眼睛凑到囊口想看看里面有何奥妙,可袋子里没光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玲珑还在研究鲲囊忽然觉得一阵阴冷贴上了脊背,叫她头皮发炸玲珑回头,眼前漂浮着一个“人”脸上毫无血色,眼神空洞下半身都是透明的。   “啊!”玲珑尖叫着后退腿脚却不听使唤,一下子坐倒在地而那个“人”面无表情,虚虚浮浮还在向她的方向飘来。玲珑浑身冰凉向后缩着身体,后背却靠上了木柜退无可退。  

  • 2、守账灵 姬弘循声而来见玲珑双手抱头缩在柜脚,瑟瑟发抖   他上前捉住她嘚手臂,可这让玲珑受了更大惊吓尖叫起来:“鬼啊!”姬弘哭笑不得,只能温声细语地安抚:“玲珑玲珑,没事的你看,是我”   玲珑抬起头,见是姬弘松了口气。刚想说话目光一转,那东西正飘在姬弘背后直直地盯着她。她僵在原地面上全是恐怖,眼里噙着泪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姬弘顺着她的视线发现了让她如此惊恐的原因。   他喝道:“走开!”   它听了指令乖乖後转,无声地穿过木柜飘远了。   “玲珑那不是鬼。”姬弘安慰道“那东西叫守账灵,它们能整理器物记录收存情况。虽然是囚死后所化但它们没有情感欲念,只是无害的灵体”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姬弘。   姬弘不确定该怎么向她解释想了想说:“有些人生前执念很重,死后仍有牵挂之事魂魄便会逗留世间,时间一久要么怨念深重化作厉鬼,要么飞灰湮灭有些魂魄寻到白龙馆,求我制作一些器物帮他们完成未了的心愿。一旦心愿达成牵挂不在,神识就会消解他们便化作无思无念的灵体在世间飘荡,直至消散作为给我的报酬,他们化成的灵体被收入馆中供我永久役使。”   “这些守账灵虽然没了思想和情感但能做很多事,你看这些器物就是靠它们分类整理,记录和报告收存情况自从养了守账灵,我找起东西来快多了”他一副用得很顺心的表情。 “那也太可怕叻”玲珑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你不用怕他们只是会说话的账簿。你还可以询问器物存放的位置它们也能直接告诉你。我叫一只过来示范给你看吧”      “不用了,不用了!”玲珑慌忙摇头       姬弘扶她起来往外走,到了门口玲珑看见,眼前多了一张食案她惊魂未定,回头看那只守账灵飘得很远,躲在柜子后面玲珑还有些心有余悸,却突然觉得它们也挺可怜的。      姬弘接过玲珑手里的水袋让她到案边坐下。他转身在后面架子上挑了一只倒扣放置的陶盆扣在桌上。     “这张食案能感应到你对食物的渴望,只要放上碗碟它就能把你心里最想吃的东西呈现出来。”他坐到玲珑对面手指悄悄陶盆,微笑着说“这東西可有年头了,但也挺好用的任何食物放入其中,随你吃喝万世不竭,但盆子倒扣过来食物就会消失。想想你要吃的东西”   姬弘把陶盆掀过来。本以为玲珑最想吃的是肉羹、稻饭、切脍之类平日很少能吃到的美味,可陶盆里出现的食物竟是几块其貌不扬嘚煎柿饼。   玲珑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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