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能了太太的为绝望之塔一天能打几层恸哭是在哪个杂志连载的呢?

Sina Visitor System商采薇《我的生命属于你》【阔然吧】_百度贴吧
&&&&&&&&&&&&&&&&&&&&&&&&&&&&&&&签到排名:今日本吧第个签到,本吧因你更精彩,明天继续来努力!
本吧签到人数:0可签7级以上的吧50个
本月漏签0次!成为超级会员,赠送8张补签卡连续签到:天&&累计签到:天超级会员单次开通12个月以上,赠送连续签到卡3张
关注:408贴子:
商采薇《我的生命属于你》
第一卷 秋 第一章 ??一
含霜靠在躺椅上,熟练地织着手中的毛衣。初秋的并不闷热,阳光从窗帘的隙缝里射了进来,在室内缓缓地移动。一只白色的伏在她的脚边静静地打着盹。茶几上的鱼缸里,几尾悠闲地在水草中穿梭。一切,都是那样静谧安详。??墙上的欧式古典挂钟悠悠地敲了两下。含霜放下手中的毛衣,倦倦地伸了个懒腰,慢慢地走到了落地窗前,拉来了窗帘。午后的天空依旧湛蓝如洗,透着沁人心肺的纯净和秀美。阳光热情透明,白云多情飘逸。花园里的扶桑依然怒放,大片的却已经凋谢了。含霜始终不明白,江岸为什么那样偏爱这种从遥远的传来的草本植物。花园里到处都栽种着熏衣草,几乎是夏天刚到,那紫色的,伞状的小花就铺天盖地地泻满了整个花园,浓烈的香气甚至能传到几里以外。每到那时,江岸就会站在窗前,出神地凝视着那些在风中摇曳着的小花朵,一看就是几个小时。身为出版商,江岸自己也酷爱读书,家里的藏书更是多达万册,而每本书中都夹着一株开花的熏衣草。江岸只用熏衣草做书签,因此即便夏天已过,含霜也逃不出那虽已淡然,却仍持久的芬芳。好在她并不讨厌这外表不甚华美的小草。她甚至承认,熏衣草那清新的紫色和浓浓的芳香,对她来说也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可是一到初秋,大片的就如同舞蹈了一个夏季的演员那样,呼啦啦一下子集体退场了,那片紫来得迅速,走得也突然,只剩下那椭圆形的,坚硬的果实,挂在柔弱的,长满星状绒毛的细枝上,似乎要顽强地守住些什么。这种瞬间的凋谢枯萎往往让含霜难以接受,而酷爱熏衣草的江岸对此却平静而淡然。“熏衣草不属于秋天,”他安慰含霜说,“它只属于那个浪漫而短暂的夏季。”??“太太,”淡月轻巧地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茶,“江先生刚来过电话,说他订的花已经派人送来了,他自己两个小时后就回家。今天是你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据说他给公司所有员工都放了假,让他们提前一个小时回家,还给每个员工发了一个红包呢!”??“是吗?”含霜转过身来看着淡月,发现她的唇边隐含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怎么了?小丫头?有什么好笑的?”??“我在接电话的时候,听到江先生办公室里有人在说……”淡月说到这里,唇边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在脸上慢慢地绽开。??“说什么?”??“说咱们董事长宠爱自己的太太,已经达到世界最尖端的水平了。”说完这句话,淡月猛的用手捂住了嘴巴,吃吃地笑起来。??含霜的脸一下子红了。“这些没大没小的员工啊……”她假装不满地叹着气,“听出是谁说的了吗?”??“听那声音,好象是佟总经理说的。”??好个佟松磊!含霜耸了耸肩,回到躺椅上,拿起了那件还没有织好的毛衣。她又伸了一个懒腰,心头突然涌起了一种温馨的幸福感。这幸福感像一层暖洋洋的海浪,把她轻轻拥着,包围着,激荡着。真的,她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因为她有一个举世无双的好丈夫。??是啊,像江岸这样的好男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已经比恐龙还要罕见了。谁能相信,一个拥有独立的办公大楼,有自己的印刷厂和发行网,有漂亮的公寓,有奔驰和信用卡的男人,会经常扎起围裙,亲自下橱为太太做饭。江岸做菜的手艺是一流的,普普通通的雪菜肉丝面,常常让含霜撑得直不起腰来还大喊“再来一碗!”江岸也曾经请过两三个家庭厨师,可是因为含霜吃不惯他们的菜,他竟索性把这些一流的厨师都辞退,宁肯自己下橱煮饭烧菜。朋友曾私下里问他,以堂堂董事长之尊下橱做饭,是否感到委屈,江岸却笑呵呵地说:“伺候自己的太太,有什么委屈的?”结果,这句话不胫而走,成为公司上上下下茶余饭后的笑谈,也成为那些“黄脸婆”们训诫丈夫的“语录”。??的确,结婚十年来,江岸从没有让含霜受过半点委屈。含霜没下过厨房,没收拾过屋子,家里一切事情都不用她操心,而她的一切愿望,江岸都设法满足。无论事业有多忙,每天傍晚,江岸总是按时回家给太太做饭,然后两人共同度过黄昏那段美丽的时光。如果参加什么应酬,他也必定带着妻子同去。只要含霜不想参加的应酬,他不是推掉,就是让佟松磊替他出席。这对于一个在商场上周旋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件太难做到的事。含霜也曾私下里劝他不要这样,可他却固执地说:“女人最怕被人冷落,如果你因此而不快乐,我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含霜不禁感动而叹息了。是啊,江岸虽然是个商人,却对那些世俗的利益看得很淡很淡。在他心中,含霜的健康和幸福,要比这些重要得多,甚至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珍贵。含霜还记得,当她难产被送到医院时,江岸是怎样焦急而惶恐地守侯在急救室外。听在场人说,他僵直着身子,两眼死死地盯着急救室的大门,像一座石像那样坐了整整两个小时。有人看见他的嘴唇在无法控制地翕动着,仿佛在祈祷着什么,大概这种祈祷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事后,佟松磊告诉含霜,江岸说的是:“哪怕我去死……”??终于,含霜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孩子却没有保住,而且医生宣布她再也不能生育了。刚听到这个消息,含霜的心里像被扎了一刀那样难受,而江岸却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感激和狂喜抓住了医生的手:“谢谢你!孩子没关系,我只要她活着,活着就好……”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和护士,都掉下了眼泪。躺在病床上的含霜早已泣不成声,因为只有她知道,江岸多么渴望家里有一个蹦蹦跳跳的小东西。??经历了这场生死考验后,江岸对含霜更加珍惜。每次外出,他都尽量带上含霜。实在不能,他也会留下佟松磊照应含霜的生活。佟松磊是江岸的大学同学,后来成了他生意上最得力的助手。他细细高高的,像一棵梧桐苗,漂亮帅气得无法言说。上大学时,追他的女孩子能有一个连,可他就是一个也看不上。他曾放出狂言要找一个挑不出一点缺点的绝色美女。五年前,他终于结婚了,妻子果然是一个绝代佳人,外表上居然真的挑不出一点毛病,只不过像一个玻璃美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从大一起就是江岸最好的朋友,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秘密。因此,江岸可以放心地把含霜托付给他,他也在江岸不在时尽力地照顾着含霜。后来,江岸请来淡月做保姆。淡月虽然来自江南农村,却极少村气,一举一动倒是透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几分水秀。她和含霜很快成了好朋友,两人处得亲姐妹一般。于是,江岸放心地把家交给了淡月。他不在家时,淡月总能把家里打点得清清爽爽,把含霜照顾得舒舒服服。可尽管这样,每天晚上,江岸都要从外地给含霜挂个电话,在电话里嘱咐又嘱咐,叮咛又叮咛,弄得淡月经常半开玩笑地对含霜说:“我看,您不像江先生的太太,倒像是他的女儿呢!”??太阳已经慢慢地向西移,窗槛上的树影渐渐偏倚而清晰起来。含霜手中的毛衣就要“完工”了。这是她给江岸织的第一件毛衣。织毛衣的“手艺”是淡月传授给她的,江岸并不知道。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她的技术已经很纯熟了。现在,她要在江岸回家之前把毛衣织完,给丈夫一个大大的惊喜。这样的“礼物”,大概是他再意想不到的了。含霜几乎不用闭眼,就能想象得出江岸看到毛衣时那极度的惊愕与喜悦。他一定会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天哪!我真不相信,这居然是我那娇生惯养的小妻子织出来的!”??廊下的门铃突然响了。含霜心里一紧,难道江岸提前回家了?她听到淡月跑去开门的声音,又听到她用南方女子特有的温软清脆的声音喊着:“太太,送花的来了!”??含霜长长地松了口气。哦,不是江岸就好。她可不想让江岸看到一件没有完成的礼物。很快地,她迎到廊下。呵!好多的康乃馨!全是深红色的,摆满了整个回廊。送花的小伙子一脸灿烂的笑:“江太太,这是120枝红色康乃馨,您清点一下。江先生说,今天是你们结婚十周年。每一枝康乃馨代表一个月,120枝康乃馨代表着你们度过的所有甜蜜而温馨的岁月。”??含霜恍惚了一下。十年的光阴,就这样一下子凝聚在这120枝红色的康乃馨上了。而她和江岸从相识、相知到如今,又岂是短短的十年?其间,有多少悠远而刻骨铭心的往事,散落在这岁月的长河中。这些,又怎能是120枝康乃馨凝聚得住的?小伙子礼貌地递给她一张小小的祝福卡,她举到眼前。于是,一行刚劲潇洒的字印入眼帘:??“含霜,我的生命属于你!”
第一卷 秋 第二章 ??二??含霜和江岸结识于那个动乱的年代。??对于含霜来说,生命最初的记忆是惶恐而黯淡的。她生于1966年。出生时,爸爸不在身边。出生后的头几年,她也没有见过爸爸。听说,爸爸挨批斗了,进监狱了。妈妈说监狱是一个有着很高围墙的院子,普通人是进不去的。于是,她知道了爸爸是一个很不普通的人。可是,为什么别人都叫她“狗崽子”呢?为什么没有人愿意跟她玩呢?为什么大家看到她和母亲,都像看到毒蛇一样躲着走呢?她想不明白,也不可能想明白。小小年纪的她,只知道自己是在白眼、歧视、漫骂和孤独中成长起来的,只知道本能地躲避着一切使她受到伤害的东西。于是,拖着两条小辫子的她习惯于躲在江岸的身后。虽然江岸只比她大两岁,虽然江岸也被称为狗崽子,可是他却成了含霜的保护神。含霜不记得江岸为自己打过多少次架,受过多少次伤,只记得即使被打得头破血流,他也不会后退半步。一次,他被打得晕到在河边的草堆里,含霜伏在他身上号啕大哭,他醒了,反而抱着含霜说:“小姑娘,别哭,我没事,真的没事。”江岸总是称呼含霜为“小姑娘”,好象自己比含霜大了很多。??“你打不过他们,为什么不跑啊?”含霜抚摩着江岸还在流血的额头,心疼地说。??“我跑了,你怎么办?”江岸触着含霜的辫稍,怜惜地说,“再说,他们是坏人,我不会向坏人投降的。”??“可是,”含霜可怜兮兮地说,“他们却说我们是坏人啊,说我们的爸爸是坏人……”??“我们的爸爸决不是坏人!”江岸打断了她的话,“我看过我爸爸,也看过你爸爸。我敢肯定,他们都不是坏人!”??“你看过我爸爸?”含霜高兴起来,“我爸爸长的什么样?”??“我记不得了,那时我还小,”江岸挠挠脑袋,“可是我知道你爸爸很和善。他不可能是坏人。”??“我想也是,”含霜拍着手乐了,“妈妈说爸爸在监狱里,可他们说监狱里关的都是坏人,现在我知道,他们说错了。”??“不,他们说的没有错。”江岸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郁起来,“我们的爸爸的确被关在一起,关在那个只抓坏人的监狱里。”他看着远方,眼中有一种特殊的神情,后来含霜明白了,那叫忧郁——一种属于成人而不属于孩子的忧郁,却过早地出现在江岸童年的目光里。??“那么?我们的爸爸真是坏人了?”含霜急得快要哭了。??“不!”江岸回答得相当干脆,“他们肯定是抓错了!这几年,许多大人逼着我和爸爸划什么……哦,划清界限,我就是不干!因为我爸爸不是坏人!我知道他不是!我知道!”他猛的站起来,身子摇晃了几下,又稳稳地站住了,而且很长时间都稳稳地站在那里。阳光照在他流血却高昂着的额头上,渲染出一种类似悲壮的韵味。??含霜愣愣地看着江岸。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发现江岸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东西,一种不妥协的力量。他似乎比自己大很多,明白很多。以后的日子里,含霜经常从江岸身上感受到这种力量,可是那究竟是什么,她一直没有弄明白。??后来,在她五岁那一年,父亲被放了出来,而且被莫名其妙地平了反。而江岸的父亲,却被下放到一个遥远的山沟里劳改。于是,她和江岸分手了。她依然弄不明白这一切,那个年月的事情,没有人能真正弄明白。分手时,她哭得很凶,江岸却没有流泪。他只是抱着她说:“小姑娘,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记住,我的爸爸不是坏人,这一切会弄清楚的,一定会弄清楚!”??可是,弄清楚这一切的时间却很长很长。他们再次见面,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了。江岸的父亲终于被平反了,可是,那个善良而学识渊博的老人,也在那段荒唐岁月的残酷折磨中一病不起,和妻子双双死在了那个遥远的山沟里。??含霜清楚地记得,再见江岸时,她竟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眼前这个高大、英挺、健壮的男子汉,就是那个小时候抱着她,哄着她的小男孩吗?浓密的头发,有棱有角的脸,方方的下颏,黑而重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宽而有个性的嘴巴,受长时间风吹日晒而黝黑粗糙的皮肤……他有几分野性,几分孤傲,几分刚毅,几分沧桑,几分说不出来的味道,只有那双眼睛,深邃而清亮,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书卷气。含霜突然恍惚了一下,在这片刻的恍惚中,一种陌生的感觉在他们之间悄悄地弥漫。毕竟,十年的岁月,已经改变了太多的东西。然后,江岸轻轻拨动着含霜耳边的发丝,微笑着说:“喂,小姑娘,怎么不梳小辫子了?”
??十年的隔阂瞬间溜走了,成长后的陌生也顿时消失无踪。往日的亲密又回来了。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含霜,还是那个柔弱天真的小女孩;江岸,还是那个勇敢仗义的大男孩。??以后的日子里,江岸又成了含霜的保护神。不仅是保护她,他还像大哥哥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高中三年,江岸一直住在含霜的家里。含霜的学校离家很远,每天上学和放学,都是江岸护送她。学校的伙食不好,江岸就从家里做好热乎乎的饭菜,午休时送到含霜的学校,和她一起吃。含霜的同学都羡慕她有这样一位好哥哥。课余时间,江岸帮她补习功课,陪她聊天,逗她开心。每当两人开怀大笑的时候,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会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温馨和快乐。??可是,含霜和她的家人,还是体会到了江岸那不同寻常的个性。读书之余,不管含霜的父母怎样反对,江岸还是坚持在学校附近的工地上做了整整三年的小工。他用打工挣来的钱交学费和书费,并按月给含霜的父母生活费。剩下的钱,他一分一分地攒起来。等他考上大学时,他已经攒够了第一学期的所有费用。??两年后,含霜也被江岸就读的那所大学的艺术系录取。两个人又开始在同一个学校学习。江岸依然兄长般地照顾着含霜。可是,渐渐地,含霜开始不满足这些了。女孩子特有的虚荣心,使她希望江岸像一个殷勤的男人那样,整天陪伴她左右,而江岸恰恰做不到这一点。他依然很忙,忙着学习,也忙着打工。自从上大学以来,他没申请过一次补助,也没有拿过含霜家里一分钱。于是,含霜开始和其他男生交往。她请他们吃饭、跳舞、娱乐……反正家里有的是钱,江岸不用,就让别的男人用好了。她和这些男生交往,并不瞒着江岸,有时还故意到他面前炫耀。江岸见了总是宽容地一笑,像一个纵容小妹妹的大哥哥。这种纵容非但没有让含霜开心,反而进一步刺激了她,让她的胸口充塞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郁闷。于是,她的交往和约会更频繁了。??一个深秋的傍晚,含霜和两个男生从游乐场回来。大家都很尽兴,含霜的笑声更是清脆而响亮。可是,就在学校附近的那条偏僻的小路上,他们毫无防备地被两个持刀的蒙面人截住了。那两个一直在殷勤巴结着她的男生夺路而逃,只留下柔弱的她被一步步逼到墙角。面对着明晃晃的尖刀和凶巴巴的歹徒,含霜似乎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被野孩子们殴打欺侮的那一刻。极度的惊恐和无助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就在她沮丧得即将崩溃的时候,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迅速冲了过来,劈手夺过一个歹徒的刀子,一脚踢飞了另一个歹徒的刀子。两个蒙面歹徒吓傻了,而那个身影,敏捷而熟练地挡在了含霜的身前,用低沉而有分量的声音喝道:“滚!”??歹徒被震慑住了,他们慢慢地后退了几步,终于仓皇而逃。那个人转过身来,月光把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照得分外清晰。他习惯地拂了拂含霜耳边的发丝,含笑着说:“小姑娘,没吓着你吧。”??“江岸,”含霜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我每天晚上都到这儿来,”江岸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关爱和怜惜,“这一个月,你的外出实在太多,每次回来都经过这里。这条路太僻静,我有些放心不下。而且,”他的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我觉得,真要出了事,你的这些男朋友,也未必帮得了你。”??含霜的眼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泪,她慢慢地握住了江岸的手。哦,这只手是那样粗糙,即使透过泪影,也能看出上面布满了茧子。这该是大山里留下的痕迹吧。可是,正是这双粗糙有力的手,正是这个高大英挺的身躯,始终在默默地保护着她,从童年一直到现在。含霜颤抖地抚摩着这双手,抚摩着手上一个又一个的老茧。突然,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不顾一切地扑到江岸的怀里,用力锤打着他坚实的胸膛,哭喊着说:“你坏!你真坏!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陪着我?我没有男朋友,我心中从来没有第二个男人!我只要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我只要你!只要你!只要你……”??她不知道说了几百个“只要你”,然后,她发现,江岸,已经长大了的江岸,第一次像小时侯那样,温存地抱住了她,轻轻地替她擦干了眼泪。他把嘴唇贴在含霜耳边,呼出的热气吹着她的耳垂,痒痒的,酥酥的。含霜嗅到了一股强烈的男子汉的气息,这气息让她迷乱而陶醉。“傻瓜,”江岸感动、温柔而诚挚地说,“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有了我的小姑娘,大哥的心中,还能有第二个女孩吗?”??就在那个晚上,江岸第一次吻了她。含霜颤栗着,心跳着,脸红着,羞涩而慌乱着……一吻既终,她慌乱得几乎没有感觉。她从睫毛缝里偷窥着江岸,发现他的神色严肃而真诚。这样的男人是值得她终身托付的。于是,在这次并不成功的初吻中,含霜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了江岸。
大学毕业后,江岸被分配到当地一个杂志社当编辑。这样,他可以继续照顾还在读书的含霜。就在那一年,含霜的母亲去世了。一年后,父亲也撒手人寰。临终前,已经说不出话的父亲把含霜和江岸的手放在了一起,用将死之人特有的浑浊而固执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江岸。江岸迎视着那目光,郑重地、坚定地、清清楚楚地说:“您放心,我用自己的生命和人格发誓,我会永远和含霜在一起,照顾她,保护她,宠爱她,直到——生命结束!”??父亲含笑而去。此刻的含霜,在悲痛中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今后,她的生命,就和江岸的生命紧紧拴在一起了。??可是,爱情的道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就在含霜毕业的那个暑假,江岸做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辞去杂志社的工作,自己开出版社。??刚听到这个决定,含霜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江岸所在的杂志社,物质基础雄厚,而且长期得到政府的有力支持,待遇相当优厚。辞去这样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而去开什么出版社,简直是开玩笑!于是,两个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冲突。??“含霜,我实在是干不下去了才做出了这个决定,”江岸恳切地说,“你不知道杂志社里弥漫着怎样一股污浊的恶流。当它埋上我的喉咙的时候,除了跳出来,我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什么“恶流”“喉咙”?含霜听不懂。事实上,江岸的许多话她都听不懂。江岸的思想成熟得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年龄,有时他随随便便说上一句话,含霜都要想上好半天,然后,才会明白话中的意思。可她偏偏是那种不爱浪费脑细胞思考的人。于是,很多时候,她只能睁大一双茫然的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江岸,那样子就像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孩在听爱因斯坦讲相对论。现在,她就这样望着江岸,用自己有限的思维理解着他的话:“你是说,你在那里并不快乐?”??“不是不快乐,而是相当痛苦!”江岸低沉而沙哑地说,“如果再呆下去,我肯定会窒息而死!”??“可是,”含霜仍然不理解,“那么多人不都呆下去了吗?”??“我和他们不一样,”江岸费力地解释着,“我无法去适应这些,因为适应就是一种妥协……”??“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含霜打断了他的话,“你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东西。正是这种东西让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小时侯就感受过它的力量,现在依然能感受到,而且还因为某种原因愈发明显和坚固了。正是这种东西,支配着你的行为,支撑着你的灵魂,让你和许多人、许多现象格格不入!”??江岸的眼中,突然燃起一种热烈而兴奋的神采,面孔也变得无比的生动。“含霜,你居然能看出这些……”他喃喃地,不相信地说。??“是,我看出来了!”含霜接着说,“可是我并不理解!其他人也不会理解!对于一种大家都不理解的东西,你为什么还要固执地保留它呢?难道,你不能为了我,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的前途去改变它吗?就不能和这个社会通融吗?”??江岸眼中的热烈和兴奋迅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楚的、忍耐的、苦恼的神色,他那两道浓密的眉毛紧紧地锁在一块儿,唇边的肌肉绷得很紧。“你是说,”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你让我去放弃我最珍视的东西,放弃我用十年的苦难磨砺出来的品质和精神,去和他们同流合污?”??“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含霜真是急了,“别人都能干下去,为什么偏偏就你干不下去?我想整个杂志社里,不能就只有你这一个‘好人’吧。”??江岸痛苦地摇了摇头:“好人不少,但真正有勇气坚守和拒绝的却太少太少了。”??“什么坚守和拒绝?原来诺大个杂志社,只有你一个人是捍卫真理的勇士啊!”含霜的话里竟带着强烈的嘲讽,而心中却涌动着极大的悲哀和愤慨。难道,为了她,江岸就不能放弃这种坚守和拒绝吗?就不能去“适应”这个社会吗?“我看,”她毫不留情地说下去,“你也未必那么清高,没准是看上了我爸爸那份丰厚的遗产,想把它迫不及待地据为己有罢了!”
??江岸的脸一下子变得灰白。他瞪视着含霜,眼睛里迅速地涌进一抹难以描绘的惨痛和悲愤。呼吸沉重地鼓动了他的胸膛,他的眉头紧蹙了起来,眉心里有几道直直的刻痕。某种刺心的痛楚使他激怒了,使他苦恼了,使他悲切而痛心了。他就这样死死地,深深地,长久地瞪着含霜。含霜害怕了,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被动地站着。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几分钟。对于含霜来说,这几分钟好像几百个世纪那么长久。然后,江岸掉转身子,迅速地,一语不发地离开了她。??第二天,含霜接到了这样一封信:??“含霜,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但我知道,我们是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以往的亲密无间,遮掩了太多本该早早暴露出来的东西。其实我们两个人,从思想到性格上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在分开的十年中,我们走了两条不同的道路,经历了两种不同的人生。你是在呵护和关爱中成长起来的,生命最初五年的坎坷经历,也早就在以后的娇宠和爱护中被渐渐淡忘了。你开朗活泼不知忧愁,浑身轻松地过了这么多年,心上压根就没有一小块疤痕。而我,在经历了歧视、嘲笑和侮辱后,又经历了背井离乡、父母双亡、流浪山野的苦难。其中目睹的世态炎凉,体会的辛酸痛楚,遭遇的挫折坎坷,是你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你总是埋怨我不给你讲在大山里流浪的经历,其实那不是什么传奇故事,而是我心中的累累伤疤!正是这些伤疤,让我的思想更成熟,目光更透彻,意志更坚定。也正是这特殊的经历,造就了我的与众不同又不被理解的个性。如果你能理解这些,哪怕只能理解一点点,也不会让我去讲这段往事,更不会说出昨天那些刺心的话。不,你无法理解苦难和苦难后的深刻,除非你也经历过这些。我们的差异是岁月和环境造成的,是不可更改的。因此,我们就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带着如此巨大差异的我们,是否真的适合生活在一起。我这个与社会格格不入而又不知妥协的‘异类’,能否给你带来幸福与快乐。放心,我没有忘记你父亲临终前的目光,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正是为了对得起这个誓言,我才决定离开。含霜,让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看一看没有彼此的日子是不是会更好,想一想没有彼此的生活,我们是不是能够接受。我相信,经过一段平心静气的思考,再次相逢时,我们一定会找出一个最好的答案。”??含霜呆了,傻了。她突然感到全身的血液一下子被抽得光光的,心脏倏的往下坠落,坠落到一个无底深渊里去了。捧着这封信,她哭了个肝肠寸断。以后的日子,她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她疯狂地寻找,问遍了所有认识江岸的人,却没有一点线索。于是,她整天守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思茶饭,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愣愣地等着江岸回来。她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江岸在她心中那无可替代的地位。她不能没有江岸!她已经离不开江岸了!多年来,她已经习惯有他的陪伴,习惯依赖着他,习惯他的宠爱和照顾!江岸是一棵树,而她是缠在树上的一根藤。如果离开了倚赖着的大树,她这根藤的命运,就只有枯萎而死。如今,她就守在这间屋子里,如果等不来江岸,就只好等死了。??佟松磊每天都来照顾她。这大概也是江岸的嘱托。每次见到佟松磊,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有江岸的消息吗?”而得到的回答总是令她失望。一个月下来,她已经消瘦憔悴得不成人样了。她握着佟松磊的手,啜泣着说:“松磊,求求你,把他找回来吧!我同意他辞职了,我支持他开出版社了,我不要求他改变什么了!他愿意做什么都可以,我只要他回来!回来!”??终于,就在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就在含霜绝望得即将崩溃的时候,江岸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突然出现在她的小屋里。含霜惊异地发现,他居然也是那样消瘦憔悴,脸上挂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沧桑和疲惫。他背负的忧伤,他承载的痛苦,一点也不比自己少。原来,这就是答案,是他们共同寻找出来的答案——尽管有着巨大的差异,他们却都无法接受没有彼此的生活!含霜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她的脸色好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整个人像用纸糊出来的,正在被狂风吹袭,随时都会破裂,随时都会倒下去。看到含霜这个样子,江岸震惊而心痛了。他迅速走到含霜面前,一把扶住她,捧起她的脸,习惯地用手拂着她耳边的发丝。他迎视着她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他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深潭,好黑好沉,闪着幽幽的光。含霜可以看到,他的眼神疲倦而忧郁,神情沧桑而落寞。但是,他浑身上下,依然带着种正直的、高贵的气质,然后,他说话了,柔情中带着一丝痛楚:“含霜,如果,我真的离开了你,你……会怎样?”??含霜虚弱地笑了,笑容里似乎都在滴着血。“我会死掉,”她说,“不是自杀,而是憔悴而死。”??江岸猛的把她拥在怀里,用一双有力的胳臂,把她紧紧地箍着,生怕一松手,含霜会从他怀里飞走。“好,”他的声音颤抖而低沉,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我们结婚!”??一个月后,他们举行了婚礼。
第一卷 秋 第三章??三??淡月已经把送来的花摆放到各个角落里,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片喜庆的红。含霜手里的毛衣终于完工了。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小心地把毛衣叠好,然后出神地凝视着这些深红色的康乃馨。十年了,每到结婚纪念日,江岸总要送她一束深红色的康乃馨。他的确与众不同,从来不送象征爱情的玫瑰。他对含霜说:“你的健康和家庭的温馨,难道不是我们最需要的吗?”??“还有你,你的健康就不重要吗?”??“我无所谓了,”江岸眼底是一片含着笑意的温柔,“我的生命是属于你的。”??含霜轻轻叹了口气。“我的生命属于你”,这大概是爱情最深刻的表白了。她记得婚后十年,江岸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每当含霜像所有女人那样,痴情地,固执地,不厌其繁地问丈夫:“说,爱我吗?”江岸总是用温柔而诚挚的声音,一成不变地回答:“放心,我的生命属于你。”??是啊,当一个男人把整个生命都交付于一个女人的时候,这个女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含霜知道自己应该知足了,十年来,丈夫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用自己的行动,实践着这句掷地有声的誓言吗?可是,她还是更愿意听到那个“爱”字,哪怕在现代社会中,这个字早已被人们用滥而贬值了。??廊下的门铃又一次响了。“先生,一定是先生回来了。”淡月叫了起来。含霜抬头看了看落地钟,三点半,离江岸回家还有半个小时。怎么?他连这半个小时都不肯等就提前回家了?她心里涌起一阵喜悦和温馨,几步跑到廊下,抢在淡月的前面伸手开门,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声。??门开了,含霜和淡月都怔住了。门外站着的不是江岸,而是佟松磊的妻子——乌梅。??“含霜,”乌梅的语气有些迟疑,“我……大概是一个不速之客吧。”??“哪儿呀!”含霜很快从一份意外中清醒过来,脸上展开了一个热情的笑,“快进屋里坐。你这个‘冰美人’呀,我们请还请不来呢!”??真的,乌梅很少到含霜家里来。江岸和佟松磊要好得不分彼此,可含霜和乌梅之间却没有建立起一种亲密的友谊,甚至很少接触。这实在让人费解。事实上,含霜很难见到乌梅,她不愿意参加佟松磊的任何交际活动,也不和佟松磊一起到江岸家做客,只有江岸带着含霜去佟松磊家的时候,两人才难得碰面一次,却也是礼节性地敷衍几句。有时含霜热心地找了个话题,但往往刚开个头,就被乌梅几句礼貌而冷淡的话瓦解掉了。这种冷漠简直让天性开朗的含霜难以接受。她为此没少和江岸发牢骚,每每此时,江岸就会开导她:“你别多心,乌梅不是故意要冷淡你,她就是那样一个人。要知道,有一种人,是天生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的。”??“那,她不表达,别人怎么能感受得到?”含霜还是不依不饶。??江岸轻轻地叹了口气:“傻丫头,别人感受不到有什么要紧,只要佟松磊能感受到这份深情就行了。”??含霜愣了一下。她真不晓得佟松磊是怎样透过这冰山般冷漠的外表,去体会出一颗火热的心。如果换了她,天天和这座“冰美人”斯守在一起,闷也要闷死了。??淡月已经端来了茶和水果。乌梅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茶杯里的一缕热气缓缓地上升。含霜打量着她。天!她可真美!皮肤细腻而白皙,一对乌黑得像黑色潭水似的眼睛深不可测。那长长的睫毛,弯弯的覆盖在眼睛上方的眉,和那薄薄的嘴唇,都具有那样动人的美,使含霜眩惑而迷惘。难怪佟松磊在寻觅多年之后,终于下决心娶了她。含霜承认,尽管冷漠,尽管难以接近,乌梅的美,还是无法让人抗拒。??“含霜,你在想什么?”一直默默不语的乌梅突然抬起头来。??含霜愣了一下。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天知道,刚才究竟是谁在“思考”。“我想,”她仓卒地说,“如果我是男人,一定也会为你着迷的。”??“为什么?为了我的美貌吗?”乌梅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美貌也是一种累赘,它常常让你无法分辨追求你的人,是否真的爱你。”
??含霜耸了耸肩,在乌梅面前最好别说赞扬的话。赞扬就像南极的阳光,无法对乌梅这样的冰山起任何作用。“你经常遇到这种难题,是吗?”她顺着乌梅的话说,“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这说明追求你的人很多。”??“可是他们都在追求什么?”乌梅幽幽地说,“如果我没有这张美丽的脸,他们还会追求我吗???含霜愣了一下。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美貌”和“爱情”之间,究竟有多大关系?爱上了一个人的“美貌”,算不算是一种爱情?她从来不愿意分析一种复杂的东西,她的世界向来是简单而明朗的。“我想……”她挠挠头,费力地思索着,“美貌并不是你唯一的优点,那些追求者也并不只是喜欢你的美貌。别人我不敢说,但我敢肯定,松磊决不能仅仅因为你美貌而娶了你。”??“是吗?”乌梅抿了一下嘴唇,“你怎么知道?”??“这不很明显吗?”含霜肯定地说,“像松磊这样一个有思想有深度的人,能肤浅到只为了一份美貌而去娶一个女子吗?”??乌梅突然把目光转向了含霜,仔细地审视着她。她审视得那样细心,细心得让含霜有些发毛。半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松磊不是为了我的美貌才娶了我。我身边的男人中,他是唯一不被我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因此也是唯一让我动心的人。”她慢慢低下头去,轻轻啜了一口茶,脸上居然浮起了一种类似温柔的表情。这让她看起来有了一丝女人的气息。含霜不禁惊讶而叹息了,在乌梅身上看到女人味是难得的。她似乎有些明白江岸的话了,原来乌梅冷漠的背后,的确隐藏着一份很深很深的情感,这种情感或许比寻常人更热烈,更持久,只是别人难以发现罢了。大概也只有佟松磊才能真正体会出这份真情吧。??“乌梅,你……爱松磊吗?”含霜突然问。??“你看呢?”乌梅很自然地反问了一句。??含霜吸了一口气。也许,和乌梅谈话注定要碰钉子。这,是她能“看”得出来的吗?“我不知道,”她老老实实地说,“乌梅,你太冷了,我……曾经以为你永远不会有热度。”??“所有的‘冷’都是被制造出来的。”乌梅发出了一声悠长缅邈的叹息,这叹息那样长,那样幽幽的,给人一种森冷阴沉的感觉。“含霜,你见过炎炎烈日下的冰山吗?”??含霜摇了摇头,满脸的困惑和不解:“你是说,如果没有一座南极,你也不会这样冷漠吗?”??“我也曾经是个热情的小姑娘,”乌梅低下了头,去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在十九岁之前,我一直都是很快乐的。我有上苍赐予的美貌,还有一个我自认为是最幸福的家庭。不是吗?我的父母那么疼爱我,彼此又那样恩爱……我一直这样快乐的生活到了十九岁。然后,就在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的父母办理了离婚手续。他们好象早就在等着这一天,没有争吵,没有哭泣,一切都是那样平静,平静得让我窒息……”??乌梅停住了,眼睛里有抹雾气,声音却是出奇的平静。含霜有些痴了,她没有想到乌梅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他们为什么离婚?”她困惑地问。??“他们说,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可是当他们醒悟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们为了不伤害我,才忍耐到了现在。他们以为我长大了,成熟了,可以面对这一切了。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对我的打击简直难以估量。我突然明白了,以前我看到的那些恩爱的场面,统统都是伪装的。他们竟这样伪装了十九年!尽管我知道这种伪装的背后是多大的痛苦和牺牲,可我还是感受到了虚伪!一种彻头彻尾的虚伪!我觉得自己快发疯了,快发狂了,快崩溃了!在这一瞬间,我才知道自己生活在怎样虚伪的世界里!怎样恐怖的噩梦里!而我,竟在这种类似自我陶醉的幸福中生活了十九年!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乌梅再次停了下来,脸上迸发出一丝冷笑,看起来就像冰块上的裂痕。含霜不禁颤栗了一下,感到外面的阳光都变冷了。??“从那一天起,”乌梅又开始了他的讲述,目光又落到了冒着热气的茶杯上,“我不敢相信人世间任何美好的情感了。我害怕那些都是伪装!我用冷漠对待着周围的一切,因为只有冷漠,才能保护我的情感不再受伤害。渐渐地,我的情感也冷却了下来,我开始被大家成为‘冷美人’。曾经以为自己的情感永远不会被融化,直到有一天碰上了佟松磊……”??乌梅第三次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来,大眼睛里有抹雾般的朦朦胧胧的光彩。含霜望着她,天呀,她是太美太美了!美得让人迷惑,假若含霜是个男人,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来追求她!“我知道了,”她若有所悟地说,“一定是松磊的热情融化了你。他这个人平时嘻嘻哈哈,对待感情可是极其认真,一旦认准了目标,他会不顾一切去追求的。”??乌梅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你说对了。不过,与其说他融化了我,还不如说是我被自己心灵深处迸发出来的热情融化了。我没有想到,冷冻了多年的心灵还会喷射出热烈的情感,更没有想到,这份热情一旦产生就一发而不可收拾。它居然一度把我的冷漠融化掉了,融化得干干净净……”
乌梅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是满足?还是惋惜?含霜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我知道了,乌梅,你爱佟松磊,爱得发疯。”??乌梅点了点头:“是的,我爱他。是他让我再度相信了爱情。当我走上结婚礼堂的一刹那,我的确相信,父母的离婚留给我的心灵创伤,已经平复了,愈合了。”??含霜感慨地点了点头。爱情多么伟大,它能治好世间任何难以痊愈的创伤。她再次注视着乌梅,今天的乌梅有些特别,竟然主动向含霜说出许多隐藏在心里的话,这让含霜的确有份意外的惊喜和感动。她觉得,自己已经跟乌梅熟悉起来,并开始喜欢这个外表冷漠,但感情丰富细腻的女人了。??“乌梅,”她有些迟疑的问,“你认为,你的父母……彼此爱过吗?”??“我不知道,”乌梅坦白地说,“我曾哭着问他们为什么要离婚,他们说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激情了,很早就没有了。”??“激情?”含霜愣了一下,“江岸说过,激情是危险的,太多的激情会燃起一场熊熊大火,把一切烧得干干净净。”??“江岸这么说?”乌梅有些意外,“难道他不喜欢激情吗?他对你就没有激情吗?”??“没有。”含霜坦白地说。她的目光落到了客厅中央那幅巨大的结婚照上。照片上的江岸微笑着,目光宁静而温柔。这种目光是含霜熟悉的。小时侯,江岸就总是这样宁静而温柔地看着她,传达着一种无言而恒久的关爱与怜惜。出版社的员工曾开玩笑地说:“董事长看娇妻的时候,那眼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可是,含霜从他的眼中,却从来没有看过小说或者电视剧中描写的那种“火辣辣”的目光。他的目光如一泓温柔宁静的湖水,不会溅起哪怕一点点微小的涟漪,更别说迸出火花了。而且,在生活中,从江岸身上,含霜也找不到一点点激情的影子。他温存、体贴、周到、也不乏热烈,但却不是激情。而且,那种热情的背后,也总是隐藏着某种冷静。不过,江岸的目太温柔了,这种温柔总蕴涵着一种催眠般的力量,虽然没有碰撞出火花,却能让含霜深深沉醉而不去深究。??“乌梅,”含霜反问道,“松磊对你有激情吗?”??“也没有。”乌梅说,“可是我希望他有。说实话,我很渴望激情,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含霜沉默了。其实,她的心底,也有那么一丝丝渴望,渴望被一种疯狂的,激越的,排山倒海的情感所包围。她承认,有时,她的目光中,会燃起某种类似激情的热烈的情感,当她用这样的目光凝视着江岸时,江岸会很快避开她的目光,半调侃半认真地说:“别这样看我,你让我感到惭愧。”??“惭愧什么?”含霜不解地问。??“惭愧……我对你还不够好。”??不够好吗?天!他已经对她够好的了!含霜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乌梅,”她说,“也许江岸和松磊都太书生了,他们从骨子里就没有激情,又怎能把激情给予我们呢?”??“松磊或许是这样,但江岸不是。”乌梅说,“江岸比松磊多了几分野性,他应该是一个很有血性的男子汉。”??含霜惊奇地望着乌梅,没想到她对江岸也是如此了解。“你不知道,”她解释着说,“江岸的父母都是很有学问的人,在大山里流浪的十年经历,虽然造就了他几分野性,却永远无法磨去他身上固有的温文尔雅的气质。这是从骨子里带来的,是无法抹杀的。”??“也许吧。”乌梅点了点头,“江岸的确有些特殊。他身上有种遗世独立的飘逸,以及某种难以描叙的沧桑感,使他在别人面前,显得非常特殊,就像在一套细瓷茶杯中,杂进了一件陶器似的。松磊也经常和我谈起江岸,他说江岸是与众不同的。他与身边所有人都不一样,因此他身上那种特殊的东西大家都无法理解。但是最起码,他知道那种东西是高贵的,是值得他珍惜并值得别人尊重的。而且,正是这种东西,造就了他那种出类拔萃的优秀。”??含霜深吸了一口气。佟松磊是了解江岸的,这番话,他也曾经和含霜说过。正是这番话,让含霜在无法理解江岸的时候,不再试图去改变他,而最终和江岸走到了一起,成为一对恩爱的夫妻。她忘不了那个暑假,自己失去江岸时那种惶恐和无助。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去干预江岸任何事情了。出版社成立伊始,也经历了创业之初的艰难,拉稿、校对、到工厂去排字、发行,全是江岸一个人在做。后来佟松磊和他一起干,两人骑着自行车发书,骑得两腿的淋巴腺都肿起来。可不管怎样惨淡经营,江岸始终坚持不去出版那些低级、庸俗、格调不高的图书,不管这样的图书如何畅销,如何能给他带来丰厚的利润。看着江岸这样辛苦,含霜也心疼不已,可她不敢劝说江岸什么了,怕一旦说出口,江岸又会拂袖而去。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冒一次险了。事实证明江岸是正确的,正是他始终坚持的高格调和高质量,渐渐成为出版社一面不倒的旗帜,从而赢得越来越多固定的读者和那些经得起考验的作家,让出版社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始终立于不败之地。而江岸,即便在惨淡经营的时候,也没有让含霜吃过一点点的苦。
??“乌梅,”她突然问道,“佟松磊向你说过‘爱’字吗?我是说——婚后。”??“说过。”乌梅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漾起一种少见的温柔。??含霜叹了一口气。??“怎么?”乌梅敏感地问,“江岸不说‘我爱你’吗?”??“是的,他只说‘我的生命属于你’。”“哦?”乌梅显得很惊讶,“不过,我觉得,‘我的生命属于你’也许比那句‘我爱你’更真诚,更深刻。当一个男人做出这样庄重的承诺的时候,那个已经占有了他整个生命的女人,为什么还固执地去索取那种危险的激情,和那个浅薄而贬值的‘爱’字呢?含霜,你实在是很富有了。”??含霜震动了一下。她的目光,不知不觉地落在了那件刚刚织好的毛衣上。一时间,她真有些惭愧。江岸给了她十年的幸福与快乐,给了她一生的呵护与照顾,而她,又给了江岸什么呢?也许,只有这件毛衣吧。她满怀歉意地叹了一口气。乌梅说得对,她真的很富有,太富有了。江岸不去说爱,但却默默奉献了那么多的爱;他没有激情,却给了她无限柔情。这,难道还不够吗?“乌梅,”她真诚地说,“也许,我们都太追求一种浪漫了。大概真正的爱,不是嘴上空空洞洞喊出来的东西,它其实就像白开水、吃饭、呼吸一样的自然,不眠不息,所以才会长久吧。而江岸和松磊给予我们的,就是这样长久的爱。”??乌梅不做声了。她久久地凝视着那已经冷却的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的脸侧面对着含霜,是一张极美的侧面像,高高的鼻子,和长长的眼睫毛,高贵、庄重、雅丽,但有股冷漠与傲岸,像一座美丽的石膏像,一个希腊神话中的女神。“美丽”实在是件好东西。上帝造人的确奇怪,同样用眉毛眼睛鼻子来构造,怎样会有妍丑之分呢?“乌梅,”她由衷地说,“我要有你一半的美就好了。”??乌梅抬起头来,仿佛刚从一份沉思中惊醒。她的目光又落到了含霜脸上。遭了,她又在审视含霜了。这种审视是率直的,是让人尴尬和难堪的。含霜开始为自己刚才说出去的那句赞扬而后悔了。这个外表冷漠的女孩,竟然纯真得不懂一点人情世故。她凝视了含霜好一会儿,眼睛里有种不常见的光芒。半晌,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含霜,你其实也很美。”??“不,我最起码没有你美。”含霜坦率地说。??“那要看我们对‘美’下的定义了,”乌梅说,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幽幽的光,“美是千差万别的,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种美。因此,不是所有的美丽都能被人欣赏。也许在许多人心中,你比我更美丽,因为你清纯,活泼,充满了热情和朝气。你,像山间流淌的小溪,像……风中飘动的紫藤。”??“紫藤?你也把我比作一根藤?”含霜笑了,“乌梅,没想到你也这么会说话。”??乌梅没有接口。她的目光落在了茶几角落的一张照片上。照片里,含霜穿着一裘白色的天鹅裙,正在跳《天鹅之死》。“含霜,你是学跳舞的,对吗?”??“是的。”含霜说,“听说你是学美术的,我们算是艺术届的同行了。”??“现在还跳吗?”
“不,七年前就辞职了。”??“为什么?”??“为了……江岸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和他在一起。”??“可惜吗?”??“可惜,但——不后悔。”??乌梅深吸了一口气,眼里闪着幽幽的光:“含霜,你真是太依赖江岸了。”??含霜笑了:“你不是说我像一根藤吗?一根藤,不管多么美丽,都要依靠着一棵茁壮的大树。而江岸,就是这棵树,而且,是一棵与众不同的参天大树。”??“可是,你早晚要学会独立呀?”乌梅说,“而婚姻,或许是最好的人生课堂。”??含霜又笑了,笑得甜蜜而幸福:“不瞒你说,十年的婚姻生活,彷佛并没有使我长大和成熟,反因为江岸的娇宠,而使我的依赖心更重了,离开他一会儿就心神不属。我有一棵让我放心依靠的大树,为什么还要去独立呢?”??“那,江岸不在家的时候,你不寂寞吗?”??“不。”含霜的脸上漾起一种幸福的光彩,“每天江岸上班的时候,我就会想,再过八个小时,我就又能见到江岸了。在这八个小时中,我可以细细地想他的样子,他的一举一动,还有我们那么多的往事。这些都是甜蜜和温馨的,我又怎么能寂寞呢?”??“是啊,温馨的岁月是值得永久回忆和咀嚼的,因为这种咀嚼没有苦涩,只有甜蜜。”乌梅喃喃地说。她下意识地环顾着四周,目光终于落在了满屋子红色的康乃馨上:“哦!这么多的康乃馨!今天是什么日子?”??“是我和江岸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哦……是这样。”乌梅突然有一丝慌乱,“瞧,我来得真不是时候,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真难得,她还会想起礼物。含霜笑了:“什么礼物?你的光临就是最好的礼物!乌梅,”她收起了笑容,一脸的恳切和真诚,“我真高兴你今天能来我家,和我谈了这么多。其实,我早就想和你交朋友了。你是那么美丽、纤细又深情的女孩!松磊得到你,真是一种福气。”??乌梅凝视着她,眼里渐渐蒙上一层雾气。“含霜,”她感动地说,“你真是一个热情而善良的女孩。我们应该是朋友,早就应该是朋友,如果不是……”??“不是什么?你的‘冷’不是早让佟松磊融化了吗?”含霜开朗地笑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今天做朋友也不迟啊!对不对?”??乌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含霜,每个结婚纪念日,江岸都要送康乃馨吗?”??“是的,只是没有这么多。哎,”她突然来了兴趣,“乌梅,你们结婚纪念日,松磊送你什么?也是送花吗?”??“他没有江岸那样浪漫,从来不送鲜花,”乌梅调侃地说,“他送的东西我都随身携带。第一年是这条项链。”她指着脖子上的白金项链,项链上有一个钻石坠子,坠子上有颗心形的蓝宝钻,悬空的镶着,在她那乳白的皮肤上轻轻晃动。“第二年,是这两条手链;第三年,是这身白色连衣裙,是从巴黎带回来的;去年,他送给我一辆跑车,就是外面那辆。”??乌梅往窗外指了指,含霜顺势望去。于是,她看到在花园里停着一辆雪亮雪亮的、深红色的欧洲车,小小的、流线型的。即使只瞥了一眼,含霜也能判断出它价值不菲。再看乌梅,无意识地摆弄着手镯,两串细细的K金镯子,镶着一粒粒小钻,手腕一动,镯子就彼此撞击,发出细碎的、叮叮当当的轻响,如梦,如诗,如歌。“佟松磊在你身上真舍得投资!”含霜感慨地说,“看来在他的包装下,用不了多久,你就不仅仅是最漂亮的女人了,还是最时尚最富有的女人。”??“我不是为了炫耀才携带这些的。”乌梅正色道,“我带着它们,只是因为……”??“这些是佟松磊送给你的,对吗?”含霜接口道。??乌梅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大概是受到了意外的震动。“含霜,”她说,“女人的心是相通的。我们,真应该做朋友。”“本来嘛!”含霜说,她的热情又上来了,“凭着江岸和松磊的友谊,我们早就应该成为朋友了。干脆,今天,你就在我家吃饭吧。我让江岸做几个好菜。你没尝过他做的菜,简直能和国际大厦里的一级厨师媲美。我们再把佟松磊叫来,咱们四个人好好吃一顿饭,共同庆祝这个‘结婚十周年’。咱们两家啊,早就应该好好坐在一起吃顿饭了。”“不了,”乌梅推辞着,她的脸色有些慌乱,大概是含霜的提议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含霜,你知道,我不太善于交际应酬。何况,结婚纪念日本来是两个人的节日,应该给你和江岸留一些单独相处的空间……”
??“什么应酬?我们两家哪谈得上应酬?”含霜有些不满意了,“松磊经常在我家吃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里就是他的家,所以也是你的家,你就别那么见外了好不好?”说着,她伸手去按乌梅的肩,想把她按到沙发上。??“不,我不能……”乌梅慌乱地躲避着,她身子一闪,竟意外地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含霜忙扶住了她。“乌梅,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没事。”乌梅摇了摇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没等坐在沙发上,她又是一阵恶心,差点呕吐出来。“我没事,”她对含霜说,“我只是有些累,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乌梅,”含霜愣愣地看着她,在乌梅挺起背脊的一刹那,她终于看出她身体的变化了,“你,是不是……有了?”??乌梅的脸上突然掠过一阵羞涩。含霜看了看她的脸,又看了看白色连衣裙掩盖下的微微隆起的腹部,突然间就感什么都明白了。“天哪!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她一连说了三个“太好了”,脸上迸发出一阵狂喜,眼睛发亮,面颊发红,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她一把抱住乌梅,嘴里一连串地嚷着:“乌梅,你太伟大了!你居然要做妈妈了!天!还用送什么礼物,这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佟松磊的孩子,不就是我们的孩子吗?江岸一定会乐疯了!一定会!他早就希望有个孩子了。他……”含霜的眼里闪着泪光,声音也哽咽起来。她突然握紧乌梅的手,恳切地,真挚地,发自肺腑地说:“乌梅,答应我,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咱们两家——一起把他养大!”??乌梅的眼眶湿润了,她反握住含霜的手,感动地说:“含霜,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都那么喜欢你了。你真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女孩?我们已经过了‘女孩’的年龄了。”含霜耸了耸肩,“乌梅,松磊知道这个消息吗?”“知道,”乌梅说,“他昨天就知道了,但,他并不像你那样兴奋,我想,”她的声音突然有些凄凉,“他并不喜欢这个孩子。”??“哪儿能呢?”含霜不以为然地说,“哪儿有不喜欢孩子的人啊?或许孩子没出世的时候,男人不像女人那样激动。等到孩子一生下来,他不当成宝贝似的才怪呢!你放心,”她凝视着乌梅的眼睛,肯定地说,“松磊,一定是个负责任的父亲!”??乌梅点点头,脸上漾起一种母性的纯情:“如今,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我爱这个孩子,他的父亲也一定会爱他。他会在父母双重的疼爱和呵护中长大,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还有我们的呵护和疼爱呢!”含霜补充道,“他一定会在一个充满爱的世界中长大。乌梅,”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孩子生下来,你一定让江岸和我,做他的干爸干妈啊!”??乌梅嘴角动了动:“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百分之百愿意!”含霜嚷了起来。???
乌梅笑了一下。她看了看那个落地钟:“哎呀!四点了,江岸该回来了吧!我……可真该走了!”说着,她起身向外面走去。??“慢着!”含霜拦住了她,“既然有了这样大的喜事,就更不能放你走了!今天咱们一定要庆贺一下。为了结婚十周年,也为了尚未出世的小宝宝。”??“别!松磊他……”乌梅为难地说。??“你坐着,我打电话去叫佟松磊,他绝对不敢不来。”含霜伸手就去抓电话。??“别……”乌梅阻拦着。正在这时,廊下的门铃又响了起来。“江岸回来了!”含霜兴奋地说,“现在,你想跑都跑不了了!”??她一把抓起躺椅上的毛衣,几乎跑着去开门。哦,江岸回来了,江岸终于回来了!她的心中涨满了幸福的喜悦和柔情。今天真是个喜庆的日子!含霜,这个幸福的小妇人,就要给丈夫一个惊喜了,就要告诉丈夫这个天大的喜讯了,就要向丈夫诉说自己的满足和快乐了,就要亲口感谢丈夫给她的一切了……??门开了,门外站着的是佟松磊。他瞥见了跟在含霜身后的乌梅,脸上掠过一丝惊讶和震动:“你怎么在这里?”??“我……来看看含霜。”乌梅迟疑着说。??佟松磊没有理会乌梅的表情,他的目光转向了含霜。“含霜,”他细心地扶住了她的肩膀,神情忧虑,声音沙哑而焦灼,“江岸出了车祸,伤得很重,现在……正在医院里急救。”??刹那间,满屋子深红色的康乃馨,在含霜的眼前,全部化为一片血色的黄昏。??第一卷 秋 第四章
??四??江岸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血浆瓶子仍然悬挂着,针头插在他手腕的静脉里,血液正一滴一滴地输送到他的血管里去。他的头上、手上、腿上,全裹满了纱布,嘴唇在发热下已干枯龟裂,脸色因失血太多而苍白如纸,但面容却出奇的平静安详。一切急救活动都已经停止。急救室的窗帘拉开了,傍晚的阳光从窗口斜斜地射了进来,染在他的头上、手上、面颊上,渲染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宁静与和平。??听到脚步声,他微微转过了头。于是,他看到了在佟松磊陪伴下走进来的,已经哭得两眼通红的含霜。“含霜,”他的声音微弱而喘息,却仍含着无限柔情和歉意,“真对不起,本来想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现在,却要把你一个人留在世上了。”??“不!江岸!不!”含霜哭喊着扑到江岸身边,把面颊贴在他的脸上,眼泪弄湿了江岸的脸,流进了他的嘴唇里,“这是残忍的!你不会死!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大夫!大夫!”她突然把头抬起来,声嘶力竭地喊着,“快来呀!快来救他啊!来救救我丈夫!你们怎么都不动手啊?他还活着,他不会死!不会死……”??“别喊了,含霜,”江岸抬起那条没有受伤的右臂,轻轻地握住了含霜的手,“是我让他们停止治疗的。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和医生知道的一样清楚。当生命的结束已经成为一种不可避免的事实时,用大把的金钱来苟延残喘,就是一种无尊严和不必要的浪费了。含霜,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平静?当生命的支柱即将倒塌时,含霜又怎么能平静下来?她望着早晨还神采飞扬,现在却躺在病床上等死的丈夫,整个人都失神了。她根本无法相信这是事实,也无法进入状况,一双眼睛,只是直直地,痴痴地看着江岸,半晌,才不知所以地吐出这样几个字:“江岸,你何苦?何苦?”??“苦吗?”江岸的嘴角居然浮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你错了,只有这一刻,我的心中才没有苦了。命运之神对我实在很垂青,只是……”他吃力地抬起右手,轻轻地,习惯性地拂了拂含霜耳边的发丝,温柔而怜惜地凝视着她,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只是苦了你了。”??垂青?含霜含泪的眸子更迷茫了。命运之神在江岸35岁的年轮上,就要斩断他的生命,如此残忍,又何谈垂青?一种朦胧的不安悄悄地笼罩过来。可是,她没有精力去分析了。江岸就要走了,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地逝去。这个含霜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实,如今正一点点地向她逼近。她不知道没有江岸的日子,她是否还有勇气活着。“江岸,”她的声音颤抖而无助,“你不能死!你怎么能忍心扔下我?你死了,我怎么办?怎么办?”??江岸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凝视着含霜,目光中有牵挂,有担忧,有无奈,似乎是一个即将远行的父亲,在凝视着放心不下的女儿。他就这样凝视了含霜好一会儿,然后,他把目光转向了佟松磊。“松磊,”他的神色凝重,恳切,而意味深长,“好好照顾含霜。”??佟松磊蓦地咬紧了嘴唇。他看了一眼含霜,后者正用泪光莹然的眼睛痴痴地望着江岸。“我会的。”他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划下了两行清泪。??门外突然起了一阵喧哗,似乎是门口的护士在阻挡着什么人进来。然后,一个女性的,低柔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求求您!大夫!让我见见他!哪怕只看一眼!一眼也行!他是……是……是我的救命恩人哪!”??屋子里的三个人都震动了一下。佟松磊第一个反应过来:“是……那个被你救了性命的女人!”??含霜的眉毛立刻蹙了起来。路上,佟松磊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要过马路,如果不是她没有看到飞驰而来的汽车,如果不是江岸恰巧看到了这一切,然后像一只大鸟般扑过去,把她整个人都撞开,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江岸会准时回到家里,和她一起庆祝结婚十周年!哦,十周年!今天是他们结婚十周年!含霜闭了闭眼睛。无论如何,她对这个女人不可能有好感。是她,破坏了这原本幸福的一切!她不想见这个女人!不想!??可身边的江岸却微微动了一下。他吃力地把头转向了门口。“我想……见见她。”他说,目光恳切而焦急,微弱的语气中流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渴望。也许这种恳切和渴望撼动了铁石心肠的医生,他征求地看了看含霜和佟松磊。含霜心中一酸:“请……这位女士进来。”
于是,紧闭的房门打开了,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高个子女人。即使有着一种说不清的反感,含霜还是承认自己被她吸引住了。她穿了一身深紫色的衣裳,长到膝下的上装,和同样颜色的长裤,颈上还系了一条同样颜色的丝巾。她背脊挺直,肩膀和腰部的弧线美好而修长,面颊白皙,鼻子小巧挺直,双眉入鬓,宽阔的上额带着股不容侵犯的傲岸,小巧的唇角却藏着太多的敏感与纤柔。她大大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泪光,看上去更像是两泓深不见底的秋水,大概“剪水双瞳”就是形容这样的眸子吧。含霜见多了艳丽的女子,而眼前这个女子给她的第一印象,就与“美艳”无关,甚至与乌梅的“冷艳”也不相同。她浑身散发出一种古典的、清雅的、飘逸的美,而且,她身上有一种东西,一种含霜似乎很熟悉又很陌生的东西。这种东西无损于她的美,反而让她凭添了一种高贵与脱俗。因此,当她一走进屋子的时候,这个小小的急救室,立刻就变得狭窄而伧俗了。??医生向病床的方向指了指。那个女人只看了一眼,就陡然咬住了下唇。她向前冲了两步,似乎要扑上去。可是,不知有什么古怪的力量,却让她戛然止住了脚步。她的双手颤抖着,嘴唇也在翕动着,像微风吹拂下的两片玫瑰花瓣。她的胸脯微微起伏着,似乎在拼命克制着什么,可是,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张小小的病床。??含霜诧异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她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丈夫。突然,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发现,江岸,自己的丈夫,正在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那个女人!??是的,自那个女人进门的那一刻起,江岸的目光,就与她的目光纠缠到了一起。他那一直黯淡的眼睛突然变得清亮而有神采,一直平静的面容显出一种异样的激动。一层淡淡的红晕,悄悄地染上了他那如云母石般苍白而透明的面颊。他就这样凝视着那个女人,专注地,痴痴地,深深切切地凝视着她,而那目光中,燃烧着,喷薄着一种比火焰还要炽烈,比海潮还要汹涌的——激情!??一种近乎恐惧的、迷惘的表情浮上了含霜的嘴角。这是她第一次从江岸的眼中看到了激情。江岸,那个她认为只有温柔而没有激情的丈夫,原来心中也蕴藏着无比炽烈的情感。只是,他的激情,是为另一个女人而燃起的,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一个仅仅是他救下性命的女人……她脑子里有一阵混乱,一阵模糊,一阵惶惑……然后,就有好长的一段时间,她觉得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和麻木。这怎么可能呢?太荒诞了!太离谱了!太——不可思议了!??一只有力的手悄悄地扶住了她的肩膀。含霜迷茫地转过头来。于是,她看见了佟松磊,他就站在含霜的身边,正用饱含同情与怜悯的双眸注视着她。这目光像一根锐利的刺,一下子刺痛了含霜那已经麻木的神经。佟松磊,他知道些什么?他又在同情和怜悯什么?她咬紧嘴唇,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她的目光又落到了江岸和那个女人身上。天!他们依然在凝视,默默地,深情地凝视。天知道他们凝视了多久,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了吧。江岸的眼中,仍在燃烧着如火的激情。那火焰,甚至能把千年的岩石融化。而那个女人呢?尽管她的双眸一直蒙着一层泪水,但泪水中折射出来的目光,却是同样的灼热炽烈。两人的嘴唇都在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似乎在拼命封闭着已经涌到喉咙中的千言万语。可是他们的目光中,却交换了太多太多的情感,传递了太多太多属于他们的语言。他们似乎忘了家人和朋友,忘了医生和护士,忘了这间小小的急救室,甚至忘了天与地的存在,似乎整个宇宙中,就只有他们两人,和那个长长久久的凝视。??含霜突然觉得两腿发软,胸中像打翻了一盆烧熔的铁浆,烫得她每一个细胞都痛楚起来。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迷惘,同时也越来越惶恐。在这矛盾和昏乱中,她无法把握自己的思想,只觉得每根神经都像绷紧了的琴弦,马上就会断裂。每个细胞都像吹涨了的气球,随时都会爆破。可尽管这样,她的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丈夫和那个女人。天,他们的凝视似乎永无尽头。人类,怎能这样不厌其烦的凝视呢?突然,含霜注意到,江岸的眼睛轻微地动了一下。是那只右眼,悄悄地,不被注意地眨了一眨。他的动作很轻,也很隐蔽,但,还是被一直在注视他的含霜觉察到了。
??那个女人显然也看到了这个动作。她的肩膀突然抖了一下,脸上泛起了一阵潮红,眼中的泪水渐渐增多,终于濡湿了长长的睫毛,两颗大大的泪珠,就从那睫毛中滚落了下来,沿着面颊,不受阻碍的一直滑落下去。然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微得难以察觉,而坚决得近乎勇敢。含霜看到,就在她点头的一刹那,江岸的眼中,竟燃起了极度的狂喜与兴奋,而那苍白的面孔,也绽放出一种美丽的、圣洁的、无与伦比的光辉!他吃力地牵了牵嘴角,唇边慢慢绽开了一个幸福的,满足的微笑。??一阵颤栗爬上了含霜的脊背,恐怖和震惊使她的脸色在一刹那间变得比江岸还要惨白。血色离开了嘴唇,她开始颤抖,颤抖得整个床都簌簌作响。一种怀疑,一种她不敢去触摸的怀疑,一种比江岸的死亡还要让她恐惧的怀疑,渐渐地在她脑海中形成并扩大,扩大成一片铺天盖地的阴云。她觉得五脏六腑都紧缩了,整个人都掉进了一锅沸油,又像是掉进一个无底的冰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发生?怎么可以发生?谁给她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谁给她一个正确而不要太残忍的答案?江岸,这个自己深深爱着,依恋着的丈夫,这个给了自己十年幸福和快乐的男人,真的爱着自己吗?她突然抓住了江岸那只尚能活动的右手,拼命摇撼着,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喊起来:“江岸,你告诉我,你究竟爱不爱我?你说,你明确地说,你爱我吗?爱我吗?爱我吗?”??江岸蓦地抽搐了一下,似乎含霜的摇撼弄疼了他,又似乎刚从一个美好的梦中惊醒。他费力地转过头来,用最后一点力气,握住了含霜的手。他的目光已经模糊,但还尽力维持着最后一点清醒。“含霜,”他说,声音已经衰微到了极点,“我……我的生命……属于……你。”??含霜猛然闭上了双眼,两行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的心里像是突然卷过了一阵大浪,翻搅得五脏六腑都离开了原位。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不是!这句曾给她带来无数甜蜜与安慰的承诺,如今由即将失去生命的丈夫说出来,却是那样苍白无力,刺耳刺心。她张开眼睛望着江岸,突然间就觉得,这个和她一起长大的男人,这个和她生活了十年的丈夫,此刻距离她已经非常非常的遥远了。强烈的恐惧挤压着她的心,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江岸握住她的那只手突然松开了。他慢慢合上了双眼,唇边还挂着那满足的,幸福的微笑。??含霜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掏空了,被掏得一干二净。她茫然地抓住了丈夫那只松开的手,似乎还想挽留住什么,可是那只手却在一点点地冷却。她失去江岸了,永远地失去江岸了。而在失去江岸的同时,她还模糊地意识到,自己还失去了很多更珍贵的东西。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把含霜击倒了,伴随着这痛楚而来的,不是悲伤,而是绝望,她感到了比江岸的死还要可怕的一种东西逐渐占据了她的心。她拼命地摇着头,拒绝着这份“失去”,也拒绝着这份“占有”。她喉咙干燥得要裂开,脑子里轰轰乱响,像有几百辆坦克车从她脑中轧过,轧碎了她所有的意识,轧痛了她每一根神经。她猛的捧住了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尖锐地,爆炸般地狂叫了一声:“不——”??然后,她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第一卷 秋 第五章 ??五??暮秋的黄昏是萧瑟的,而这个黄昏又起了雨。细雨细小得像灰尘,白茫茫地飘浮在空气里。风一吹,那些细若灰尘的雨雾就忽儿荡漾开来,忽儿又成团地涌聚。树枝上湿漉漉地挂着雨雾,那细雨甚至无法凝聚成滴,只能把枝桠浸得湿湿的。树枝与树枝之间,房屋与房屋之间,道路与道路之间,雨雾连结成一片,像一张灰色的大网,罩住了天,罩住了地,罩住了这个灰色的城市。??含霜站在落地窗前,呆呆地望着外面被暮色和雨雾揉成一团的朦胧的景物。花园里,扶桑谢了,秋菊谢了,熏衣草更是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就连那高大的梧桐树,在雨色里也显得格外寂寞和苍凉。含霜看着,看着,口中不禁念出这样半阕词:??“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谁写的?似乎是李清照。李清照真是个天才,她怎么能把几千年后的此情此景,写得如此逼真?含霜向窗子更加贴近了一些,前额抵着窗玻璃。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聚,视线被封断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李清照还是幸运的,她还能感受到什么是“愁”。而她,已经连“愁”和“苦”也感受不到了。自从江岸去世后,她的意识始终在沉睡着,一睡就是两个月。??是啊,江岸去世已经整整两个月了。含霜没有去参加葬礼。她昏倒后就被送进了病房,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了。医生说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因此祭吊、火化、安葬,全是佟松磊一手操办的。处理完江岸的后事后,他就来到医院陪伴和照顾着含霜。他向含霜叙述着这一切,含霜听着,没有任何反应。她的意识已经陷入一种半麻痹的状态中了。一个月后,她出院了,但意识还在沉睡。也许,这种“沉睡”是一种本能的的保护吧。两个月前,当她由幸福的天堂跌入到痛苦的地狱时,就本能地逃避着伤害了。已知的现实是残忍的,未知的现实是恐惧而不敢触摸的。于是,她用麻痹的外壳作为盾牌,让意识躲在里面沉睡,并拒绝醒来。??“太太,该吃饭了。”淡月在她耳边提醒着。吃饭了?她下意识地看着窗外。真的,天已经黑了。奇怪,天什么时候黑下来的呢?她离开了窗子,慢慢地坐到了沙发上。“我不饿,”她淡淡地说,“你先吃吧。”??“是。”淡月答应了一声。她向餐厅走去,可没走几步,又回来了。??“太太……”她欲言又止。??“还有事吗?”??“太太,”淡月咬了咬嘴唇,还是鼓足勇气把话说了出来,“您总这样整天整天的不吃饭哪行呢?这一个月,您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可就垮了。我想……”她突然踌躇了一下,低下头来想了一会儿,然后猛然抬起头,坚决地,不顾一切地说了出来,“我想江先生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您这样糟蹋自己的!”??江先生?含霜那麻痹的神经受到了些微的震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避免在她面前提起江岸,生怕再次刺激她脆弱的神经。因此,“江先生”在她的世界里,已经是一个久违的名词了。真的久违了吗?真的忘记了吗?含霜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淡月,这个小姑娘的眼里有一份隐含着的担忧。这种担忧或多或少地感动了她,于是,她柔声说:“我真的没胃口。这样吧,你先吃,我一会儿再去吃,好吗?”??淡月无奈地点了点头,悄悄离开了。??窗外的风雨声突然大了。含霜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其实,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可是,她还是感到冷,一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冷。她无意识地环视着宽敞的客厅。客厅太大了。过去,它承载着无数幸福和欢乐,如今,却装满了无边的冷清和寂寥。她的目光缓缓地移动,终于落在了那张大幅的结婚照上。照片上的江岸依然微笑着,目光还是那样宁静而温柔。含霜看着,看着,突然,她觉得那温柔的目光中,喷射出火焰般灼热而炽烈的激情!含霜猛的闭紧了眼睛!不,这不是射向她的目光,而是射向另一个女人的目光!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女人!她觉得自己已经麻痹的神经,突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痛了,这痛楚正沿着四肢百骸蔓延、扩散,弄得她每个细胞都挣扎着要觉醒!不!不要!她不要再想起那些她已经遗忘,或者说试图在遗忘的东西!她拼命摇着头,拼命把自己的意识再次关闭在“麻痹”中。过了一会,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冷静了,于是,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这次,她的目光落到了照片下面的那束枯萎的康乃馨上。
??哦,康乃馨。含霜刚刚平静的心又被轻轻触动了。她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那束枯萎的康乃馨前,用手轻轻触着花瓣。一片干枯得没有一丝光泽的花瓣,在她的触摸下飘然而落。含霜苦笑了一下。两个月,已经两个月了。淡月曾建议她把这些早已枯萎的康乃馨撤掉,她却固执地没有同意。为什么?大概潜意识中,她还是想让这份深红守住一些东西吧。“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是啊,花儿枯萎了,大概它要固守的东西,也早就枯萎了吧。??于是,她想起了那个结婚纪念日,那120枝深红色康乃馨。喜庆的红色、吉祥的红色……突然,那一片红色都化作了血,车祸后的血!结婚纪念日?谁能想到竟成了江岸的忌日?以后,江岸不会给她送花了。送花之人变成了她,在每年的这一天,给躺在墓地下的江岸,静静地,静静地送上一束康乃馨。不,江岸喜欢的不是康乃馨,他最喜欢熏衣草,紫色的熏衣草,大片铺天盖地的紫色……突然,那紫色的熏衣草,又化作一个穿着紫衣的女人,长衣长裤,颈上一条长长的丝巾……含霜的背脊上一阵凉,就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紫色的熏衣草,紫色的女郎,它们,它们难道也有关系吗?有吗?含霜用手揉着太阳穴。不能想这些!不能!人生的问题,她已经想得头都痛了。再想下去,自己要疯掉的!??迅速地,含霜离开了康乃馨,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沙发上坐下来。突然间,她的手触到了一件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她受刺激般地哆嗦了一下,定睛一看,才发现,她触到的,是那件毛衣——织给江岸的毛衣。??捧着这件毛衣,含霜有些发怔了。这是自己平生织给江岸的唯一一件东西。她一针一线,织进了自己无限的柔情和爱恋,可是江岸却一次也没有穿,甚至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以前,是江岸来照顾她,等她懂得照顾江岸的时候,江岸,却没有给她一点点照顾的机会。如今人去物在,这件毛衣,又该给谁去穿呢?结婚照、康乃馨、毛衣……今天刺痛她的东西太多。奇怪,一个月来,她天天面对着这些东西,却从没有被刺痛过。唉,都是淡月那声“江先生”惹的祸。含霜干脆灭了灯,让自己陷入一片黑暗当中。她觉得自己像个正在冬眠的昆虫,忽然被一根尖锐的针所刺醒,虽然惊觉而刺痛,却更深地想把自己蜷缩起来。??风更大了,雨更猛了,窗玻璃被雨点敲得叮叮咚咚的乱响。含霜的意识又渐渐陷入到一份沉睡中。她不知道自己在黑暗的深海里浮游了多久,直到刺耳的门铃声轰雷似的把她惊醒。
?来访的是佟松磊。这些日子,他每天都要来探望含霜,陪含霜坐上好长一段时间。“怎么?太太不在客厅里?”他怀疑地扭亮了灯。然后,他发现含霜蜷缩在沙发里,像突然看见阳光的小猫般眯起了眼睛。“松磊,是你。”等到看清这一切后,她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又沉浸在一片虚无中了。??“含霜!”佟松磊心疼地大喊了一声。他几步走到含霜的面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又气又急又痛心地说:“你怎么可以独自坐在黑暗里?怎么可以这样糟蹋自己?怎么可以让自己这样苍白消瘦?你的歌呢?你的舞呢?你的快乐呢?你的笑声呢?你的热情呢?你的活泼呢?难道这一切都统统见鬼了吗?难道你就准备这样毁掉自己吗?难道你……”佟松磊迟疑了片刻,还是狠心把话说了出来,“你忍心让江岸在另一个世界里为你痛苦,为你牵肠挂肚吗?”??“今天,这是别人第二次在我面前提到江岸。”含霜的声调平淡而冷漠,“松磊,你说,江岸在另一个世界里,会为我而痛苦吗?”??“怎么不会?”佟松磊的声音更激动了,“江岸苦苦奋斗了一生,就是为了让你幸福快乐。如今,你这样忧郁这样消沉,又怎么能让他在那个世界里安心?”??“松磊,你错了,”含霜牵了牵嘴角,唇边露出一个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江岸不会痛苦。他说他已经没有苦了。命运之神垂青于他,才给他一次撞车的机会。他把苦抛掉了,抛给了世间的我们。”
佟松磊似乎觉得喉咙里被人塞了一个鸡蛋,一下子堵得他说不出话来。他怔怔地看着含霜,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那个女人走了吗?”含霜突然问道。??“哪个女人?”佟松磊敏锐而自然地反问道。??“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女人。”??“紫色衣服?”他用手抵着额头,似乎在拼命地回忆。??“江岸救过的那个人。”??“哦,她呀!”佟松磊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走了,参加完江岸的葬礼就走了。我见过她一次。她说她是江南一个大学的老师,这次到这里参加一个什么研讨会,万没想到会发生这件事。看得出她很悲伤。对了,她还让我转达对你的问候,希望你为了江岸,好好地,快乐地活着。”??含霜微微颤动了一下。??“松磊,”她又问,声音有些碍口,“你,确定江岸和那个女人只是偶然相遇,以前并不相识吗?”?佟松磊的脊背一下子挺直了,像是受到了突如其来的震动。“含霜,”他耐心地,柔声地,斟酌地说,“没有人会故意去制造一场车祸,更没有人情愿在一场可以避免的车祸中丧失性命,或者让别人为救自己而丧失性命,从而终生负担着内疚和懊悔。难道,”他的声调突然有些特别,眼光紧紧的停驻在含霜的脸上,似乎在小心翼翼地探测着什么,“你看见江岸和那个女人,在医院里做了什么让你怀疑的举动吗?”??含霜怔了一下。是啊,她们做了什么?似乎什么也没有做。至始至终,他们甚至没有交谈过一句话。可是,那含情脉脉的凝视,那喷薄而出的激情,那个神秘的眨眼与点头,还有那幸福而满足的微笑,都是那样真真切切。也许,这种微小的表情和动作,逃过了别人的眼睛,但何其不幸,含霜居然看到了,用女人和妻子双重的敏感注意到了。还有江岸最后说出的那句话,那句在她再三追问下说出的话。“我的生命属于你。”她的耳边,似乎又传来这熟悉的声音。她凄然摇了摇头,江岸没有对她说那个“爱”字,至死也没有说。??“松磊,”含霜又说,声音平淡得像没有涟漪的湖水,“我没有什么证据。江岸把一切都做得太好。可是,我想,你一定知道一些什么,知道一些我和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东西。”??“是的,我知道!我都知道!”佟松磊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我知道江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过得更好,还知道终其一生,江岸也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含霜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般睁大了眼睛,却把身子蜷缩得更紧。看到这个样子,佟松磊大大的震惊,而又大大的心痛了。他忍不住走过去,怜惜地握住了含霜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那双手纤弱而冰凉,大概连血液都凝固了吧。“对不起,含霜,”他满怀歉意地说,“我不应该这样大声对你喊叫,可是,江岸对你的感情是实实在在的,是一点一滴做出来的。他是世界上最有良心,最有责任感的男人。如果你连江岸都不信任,那么天下就没有哪个男人值得你信任了!”
??含霜舔了舔苍白的嘴唇。显然,她受到了一点触动。可片刻后,她又成为了一座雕像了。她一动也不动,眼光迷迷蒙蒙地投向了一片虚无。佟松磊松开了含霜的手,欲言又止,欲去还留。??屋子里很静很静,只听到那古老的挂钟,发出那单调的声音,滴答,滴答……??“松磊,”隔了好久,含霜终于开口了,“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可以回去了,以后也不要天天往这里跑了。家里还有个孕妇等着你照顾呢!替我问候乌梅和那个没出世的小宝宝,告诉他,如今,他只有干妈,没有干爸了。”??佟松磊的嘴角陡然颤动一下,他习惯性地咬住了下唇。“含霜,”他的声音中凝着深深的忧虑,“你太消沉了。”??“消沉不好吗?”含霜歪着头,近乎天真地问,“我觉得它很好。最起码,它不会一刀一刀地把你的心割碎。”??“不,消沉也是刀,是一把软刀子。”佟松磊喃喃地,自言自语地说,“它会把人慢慢地,一点点地引向死亡,这种死亡虽然是温柔的,轻缓的,但却是无可救药的。而你,正在接受她的牵引。”??“那就让它继续牵引着我吧,就像一个温柔的奶妈哄着婴儿睡觉一样。有时,相对于命运之神来说,死神还是相当仁慈的。”含霜的唇边居然露出了一丝黯淡的微笑,黯淡轻飘得像浮在空中的暮色。??“天!你这是逃避!用消沉,用死亡来逃避!”佟松磊嚷了起来,“而江岸,一辈子也没有逃避过!无论多大的痛苦,他都勇敢地去面对,去承担!我想……”他的声调中竟透着一种深深的痛苦,“此刻,如果江岸站在你面前,他宁愿你痛苦而清醒,也不愿让你消沉而死亡!”??含霜突然抬起了头,佟松磊的话似乎触动了她神经的某根纤维。可片刻,她又把头垂了下去。她长长的睫毛半垂着,眼珠凝注不动,似乎又沉浸在那个虚无的,不为人知的世界中了。??佟松磊知道自己应该退场了。“松磊,”含霜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带一丝情感,“江岸有一个保险柜,就放在他的书房里。我没有打开过,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最近,我曾试图打开它,却发现它和其他保险柜的密码是不相同的。我又试了好几种号码,包括他的生日,我的生日,双方父母的生日,还有……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可都不对。我想,或许,你能知道这个保险柜的密码。”??“我怎么可能知道?”佟松磊几乎本能地回答着,“公司保险柜的密码我都知道,可这个保险柜……我真的不知道。”??“哦,那就算了。”含霜轻描淡写地说,声音中找不到一丝失望后的失落。??佟松磊走出了客厅,他的脚步是犹豫而缓慢的。可是,当走到回廊的时候,他突然又折返回来。“含霜,”他轻咳了一声,“你……可以试试‘0804’。”??含霜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卷裹在一团消沉的浓雾中了。佟松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他悄悄地,不被注意地向门口移去。可是,就在他快要走出客厅的时候,含霜叫住了他。
谢谢你转载这篇文章,我已在百度里看完了。三个家庭,三对夫妇,纠缠纯真的爱情故事,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吗
我还没有看完。。。。还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
第一卷 秋 第六章
??六??深夜,含霜从梦中惊醒了。??雨停了,风也止了,一团黑暗包裹着一片寂静。含霜摸索着下了床,慢慢地走到窗前,拉开了厚厚的窗帘。残月如钩,斜斜地挂在天边。淡淡的月光漏进窗子,点缀着满屋子的冷清与空旷。她用手拂了拂头发,满头都是冷汗,四肢软软的,只觉得心跳急促,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从来没有做过噩梦,从来不知道噩梦的滋味是这样可怕。平日倚在江岸宽阔而结实的胸膛上,她睡得香甜而安然,即使天塌下来,江岸的臂膀也能把它撑起。可奇怪的是,江岸去世后的两个月里,她也没有做噩梦,甚至连梦都没有做一个。她曾经以为消沉的人是无梦可做的,现在她明白了,消沉的人也有梦。梦是潜意识的一种表现方式,弗洛伊德说的。大概那些在白天麻木了太久的神经细胞,并不甘心就这样走向死亡,而用梦这种方式,在她的潜意识中挣扎着复活吧。??含霜用额头抵住了窗户,冰冷的玻璃让她的头脑感到一阵难得的清凉。她开始回忆起那个噩梦。其实,她不用刻意去想,梦中的情景,已经在她头脑中打下了太深的烙印。??她梦见了已经死去两个月的江岸。两个月来,他第一次出现在含霜的梦境中。他捧着满满120枝康乃馨,微笑着向含霜走来。他依然英俊,依然挺拔,依然刚毅,依然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魅力。他把康乃馨递给了含霜,目光还是那样温柔,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含霜羞涩地接过了花,眼底漾起一片幸福与陶醉。??突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不,准确地说,是“飘”了过来。她穿着一身宽大的,紫色的衣服,手中握着一株开花的熏衣草。“江岸,”她说,声音是低柔而略带着磁性的,“你忘了你的熏衣草了。”??江岸迅速转过身来。“我没有忘记,从来没有。”他说,声音深沉而坚定,眼睛里燃烧着一团如火的激情,“我这就跟你去,去寻找属于我们的熏衣草。”??那个女人笑了,是一种甜蜜而得意的笑。她挽住江岸的胳膊,和他并肩向远处飘去。??“江岸!你回来!”含霜惊恐地喊了起来,“你不能走!你说过,你的生命是属于我的。你说过的,说过!”??江岸回过头来。他的脸突然变得那样朦胧,那样模糊,那样陌生。“是的,我的生命属于你,”他漠然地说,“那么,我就把它还给你好了。”??话音刚落,含霜手中那120枝红色的康乃馨突然飞到了天空,散成满天花雨,一片片血红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又化成一滴滴殷红的血,在她眼前扩大、扩大,遮掩住了江岸和那个女子。然后,她听到了刹车的声音,听到了江岸的惨叫,也听到自己凄厉而尖锐地狂呼:“不——”??她在这声狂叫中醒了过来。现在,含霜回忆起这个梦境的时候,仍然会感受到梦中那份恐惧和痛楚。她的意识还是一片模糊,醒觉的只是被刺痛的情感,像杂乱蔓生的藤葛,彼此纠缠又彼此压榨。为什么要做这个梦?江岸、康乃馨、熏衣草……梦中的一切,究竟象征着什么?还有那个女人,紫衣飘飘,那样高贵,那样飘逸,那样脱俗……含霜突然想起来,自己居然没有一件紫色的衣服。她的服装都是江岸一手选购的。江岸的审美能力比学舞蹈的她还强,他用各种色彩打扮含霜,把含霜打扮得清新靓丽,但惟独不去用紫色打扮她。他说:“紫色代表高贵,也代表痛苦,而痛苦不应该属于你,我也不愿意让痛苦包装着你。”当时,含霜很容易接受了这个充满爱意的理由。而现在,她突然觉得这种理由只是一个美丽的借口,也许在江岸心中,紫色并不属于她,而是属于另一个女人,一个如熏衣草般清雅而飘逸的女人……??含霜突然觉得头有些痛,那些沉睡的意识,现在正一点点地清醒过来。江岸和那个女人,真的只是偶然相逢吗?她又想起了佟松磊的话:“没有人会去故意制造一场车祸,更没有人情愿在一场可以避免的车祸中丧失性命,或者让别人为救自己而丧失性命,从而终生负担着内疚和懊悔。”这句话似乎没有漏洞。也许,是自己太多心,太敏感了吧。可是……含霜突然打了个寒战,一个想法闪电般地划过脑海——在汽车飞驰而过的瞬间,在车祸注定不能避免的刹那,究竟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一个男人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做出这样近乎本能的反应?这似乎不是用“高尚”这个词就能解释得了的。含霜可以肯定,如果那一刻自己站在马路上,江岸一定会奋不顾身地扑过去,可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又怎么能给江岸舍弃生命的力量和本能呢?真的“陌生”吗?真的彼此毫无瓜葛吗?哦,不能!绝对不能!
??含霜的手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抽了口冷气,闭上眼睛,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搅着,都在剧烈地抽痛着,一直抽痛到她的四肢。她终于看清了一点点的真实,谁也无法驳斥的真实。可是,这真实让她那样恐惧而难以接受。她可以接受江岸的死,却不能忍受江岸的背叛和不忠!江岸,青梅竹马的江岸,一直保护她、照顾她、宠爱她的江岸,她一直那么信任那么依赖的江岸,居然会背叛她!那么,她又如何去相信这个世界,和世界上任何美好的情感呢?含霜摇头,拼命地摇头,当现实让她无法接受的时候,她往往会下意识地去摇头,似乎这样就能拒绝她所不愿看到的一切。她感到浑身燥热,于是,她猛的推开了落地窗。??秋夜的寒风扑面而来。迎着满屋子的风,她似乎凉爽了不少,头脑也渐渐清醒了。她开始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现实真的这么可怕和残忍吗?她问自己,也在心中不甘心地寻找着答案。于是,她又想起了佟松磊的话:“我知道江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过得更好,还知道终其一生,江岸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江岸对你的感情是实实在在的,是一点一滴做出来的。他是世界上最有良心最有责任感的男人。如果你连江岸都不信任,那么天下就没有哪个男人值得你信任了!”是啊,十年的呵护、照顾和宠爱,难道都是虚假的吗?她每时每刻都感受到的幸福、快乐和温馨,难道也是虚假的吗?佟松磊是最了解江岸的,他和江岸没有秘密,他的话,应该值得信任。自己信任了江岸一辈子,难道仅仅因为临终前那个紫衣女郎的出现,就把这一切全盘否定吗?这一切,又怎能轻易否定和抹杀?可是……含霜又想起了那紫衣女郎,想起了江岸临终时的那一幕,如果她有了一个真实的十年,这最后的瞬间,又该如何解释?她脑子里是一片零乱。翻搅不清的情绪,像乱丝一般纠缠着。她手中捧着一堆真实的碎片,但是,她却无法把它拼凑着一个完整的故事。??含霜无}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绝望主妇 老太太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