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现代女和小说中的女主现代穿书豪门女配都是一个家族中不受宠的庶女

& 穿书女主争夺战
作者:苏雪若
授权:晋江文学城
“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天冷要加衣,别看现在是炎炎夏日,但是山上日夜温差大,晚上一定要记得多穿两件。”英俊潇洒美大哥变身话痨,对着张婉叨叨叨一直叨。张婉冷艳地摆个不动造型,腰板笔直,防备消化太快一会就又饿了,在张俭说话的空隙偶尔抽空答一句,“知道了,大嫂!”她着重后两字的语气。闻言,张俭一下子就炸毛了。你说他堂堂美郎君,所言所言皆为国家大事,现在为了她说了一堆妇人之语,她不知感恩居然反倒挪揄他。张俭瞬间就难过了,鼓着脸冲着她运气。张婉伸手指一戳,张俭瞬间就泄了气,对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任劳任怨地打理好一切,又对张婉千叮咛万嘱咐,最终在道童地连连驱赶之下,才依依不舍地下了山。这样的张俭简直刷新张蓝等人的三观,那个君子如玉风度翩翩的鸿永郎君,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磨磨唧唧的话痨!瞧着一脸冷然毫不在意的张婉,张蓝有些嫉妒,也有些愤愤不平。府中别说是隔房的两位兄长了,就是同父兄长都从来不正眼看她。哼,就是命好托生为女主,你等着,看我逆袭!家中仆从多为训练有素、进退有礼,即便奉承也是不着痕迹。所以张蓝并未察觉出张婉玛丽苏的威力,直到进了书院,才渐渐突破她的认知极限。比如说,房中四个角,一模一样,但是张婉的就更舒服,不凉不热,微风柔顺,甚至连蚊虫都没有。可怜其他三人既要顶着夏日的炎热,又要抵御蚊虫的叮咬,早上起来全是顶着两只浓重的黑眼圈。山上的蚊子太厉害也太聪明,轻薄纱帐根本抵挡不住,稍微一点空隙,都能被它钻进去。叮人也罢了,最烦的是它总在耳边嗡嗡叫,扰得人不得安宁。第二日起床时,一屋子的黑眼圈红包包,只有张婉一人清清爽爽,格外引人注目。西苑里面都是一帮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蓬莱书院再是出尘,也不可能全然不顾及俗世世家大族。因此专门有一些三四十岁的道姑负责看护众位小娘子。早晨,天还蒙蒙亮,张婉约莫着也就是寅时初刻,几人就被玄静道姑叫醒了。昏昏沉沉地洗簌,冰冷的泉水一扑到脸上,瞌睡虫瞬间跑了大半。张婉过了几年腐败生活,居然有点适应不了自己动手了,连出身略低的张昭都有些不适应。四人洗簌好后就跟着其他娘子在玄静道姑的引路下,来到通明桥。通明桥是连接北部书堂和西苑住处的唯一通路,早晨上课时都要经过此桥。张婉等一干昨日新来的小娘子们到达通明桥时,那附近已经围了许多其他娘子,正在那或者沉思,或者小声讨论。新来的人都不懂大家为何不过通明桥,而是在边上等,难道是有什么缘由?因为早到的众人面容严肃眉头紧锁,所以张婉等人即便是看见熟人,也不好去打扰,只好在一旁干等。所谓一动不如一静,在不明白学院规矩时,最好不要出头冒尖,以防做出什么蠢事让人笑话。就这样等啊等一直等,直到卯时,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仍旧没有人动。张婉受不了了,她都快饿死了好吗?再等下去,她就要吃人了!不管了,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张婉无暇顾忌众人,迈步向通明桥走去。一直站在她旁边的张昭紧张,小声喊了一句“月华。”她声音不大,但在万籁俱静的时刻就显得格外不和谐,众人纷纷将目光放在两人身上。有人认出了张婉,心道这不是张令君府上的娘子吗?她在干嘛,难道是想过通明桥?哼,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些抱着看好戏心态的人目光逐渐戏谑,也不出声提醒。被这么多目光注视,张昭顿时局促起来,面对着张婉问询的视线,小声嗫嚅:“月华,你……你干嘛去?”“过桥啊!”张婉没有掩饰自己的音量,声音不高但也不低,落落大方。张昭不吱声了,她既没资格管张婉的行为,也受不住众人探寻戏谑的目光,索性将头埋得低低的,一言不发。见她这幅胆怯畏缩情态,张婉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迎着众人或戏谑或探寻或无动于衷的目光,走向通明桥。一步一步,她缓缓踏上通明桥,然后在众人震惊到失声的目光中走过通明桥。张婉根本不知道,她这纯粹是因为肚子饿想过来找吃的而过了通明桥,给众人带来多大的震撼。原来每逢初一十五,敬丘仙长都会在两边的东西通明桥边设置阵法,只有破解法阵才能踏上通明桥。当然了,如果阵法太难,无法破解,但就等辰时过半,用朝食时自动解阵。张婉一个新到蓬莱书院的学生,从来没有学习过法阵课,怎么可能力压众人破解法阵踏上通明桥。众人震惊之余,内心除了羡慕佩服嫉妒等情绪之外,还有一些不好的猜测。无论何时何地,都少不了一些内心阴暗之人,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旁人。“哼,张公也是书院的先生,说不定张公事先就透漏了阵法也不一定。”说话的是娄家的庶女娄知华。她这人有些小聪明,但是一向口无遮拦,在众人中人缘很不好。抱怨了一句还不算,她张口愈说得更难听些,旁边人却听不下去了。卢媛见娄知杰并不出声阻止,皱了皱眉只好出言:“慎言!”被人当面呵斥,娄知华羞愤至极,顿时面色发白,但因呵斥之人是卢媛,她只好咬牙咽下到嘴边的讥讽。卢媛是卢家的嫡长女,卢家清貴,是高娄家几个等级的世家大族。娄知华敢背后说三道四,但是当面却不敢,她一个小小庶女,谁也惹不起。卢媛目光清亮,紧紧盯着娄知华,其中隐见威慑,“你知不知道你这话不仅是侮辱的张公,更是侮辱了蓬莱书院,乃至敬丘仙长。你若是对师长心存不敬,我立刻禀了山长,放你家去。”其他人也许一开始也猜测张婉是受了张公点拨,才破解阵法,如今听卢媛一言,立刻恍然大悟。张公何许人也,曾是大历最年轻的尚书令,有经天纬地之才,品德更是芝兰玉树,岂容他人污蔑。能站在这里的不是世家大族娘子就是敬丘仙长从各地带回的慧根优良者,都是聪明人。可能会被一时的嫉妒遮了眼,但却不会一直糊涂下。很快就反省自己,羞愧地低下了头。卢媛的话有些重,而且她也并不是吓唬娄知华,这般品格低劣根本没有资格留在蓬莱书院。张公和敬丘仙长岂能污蔑!娄知华被吓坏了,知道卢媛并不是说笑,抓着她的手哀求道,“卢家姐姐,求你别告诉山长,是我口无遮拦,我有口无心的啊,并不是有意诬蔑仙长和张公,求姐姐饶过我这一回。”娄知杰性子怯懦遇事从来都是往后退,她的这个庶姐虽然有各种问题,为人也刻薄,但却对她挺袒护的。况且都是娄家人,一损俱损,真被赶下山,连她也一块丢人。所以她也张口帮着求情。卢媛并不是那紧抓不放之人,见娄知华受到教训,知晓厉害,也就不再追究。再说张婉,过了通明桥就一路循着香味找到了厨房。厨房里几个道士正在为众学子准备朝食,做好的直冒油的红汪汪的烧鸡刚放到盘子里,结果一转身就不见了。再回头一找,就发现一个玉雪可爱长得十分之精致的女娃娃,正捧着只比她脑袋还大的烧鸡,啃得满嘴油。煮饭道士看得一愣,这是哪来的小仙女喂,啃得这么香。由于张婉长得太好看,身上又有玛丽苏加持,虽然被吃了鸡,道士也不生气,反倒是开心有人喜欢他的鸡。“小娘子,怎么跑到这了?”张婉眨巴眨巴眼睛卖萌,“道长做的鸡真好吃。”煮饭道士一愣,立刻被她带歪了,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的问题,下意识接道,“好吃你就多吃点。”“嗯。”张婉重重点了下头,然后就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将整只烧鸡都吃了,然后向众人道谢,转身离去。由于法阵的阻隔,学生都被挡在通明桥外,整个北部学堂异常安静。张婉好奇地到处打量,偶尔看见道士就点头微笑,看见师长就停下来行礼。还没用上不半个时辰,整个北部的人都认识了这个叫做张婉的长个雨雪可爱又十分有礼貌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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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良十八年,初春。  京城东临翰林苑附近有一处三进的宅邸,占地虽不大,却处处精细,布局尤为舒适明朗。  刚刚过午不久,本来清净的街巷却陡然热闹起来,隐约能够听见外头锣鼓喧腾的动静。  “老太爷,老夫人,二老爷大喜啦!”  一声凝着欢欣的高呼声穿堂而过,叫魂一般。  内院正堂里,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夏初顿时被惊的一颤,本就坐得不稳当,这一下差点没把她吓得跌坐在地上。好在她反应快,身旁又有有眼色的丫鬟悄悄扶了一把,这才没当众出丑。  夏初坐定,此刻倒也没了睡意,揉了揉眼,两颊嫣红,分明就是才睡醒的模样。  坐着也能瞌睡,你丫到底是有多困?  夏雪眼皮子一跳,手微微抖了抖,吸满了墨汁的狼毫笔尖坠下一滴墨,不过须臾便在上好的宣纸上晕开,将已写了一大半的《金刚经》涂上了一团浓黑,难看至极。  白费了她这一笔秀丽的簪花小楷。  正战战兢兢背着经文的夏挽秋下意识顿住,心底却暗暗松了口气,抬眼看向上座的祖母。  虽然身具学霸属性,一目十行是基础功能,但生在诗书传家的耕读世家她伤不起啊!说这话其实有点亏心,十分对不起往日对她多有照拂的祖母,可佛经她还没来得及研究呢!  刘氏的眸光轻轻从三个孙女身上掠过,门外的报喜声响亮,但她面容依旧无悲无喜,仿若什么都没听见似得。  “雪儿,你心不静,才易受外物影响。”刘氏语重心长,先说了大孙女,凌厉的目光投向另一个:“挽秋,今儿这一篇经书怎么背的磕磕巴巴的?”  刘氏的声音清清淡淡,却仿佛蕴含着莫大的威能,震得两个小姑娘俱是束手束脚。一身湖蓝色缎面绸裙的夏雪素来乖觉,忙乖乖低头认错:“孙女知错了。”  “孙女……”另一个被指责的对象,夏挽秋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来。  该怎么解释才好?明明她通读了全文,字字句句都记得清楚,可背起来总是不够流畅,毫无韵味可言。  到底是心里不敬神佛的缘故。  这年头,给老祖母敬敬孝心背个经书也不容易。  绞尽脑汁想借口,忽然想起早上文玉说自己夜里踢被子,夏挽秋顿时眼前一亮,忙忙的解释道:“祖母,我……昨儿夜里没睡好,有些着凉了,脑袋昏沉沉的,这才……”  “原是这般,瞧着你这身子是弱了不少,许是上回落水的寒症没好透。”刘氏额首,示意她不用说了,眉目尽显慈爱,体贴的道:“既是病着,你这便回去歇着吧!祖母这里有你大姐和三妹呢!让丫头去寻个大夫看看,这春寒料峭的,闹了风症可不是好玩的。”  又扭头看身边的嬷嬷:“回头找些药材给二小姐送去,。”  “都是孙女不好,累的祖母挂心了。”心中有一丝愧疚一闪而过,编瞎话骗人总是不太好。不过她也是没办法,夏挽秋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感激道:“谢祖母赐药。”  “去吧!”刘氏摆手令她退下。  不知怎的,夏挽秋心里有几分忐忑,又有些发慌,七上八下的挺难受。唇瓣微微开合,犹犹豫豫像是想开口说点什么,到底也没说出来。几次三番的偷窥刘氏的面色,迟疑着不肯挪动。直到刘氏眼底渐渐染上不悦,分明像在说“你为什么还不走”,这才咬着唇一言不发的走了。  看着少女疾走而去的清瘦背影,刘氏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刘氏是何等样的人,怎么能看不出夏挽秋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分明来时还是脸色红润中气十足的模样,突然就病了,谁信呢?  还说夜里没睡好着了凉——那守夜的丫鬟是摆着看的么?  没戳穿她,不过是懒得同个孩子计较罢了。  那又何必?左右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  “雪儿,祖母罚你抄五遍金刚经,你可愿意?”刘氏嘴里吩咐着大孙女,眸光却扫了眼排行第三的孙女。那孩子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得,一脸茫然无辜,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老二一向木讷呆愚,生的两个儿子不像他,偏生这个小闺女倒是像极了他!  夏雪自是点头应诺:“是孙女儿的不是,合该认罚的。”  刘氏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刘氏的大儿媳妇吴氏执掌中馈,每日都有许多事要忙碌,小儿媳妇近来身子不爽利,两人请过安后就各自回屋了。两个孙媳妇,一个安氏跟着嫡长孙夏轩去了任上,嫡次孙媳妇小吴氏是吴氏的内侄女,向来爱跟着她婆婆,就没叫她留下,小吴氏所出的文哥儿才虚四岁,正是粘人的年纪,自然也一并带走了。  只留了三个孙女在跟前,这又走了一个。  不过剩下的一大一小,大的贴心懂事,小的懵懂可爱,倒也不怕憋闷。  “去问问,是什么事?”微微侧脸对身旁的鲁嬷嬷吩咐一声,看她恭敬的去了,转回头却见夏雪一脸好奇的望着外边。  大儿媳妇虽教的透彻,到底大孙女年纪小,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倒是年纪最小的夏初,大抵仍有几分不清醒,明明是她二房的事,偏她一脸茫然。  “今儿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两个孩子也先回去吧!”刘氏面上显出两份倦怠来,揉了揉眉心,对两个女孩儿说道。本来今儿是想留下大孙女亲自教导一番的,但这会子明显有事,还是跟小儿子有关,看来是不成了,便让她们散了去。  夏雪领头,起身对着刘氏福了福,轻声慢语的留下一句:“孙女明儿再来陪祖母说话。”便领着丫鬟出了内堂的门。  夏初有样学样,只是声音要显得稚嫩些,茫然的跟着说:“祖母,孙女明日再来。”  说完,半闭着眼眸,昏昏欲睡地几乎是由着丫鬟又拉又扯的扶着她往外走。  看着两个孩子走得不见了人影,刘氏把小丫头们赶到院子里玩儿,才对着身旁的心腹顾嬷嬷道:“自打去年中秋之后,挽秋那孩子越发没规矩了些。”  十来岁的女孩子,也不晓得哪里来的那许多心眼子。  以为欲言又止就一定会有人问?  笑话,真要如此,她会有多少事情要操心?还能安安稳稳过到这年岁?  早就被烦死了好嘛!  顾嬷嬷闻言,下意识看了眼刘氏的脸色,见她虽然不悦,但似乎也并没有多生气。  纯粹就是抱怨吧?  她斟酌了片刻,方才道:“老夫人不如回头与大夫人说说,是不是给姑娘们请个教养妈妈了?毕竟大小姐已经订了亲,三小姐也大了。”  顾嬷嬷是刘氏的心腹,还是她的陪嫁丫鬟,几乎伴着刘氏一辈子了。  正因如此,她也格外清楚自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氏最看重的,不外乎规矩二字。  夏挽秋再没规矩也是主子,那不是她可以置喙的人,因此她言语中并没有一点附和刘氏的话,甚至连二小姐几个字都没提起。  偏她大小姐三小姐都说了,偏漏了中间这一位。  这含义嘛……自然不言而喻。
  本朝闺阁流行给千金小姐请教养妈妈,这一类人,多半出身不高,却见识丰富。不过老夫人刘氏和大夫人吴氏都是大家出身,对这种教养妈妈不大看得上。  其实寻常夏家也不至于特意请个教养妈妈来管束家里的姑娘们,有大夫人教着老夫人管着,都不会差到那里去的。  只是二小姐是庶出,大夫人不爱管她,行事自然要差一截。  顾嬷嬷领会得刘氏估计也不爱管这个庶出孙女的闲事,才有此言。  一则隔了辈到底有失身份,倒像是有意同儿媳妇做对似的;二则……二小姐原先不过是怯弱些,倒也还算听话,如今耳根子却有些硬了,寻常话都听不进心里头。  顾嬷嬷的意思很明显,二小姐越发显得小家子气了,甚至都不如二房惫懒的三小姐。  结果无人想管,只好请教养妈妈来教。  “……且再看看。”刘氏蹙眉,看样子有些不乐意。  顾嬷嬷也不劝,她不过是提个建议,主子们怎么决断,并不关她的事。  时人以为能请到教养妈妈来教女孩儿学规矩,是能抬高女孩子们的身份的,尤其以宫里放出来的嬷嬷为最佳。  实则不然。  宫里出来的嬷嬷也好,外头聘的娘子也罢,说到底,身份摆在那里,原就低人一等。  都是官宦家娇养的千金,请个身份不如她们的人来教“规矩”,岂不是说她们还不如这些个人知事明理,简直叫人贻笑大方!  难道要让这些千金小姐学那些为奴为婢的规矩么?  自然不能。  当然,就是聘了教养妈妈,也是来教本事的,而不是教规矩。  只是说出去,到底不好听。  只有那些不懂规矩的人家,或是底子薄的暴发户,才会大张旗鼓的做这样的事情,还沾沾自喜。  除非是想把家里的姑娘往宫里头送,方才需要聘几个嬷嬷来教宫规。  但夏家凭得是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混迹仕林中,最忌讳的便是沾上皇权二字。  别说宫妃,他们家里的姑娘,便是那些边边角角的皇亲国戚,也从来都是一个不沾的。  这里头那些弯弯绕绕,刘氏是不会说给顾嬷嬷听的。  下人只要忠心就好,懂得太多,心思太活,也并非好事。  刘氏看了顾嬷嬷一眼,心道:嫣红一向精明仔细,只怕心里原也明白一二。  晓得分寸,便是个好的。  对于顾嬷嬷的提议,刘氏这一回并没有把话说死。但从那略带不喜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她心底是不大愿意的。  夏家的姑娘再不好,也由不得旁人来教导。  只不过二丫头变得太厉害,叫人心里不安,她自个又不大乐意去管,方才有几分犹豫。  屋里点了宁神香,味道略重,不过还算好闻。  刘氏等了不一会儿,先前出去探问的鲁嬷嬷便带着一脸笑意笑盈盈的跨进屋来,叠声笑道:“老夫人,是二爷大喜了。”  她却不接着往下说,只笑着,倒像是卖关子。  刘氏一挑眉,看了顾嬷嬷一眼,顾嬷嬷会意,笑道:“到底什么事?你个老货,莫要卖关子。”  鲁嬷嬷是夏家的家生子,虽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许多年,却始终不得老夫人重用。  也是她这人没什么眼色,性子又鲁钝,怪不得主人家不看重。  但她家是积年家奴,也不好薄待,再加上鲁嬷嬷虽不聪明,却胜在老实听话,且最最叫人看重的一样,便是忠心,这才能自刘氏嫁入夏家起,便在她身边伺候到如今。  外头有什么不避人的事情,刘氏就愿意让她去做,她也乐意去做。  鲁嬷嬷是打心底替二老爷高兴,笑得牙不见眼:“二爷高中了,二甲第九名呢!”  刘氏垂眉落眼,心道:不过是个二榜。  眼下大晋朝官员充沛,即便中了,也就是在翰林院挂个庶吉士的闲职,连个品阶都没有。这几年科举取士,只头三名才有实缺可任,其余人等,多半是干耗着罢了。  那些寒窗苦读的寒门士子还能回乡谋个主簿之类的司职做,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却是不能的。  虽然夏老爷子当年只在户部谋了个郎中的职,但夏家在仕林一向薄有名望,乃是士族出身的大户,哪怕败落了,也并不曾落到要跟寒门士子争官的地步。  再者,也怕大儿子面上不好看。  二甲九等,这名次其实倒也还好。不过刘氏清楚小儿子腹中那点笔墨,这几年大儿子受上边看重,这多半是看了他的面子,才给排的靠前。  大晋朝的科举制度,除了头三甲,圣上都不会亲自过问的。  刘氏叹了一声,露了丝淡笑,道:“也好,老二也算是求仁得仁,读了半辈子的书,没白读。鲁嬷嬷,叫人通传老太爷一声,二房那边,也支个人去。”  方才报喜声那么大,这会子,只怕一家人都已经知道了,哪里还需特地通传?  不过是依着规矩做个样子罢了。  这样的面子功夫,怕也只有她们老夫人才会一丝不苟的去执行。  鲁嬷嬷却没有这样的想法,只觉得这样的喜事正该四处宣扬,叫主子们都高兴高兴。因此嘴上立时爽快应下,脚下不慢的又出了门,安排人去各处报喜。  除了夏家两房诸人,还有几家亲眷、联姻,都需得一一知会,哪怕他们说不定都已经知晓了。  与老夫人的漠不关心不同,二房此刻一片欢欣鼓舞。  夏家二爷夏庆今年已经三十有五了,上头有个少年高才,早早就中了进士,还是钦点探花郎的大哥,他几乎是一路被掩盖在自家大哥的光辉之下长大的。  而且,他是庶子。  虽然出生就没了亲娘,打小就挂在了嫡母名下,连名字都是依着兄长的排行来取的,但从小他就知道,自个与大哥是不同的。他本就不该比得上他大哥,因此也从来不觉得嫉妒羡慕。  不得不说,刘氏给这便宜儿子洗脑洗得太好了。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公平,但某些时候,这些手段却是很必要的。  放在刘氏的角度,她让便宜儿子读书识字,教他道理培养他成人,不过是让老二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并不过分。  夏初刚开始得知自家老爹本是庶子时,吃了一惊。  刘氏的态度,实在看不出来是嫡母对待庶出儿子该有的样子。  而这夏庆才能实在不出众,跟他大哥夏彦根本不能比。  这辈子除了读书,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能有别的出息。  他这样的愚钝之人,也就是个纨绔子弟的料,但生生被刘氏给扳了回来。在学里时,他没有才华,却也常常被先生称赞刻苦用功。  可就是没有刘氏打压,一/门/心/思/读书,他也是平庸的可怕,科举考了数次,别说一鸣惊人了,没有考到白了头,已经是他的运气了。  至少,如今他中了二甲,就比他爹当年还强一点儿。
  夏老爷子当年出仕,是蒙荫祖上,才有个五品的户部郎中可做。  他也曾科举,但只入了三甲,得了同进士的名头,连选官的资格都没有。  因此得了正经的进士名头,夏二老爷心里很是高兴,让门子给了报喜的人不少赏钱,捧着喜报乐得合不拢嘴。  二夫人郑氏躺在床上,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身子仿佛松快了些,也有点精神头了,正含笑看着她夫君,一脸欣慰。  刚刚踏进房门的夏初瞧见夏二老爷夫妻两个脸上的表情,嘴角不由得一抽。  这还真是两个……天生一对的蠢货!  在夏初看来,夏庆这个爹是十分肉脚的。  比起她前世的爹来,他实在是差的太多太多,没有任何可比性。  不过夏庆虽然肉脚,但却有一点好:知足常乐,是个十足的乐天派。  前头提到了,夏二老爷本就是庶子。  当年的事儿,夏初也略听闻了几句,虽然只是仆妇们私底下的闲言碎语,但也足够她归拢出这一家子的情况了。  她祖母刘氏当年生夏大伯时,就是难产,伤了身子再不能有下回。等了几年,眼见是瞧不好身子了,去世的太夫人才给祖父纳了两个妾,一个就是如今住在穿堂边西厢房的沈老姨娘,另一个就是她爹的生母尉氏。沈老姨娘长得虽好,却不能生,尉氏则难产死了——起先她怀疑是不是刘氏作梗,但日子长了,她错眼也就明白过来,刘氏不是那等人,她最容不得的,便是下作手段。  尉氏就是倒霉难产死的,得出这个结论,夏初惊出了一身冷汗。  自来人人都知道女子生产艰难,如半只脚跨进了鬼门关一般。可也没想到,竟会到这样的地步,刘氏难产伤身,尉氏难产而亡——这伤亡率,实在太高了!  夏老爷子也被吓着了,他心里喜欢刘氏端庄,待农家出来的尉氏也有几分温存,反而不喜欢妖艳的沈氏。可偏这两个女人为了给他生孩子一死一伤,他自此就怕了。  后头太夫人再想给他纳妾开枝散叶,他便再也没有应下过,便是送了来通房,也一概不肯沾她们的身。等到太夫人去了后,那些送来的通房丫鬟,他一个二个都给放出去庄子上配人了。  夏老爷子大抵是这世上少有的有情人,而夏庆则是天生好命人。  生下来没了亲娘,也无人说他克母,落草第二日便记在了嫡母名下,充当嫡子教养。不过他七八岁大时,刘氏就领了他去家里祠堂,祭拜了尉氏的牌位,告诉他真相。  也是自那之后,夏家愚顽不成器的二爷,才真正收敛了性子,变得懂事用功起来。  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他也曾不可置信闹过一阵别扭。等再长大一些,真正开始懂事的时候,他也明白了刘氏的良苦用心,对她更是感激不已。  便是亲娘,也就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所以说,刘氏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不过虽然待夏二老爷不错,但夏老爷子和刘氏都更看重长子。  这倒也无可厚非,一来家业素来都是由嫡长子继承,二来统共就两个儿子,一个精明强干,一个不大成器,是个人都不会选无才无能的老二。  夏庆老实本分,虽然没有很么才华,却从不给家里添乱污了名声。所以夏老爷子和刘氏也从不亏待他,刘氏更是拿他当亲生的一般无二——那也是她一手养大的儿!  可夏初不那么想,如果她是夏二老爷,她宁可当个纨绔公子哥。  比起平庸碌碌,她更愿意潇洒自在的过一辈子。  纨绔当的好,那也是一门本事。  可惜她两辈子都是女儿身,纨绔是没得想了。  大晋朝对女子的束缚虽不似她上辈子那么严苛,讲究以夫为天,三从四德之类的教条,但基本的德容言功、贤良淑德,却不曾改变。  夏初在心底叹了口气,哀叹自己身为女子即将面对的无望命运。  仰头望着那相对而笑两夫妻,总觉得这样很好,但心里说不清原因的觉着别扭。  她何曾过过这样家宅和乐、父母相濡、兄弟友爱、姐妹和睦的日子。  曾经向往又遥远的东西,忽然变得唾手可得。  就好像饥饿了很久的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堆食物,却小心翼翼的一点都不敢多吃,否则就只能撑死。  她心里甚至有一个很荒唐很可笑的念头——宁愿过的还是上辈子那样的日子。  所以才日日昏昏欲睡。  她上辈子殁的时候,也是在睡梦中过世的。  夏初进了屋,夏庆和郑氏夫妻两见了女儿,不由露出了慈和的笑容来。  夏庆最疼这个女儿,只因先头得了两个儿子,却一个都不像他。  长子聪慧,颇有其大伯父风范,倒不像是他的儿子了;次子顽劣,于科举一道毫无兴趣,反倒喜欢舞枪弄棒,仿佛不该生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唯独小女儿,长相肖似其母,一眼就能看出是母女,性子却最像他。  平庸的很。  夏庆私以为,平庸也没什么不好,尤其夏初又是女孩儿,本就无须拔尖。  “初儿在祖母屋里玩的可好?你祖母身体可安康?学了什么?”夏庆伸手招了她来,一把将她抱起,一只大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夏初刚经过第一次长个,却不像她两个堂姐那样变得细长苗条,仍是白白胖胖的可爱模样。  这懒丫头平日里不爱动,又是个好吃的,明明八岁了,还像个五六岁的小娃娃。  “祖母身子很好,今天祖母没教初儿,只让二姐姐背经书,二姐姐背的不好,还说是身子不好才背不好的。”夏初偏着脑袋看她这辈子的爹,脆生生的说完,低头玩着自个儿的手指。  其实软绵绵的童音无力的很,但夏庆听着女儿童言童语,却觉得可爱的紧。  “初儿,”郑氏却一怔,看了眼小女儿,正色道。“闲谈莫论他人非。”  郑氏虽不是大家出身,却也生于书香门第,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夏初闻言吐了吐舌头,不服道:“初儿也没说什么呀,明明是母亲说二姐姐是“非”呢!”说罢,把头埋在夏庆肩窝处不肯抬起来。  反正第二个爹肯定会护着她的。
  夏庆果然含笑看着妻子。  郑氏一时被女儿说有些糊涂,待明白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顿时瞠目结舌。察觉丈夫忍笑看向自己,忙瞪了他一眼,怒道:“就知道宠着她,都是被你给惯坏的!”  夏庆也不叫冤,反而点点头,打趣道:“咱们三个儿女,只得她一个女儿,自是为夫的掌上明珠,不惯坏她惯坏谁呢?不如娘子这胎再与我添一个丫头,我改了这宠小的就是。”  初儿读书虽无天分,却是机灵狡猾的很,很有他小时候几分火候呢!  这几日郑氏一直食欲不振没什么胃口,成天恹恹的躺在榻上都不爱动弹,本以为是春困爱倦,却不想是有了身孕。  今儿才请了大夫看过,说刚刚一个半月。郑氏想起自己这个月还没有换洗,只是她葵水向来没有规律,这才没有察觉。  这真是天大的惊喜,连着夏庆中举得消息,真真儿的双喜临门呀!  夏庆如今自然看什么都顺眼,心情也朗阔起来,竟还与郑氏玩笑。  “油嘴滑舌!”郑氏脸上一红,嗔了丈夫一眼,笑骂道。“你们父女两当真如出一辙!”  “那是,初儿不像我,又该像谁?”夏庆嘚瑟的颠了颠女儿,感觉手上的重量又添了几分。“初儿这些日子是不是又胖了?竟有些沉手。”  “哪有!”夏初扭了扭小身子抗议,不乐意有人说她胖。  但凡女子,就没有不在意身形的,且在她上辈子的时候,姑娘家讲究个身段窈窕,这话最不中听。  便不无恶意的道:“娘亲又有小弟弟了?”。  郑氏自生了她之后便伤了身子,调养了好些年。  说起来,这也是她们女子的命吧?  明知道怀胎育子是险恶之事,却偏偏一个个的要挣命生孩子。  夏庆闻言摸了摸鼻翼,笑道:“初儿这是吃味了么?”  他才说了想要个小女儿,她偏说是小弟弟。  怕是懂了他的话,以为有了妹妹,他就真不疼她了么?  夏初哼了一声,傲娇的扭脸:“初儿才不跟小弟弟吃味!”  郑氏噗嗤一笑。  夏庆无奈,用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小屁屁:“人小鬼大。”  转眼之间,就进了七月。  郑氏这一胎算起来约莫是二月龙抬头的时候有的,从一开始就是个好兆头。  只是过程有点不那么美妙。  这说来也怪,不知道的时候也只是没胃口爱困,自打诊出来了,郑氏顿时就反应强烈,呕得肚子里空无一物,酸水尽出都止不住,什么味儿都闻不得,害得几个儿女都不敢往她身前凑。不过几日,她就瘦了一大圈。  郑氏还苦得直笑:“怕是给初儿说着了,这般厉害,只怕又是个儿子。”  夏庆心疼的厉害,偏他为人老实,只知道急的团团转,半点法子也没有。  前几个孩子时,可都没有吐得这般厉害的。  眼看着郑氏一日日憔悴,他无法,只天天捡那腌制好的、最酸的青梅买,一罐一罐的往家里送,熏得夏初身上都是酸的。  最后还是惊动了老夫人,寻人拿了几个宫廷止吐的偏方,这才好些。  因郑氏妊娠反应厉害的紧,夏庆顾不上几个儿女,两个儿子都大了不用人多管,但女儿才八岁,没有长辈看着可不行,便将她送到了老夫人身边养着。  夏初酸酸的跟刘氏抱怨:“爹娘有了小妹妹果然不疼初儿了。”  “他们不疼你,有祖母疼你呐!”刘氏爱她娇憨纯真,天真可爱,搂着她笑得直不起身来:“你上回不跟你爹说那是个小弟弟,怎么又成小妹妹了?”  “这么爱撒娇,定是个坏脾气的妹妹!”  夏初睁着大眼,一脸纯真的胡诌。  刘氏这几日心情极好,嫡亲的大儿子家里三子二女,无虞子嗣妨碍,仕途又顺遂,三个月前才点了京兆尹,跳了一级爬上正三品;二房最近又是双喜临门,又送了小夏初来给她承欢膝下彩衣娱亲。一家上下都和和气气,没有一点烦心事,她自是开心极了。  夏家二房的喜悦气氛却淡了许多。  自打太祖皇帝从朱家手中得了这江山,两代的皇帝都是明君,才有而今天下太平,正是文人好出头的时候。但文人多了也是麻烦,就如刘氏预料的那样,夏庆点了庶吉士,却没有派官,不过是在家里养着,等闲去翰林院抄抄书,与同科士子们向往一下朝堂,聊作慰藉。  待得郑氏显怀,足了五月之时,夏庆那点因中举而起的雄心壮志已然消磨的差不多了。  夏彦有心给他安排个差事,也被他严词拒绝,只道学问还不足,想再读几年。  夏初以为他是不愿意去做那些未入流的小官,后来才晓得有“士族不与寒门相争”一说。  到底是哪里来的规矩,夏初也辨不清出,但在她前世过世以前,是没有这样的说法的。不过那时科举取士并不很流行,世家子弟多半都是蒙荫入仕,像夏庆这样中了举还闲赋在家的,少之又少。  到底过了百多年,哪里又能和先时一样?  在刘氏屋里呆的久了,夏初喜欢这地儿安宁,哪怕郑氏显怀之后不再有反应了,也不肯回去,只说要孝顺老太太。  刘氏待夏庆如亲子,他也是极乐意女儿孝顺嫡母的,因此并不强求,回了二房屋里,还与郑氏夸赞女儿懂事:“小小年纪就笑得孝顺祖母,代爹娘承欢膝下,真真是个好孩子。”  郑氏心闷笑,自己的女儿她最了解,心里那不知道,臭丫头是烦了两个哥儿整日的吵闹。  这要说起来,她的两个儿子也算一文一武、文武双全的,可也不知怎地,明明一母同胞,偏生不对盘,都这般大了,撞在一起还是没个消停的时候。  令得初儿极是不待见自家两位兄长。  嘴上却仍道:“百善孝为先,初儿果真是长大了。先头我还当她仍是个小娃娃,爱娇的很,眼见着懂事体贴了,我也愿意她在母亲跟前尽孝。夫君何必特意跟我说她的好话,我是那等不懂事的人么!”  “我也没说娘子会多心么,就是觉得咱孩子好,同你说一说。”  夏庆嘿嘿傻笑了两声,凑到近前摸着她鼓起的肚子腻歪,指着个肚子让叫爹。  逗得郑氏直笑他傻气。
  夏初留在老太太房里的事情就暂时定了下来。  至于呆到什么时候为止,且还要再说,多半就要看她自个的意思。她要想拖着,也有的是借口,郑氏的孕期还有几个月,而后生产,坐月子等等……都可以是借口。  而她不论怎么做都能落个好名声,不回去,是孝顺祖母,体贴母亲养育子女辛苦;回去,则是想替母亲分担一二,照顾刚出生的年幼弟妹。  谁也挑不出半个理字来。  这要换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来说,人家多半也能猜到她这样做的结果,说不得还得落个有心计的评价。但偏偏,小夏初今年才八岁,还是虚的,她圆胖可爱,个头随了郑氏不大高,看着像个五六岁的孩童。  谁会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能想得这么透彻?  正因如此这,家里等闲不怎么露面的老爷子还赏了她一回,给了一块上好白玉边角料子雕成的龙鱼小挂件,精致漂亮的紧,正经给小孩子带着玩的那种。  不要以为夏老爷子小气。  夏家虽是累世书香,但家世不丰,也就是这些年大伯夏彦出息,才渐渐宽裕了些。  她们这样的小辈手上,能有几件拿得出手的好东西的,难能少有——母亲和妻子的嫁妆不算。  哪怕是边角料的玉件,三个姑娘中,只怕她也是头一份。  只为这一个小小的,二堂姐夏挽秋还眼红了好一阵,整日的讨老爷子的好,却是白费心机。  老爷子最不喜钻营,从前也不见夏挽秋对他多孝顺,突然殷勤起来,人老成精,不用细想,便能不知道她想什么。  到头来,别说玉件,连颗银裸子她都没得,反惹了老爷子的厌。  讨人喜欢,其实是要讲究时机的。  夏初是无意之中得来的惊喜,自然真实质朴。而夏挽秋太刻意,就落了下乘。  虽然心里明白,但夏初不会傻到说出来。她大大方方的收了,开开心心的戴着。仿佛单纯只是极喜欢那小小的挂件,还特意央刘氏扯了红绳系在了脖间,整日的把玩。  说她喜欢玉,倒也不是虚话。  她上辈子就爱玉之清美,如温润君子,朴实无华,又安之若素。  其实上辈子看惯了稀世美玉,羊脂白玉之流她也没少拿来压裙,这点子碎玉,质地也不过“寻常”,她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  只是这辈子家里环境是这样,她第二个爹又是个庶出子,还没出息,好东西也轮不到她。  小挂件的原料虽然只是块边角料,可好歹也是玉质。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万事不可喜形于色。”  夏初早起陪老太太吃过朝食,回二房给郑氏请安时,听到郑氏淳淳教导。  这是教她收敛容色,莫要眼皮子浅。  这么一个不值钱的玩意儿,就当宝贝似的欢喜,她郑玉娟的女儿岂能这么没出息?  郑氏出身耕读世家的荥阳郑家。  郑家世代都没靠近过京城,大晋朝之后更无人出仕,也就算个土财主。不过郑家在前朝很有几分名气,又经营的好,至今也没有败落。  家里虽没有权势,却有的是银子,郑氏的嫁妆比几个妯娌都要丰厚的多……哪怕怕压着长嫂二嫂的风头,刻意减少了箱数,但光论嫁妆的质量上乘,甩她们几条街也是绰绰有余。  按理说,郑氏原本还真不至于嫁给夏庆这样百无一用的书生。  世家大户,素来都是相互联姻的。她家虽是老财,但也有书香门第的名望,靠着那些嫁妆,她想嫁个官宦人家绝非难事,何必非要将就这么一个庶子?  事情真要说起来也极为复杂,那就简单点。  夏庆是庶出,却挂着嫡子的名头。虽然没什么出息,不过郑家独独看重他一点,那便是刘氏代子承诺,绝不纳妾。  子嗣方面,有他大哥在,刘氏并不在意。  倒是夏老爷子一开始有些不情愿。  但夏庆在刘氏的安排下偷偷看过郑氏一眼,当真是一见倾心。  夏老爷子见妻子坚持,儿子又喜欢,便也没有了阻挠的理由。  郑氏便不算高攀也不算低嫁的嫁给了夏庆。  她在娘家是独女,金樽玉贵的长大,否则也不会单为了一条不纳妾就嫁给夏庆。  虽是庶子媳妇,却架不住刘氏一碗水端得平,没有叫她在大房嫂子们跟前落过面子。  这一点,郑氏也是感激的。  夏家什么都好,唯独门第不丰,家里头没什么好物件,养的姑娘们眼界差了些。  郑氏心里琢磨着:她的女儿可不能这样眼皮子浅。  “这个小些,也就这会儿还能带带,等你大了,娘这里还有几个好的,都给你留着。”毕竟是长辈所赐,郑氏并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只是让丫鬟取出了一个红桐木匣,指着里面用绸布裹着的几块玉佩给夏初看。  她并不说大房的女儿如何如何,何况闹腾的那个只是个庶女,照目前看来,没有成天的同姐妹们针尖对麦芒似的掐架,已经比往日好了许多。  她想教女儿的,是要她放宽眼界,决不能窄了。  夏初心里头不以为意,她哪里是真的喜欢?不过是无心插柳得了老爷子的赏,顺便讨讨老人家的欢心,否则一小块玉佩如何能打动她?  上辈子能从家里众多的姐姐妹妹中脱颖而出,嫁了皇子当了皇后的人,她的眼皮子能浅?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同郑氏说的。  “谢谢娘。”夏初甜甜的道谢,却并没有真的多看那几块玉佩两眼,这些说到底不过是玩物,当不得什么真儿,她从未放在心上过。  不过,老爷子那边,她也不会随意的就丢开手。  家里数老爷子地位最高,她又是恰逢其会讨了巧宗,这样弃了岂不可惜?  她还想试试宅斗水平有没有下降呢!  说到底,老爷子不过是她临时起意拿来练手的对象。  对一个半年间都没说过几回话见过几回面行将就木的老头儿,她能有几分真心?  她的心,其实挺硬的。  便是这一世的爹娘,对她这般好,她也从来没有彻底敞开过心扉。  她不是没良心的人,只是到底和旁人不一样,她看得太多了。那些表面上疼孩子的爹娘,等儿女长大了,用他们来博富贵、攀门第的例子,还少吗?  经过一次,人就谨慎了,再不肯轻易付出。  她感念郑氏的心意,但也有自己的坚持。  若郑氏一直对她这么好,处处为儿女打算,日后不用旁人说,她自也会对她百般孝顺。  若是不然……大抵也只能落个面子情。  到底不是生来懵懂。  有时候,夏初也会怨恨这老天。还不若当初投胎的时候赐她一碗孟婆汤喝,也好叫她忘了前尘旧事,能开开心心消受爹娘的恩宠,做个天真无邪的小棉袄。  郑氏哭笑不得。  哪有闺女这样郑重的像自家娘亲道谢的?  不是该扑上来,抱着她的脖子亲一口,撒娇说点“娘亲最好了”之类的话才对嘛?  想当年,她从爹娘那儿得了好物件,可都是这么干的。  眼中又隐隐有些忧虑。  亲闺女同自己客套,这叫她立刻警醒了。  这段日子,夏初是养在刘氏跟前的。  老夫人当了一辈子书香门第的当家主母,把规矩二字都刻在了骨子里。  万不能让女儿学了那一套去。  但她不晓得,她女儿骨子里是正经的豪门世家出身,甚至比老夫人娘家更有规范、体统。  该学的不该学的,早就融进了灵魂之中。
  上辈子,夏初所在的时代,对女子的束缚极大,世家大族的女儿,自然更为辛苦。  哪怕她在闺阁之中受尽宠爱,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严厉至极的教养嬷嬷以及各种对女子的训诫教条,令当时女子苦不堪言。  其实前朝也是如此,也就是如今的李家皇帝开明,免了女子裹小脚,出门带幕帘等等一系列的陋习,更允许女子经济从商。  传闻如今江山的当家李家乃是唐时皇族的后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反正夏初自出生满周岁后,郑氏带着她出门逛街走亲戚,都随意的很,还叫她吓了一跳。  上辈子虽觉得苦,到底已养形成了习惯。  想要扳回来,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我是你娘,还用得着你来谢?”郑氏轻叩她的脑门,佯怒嗔怪。  “祖母道,长者赐不敢辞,受赠当称谢。”夏初闻言,便知道不好,忙随口瞎编,扯了由头抹到刘氏身上。她料定郑氏绝不会去问刘氏,因此说的极是自然放心。一手扯了母亲的袖子,仰着满面娇憨:“初儿做的不对吗?”  撒娇这种事,她当年端着皇后娘娘的架子早不做了,如今重新拾起来,倒也不难。  郑氏拿她无法,刮了下她的小鼻子:“你祖母说的当然对,只是……”  顿了顿,她倒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只是母女这样亲近的关系,还要万事称谢,未免显得外道疏远。  这孩子小时候也就罢了,只是爱困爱睡些,像是个懒丫头,可现在……  说了,她年纪幼小,未必会懂,反倒会让她迷惑。  不说,她这心里头又有些不是滋味。  加上如今身怀有孕,心绪极容易变化,竟是不知怎么的红了眼眶。  这眼泪来的莫名其妙,身旁的丫鬟婆子也慌了神,拿帕子的拿帕子,擦眼泪的擦眼泪,想劝慰个几句吧,偏偏闹不清是怎么了,张了张嘴吐不出声来,自家姑娘也没说错话啊!  便是夏初也怔住。  她不过一句话随口说出来的话,就把郑氏给说哭了?  心底慌乱,就捏着帕子想要给郑氏擦眼泪,一时竟忘了自个人小腿粗胳膊短,扒着郑氏的膝盖伸了半天袖子,却怎么也够不着。倒是郑氏看了女儿这般焦急的小模样,噗嗤一下又笑了,矮下身一把把女儿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小嫩面颊。  身旁嬷嬷连忙一叠声的叫唤:“哎哟,二夫人可当心着点肚子!”  夏初却窘迫的红了脸,也不敢挣扎,怕伤了郑氏有个好歹,僵在她怀里,不知怎么好。  夏庆掀了帘子进屋,见到的就是母女两这叫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郑氏满脸是笑,偏眼里带泪,小闺女别别扭扭的被她搂着,一双小胖手抓着自个的衣衫,满眼都是慌乱,身边几个丫鬟伸着手,又不敢硬抢,倒跟几个木头人似得僵持着。  “这是怎么了?又哭又笑的。”夏庆挥退丫鬟婆子,抬脚凑到媳妇身边。  自打郑氏怀了这胎,他也受了不少苦楚,知道自个媳妇情绪来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也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只是打趣。  “你如今身子重,初儿叫我抱着吧!”便伸手要接过夏初。  郑氏见是他,也就没有拒绝。瞧着小女儿在自家爹怀里偷偷松口气的模样,又是一乐。  指着她道:“还不是这个小东西招惹的我,你也管管你这宝贝闺女,竟似个小大人模样,她这才八岁,还虚了两岁呢!便抱也不肯叫我抱一下了。”  “有这回事?”夏庆惊诧道。  夏初忙抗议,她哪有!“初儿是怕压着小弟弟!”  郑氏顿时噗嗤一笑,闺女这性子有时候还真是随了她爹,一本正经的厉害,玩笑话也听不出。  “还是我闺女乖。”夏庆反倒觉得乐呵,也在她面上亲了一口。  夏初面色古怪,没一会涨的紫红:“男女七岁不同席,爹爹快放我下来,男女授受不亲!”  霎时间一静,须臾片刻,一屋子人都笑开了。  “这丫头,读书都读傻了!”  夏初一句话逗笑了所有人,郑氏更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因怕她笑岔了气,便也不敢再耍宝,跐溜从夏庆的膝上滑落到地上,站定,插着圆滚滚的小腰挺着肚子哼道:“你们都笑话我,我告诉祖母去!”话毕便一溜烟的出了屋子,奔着刘氏住的慈和堂去了。  夏庆忙使人跟着她,不叫她跑快了摔着。  郑氏拭去眼角的泪,好笑道:“这丫头就是个猴儿,身手倒是利落的很,也不知是像了谁。”  夏庆便没口子的接话到:“自然是像我。”  这话倒也不算混说,他八岁以前,跟小夏初的确是一样一样的,爬树掏鸟蛋翻墙种种,大人眼里的什么坏事儿他没做过?  后来突然明了事理,也就不大那般玩闹不羁了,收敛了许多。  刘氏是个好母亲,但她从不惯孩子,他和大哥,都是一般长大的。  只如今看着女儿,莫名有些怀念。  “就是你惯坏了她!”郑氏听了这话,顿时恨得一拍身上盖的薄被——她年纪有些大了,上回伤了身子,这回的胎像不大好,倒是十天有七天在床上卧着,肚子瞧着也小些。  也正是因为这回瞧着不大好,郑氏才不得不把女儿放到刘氏身边去,不然依着她,自然是愿意夏初在自个儿跟前呆着的。  不是说刘氏如何不好,只是那大房的两个姐儿都在,她便不大乐意初儿过去。  大的那个,是个人人赞的人精儿,活脱脱一个翻版大嫂,一板一眼的样儿真是愁死个人。家里行二的那个是庶出,虽说没了娘也是养在嫡母跟前,但从前闷不吭声像是个埋头鹌鹑,数月前落水醒来之后,性子倒是活泼了不少,只是活泼过了头,又眼皮浅又小家子气的招人烦。  “别气别气,小心真跟初儿说的似的,养个坏脾气的孩儿出来,受罪的还不是咱们?”夏庆忙哄着娇妻,不过他这话听起来反倒更气人。  不过郑氏了解自己男人,忒有口无心的那样儿,非但气不起来,反而真给逗笑了。  丫鬟婆子无语脸:真是无法理解二夫人的脑回路……  “坏脾气也是随你!”  “随我随我,都随我!”  “天太热了,我要吃冰镇西瓜!”  “那不成,怀着孩子呢,咱们喝百合绿豆汤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吃西瓜,冰镇的!”  “再不听话,我就让初儿回来看她娘耍赖皮了啊!”  “……”
  夏初虽然假装生气离开,但不过是不想妨碍夏庆夫妇独处。  为人父母者,自是要保持体面尊严,即便是夫妻,也不好当着儿女的面秀恩爱。  她在,自然是一屋子人围绕在一块儿说笑,她若不在,那些有眼色的下人自然会退避外间。  一路小跑出了二房的正院,她便收了步子,一边舒缓因疾奔而引起的粗喘,一边慢悠悠的沿着穿堂的步廊,向着刘氏的堂屋而去。  没一会,她的大丫鬟碧痕便跟了上来。  碧痕今年十四岁,是她乳母张氏的大女儿,六年前她还未满周岁的时候,就被郑氏恩准进了三姑娘——也就是她——的屋子里当使唤丫鬟,提了大丫鬟也有一年了。  因着张氏的关系,碧痕对她这个小姐十分忠心,但因年纪大了她不少,与她的关系却还没有她屋里两个陪玩的小丫头亲近。  夏初骨子里毕竟是个成年人,自然懂得碧痕是个好的,虽不喜欢她以自个年纪还小为由老是管这管那的,叫她有时候难免束手束脚,却也不会在人前落她的面子。  一是给乳母张氏面子,二来,郑氏许了十七岁就放她出去,且已经订下亲事,在她身边呆不了几年了。  像她这样的大家小姐,自然是要给自己培养心腹的。  但所谓心腹,就必然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自然不会选碧痕这种没几年就要放出去的丫鬟。当然,她若是想收服碧痕也不是没法子,只是她年纪太小气势太弱,要耗费太多心力,反倒不划算,还不若等上两年找几个年纪合适的。  既然不是心腹,她也就懒得要求她对自己言听计从,只要老实忠心即可。  碧痕追上了夏初,也只是默默的跟着。  这两年小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就不大爱听她的话,她自个是知道的。  只是她八岁就进了府里,一直在夏初身边伺候照顾着,看她从被娘亲抱在怀里时那么一点点大到能跑会跳,其实早将她当成自家妹妹一般看待,如今反而不讨她的喜欢了,心中自然是失落的。  她也曾因此向自家娘亲抱怨过,觉得小姐实在是不知道她的好,将她一片心当成驴肝肺似的,可娘亲不仅没宽慰她,还大惊失色,责骂了她一顿。  “三小姐是主子,你是下人,如何敢将小姐当成妹妹?还不快快歇了这等不敬的念头!”  三小姐是主子,而她是奴婢,所以三小姐不会是她的妹妹,她也不该显露这样的亲近,否则就是不敬……所以错的不是三小姐,而是她。  碧痕有点难过,心里又有些复杂难言之色,行动间难免会带出些来,三小姐却根本不知道她的这些怨尤和惊惧,待她与往日无异。  许是因为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地位分明,碧痕渐渐不再会多言多语的去管束她,但同时也发现,相比起另外两个小丫鬟来,三小姐对她还是要更亲厚一些。  虽然小丫鬟们整日环绕在她身边热热闹闹的,可是每每二夫人娘家送来的奇瓜异果,三小姐总会多分她一些。屋里吃不完的点心,也总让她带些回去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吃……  “碧痕姐姐。”  她忽然觉得胳膊一重,低头一看,却发现三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步子,正疑惑的看着自己,心头不由一紧,忙笑起来,问道:“三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在想什么?我叫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回我。”夏初偏着头,眨巴着眼睛问道。  碧痕脸上微窘,不好意思道:“没想什么……就是一时走了神。”  “哦……”夏初小大人似的点点头。  却不知为何让她觉得有点意味深长,不由有些心慌的别开了眼。  “前几日外祖母不是让人送了猴桃来?你去捡一篮来。”  碧痕忙轻声应是,福了身便转身去了小厨房。  夏初见状微微摇头,即便被乳母提点过了,可碧痕还是不够稳重。虽然这些日子像是想通了,但人却变得木讷了不少。  不过既然没打算过重用人家,夏初自然也不会太挑剔。  听郑氏说起,碧痕下定的那户人家是吴氏手里的陪房,而等她出嫁之后,郑氏也不打算让张氏的小女儿继续进府伺候,而准备从自己的陪房里选一家,可见她对张氏夫家不太看得上。  好在张氏本人是个识趣儿的,倒没有换了她的必要,只是她家里人,她是不打算再抬举了。  碧痕没一会便提着一篮子红彤彤的猴桃跟了上来,夏初扫了一眼,见个头均称圆润,个个饱满漂亮,便点了点头。  走过穿堂,便是慈和堂。  守门的婆子最先瞧见她小巧的身影,连忙迎了出来,高声道:“三小姐来了!”  “嗯。”夏初应了声,驻足问道:“祖母可起来了?”  刘氏有午睡的习惯,不过这会应该已经起来了,否则那婆子不会喊的这么大声。当然,她也不过是例行一问,毕竟万一鲁莽闯进去搅了长辈休息可就不好了。  她也不是杞人忧天,还真有人干过这种事儿。  比如她那位不大懂事儿,结果被塞了个教养妈妈的二堂姐。  “起来有一会了,”婆子笑容满面的道:“醒了就念叨三小姐了呢!”  夏初如今还是住在慈和堂的,刘氏醒了会问她一声也是理所当然。  “祖母!祖母!”进了院子,夏初顿时活泛了起来,一个健步蹿上门口的台阶,就往屋里扑去,慌的那打帘的丫鬟急忙将帘子撩起来,这才免了她一头撞上去。  她扑进屋里,眼一扫,就瞧见了分坐两边的夏雪与夏挽秋,忙刹住步伐,老老实实的给两人行礼:“大姐姐,二姐姐。”  在装模作样方面,她绝对是佼佼者。  “你这猴儿,还不快过来!”刘氏朝她招招手,夏初顺势就扑过去了,抱着大腿委屈的嘟着嘴,引得她奇道:“门外就听见你的声儿了,这又是怎么了?”  “祖母,爹爹和娘亲欺负初儿!”  “怎么欺负你了?且说出来,若是有理,祖母替你罚他们!”  “真的?”夏初眼珠儿一转,见刘氏点头,忙道:“爹爹说初儿傻,娘亲还笑话我。”  夏挽秋插话道:“二叔为什么说你傻呀?”  刘氏扫了她一眼,没作声,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夏初却不很在意,快言快语的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又道:“祖母,爹爹坏,定要罚他!”  一副不罚她就不依的小表情。  刘氏早就被她逗乐:“好好,不过,初儿说说,祖母该罚你爹什么呀?”  “抄经书!”夏初毫不犹豫的将她早就想好的答案送上。  刘氏乐呵呵的应承下来,眼眸一转就瞧见了跟了夏初进屋后就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碧痕。  瞧见那一篮子的红彤彤,刘氏便知道定是老二家的娘家又送了什么新奇玩意来,因不是头一回了,倒也不很见怪,只是有些好奇的问道:“初儿,碧痕丫头手里提的是什么?”  “这是……”  “西红柿!”一声惊呼打断了夏初的话。
  空气瞬间似乎有那么一丝凝滞。  慈和堂本就是个安宁的地儿,老夫人素来不爱吵闹。除了几位小姐在的时候,老夫人都不怎么出声,伺候的下人丫鬟就更不敢了。  就是偶有笑闹也只敢在自己房中或是离得远远的院子里……老夫人一向不喜太活泼的下人。  孙女儿……也是一样的。  刘氏对庶出这两个字并不很敏感,毕竟自己也养了一个,并且对对方也没什么芥蒂……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情况特殊,不能同吴氏比。  刘氏一直觉得自家老爷是这世上少有的有情人,若非当年她难产后无法再有子嗣,而老大出生时也受了损,身体一向不好,刚生下来的那几年几乎是天天泡在药罐子里,夏老爷子也未必会同意接受那两个良妾。  起先进门的是她婆婆挑的沈氏。  沈氏素性妖娆,本就不得夏老爷子喜欢,隔了一年未孕,寻了有经验的大夫看过,才得知是打小喂的绝育药——她压根就不是婆婆说的那样是个贤良的良家女子,而是打小被人特意调教过的瘦马姑娘。  婆婆受了打击,当即便冷了沈氏,又忙忙的选了农女出身的尉氏进门。  尉氏大字不识一个,言行有些粗鄙,但胜在长得温婉美丽,性子说是老实,实则有些胆小,夏老爷子虽并不爱她这样怯弱的,但为子嗣计还是去了几回,渐渐待她也有些情意。  说起来,当年刘氏确实忌惮过尉氏,不过夏老爷子是真心待她这个发妻,她心里虽有些小芥蒂,却也不至于为这去为难一个妾氏,只是不爱见她罢了。  尉氏也算争气,不过入门数月便怀上了孩子,便是如今的二老爷夏庆。只是她实在命不好,搏命生下了哥儿,自个却没争过阎王爷。  夏老爷子自此便再也没有动过继续纳妾的念头了,只守着嫡妻过日子,一年去沈氏房里的日子十个手指便数的过来,等上了年纪,沈氏更是如同幽居在这府里一般。  哥儿们长大之后,她尽力为他们相看贤妻。  吴氏初时也是极好的,只是后来渐渐就走得有些偏了。  但老夫人心里清楚,自己的儿子因为小时候身子不好,被她和老爷给宠坏了,读书上虽有天分灵性,却不如夏老爷子那般专情。即便不至于见一个爱一个,但对他屋里那些个女人,他却说不上偏爱哪一个。  夏安崇和夏挽秋的生母青姨娘,原是夏彦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日子久了生了情意,若不是她压着,不肯叫儿子娶妻前坏了身子,怕是早就提了通房。  吴氏入门后三年不曾受孕,只得提议将丈夫的大丫鬟升了通房,没想到才摆了酒,她便查出有了身孕,是以吴氏待青姨娘一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忌讳。  吴氏怀上夏雪的时候,停了青姨娘的避子汤,隔了三个月,青姨娘就有了身子,便是夏安崇。  后来,吴氏不知打哪里得知,原来她入门时三年不得有孕,原是青姨娘劝服了夏彦做了手脚,好能让他将这个心爱的丫头收房,那时,她便恨透了青姨娘。  青姨娘怀上夏挽秋之后,便是吴氏做了手脚,叫她生下孩子便血崩而亡。  夏彦不是无能之辈,吴氏的手脚做又不干净,自然查出了前因后果。  是老夫人压下了这件事。  青姨娘心计太深,从她能怂恿儿子令嫡妻避孕且隐忍多年,直到吴氏松口才怀上子嗣便知道,这女子并不是儿子口中的“天真单纯”之人,老夫人素来便不喜欢她。  而夏彦一直以来对吴氏还算敬重,可私自避孕的事,确实做的有些过了,他也有过错。  所以这事只能高高提起,敲打吴氏一番后,再轻轻放下。  夏彦最终放弃了追究此事,还顺从老夫人的意思,替吴氏收了尾。不过夫妻两人之间自此生了隔阂,再也不能恢复如初。  没了青姨娘,夏彦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带孩子,起初还关注些,日子长了便淡了。  再深的感情,也随着她的死去化在了风里。  吴氏自此看透了夏彦骨子里的凉薄,不觉齿冷,从此甘做“贤妻”。她是彻底冷了心,再不去管他宠爱哪个姨娘,虽不曾磋磨夏安崇兄妹,却也是不闻不问。  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刘氏对长子夏彦庶出的一对儿女也还算看顾,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很喜欢他们……尤其是秋姐儿。  近来看她有所收敛,行止也算有度,还以为教养嬷嬷起作用了,如今看来……不过是把满肚的小心思给藏了起来,根本没有反思的意思!  刘氏此刻已经不仅是不悦了,而是凝着眉头看向夏挽秋。  夏挽秋自知失言,离了椅子站起来,知错般低下了头。  “二姐姐,这可不是红柿,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不太一样?”夏初暗暗叹气,还是决定帮她一把,她和自己一样是天外来客,不过却似乎没什么教养,虽有些见识,却应该不是出自大户人家……她不是在骂人,而是实话实说,没有丝毫贬低的意思。  夏挽秋也不是个蠢得,忙接着她的话道:“我瞧着这果子看似红柿一般,所以以为是红柿呢!”  又装模作样仔细看了两眼,道:“果然不是啊!那……三妹妹,这西……这到底是什么呀?”  西红柿硬拗成“是红柿”,她也是满拼的……夏挽秋恨不得给自己擦把冷汗,还好她没喊成番茄呢,不然连解释都没法解释了,总不能说是像茄子吧!  虽然现代的确有圆形的茄子……可这年代的茄子可都是长条状的啊!  “外祖母派来的人说,这叫猴桃!”夏初一脸得意的显摆:“初儿尝过了,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又拿小手亲捧了一个送到刘氏跟前,巴巴的往她跟前儿送,体贴道:“前儿祖母不是说这几日吃饭不想么?这个可开胃呢!”  这是知道她胃口不好?  这么小点儿的孩子,竟也知道心疼人了,刘氏难免便要多爱她几分,满脸是笑的捏了捏她的小脸儿,戏谑道:“你们姐妹倒是同心。”  顾嬷嬷也赞道:“老夫人,咱们家姑娘就是孝顺!您看大小姐给您抄了孝经,二小姐做了新鲜吃食,三小姐这么点儿大的小人儿,也晓得要孝敬老夫人呢!”  却是不单只提夏初一人,每人一个甜枣的给喂了。  孙女们孝顺,老夫人自然更开心。  夏初却眼轱辘似的转了转,直往小几上瞧:“二姐姐做了新吃食?在哪儿?”  夏挽秋闻言暗自一笑,心里念叨了一声小吃货,才道:“三妹妹来得晚了些,已是没有了,不如明日二姐姐再给你做?”  “好,多谢二姐姐。”夏初也不在意,她什么龙肝凤髓、美味佳肴没吃过?又不是真正贪嘴的小孩子,岂会图那点子新鲜?只是面上却是喜笑颜开的应道。  这个二房的妹妹真是好哄!  夏挽秋瞅着夏初那张讨喜的脸,目光往她送来的西红柿……猴桃上面溜了一圈,道:“三妹妹,这西……这猴桃我倒是知道个新鲜的吃法,不如咱们一会叫厨子做些尝尝?”  夏挽秋想用猴桃做什么菜?  当然是经典菜色——番茄炒蛋!  “好呀!”
  转眼,便进了金秋十月。  郑氏的肚子越发的大了,她这段日子好吃好喝的养着,倒比一般足月的妇人也不差什么。不过她本就生的娇小,吃什么也不爱长肉,挺着这么个圆球,错眼瞧着还挺吓唬人的。  夏初已经不大敢同郑氏撒娇了,家里年纪小的几个孩子都被叮嘱了不许往她那边儿靠,万一磕碰着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便是大哥膝下今年方虚四岁的蓉姐儿也跟个小大人似的,领着二哥家的律儿不往二房那边凑。  说来,蓉姐儿也是个苦孩子,亲娘跟着亲老子去任上了,单单把她一个留下了。数月前才传了消息回来,说是任上安氏又给她添了个妹妹,请老爷子取了大名叫夏律的,算了日子,如今刚满五个月。  郑氏老蚌怀珠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如今竟是比侄儿媳妇生的二胎儿子都要小上几个月,脸上更是羞红。本就不耐走动,这么一来,她自是更不愿意出门的。  说起来,她肚里这个,只怕是夏初这一辈儿年纪最小的了。  夏初前世没生过孩子,不过要论见过的孕妇,她恐怕是见的最多的。  宫里那些怀孕的妃子,且不论那些生不下来的,便是赶上生产的,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人。那些个女人多娇气啊?仗着肚子没事儿就生事作怪,今天肚子不舒服明天就体弱,差不多个个都恨不得日日卧床养着,不用来给她这个皇后请安。  不过到了该生的时候,却也得使唤宫人搀了她们下地多走动的,说是能生的容易些。  听太医的意思,似乎这也是有些道理的。  她寻思了几回,总觉得郑氏这般见天儿养着也不像,便想着法儿的撺掇她下床走动。再有刘氏遣了懂生养的嬷嬷在一旁劝说,倒也能听进去几分。  夏初偶尔也听夏挽秋在她耳边叨咕些胡言乱语,说什么“要是能破腹产就好了”云云的,既一头雾水,又觉得分外好笑。  这是见她年纪小,觉得她好糊弄,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同她说这些怪话吧?  她早就猜测她这个大房庶出的二姐恐怕有些来历,自早春二月落水之后,便有些古古怪怪的。成日的想做什么“香皂”“花露水”“玻璃”,又问她听过没有。  她倒是听过“胰皂”“香露”和“琉璃”,这些她做一国之母的时候,哪个不是挑好的送到她跟前来,甚至包括方子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是这些个东西,哪一样都能带来丰厚的利润,非富贵人家不能有,否则怕是要招来杀身之祸。倒是香露可以调一些家里人喝,润喉止渴是极好的东西,只是像她说的那样往身上抹还是免了吧,也不怕招来些蜂啊蝶啊的蛰死个人。  正如夏初所猜测的那样,夏挽秋的确“有些来历”。  她是个穿越者。  她本来的名字倒是和原主一样,想来这也是她突然穿越的理由。作为一个宅女,夏挽秋别的技能没有,小说倒是看得多,发家致富的法子能一溜溜的说出好些来……  可夏家说富不富,说穷却也有些太牵强了。  至少能用的起丫鬟婆子吃得起鸡鸭鱼肉的夏家,是怎么也跟贫穷二字挂不上钩的。  但夏挽秋却觉得,作为穿越女,她应该做点什么来秀一下优越感。  这些日子,她就在琢磨着,怎么才能给自己弄点私房钱。  可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吴氏根本不爱管她,亲爹也不咋关心,手头一向都紧的很。说起来,她到底也是个千金小姐,这么些年下来,总该攒下些体积才是,多了不说,一二百总该有的。偏那原主是个圣母包子样的蠢才,有了钱先紧着同母所生的哥哥,剩下一些也被自个的乳娘给掏没了个干净——活脱脱一个大晋朝版的二木头迎春。  还是她穿过来后,第一时间料理了原主的乳母,顺便连乳母所生的女儿,在她院子里当三等丫鬟的珠儿也给一并撵了出去。  原主对乳母自然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能这么容忍她。可是她没有啊!再者,她身边的这些人中,乳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原主的人,未免被她瞧出破绽,自然得想法弄走。  即便没有偷银子这回事,她也绝不会将她留在身边太久的。  至于那个亲哥哥,她更是看不上眼,一个只知道死读书,把嫡母当成亲娘敬着的书呆子能有什么出息?指望他,她这辈子也别想好!自然,她也不会继续白白地供给这个哥哥了。  总而言之,夏二小姐穷的很,便是硬攒了几个月的月例银子,手上也才不过五两的私房。  五两,能做什么?  左右她想办的那些个香皂花露水是做不成的,这年头那些香气盈人的花花草草都贵的很;玻璃更没希望,那得是个技术工种,绝不是她这样闺中小女生能独立完成的。  夏挽秋私以为,最好做的自然是肥皂了。  这玩意儿虽然费功夫,但做出来之后铁定受欢迎。现代手工皂可是一度热销的,一块手工皂买上上百块的都有,放到这连工厂制造的样板皂都没有的古代,肯定畅销啊!  可问题是……她没钱啊!  长辈们她是不敢招惹的,吴氏一向就无视她的存在,只当她是个猫啊狗啊的养着罢了。二房的婶娘也不喜欢她,嫌她小家子气会带坏了自家女儿。  夏挽秋本想证明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原主了,可又不敢做的太过,只得罢了。  刘氏人老成精,更不是她能说动的人物。  大姐夏雪偏是个小版的吴氏,她才露了点口风想做生意,就被她灌了满脑子“士农工商,商者最低贱”的大道理,说得她头晕眼花直冒金星,更是气闷不已。  余下只有夏初是最好下手的,也是最容易得手的。  一则她年纪小,正是天真好骗的时候,二则她也拿捏的住,不怕被人问了方子去单干不是?三则,夏初虽然年纪最小,却是他们姐妹当中最有钱的一个。  不仅二房最疼的不是两个儿子,而是她这个小女儿,如今连老爷子都对她青眼相加,手中的好东西肯定不少。  她想得倒是极好,心里算着说几句软话哄一哄,叫她拿了银子出来投资。  反正她也没打算偏了人小孩子的银子,回头赚了钱,自会双倍奉还的。  却没想过,她也是有可能会失败的。  夏初自然不是那等天真不知事,随便就能被人哄了去的小孩子,她“童言童语”的打听清楚了她想做什么,心中自然是一哂,倒也不打算告她的状,而是懵懂道:“二姐姐说的什么,初儿也不大懂,不过初儿有银子。二姐姐且等着,初儿问娘亲要去!”  这哪成啊!  她问郑氏要银子,郑氏不得问她要银子做什么?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要拿一大笔银子出来,做父母的不过问才怪!到时候什么馅儿都漏了,别说做不做得成生意,恐怕还得吃挂落!  夏挽秋傻了眼,急忙拽了她回来:“做什么要问婶娘要银子?三妹妹没有吗?”  夏初“天真无邪”的睁大了眼睛:“银子娘帮初儿收着呢!”  当头一盆凉水泼下,夏挽秋顿时颓然。  是啊……除了她这种没亲娘管的,谁家爹妈真的放心把银子交给一个虚八岁的小孩子自个儿收着?
  夏初满脸困惑的对上夏挽秋布满沮丧的面庞,心里也有些困惑。  为什么呢?她总是这样迫不及待?  还没有站稳脚跟,就显露出与原来那位“二姐姐”的不同。  她应该是有“二姐姐”的记忆的。  当初“二姐姐”落水被救起之后,大家便都聚在她房里——因为大夫说几乎已经没气了——夏挽秋醒来的时候,郑氏牵着她就站在靠床头的位置,一眼瞧得分明。  刚醒来时,看到离她最近的刘氏时有些愣怔,却将“祖母”二字脱口而出。  她认得所有人,眼神却有些迷惘。  当时夏初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落水受惊后刚刚醒来的正常反应。  只是没多少日子之后,她就见识到了完全变了个性子的“二姐姐”。  一个人再怎么骤死重生后幡然醒悟,那个转变的过程也不可能是短短月余便能做到的。  “二姐姐”从小就怯弱寡言,胆子有些小,被大房伯母养的小家子气了。但她同样也很有些小聪明,七八岁的时候就懂得为自己谋划,知道亲哥哥夏安崇才是自己在府里真正的靠山,所以哪怕五哥对这个亲妹着实有些忽视,她也一直不放弃讨好对方。  便是夏初自己站在“二姐姐”的立场,也一样会抓紧这根浮木。  毕竟夏安崇再看不上眼自家妹子,多少也会照顾一些。  而且这两年来也一直颇有成效,五哥渐渐对“二姐姐”的事情上了心,夏挽秋能顺利换掉她那个偷东西的奶娘,夏安崇出力不少。  这边是软化的痕迹。  偏偏这个时候,她却开始疏远对方了。  夏挽秋似乎对他很不屑,那种不屑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旁人兴许看不出来,夏初却一眼就能瞧个分明——她可是就算无子也当了一辈子皇后的女人!  皇后娘娘见过太多心思诡谲的人,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早就被人拉下马了!  那么,夏挽秋不屑夏安崇的理由是什么呢?  若五哥是个纨绔子弟,只晓得吃喝玩乐也就罢了,偏偏吴氏并没有刻意养废庶子的意思,她只是放任自流不管。且五哥在读书上颇有些天分,一直受到学里先生夸奖,纵然比不得大伯夏彦亲自教养的大哥和二哥,以后向她爹夏庆一样考个庶吉士却是完全没有一点问题的。  庶吉士纵然未入流,却也是在皇帝那里挂了名的,勉强能算半个官身,说不得哪一日皇帝想起来就能得了实缺呢?  总之,在夏家这样的人家,一个庶吉士回护她一个小庶女绰绰有余。  她不信夏挽秋会一点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还是明显疏远了对方。  宁可来讨好一向待她不亲近的祖母刘氏,也要放弃几乎攻略完成了一大半的亲兄长,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夏初怀疑“二姐姐”和如今的夏挽秋不是一个人的因由其一。  其二则是因为银子。  先前说过,夏挽秋与“二姐姐”是完全换了个性子的。  “二姐姐”今年不过十岁,嫡母不愿教养,身边最亲近的便是她的乳母闵氏。她几乎将她当做自己的母亲,几乎言听计从,信任非常。  她没有受过银钱方面的教育,一直都不知道闵氏偷了自己的银钱补贴家中,更没有怀疑过——试问一个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银子,别人说什么是什么的孩子,怎么可能想到这些?  夏挽秋却算计的头头是道,她记性似乎特别好,“二姐姐”早几年的事情都记得特别清楚,知道“自己”除了给了亲兄长一些补贴以外,根本没有太大的花销,手头不可能一分银子都没有。  在知道这一切之后,她雷厉风行的找到了刘氏。  夏挽秋知道凭自己是绝对镇不住闵氏的,就特意在刘氏面前“说漏了嘴”,刘氏再怎么也不会包庇一个下人不替自己的孙女出头,所以马上就把闵氏打发了出去。  但很奇怪的是,刘氏并没有让闵氏把偷偷拿走的银子交回来,就将她撵了出去。  夏初后来偶然才听郑氏说起,知道闵氏起初拿钱是因为家中唯一的独子生了重病,大夫开的药中有一味人参,还得是上年头的老参,闵氏夫家本就是京中穷困潦倒的人家,否则也不会让她出来做奶娘,哪里吃的起这样的富贵药?  闵氏无法,只得动用了信任她的“二姐姐”让她看管的银子。  不很多,却解了燃眉之急。  闵氏儿子一病许多年,家里越是穷困,她也就越发的收不住手。  那孩子前年才断了药,却也是个柔弱的身子,还得将养好些年。  闵氏拿习惯了的手却收不回来了。  这回撵了她出去,日子顶多也就是艰难些,只要一家人勤快些,还是能过下去的。  何况她原本就是过错方,夏家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她自然无颜叫屈。  刘氏也没开那个口提什么填补亏空。  一来这本就是没脸的事,“二姐姐”拿捏不住下人叫人哄了去,说到底也是他们夏家教养无方,要是传了出去,未免自家的女孩子都要落上个坏名声,怎好意思闹大?  二来,闵氏夫家是绝对还不出这笔银钱来的,而就算卖了他们全家又能值几个钱?  刘氏信佛。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夏挽秋假托她的手来处理这事,本就让刘氏有些不高兴,自然不会令她事事顺心——好在夏挽秋没有一定要追回旧款的意思。  当然,她也以为是追不回来了,想着闵氏好歹素日对“二姐姐”不差,便没多事。  虽然可惜银子,但终究不曾真正拥有过,倒也不是那么心疼。  这事也就了了。  夏初心里的猜疑却越发笃定。  “二姐姐”一个不通俗务,不解经济,不知物价几何,本身也没学过算数格物,没接触过账房,连筹算是个什么都不清楚的内宅少女,是如何突然变得条理清晰,还将自己房里的账目计算的如此精炼清楚的?  闵氏也不是个蠢货,她知道自己还不出这些钱,自然晓得要收尾。  便是找个账房来查账都做不到夏挽秋整理的那么精辟。
  起了疑心的不止夏初一人,但都被夏挽秋三言两语的给搪塞了回去。  说什么从书上看来得,那绝对是鬼话。  这年头,读书讲究四书五经,给姑娘们读的虽不是千篇一律的女训女戒,却也多是女四书一类的正门文本。算数格物一类的乃是小道,一般读书人都不屑多看一眼。  夏挽秋的父亲夏彦便很一般。  倒是夏老爷子的屋子里说不定能翻出一些——还没致仕、任户部郎中那会儿,他的工作有一部分会接触到一些这方面的东西,特意有找人请教过,所以有几本藏书。  可夏挽秋什么时候去过老爷子在前院的书房?  她自以为掩饰的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只是没人跟她计较而已。  刘氏不耐烦她,吴氏不管,郑氏犯不上,小的几个也没那个能耐。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她爱咋咋地吧!  然而,夏初却觉着她是越发的不像样了,为了银子眼红她一个小小的碎玉佩,胆子肥的都把主意打到了老爷子的头上——虽然没成功——结果一计不成,干脆直接准备哄骗自家姐妹!  唬弄一个虚八岁的小姑娘拿钱给她使,不是哄骗是什么?  这等粗劣的手段,夏初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只是不明白,又不是过不下去,为何就这样心急?  其实也不能怪夏挽秋忧心如焚。  因为,夏家的下场不说很惨,但也是落魄了的。  问她为什么会知道?  很简单,在穿越过来不久之后,她就确认了这个世界,是一本她看过的小说中的世界。  有种穿越,特么的叫做穿书!  而她不但没能穿成女主,连女配都没够上,成了书里女配的妹妹,一个连名字都没说清楚的“庶出的夏二小姐”。  是的,她同父异母的大姐夏雪,正是这本《重生君心似我心》的头号女配!  穿进了一本书里,还是个连女配都挣不上的炮灰,等待她的还是女配姐姐被女主KO掉以后悲催至极的未来……她如何能够不给自己留点后路?  但……想法是美好的,实施是艰难的。  若是老天有实体,夏挽秋真恨不得扑上去狠狠的咬它两口!  她爹虽然是个正三品,可在这随便掉下一块匾额都能砸到几个王爷的京畿城内,算老几?  整个夏氏宗族,官最大的就是她亲爹,再没有半点靠山。  简直悲了个催啊!  而且,小说之中,夏彦也就是他爹,连这个三品官的位置都没坐下去,就因为女配夏雪“得罪”了最后成为了皇后的女主,女主的家族便寻了个错告了他一状。夏彦虽然一直都是新帝的人,可他本身并没有通天的权势,又仗着拥立之功颇有些沾沾自喜,话传到皇帝耳朵里,便是能容他一二回,几次三番下来,也磨光了情分,最后就被流放到边陲之地当了个小官。  边陲是什么地方?所谓的边疆,也就是现代人口中的边境……与邻国的交界之地!那地儿不仅苦寒,还蛮夷遍布,夏彦一个从小生活在京城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了那里就跟没了翅膀的鸭子一样,只能任人宰割,没几年就病死了。  作为家属一道跟过去的夏家大房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活路。  虽然小说里没有明说,夏挽秋也能猜得到原主的下场恐怕不会比她那死了的大姐好多少。  倒是夏家二房的夏庆因为太过平庸一直没有出仕而带着妻儿女一直守在京城……因夏庆名为嫡子实际上是庶子出身,皇后倒是没迁怒这一家子没出息的。  是以夏挽秋穿越之后,一直不太看得上二房。  虽然二房没有做过什么对大房落井下石的事,但他们就是一群胆小怕事,贪生怕死之徒。尤其是郑氏这个地主的女儿,死抠死抠的,明知他们在边陲过得不好,也不说接济一二,反而只拿些粗粮粗布随便打发了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作者太讨厌女配了,明明夏彦站队站对了,夏家人居然还是没有好下场,落得这般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也是让夏挽秋十分无语又无奈的地方。  她不是没有想过改变夏家大房的命运,虽然夏雪被塑造成恶毒女配,但夏家其实并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就算后期夏彦有些自大脑残,但前期他却是一个高瞻远瞩有远大抱负的中年!  可是,她却不敢太过激进的去改变现状,甚至不敢让自己和原主有太明显得变化。  当然……这个是她自己以为没变化,还觉得自己学原主学的很像,实际上亲近的人早有发现,也就能骗骗外人。只是发现了不代表能想到那等奇幻的事情上头去,只当她是落水逢难之后移了性情,而想到的人……她自己也是个异类。  至于看了诸多小说的夏挽秋为何如此“谨慎行事”,虽然有一部分是小说的功劳,但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这部小说的女主,她特么是重生的!  简直宽面条泪……  大刀阔斧的改变不行,太容易引起女主的注意了!夏挽秋可是知道的,在女主的“前世”,女配就是那个隐藏的最深的人生赢家……  夏雪的设定可是恶毒女配啊!  “前世”的女主把女配当成是最好的闺蜜,两人几乎无话不谈。但这年头不流行防火防盗防闺蜜,所以女主很悲催的被炮灰了,女配成功蹬掉女主,然后睡她的男人花她的银子还打她的娃……变成鬼魂跟着女配看她花样作死了一辈子的女主能不恨她?  当然,她更恨渣男。  可这不代表她会放过女配。  也就是说,夏家长房和女主必然处于一个不死不休的地步……虽然这个女主重生后竟然没有失去理智地实行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政策,反而放了夏家二房一马,算是给夏家人留了个种,没叫人家断子绝孙。  因此还被读者评为冷静理智款女主,但夏挽秋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这个大房的二姑娘可是必然在女主的清算范围之内的啊!  再者,二房那伙人其实也没得什么好,大儿子中了举也不得重用,小儿子干脆死在战场上,而被疼爱的如珠如宝的那个小丫头……呵呵哒!  被嫁给了一个比之孙绍祖有过之而无不及得中山狼!  想到这一切夏挽秋就觉得眼前一片灰暗啊!  但是,她是绝对不会束手就擒的!  她今年刚满十岁,而新帝登基、夏彦一家被“流放”则是在她十五岁将要及笄的时候,她还有整整五年的时间,可以用来为自己谋划。  若是能在这之前把自己嫁出去自然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能……就算在边陲那种地儿,她也要混出个人样来!  夏挽秋从没想过自己扛起这个天来去和女主斗法。  她没这个本事。  女主是谁啊?那是被作者开了金手指的亲闺女,重生自带超强外挂!前生记忆清清楚楚没有一样遗漏,没事就捡个漏,放个屁也能吹出三两重的金子……  她可不敢同那样手段通天的女人对上,只是想趁着女主还没重生的时候,给自己攒点棺材本……  是的,女主还没有重生!  但是,也快了……
  十月底,快要孕满九个月的郑氏产下一个红彤彤的小皮猴。  “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过两天就好了。”十佳好爹抱着小女儿笑得差点没流下哈喇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围观小妹妹的儿女们道:“小时候红长大了白,你们妹妹以后一定是个肤白貌美的大美人!看,长得多像我!”  夏初纠结的瞄了两眼她亲爹,又看看自家美若天仙娘。  ——她一直庆幸自己长得像娘来着。  ——确定像爹的话长大了以后会是个美人儿么?  当然了,夏庆并不丑,只是他是标准的男儿相,浓眉大眼厚嘴唇,身材虽然挨不上膀大腰圆,但也绝对粗犷,基本和貌若潘安等词汇绝缘。  为自家小妹妹默哀三分钟……  夏老爷子为新出生的小孙女儿取名为瑜,乃为美玉、珍宝之意。  本来给女儿取名这种事,应该是由当父亲的某人来做的……老爷子多年不管事,两个儿子房中的事情多由他们自己决定,他早就撒手不管了。  夏庆本来就是个女儿控,这一点从他平日如何疼爱夏初就可以看的出来。  他怎么可能会不愿意为小女儿取名呢?早就千挑万选了“衿”字,出自《郑风》青青子衿一句,以表他们夫妻情深之意,又暗合夏初的初字。  初即元,意指夏初乃二房长女,又是他盼了许久的第一个女儿。只是毕竟还有长房一脉,老爷子老夫人俱在,兄弟两个并没有分家,排行自是照着家谱来的,夏初乃是三小姐。  明明是自己的嫡长女,却被叫成三小姐,夏庆私心里觉着委屈了自家宝贝女儿,便取了初字。  当然其实元字更好,只是先皇年号里便有个元字,却是用不得这个字的。  好在初字也不差。  如今又得了一个女儿,家里儿女凑成一双好字,夏庆十分欢喜。自夏瑜出生后,他在书房憋了三日捣腾出几个名字,都被大女儿一一否决,而他最喜欢的衿字,更是被女儿笑他没文化!  “爹爹才中了进士,莫不是忘了那‘衿’是什么意思?我的妹妹怎能是衣带子!”  夏庆顶着一张遭雷劈的脸失魂落魄的回到书房准备继续想,迎来了一个更大的噩耗!  夏老爷子不知怎么的就听说了这件事,直接大笔一挥写了一个字儿让小厮送来了书房!  “瑜”自然是寓意极好的名字……只是这一类的名儿大家都知道好,所以惯常取名用的最多,夏庆就是不想重了别人家这才冥思苦想好几天!  老爷子来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他也不敢说不愿意。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顶着初儿的鄙视目光取最开始的那个“衻(ran)”字。  不过许是得他亲自取名的缘故,老爷子倒是一改对前面几个孙女的漠不关心,隔三差五的还派个伺候的婆子来探望一下……孩子太小不好见风,他一个做公公的也不好总到儿媳妇房里去探望孙女,只能多派人来看看了。  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小女儿能蒙公爹青眼,倒是好事一桩,郑氏自然乐见其成。  许是因为早产的缘故,郑氏这一胎生的很快。只是到底差了些日子,夏瑜小盆友的身子有些弱,恐怕要跟她大伯一样,小时候需得好生调养个几年。  说起来,倒也怨不得旁人,比起她娇小的身量来,郑氏八个多月的肚子看起来已经是大的吓人,就连大夫也建议她多活动活动。她自个也怕不好生,这些日子便走动的频繁了些。许是活动通了血脉,夏瑜便迫不及待的出生了。  众人虚惊一场,夏初添了个妹妹“小鱼儿”。  “小鱼儿”是她听说夏老爷子给取名字之后,非要硬塞给亲妹妹的小名,弄得一家人都哭笑不得……偏偏她叫的起劲,大家伙慢慢就听惯了。  ……左右小鱼儿和小瑜儿叫起来本就是一样的。  府里添了一桩喜事,加上马上就要过年了,等郑氏出了月子,办过满月宴,老夫人刘氏就跟吴氏商量着家里的女眷一同出门拜佛烧香去还愿。  当然,奶娃娃夏瑜是不用去的,寺庙烟熏火燎的,把她熏到了可不好。  烧香拜佛不管在哪个时代,好像都是流行趋势。  夏初前世所知,当时的后宅妇女就很兴这一套,至于有多少人是佛口蛇心……那就不关她的事了。但总的来说,神仙佛祖之流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一直都很高,皇城附近的庙宇香火鼎盛,每次初一十五大开山门烧头香都是人头攒动,人人要争个第一。  除了庙宇之外,家中设佛堂也是非常常见的,不过这么做的多是上了年纪的后宅妇人。  大概是年轻的时候做多了亏心事,所以临了临了想求佛祖宽恕?  这一世寺庙香火依然十分鼎盛,不过在夏初看来,这里的神佛地位似乎有所降低,人们拜佛却并不十分虔诚,反而将这件本该十分庄严肃穆的事情发展成了一种社交活动。  就比如这一次,老夫人刘氏说了要去拜佛,却也不见家里人开始斋戒沐浴,桌上虽添了素菜,荤腥却半点都没有减少。明明说是一家人去还愿来着,她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所谓还愿,必然得先许愿吧?  请问许的是什么?  不仅没有人能给她答案,甚至刘氏还开始给经常走动的几家人家的老夫人派送请柬,邀请大家伙一起进行这个集体活动。  于是,人数开始向着一个相当可观的数量增长……  踏上自家的马车,在驶出成门外与其他几位约好的老夫人及女眷们汇合之后,一大伙人莺声燕语,笑不绝耳地朝着京城西郊的潭拓寺浩浩荡荡而去。  第一次参与此类活动的胎穿贵女顿时惊的目瞪口呆。  这分明是去郊游踏春吧?  当然了,很快明白彼此的世界观不同之后,夏初也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异类。她敛去眼底的惊讶于愕然,纯粹的开始享受此次活动。  当了几十年皇后娘娘,倒是鲜少能有这样走出紫禁城的时候,她还是很高兴的!  既然这个世界的后宅女子将拜佛当做一项社交活动,她的隐藏技能长袖善舞也终于可以开始重新启用……活动的举办人刘老夫人此次集结了五六户人家,来的虽然只有女眷,但就这些人便不是一个小数目,其中与她同龄的就有三人,年龄段相差不到五岁的有十多个,这些都是她以后的交际圈人脉。  寻常的宴请,可不会有这样多数量的女孩子们出现,一般会被带着出席各家宴会的女孩儿,多半都是十二岁以上准备相看人家的大姑娘!  就像她小妹妹的满月宴,就没来几个跟她同龄的姑娘,也只有已经定亲的大姐姐夏雪被领出去待客。  所以,这一次的拜佛活动,才是夏初真正正式迈入贵圈的信号!  前皇后娘娘表示很有信心!
  一共六户人家的女孩子,嫡女庶女加起来足有十五人。  刨除夏初和三个小豆丁,十一个十来岁已经懂事的女孩儿聚在一起,再加上各自带来的丫鬟——没人会在这种时候硬带几个嬷嬷奶娘出来扫兴——那份吵闹劲儿,真是没边了。  夏家的人是最少的。  当然,足足三个小主子其实并不算少,只是夏家家底不丰,不像有些人家一个姑娘身边跟着三四个丫鬟,还都是一二等——三等的都留下看家了——夏家的女孩儿身侧只跟着一个侍女,显得有些气派不足。  夏初作势掏掏耳朵,她倒没觉得人少些有什么不好。虽说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说起话来个个清脆好听,但也架不住呱噪太过。  “初姐姐,”甄学士家七岁的小闺女秀容来拉夏初的手:“我们要去外面玩儿,你去不去?”  夏初一扫那两个跟在她身后有些畏畏缩缩的小女孩,懒懒的点点头。  几个小豆丁里,夏初最年长,甄秀容跟她只差了一个月生辰。一个年前十二月里,另一个则是来年一月,就这么生生差了一个整岁。  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乃是左督御史孙家的小娘子,论起家里的权势可比她们两个出息多了,可问题是,这是一对儿庶出,亲娘还是个外室。  古来笑贫不笑娼,为啥呢?因为娼女低贱,连取笑的必要都没有。  在正经人家的太太们看来,无媒苟合的外室就跟娼女一个样儿,还不如家里面的贱妾有地位!而作为外室之女,自然也比不上有正经名分的妾所生的庶女!  这俩孩子运气好,她们才出生,身为外室的娘就没了,再加上孙家这一辈没有女孩儿,这才得以被从小接回左督御史府,挂在小妾的名下当庶女养着,没沦落到“私生子”的地步,可也掩盖不了她们是外室生的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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