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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寂寞也要笑的《望阳之恋》就是现在晋江上边的那一个,要完整版的谢谢 .cn_百度知道
求寂寞也要笑的《望阳之恋》就是现在晋江上边的那一个,要完整版的谢谢 .cn
我有更好的答案
已发了,请查收。完结+番外原名:魔法师攻掠记被锁章节也有。。。
你好,你发给我的那个,我看了一下,好象是老版的,我是要修改版的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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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良心! 要不是為了報恩, 要不是為了作研究, 她幹嘛犧牲那麼大,把自己搞得......好吧,好吧,就算還有那麼一點點暗戀的情愫吧!可是......十個月耶難道他不知道懷孕很袢苦的嗎?居然還可以把一張俊臉臭成那樣對她! 好像她偷他了什麼天大的寶具的,從沒見過像東方磊這麼小氣的男人!她只過就是偷了他的「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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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少女一旦过了二十岁之后会称为什么?天才少女之前,是天才儿童;再之前,有没有天才婴儿这回事?似乎没有。  那,一个天才过了少年期之后,只能称为天才或天资聪颖的杰出人士了。没有什么天才成人、天才老人之类的称呼。  唉,天才!多么刻意去创造的名字。  在“巴克”酒吧阴暗的后门巷子,完全无法想像此刻人声鼎沸的酒吧内景,以及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人潮正在前门喧哗著,为午夜十二点的钟响启开夜生活的序幕。  后门,一如全天下餐厅的后门一般,一定是个窄巷,用来堆垃圾与员工出入上班的地方,当然谁也别奢想这样的地方会有人肯多加关爱加以布置一番。  事实上,如果这个地方突然跳出一堆又肥又丑陋的大老鼠,古泉莲吟也不会太讶异,但她会吓死。实验室中养的白老鼠与外面横行于垃圾堆中的大灰鼠到底是不同的,在连日来的证实之后,她深深肯定不是所有的老鼠类都是可爱的。  老天,除了不能忍受的老鼠外,她已经尽量去忽略周遭的恶臭与蚊蝇环绕在身边的恶心情况了;她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么脏乱的地方,而这地方还位于号称世界第一大都市的纽约市中。  是天才吗?“天才”两字又能代表什么?既不能施法术改造目前身处的环境,也不能有足够的智慧能确保她在此地不会遭到坏人的攻击。天才唯一有的,是在知识领域上有某方面的特质,并被训练成专业人才;其他的,几乎是与无知划上等号。  实验室外的世界于她而言,一如初出子宫的婴儿见识到另一番不知险恶的洞天。  是的,她是被封为天才少女的十八岁女孩,从她有记忆以来,书本是她的所有世界,她总是能轻易地去理解老师所教授的课程,尤其在生物学上被挖掘了惊人的天赋。直到十四岁,她被送入“特洛弗研究所”当起了研究员;那是个特殊的机构,专门延揽世界各地天才少男少女的研究中心,一方面启发各自的专长,一方面也用以研究天才的细胞与平常人有何不同。  而她,则是专攻遗传学方面的研究。她的“天才”基因来自她那科学家的双亲,而她又是混血儿──据说混血儿的智商较纯种儿为高。父亲为日本与中国大陆混血儿,而母亲则是美国与台湾的混血儿;推算下来,她的血统反而是中国血液较浓厚了,占了二分之一。混血会不会创造天才是不可而知的,但外貌上倒真的是占尽了好处。  她是个相当美丽的女子,拥有一头黑波浪似的卷发,不束髻时,风情自现;精致的瓜子脸是纯中国的遗传,长著柳眉杏眼。小巧挺直的鼻子应是日本方面的特徵;雪白的肌肤白里透红。一六0公分的身高与浓纤合度的身材,以西方人的眼光而言是娇小了些,但在东方人来说,可真是完美极了──既使此时那副好身材被包装在宽大的吊带裤下,特大号的衬衫也淹没了她的上半身。  她有一双特别漆黑的双眸,一般的东方人的眼瞳大多是深棕色中带著黑色,而她不,她是真正黑玉一般的眼眸,黑白分明得像是初生娃娃一般的纯真,可惜五百度的近视挡住了那分清澈。  她不知道自己是美丽的,事实上研究所只看实力、智力与研究成果,这跟美丑是无关的;会被崇拜的,也是那些在研究中有重大突破的英雄。没有人会因为长相特别美丽而多加注意。只能说,她知道自己长得不难看;既不是麻子脸,也没有特别缺失的地方。  站得好累,她忍不住蹲了下来,一边忙著挥走蚊子之类的小生物;令人作恶的恶臭闻久了,嗅觉会失去感应力,头脑倒是有些昏了!  她已经在此站岗五天了!上个月底她就是在这间酒吧跟丢了“他”,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好相信“他”会以此当联络站,再度来访。在两个月以前,她天天站在“他”的律师事务所门外,以为他是老板之一,必然会天天去上班──天知道那是多么愚昧且单纯的想法!谁规定老板得天天准时打卡上下班的?事实不就证明了那根本是她自己认定的想法。原本当老板的人可以不准时上下班的,甚至两个月完全不进公司,公司也不会倒闭,也不会有人去卷款私逃。在研究室待久了,把她的脑袋都弄呆了。  再度推了推五百度的黑框眼镜,极力压下打哈欠的欲望与用力地忽略已然麻痹的双腿;至少她的毅力是所有特点中最教人不敢轻忽的。她有的是非比寻常的耐力,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没理由无功而返,她是非达到目的不可的!“他”,是逃不过她的小小五指山的──前提是,如果她还能再度跟踪到他的话!  也许是太习惯一再的失望与等待了,乍然看到那副早已在心中烙印八千次的背影时,她竟然只有张口结舌发呆的分,而完全忘了基于跟踪的立场,她应该很俐落地小心跟随前去才是。  喔,幸好她的反应一向都不算太慢,在“他”与另一副相同伟岸的背影一同消失在暗巷转角处时,她立即跳了起来,矢志这次死也不会让“他”再度像空气一般地消失了。  可是……可是……在拐出暗巷后,她差点跌倒在地,并希望自己能在千分之一秒化为空气。呃……基本上,她是没有跟丢他啦,可是,她相信眼前这情形比较适合叫──被逮个正著!  老天爷,她也不过跟踪他们不到三十秒的时间。怎么可能被发现?  “亲爱的小姑娘,我想,这时间该是你喝牛奶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刻吧?”  那个与“他”同行的俊美男子噙著些许逗弄与邪气的笑容懒懒地开口,宽肩慵懒地靠在灰墙,很轻松的模样,却含著一股教人不敢轻忽的猛锐力量;二十五、六岁。因为是东方人面孔,所以亲切无比,致使一个原本也许很可怕的男人在这异邦显得格外亲切。  古泉莲吟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猜想著这男子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由于他挺可亲的,古泉莲吟决定当他是中国男人。日本人由于大都被大男人主义教化得僵硬,早忘了笑是怎么一回事。那个“他”不就是那样?  她吞了下口水,以平生最大的勇气再度偷偷瞄了一眼俊美男子身后那个满脸冷凝不耐烦的“他”。啊,他终于看她了──即使很像在瞪她!  “东方,别吓坏了小女生。妹妹,你住那儿?”俊美男子以中文问她,看情形如果她没有回答,他还会以日文、韩文再问一次。  古泉莲吟乖乖地以她纯正的北京腔回答了一个住址。随即,又以日文强调:  “我身上有中美日的血统,十八岁了,不是小女生了。”  “是,是大女生。”俊美男子叹笑著,然后正色道:“别再来这边玩了,快回家。”  “可……可是……”  “沈,走了。”那个“他”已转身先走了,百分之百可以让她肯定自己是一点点儿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快回家。”那位叫“沈”的男子很大哥哥架势的拍拍她的头,也走了。  留下张口结舌的古泉莲吟。这情况宣告了第二次跟踪正式以失败做结。  不过,她要是会退缩,“古泉莲吟”四个字就倒著任人写!  她不会放弃的。           ※       ※         ※  是,这个念头是有点疯狂。有些?古泉莲吟对著一叠密密麻麻的资料吐著舌头。与其说是“有点疯狂”,还不如坦言根本是彻底疯狂!  资料的标题是“人工受孕”。  是的!那是她目前相当需要的知识,所以她从教授的档案中叫了出来,并列印了一份,大约有十万字,这还是理论上的少部分而已,至于技术上的层面以及“实行”问题,还有待她去做准备呢!  十八岁的身体机能足够去孕育成熟的胚胎吗?依照近些年的医学报告而言,莫约都说女人的生产期在二十五岁是最佳状况,过了与未及都不好。但是,在十九世纪以前的全世界人类都是早婚早生子的呀!也不见得有何不妥!那么,她有理由相信自己十八岁的少女身子是可以生下美丽而健康的婴儿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困难的部分;最困难的,是她要如何去“设计”孩子的爹。  人类还没厉害到可以无性生殖,因此一男一女成了生子的必备条件。  她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枝笔在白纸上写著:  动机:报恩兼研究。  进行实验:人工受精,植入子宫观察著床情形。  想要的结果……?  “研究天才少女与‘他’的基因结合所产下的子女其心智各方面的行为是否有异于常人”,这是理性方面给予的正常答案,冷酷却实际!但她打了个问号,那不是她真正要的,她要的……要的是……随著红潮浮上,心中自行烙下了答案……  她要他!即使不是他的人,也要是他的子女,然后让她来爱。一个和著他与她的骨血,分享著一种无可言喻的亲昵。到时,随著孩子的出生,她便已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占有了他的生命……  也许她是不懂得爱人的,所以才会选择了这种方式。自闭且羞涩的,奉献她年轻且纯洁的身子,并且肯定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她要爱他,以这种不会受伤的方式。  心中浮现了那张成熟俊挺的面孔,那种冷冷的形貌,似乎已是他气质中无可取代的特色,好似宣告著“别惹他”的讯息。  东方磊,一个美日混血儿,身世成谜、神出鬼没,是一个名闻遐迩的大律师,也是黑社会闻风丧胆的“死神”;矛盾的组合、极端的两种面孔,充分表现出嫉恶如仇的本性,强烈刻划出他性格中的偏执绝然。这种男人啊,如何去爱才不会伤人又伤己?  古泉莲吟梦一般地走入自己的卧房,飘忽地站在全身镜前,看到自己盈盈双眼中的渴慕,若有所盼地教粉颊生出芙蓉。报恩是一个藉口,生子更是个差劲的方式,但是,那样的一个男人,是不会看上她的,事实不早已明白的摆在那儿了?  她还不够漂亮,一定是的。虽然一再安慰自己长得可爱,但是与美国人一比,信心立失。  胸部太小、腰太细,臀部不够丰满到弹跳生姿。如果他恰巧是欣赏西方人的,那么她真的可比拟一只小灰鼠了。不过,她一定能生出健康的宝宝!  “我不要放弃!”她双手按住小腹,对著镜子宣誓。  东方磊……东方磊……心跳的声响鼓动著那三个字,不断不断地重复,不断地诉说著、诉说著;也许尚不是爱,是一种执著。在她十八岁年纪所能理解的范围内,她做了一个定论──执著了他。           ※       ※         ※  情况有点诡异。无妨,即使有人要找她算帐也是今天以后的事。而今天,是她唯一的幸运日,她相信。只要深刻得感受到命运操控在自己手中的真实认知,并为此而心跳狂猛不休。  她仍是在等,等他从这条巷子穿梭而过。但这一次不再是跟踪,她要完成的是最后一个步骤。微抖的双手紧紧握著一管改良过的麻醉针喷射器──多年以来一直运用于驯服受伤的野兽。不过,人毕竟不能与野兽受同等待遇,于是她说服了机械组的吉勃特替她改造这玩意儿,原本吉勃特认为她是在侮辱他的智商才请求他改良这种小东西。但经她一再拜托,甚至编了一个小谎,说是想替怕痛的小猫咪缝伤口,才央求他将麻醉针改造到让人中了针依然无痛无感,并在三秒钟内摆平。为了她的猫──天知道她从不养猫的,上帝原谅她善意的小谎。  结果这长相类似枪的特别麻醉针成了她手上的“武器”,吉勃特改良了它的外观,而她偷取了她老爸一些小小的研究成品加入麻药之内。成果是很可观的,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三个小时以前她“不小心”地拿了吉勃特当试验,往他屁股射了一针,就见他一瞬间僵立不动,目光呆滞,没有倒下去,没有昏迷瘫软,但确实是被麻醉了。她当时就坐在一边计时,结果在三十分钟之后,他才渐渐恢复知觉,并且没发现自己“昏迷”过半小时。在他能察觉时间的诡异之前,古泉莲吟早溜了。既然她没有拔下他屁股上的针,那么他总会知道的!太棒了,不是吗?现在反正不是担心自己下场的时机,那么她就开心个彻底吧!  实在是令人羞涩的工作,她得做的还不只是弄昏他呢!最艰钜的一环是她要怎么才能不昏倒地去取得他的“东西”?  哎哎哎!老天,不要想了。  眼前的情况也容不得她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他”形如鬼魅地在黑夜中出现,若非已熟悉了他特殊的气质与他出现时空气中必然会有的波动,古泉莲吟根本无从察觉他的存在与否,他是刻意要成为一个飘忽的虚像,一个──死神。  她只有一次机会,在千分之一秒间,不得迟疑,不得不凝聚精神力,否则她就是只能得到必然的失败!  反射性的,她扣下扳机!  够快了!  但她面对的是一个死神,一个习惯面对战斗与杀伐的男人,任何的“快”都是不够的!  细如牛毛的针射入了他左肩,原本该是他的背的,但他在那一瞬间仍是察觉了!  老天爷,那一双利如鹰隼的墨绿眼眸正闪动著森冷的寒芒,准确无误地瞪视她存在的方位。  几秒了?一定不止三秒了吧?  古泉莲吟直到自己的肺部抗议氧气不足时才发现自己摒气摒得快一命呜呼了,那么,那么,是否代表时间过了挺久了?她小心地走近他,生怕他根本没有昏迷,只等她走得够近后扑身上来一手扭断她的脖子。因为他的目光根本没有呆滞,反而深沉得吓人!  伸出小小的手掌在他眼前晃动,她美丽的双眼一时之间仍凝聚不了勇气去正视他的眼。即使在终于确定他当真是昏迷了。  那么,接下来的事是她再也不能拒想拒做了,她摸出背包中的一只银针与一管试管,不理会红潮在全身浮现,绝然而慷慨赴义地伸出“狼爪”扯开他的皮带……  “我的老天……”  间或的,在黑暗的巷子内,不时听到她制造出来的各种声响,有害怕的颤音、有讶异的低呼,甚至默背了东西方各诸神的尊号,直到那根针灸用的针准确戳中他臀股上的“促精穴”,完成了任务。她立即以生平所能、快速地替他整装完毕!  在那短短的两分钟时间,够她羞愧地去跳十次太平洋了,即使那样也难洗今朝满面羞!  她是“侵犯”他的人,却在“办事”的同时感觉到自己才是受侵犯的那一个。但……因为是他,所以种种羞愧的感受都和著丝丝甜蜜与心甘情愿……  他不会昏迷太久的,她知道。他是生存在灰色地带的人,走在生死边缘大半辈子,麻药对他而言不会太有效,想迷昏他半小时根本是妄想,也许在下一刻他就会恢复知觉了。她聪明的话,就该立刻逃开。  可是……这个即将成为她孩子的爹的男人,与她之间当真可以什么“实质”上的接触都没有吗?对于这样的一个男人。  轻轻地、迟疑地,她一双小手滑上他刚毅如雕像的俊朗面孔,在轻触那一瞬间,战栗的电流窜过她全身感官,这是她与他的第一次接触。多想好好地探索一番啊,但,她没有时间了,由他颈间的脉动来看,他正在回神之中。  就这样子终结吗?这样子就可以划下句点了吗?  随著心中动念的牵引,她踮起脚尖,毫不迟疑地将朱唇印上了他的,含著一种追念与告别,无从品尝个中销魂。  “再见,东方磊,你会是我生命中唯一停伫的男人。”  没时间了,他的手指开始微微抖动!古泉莲吟惊跳了起来,再也不敢多做沉耽,转身往巷子的拐弯处冲去,不敢回头,不敢深思,不敢回味之前的种种……  再见了,东方磊,我孩子的父亲。  永别了,东方磊……遗憾终究未能相识……  眼泪莫名地在眼中凝聚,成串地滑落而下,不知道为了什么……  他与她当真是永别了吗?  套一句惯常不负责任的用语──天晓得喽!
“我也想弄一个试管婴儿来玩玩。”  一个长发长得不可思议的绝美少女大声的宣告著,而她怀中正睡著一个莫约六七岁的东方小娃娃。长发及膝的东方美少女说话的对象当然不是已熟睡的小娃娃,而是娃娃的娘──古泉莲吟小姐是也。  从堆积如山的资料中抬头,一张已然有二十五岁“高龄”,却仍是娃娃面孔的古泉莲吟以著不甚苟同的眼光瞪了美少女一眼。  “开什么玩笑。”  “才不是!想想看,一个完全承袭自我的骨血,有我的脸孔、我的头脑,我的一切一切,最重要的,在‘制造’时,多放一点‘乖巧’因子,让我当了妈妈之后不会太辛苦,这不就是试管婴儿的好处吗?不仅可以决定生男生女,又可以去芜存菁,加上你所一向致力研究的,搞不好当真可以分解遗传分子的各种‘成份’,那么你一定要记得多抓一把‘乖巧’放在我要植入体内的胚胎中。”  这就是非专业研究人员的好处,可以不负责任地去天马行空、异想天开,然后大丢难题给那些必须亲自去研究实验个半死不活的人。尤其眼前这位貌似天使,其实一肚子恶魔的ㄚ头更是个中翘楚!  “洛洛,我想你还是早日回台湾去管管你父母大人的好事算了。”古泉莲吟压根儿不屑与她去讨论试管婴儿的事,任何人都不能基于“好玩”与“好奇”的情形下去亵渎一个生命。她是这方面的专家,更加不能忍受胎儿的制造只成了一种“商品”式的产生,那根本是失了当初试管婴儿研究成功的最初美意──帮助全世界因故无法受孕的夫妻,为渴求子女的夫妻创造希望。  那个唤做洛洛的小姑娘,姓耿名静柔,别号洛洛,十九颇有余,二十尚不足,目前正处于含苞待放、娇美无比的青春年华。听到古泉莲吟根本不打算与她讨论这话题,并乾脆以转移的方式视而不见,一迳儿道:  “古泉,你也知道再几天我就得回去了,看在我回去后铁定会无聊至死的份上,难道您就不能施舍一会儿研究后的残羹剩饭给我玩儿吗?即使只是资料报告也是好的。”  “然后让你一步一步地鲸吞蚕食?呵,免了,对付你这种人,最好的方式是一开始就硬心肠到底。你哪,去担心你那个不小心跳出来的未婚夫吧!”古泉莲吟摘下鼻梁的黑框眼镜,表示她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走过来抱起熟睡的女儿往卧房走去。  小丹芙,她的女儿,也是“他”的女儿。  承袭了他墨绿得奇特的眼眸与雷同的轮廓,让她可以轻易地在每一次看女儿的同时,也见到了他的形貌。  遗传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即使是未经“他”同意而创造了与他共有的孩子,她所存的心态绝非冷血自私的专为研究或其他,而是为了一份……挚情。  或许二十五年的生命,在情感的阶段依然是一张白卷,但因著心性的成长洗练,她至少知道了在十八岁那年的执著可以用什么下注解。  那是一种倾心、一种爱恋。起始于父母无故遭恐怖份子抓走,再由他解救了所有科学家平安回家;那时,“死神”这名号成为那数十位科技人才所崇敬一时的英雄。  向来单纯的生活圈子中,知道了在另一种称为“黑道”的空间中,有一位死神,是专生来扫荡社会败类的清道夫。那时她也只是好奇罢了;因著好奇,偷偷取得了密码,进入电脑程式中,偷读了国家列为极机密的档案,了解了东方磊这个人。  然后在跟踪他的那四个月内,有关他的各种马路传闻,几近被神化地一一被她得知。  爱情也可以那般滋生的吗?没有面对面、没有接触了解,却又轻易地沦落一颗芳心。可以用“著迷”来解释吗?那为什么七年了,她依然没有清醒?谁会因著对偶像疯狂地崇拜而咬牙受孕,生下一个孩子,捱了十个月的害喜之苦,经历非人的剧痛,即使在产房熬了两天,承受那种比死更可怖的折磨,她依然不曾有一丝丝的后悔与怨怼;有的,只是想著:如果剖腹生产就好了。  这是她选择的爱法,单恋、拥有、不伤人也不伤己。只是……总有些遗憾吧?  洛洛研视她呆怔的面孔许久,漂亮的黑眸淘气地闪动黠光,凑向古泉莲吟耳边道:  “我说,处女妈妈,几时决定向我坦言提供娃娃另一半生命的男人是谁?”  “洛洛。”她颊生芙蓉,低语:“既然我今生今世不会再见到他,那么我又何须再说些什么?你休想在此中大作文章。”  洛洛抓过她的长发辫子,漫不经心地甩著玩:  “那是否代表著古泉大姑娘毕生唯一的爱情已经画下句点了?”  “我一向就觉得你太多管闲事,能活到二十岁算是奇迹了。”古泉莲吟替女儿盖好被子,再度避答。  “除非你有寻找第二春的想法,可是我知道你死心眼得很,过了这个村,就绝对没那个店了。基于朋友立场,我当然得两肋插刀才行!”洛洛说得正气凛然,也不怕老天听不过去,劈下一道雷来轰昏她。  两肋插刀?她根本是为了好玩才硬凑上来的。与她相识了两年,古泉莲吟早怕了她层出不穷的把戏,最终的目标就是要逼她说出小丹芙的爹是何许人也!  “洛洛,先搞好你自己的事吧!”  “那家伙不会是问题,回到台湾吓他一吓,包他今生今世再也不敢出现在我面前。不好玩啦!你的事比较有趣。”  古泉莲吟忍不住大翻白眼,虽然她十分喜欢这个朋友,但她此刻万分希望她早日被空投回台湾,去忙别的事,别再来烦她了。  可能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求,洛洛姑娘腰间的通讯器亮起了紫色灯号。  洛洛看了眼:  “艾瑞克找我,可能是要替我饯行,要不要一起去?”  谢天谢地。她忍不住双手合十:  “我还有功课要准备。”  真是不给面子,洛洛耸肩:  “好吧!我走了,第一目标达不到,第二目标我就非要达到不可!回台湾前,我一定要取得有关试管婴儿的资料。”话完,自行开门走了。  古泉莲吟低低叹了口气,为自己交友的眼光感到怀疑。  轻抚著女儿又直又亮的乌黑柔发,她沉浸于苦涩的回忆中,太多人想探知娃娃的父亲是谁;从当初帮助她植入胚胎的冈田樱子,到提供她麻醉针的汤森·吉勃特,再到父母,以及研究所的同事。  未婚妈妈不是太诡异的情况,但她的动机、她的想法,以及她尚年轻得连男人也不曾接触过,在在都使认识她的人狐疑她执意制造生命的原因。  这是她决意独自收藏的回忆,唯一有资格知道的人是小丹芙,不过也得等到她长到十八岁,成人了,她才会告知;在那之前,都是她专有的。连“他”也不能知道。  但……心中偶然涌现的失落,又代表了什么?  “一个人”的恋情既是自己选的,就没有喊寂寞的权利。  这个选择决定了她必须独自走完一条孤单的路。  那么,心中的若有所盼是为了什么?           ※       ※         ※  这是一个聚集了全美国顶尖科学家的宴会,每一个人的学历头衔全加起来足以填满太平洋。  他会在受邀约的行列,不仅收邀请卡的门从疑惑,连他自己也感到突兀好笑。他是个律师,在身份上;对这票只知孜孜不倦研究科技的单纯高知识份子而言,他简直是声名狼藉的人物了,成天与罪恶打交道。  东方磊并不打算上去饭店的二楼加入那一大票专业人才,他只能留在一楼的大厅,盘桓在接待处的小厅。如鹰般的利眸,一一扫视陆续而来的客人。  很难说今天晚上前来会有什么收获,太轻易取得的情报都是值得怀疑的;尤其提供情报的人是沈拓宇那家伙。结过婚的男人都有些昏庸倾向;“婚”者,被女人弄“昏头”也,伟大的中国老祖先。  昏了头的男人当然也会设计别的男人也去昏头一番;无疑的,那正是沈拓宇的目的。  沈拓宇所暗示的线索皆是妙龄女子,东方磊要不那么想都很困难。实在是近四十年来他绝少在工作之外的时间去参与不必要的聚会,在他少有的空闲时刻,他去征服喜玛拉雅山、富士山……凡是著名的山景名胜、山光水色都是他计画会去的地方。  而他今天之所以会来,连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些请帖每年都会寄到他的事务所,而他也一律不参加的,但,今天却例外了!可能是……寂寞吧!也或者一时心血来潮。  他的最佳敌人雷煌在美国失踪两年了,根据可靠的消息是他目前人在台湾;少了一个劲敌,再有挑战性的工作都提不起人旺盛的兴趣。再加上近来著实没啥子玩的事件让他全神贯注,所以在穷极无聊下,勉强相信沈拓宇的“线索”,来此逛一圈。  老实说,真他妈的无聊死人。  不消等到宴会正式开始,相信捱不了五分钟他就会决定回公寓找旅游手册挑一个地方去度个十天半个月的假,来重拾自己一身的精神。  老了吗?三十九岁的“高龄”已近不惑,虽嫉恶如仇的正义未灭,却已有些倦了。  这样的日子,会有改变的一天吗?很难去幻想当他七十岁了,耳重目盲,抖著双手握枪、蹒跚地去追逐恐怖份子,然后缉到坏人的原因不是他宝刀未老,而是坏人基于敬老尊贤的理由自动投降……老天……英雄的末路是狗熊,没人能例外,真是可笑,不是吗?  好了,够了,他没理由再在这边没意义地杵著不走,净是想一些可笑的事。  东方磊搁下手中的威士忌,缓缓往门口走去。  “先生?”  不会是在叫他吧?  “先生,等一等!”  那个陌生的男中音急切地由远而近向他前来。东方磊疑惑且不悦地拧眉转过身。  “什么事?”  迫人的气势使得男侍一时之间噤口不语,待回过神,他口气含怒地道:  “先生,你怎么忍心弃自己的小孩不顾,就想一走了之?”  “小孩?”东方磊的浓眉纠结成一直线,反问著那位年轻却不畏于他的男侍。现今世上,能这么有勇气的人不多了,是个不错的男孩,但愚笨!“我没有孩子。”  “先生,你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这么相似的面孔,您怎么能一再否认你俩的血缘关系?”侍者气愤地弯身抱起一名莫约五六岁的漂亮东方娃娃。不由分说地塞到东方磊的怀中:“看看她,在场还有比你俩更相似的父女吗?你要是再否认,我会报警处理的。”话完很神气地转身走了。  东方磊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侍者的态度问题,一迳儿地沉浸在自己无比的震惊当中,直直盯视著怀中盈泪欲垂,也同时大张好奇双眸回视他的女娃儿。  像他!  见鬼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轮廓像得连他要出口否认一件自己绝不可能做出的事都必须再三犹豫,尤其那一双墨绿而少见的眼眸;除了他母亲,全世界还没遇到第二个能有这种眼眸的人。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双手抓住他领子眯起了眼……  “呃!别哭,乖乖的……”东方磊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助又笨拙,不擅长笑的脸皮一时之间若要挤出温柔的线条,简直是强“皮”所难了。高难度的动作最好还是回家多练几次再施展,否则极有可能弄巧成拙。活了三十九年,他从未有机会与任何一位小孩接触,只希望怀中的小娃娃不是那种会哭得天地变色的恐怖分子。  小女娃吸了吸鼻子,一手指向二楼的扶梯,童稚且甜腻的声音低唤著:  “妈妈。”  是了,妈妈!小孩子总会有母亲吧?如果他想明白这情况,最好找到她的母亲。东方磊低声问著:  “你叫什么名字?”  “丹芙,六岁了。”小女娃天真地看著他,已没有哭意,看来很满意她目前所在的高度,而一双相同的绿眼更让她倍觉亲切;即使他有一张严肃得足以吓坏人的脸!但无妨的,小丹芙对东方磊露出纯稚的天使笑容。  看得东方磊感动不已,心中汹涌出一股奇特的感觉,好似,又重新拥有了亲人一般的激越……但,小女孩与他绝不可能有血缘关系的!  他并不放纵,也不会与女人有任何纠葛。即使是纾解生理上的需要,他也是做了完全的防护。没有女人会有机会生下他的骨肉,挑上这种生死边缘的职业,他向来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孑然一身好过拖累他人,即使偶有寂寞也只能笑自己活该。  也许小丹芙只是恰巧像自己罢了,天下间没有血缘却相似的人并不是没有。只是……他心中在期待些什么?  “丹芙,妈妈叫什么名字?爸爸呢?”此刻已能自然地和颜悦色,纯真的小孩让人竖不起黑暗的防卫。甩开所有异想天开的心思,首要就是替她找到父母,然后学刚才那位神气的侍者一般,好好地数落那对失职的父母一番。  “妈妈?哦,古泉莲吟。爸爸,没有。”  “没有?”东方磊玩味著这两个字──没有?  “不是每个人都有爹地的。”小丹芙说了句流利且成熟的话。  东方磊再度深思地看向这张与自己酷似的小脸。似乎,有件诡异且精彩的事正在发生,而他好死不死的,正是其中要角之一!但没有掌控权,一切的关键系于那个母亲──古泉莲吟。  好吧!既然解决此事能令他心安且满足好奇心,他有什么理由去坚持不上二楼会会那位孩子的母亲呢?顺便问问所谓“没有”的意思。  “妈妈。”古泉丹芙扯著他西装领子,轻轻叫著。  “小乖,咱们就上二楼找妈妈去,好不好?”  逗得小丹芙笑出天使纯净面孔。这不是个聒噪的小孩,有些怕生,有些奇特的成熟,再加上那双闪动黠光的绿眸,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漂亮且聪明,而且像他。  东方磊自然而然地浮现一种类似父爱的情潮。也许是失去家人太多年了吧,致使他轻易感动。笑了一笑,就要转身往二楼的扶梯走去。  一声慌乱的脚步声正巧由那方向传来,间或传著踉跄,使人对来人的行路安全感到忧心。  “娃娃!我的老天,你怎么自己跑下来了?”  古泉莲吟如释重负地低呼著,全然不在乎三寸高的鞋跟差点使她跌断脖子。待她奔近时,才发现女儿被一个高大俊挺的东方男子抱在怀中,而她不知该为这情形感到感谢还是忧心──看起来像是男子捡到了丹芙,但某方面来看也可以看成这男子正在诱拐小孩子呀!  戴上她五百度的近视眼镜,小心翼翼地接近他们。  小丹芙开心叫著:  “妈妈,叔叔是好人。”  那个“好人”终于与她面对面了!  而她几乎希望他永不会回头!强烈的震惊罩上她所有感官,昏厥似乎是最好的逃避方式,但身为一个母亲,已失去“柔弱”的资格,她只能低呼著:  “我的老天……”  是东方磊!那个她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到的男人,也是倒楣被她偷了种的人……  “你?”东方磊眯起了眼打量眼前这名美丽且奇异年轻的“妈妈”。  她令他熟悉,惯于记忆与思考的大脑正在整理某些尘封的记忆,当然更不会忽略她几欲昏厥的表情与恐惧。  “我们见过。”他第一句话便是肯定句。  “没有,我没见过你!”古泉莲吟伸手就要抱过小孩,惊吓得不敢看他凌厉的眼。心中抖得都快散成碎片了。“孩子还我!”  东方磊没有将丹芙交给她,反而伸出一手擒住她下巴,打量了许久:“中日美混血儿,七年前曾一度跟踪过我的小女孩,是吧?”  古泉莲吟只能倒抽一口冷气,完了,她真的要昏倒了,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又将她吓回了神。  “走,咱们好好谈一谈。”  “谈?有什么好谈的?娃娃不是你的孩子……”完啦!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古泉莲吟已能会意,差点因为一时失言而咬掉自己的舌头谢罪。  “嗯?”如果说先前他对那种可能性持完全否定的态度,也因眼前这位小美人仓皇失措的态度而起了八成的笃定。  “没有,我……我是说……”古泉莲吟已经吓坏得口不由心,倾倒出来的话有一半是颠三倒四的。  “你还是什么都别说吧!走。”牢握住她瘦小的肩头,强将她给“掳”了出去。  不明内情的外人看来,这是一幅很棒的天伦之乐图;至于实际情况嘛……看各人怎么去想喽!至少在小丹芙的眼中看来,情况并不太糟。  最糟的恐怕只有一个人了,而她还得绞尽脑汁给东方磊一个交代。唉!老天保佑她。           ※       ※         ※  一般而言,不婚生子的妈妈在多年后被孩子的爹逮个正著的情形,应当是母亲因爱生恨,万般委屈;而父亲则是暴跳如雷,指著母亲大吼大叫。而前提是:两人心中还深深爱著对方。  不过,他们这一对的情形是不能以“常态”来论定的,既不曾“上床”,也不曾“因误会而分手”,而在多年后的现在当然更没有火爆的场面──不过,快了。  古泉莲吟心中悲惨地祈祷著。  此时他们已回到她的公寓,因为比较之下,她住的地方比较近,而东方磊急欲了解事件的真相。  真该死!要不是在乍见一刻仓皇失措,她也不会让东方磊起疑,进而肯定他与她必有所关联。这个生存在灰色地带的人,拥有非常人可及的敏锐思绪,而她居然在一照面就兵败如山倒,丢了一切筹码。是她太害怕了?还是太笨了?  一踏入屋内,东方磊将小丹芙交到她手上,便四下巡视起她住的地方,包括她的工作室,以及满墙的研究书籍,当然也无可避免地看到“试管婴儿”方面的报告;看到这一柜书时,他眼光若有所悟,也添上几许怒意地扫了她一眼。吓得古泉莲吟又想昏倒了事!  老天,他不会自行演译,然后下定论吧?彷佛早已肯定孩子是他的一般。他至少得求证一下呀!不是吗?  “妈妈,你弄疼我了!”小丹芙挣扎著。  “哦,对不起。娃娃,你先回房间玩好吗?”  “好。”  目送女儿回房后,才收回眼光。东方磊已坐在她前面,凌厉的眼光牢牢擒住她怯生生的眼。  “该死的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声音很轻,很低沉,却也蕴含不容忽视的严厉。  “我……我……”她急得口吃,吓得一句话也挤不出来。娇怯的身子直往沙发深处缩去,不自觉地几乎将自己缩成一团来逃避。  东方磊在下一秒抓住她双肩,要不是她是女人,他早一把提起她,揍她一顿再说了!  “收起你的恐惧!要昏倒也等把事情交代完了再去昏!”见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睁得快要跳出眼眶了,他才有些挫败地放松力道,明白了这小女人胆子相当的小……哼!这么胆小的女人居然敢做这么大胆的事──如果情况真如他所料想的话!  不过,方式可能要改一改。  “来,告诉我,你的名字?”即使他早已从丹芙口中知道。不过要诱哄出答案,得先让对方失去戒心,他得慢慢来,好生压住自己内心的愤怒。  东方磊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古泉莲吟吓得更呆了,一心想著他是否气疯了?明明他眼中的讯息是巴不得宰了她,怎么他的口气却温柔得醉人呢?  看著她依然没有起色的呆面孔,东方磊渐渐沉不住气,低吼了一声:  “丹芙是不是我的孩子?”  “是!呀……不……我是说……”在直觉地冲口说出答案后,莲吟才警觉到自己犯了大错。老天,他根本没证据,而她居然轻易地被吓出了答案?完蛋了,这下子他们之间永远撇清不了关系了。  “他妈的,‘是’?你给我说清楚,我几时与你上过床?还不小心留了种在你体内让你生下孩子?”东方磊抑制的怒气全展现在低声咆哮中。  “我……我……”  他一把揪起她:  “你再给我结巴一次看看!”  “放开我啦!”古泉莲吟腾空的双脚正努力地找寻地板,可见他将她提得满高的。  见到她脸色泛青,东方磊终于意识到她好歹也是个女人,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太粗暴,即使她的行为该死透了。将她丢回沙发中,他烦躁得抽起烟,在她的前方踱起了步子,乾脆自己推演最接近的想法。实在是因为这个女人只会吓个半死,“我”个不停,那么,只有以他来假设答案,由她来点头与摇头了。  拷问这种“犯人”并不算棘手,而且她生嫩得很,比起二十年来他遇到的亡命之徒而言好解决多了。只是满心的错愕与狂怒使他乱了章法,无法平心静气,随著答案的揭晓,他与她之间的关系霎时复杂得不可思议;并不是此时拷问个一清二楚就代表事情可以告终结了。  他们共同有了一个女儿!  就是这一点理由!该死的!这女人是怎么做到的?打他十七岁开荤之后,与他上过床的女人从没一个“有幸”孕育他的孩子,而这个与他素昧平生的小女人居然做到了?尤其重点是他们不曾上过床!  不,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刻,身为一个父亲,他总该弄清楚孩子是怎么来的吧?也许更坏的答案还等著他领受呢!够他气得中风提早老化都有可能。  “我们不曾上过床,对不对?”  他沉重的声音挟其幽深的眼色扫向她,古泉莲吟猛吞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地点头,漂亮的脸蛋涌上羞怯的潮红。虽然已是一个孩子的妈了,但她仍是一个处子,听他问这种话,想不羞怯都难。  东方磊没有分神注意她的怪异,一迳沉浸在自己思维之中撷取所有重点加以吸收。再问:  “那,你如何取得我的精子?我不曾上过精子银行。”  “我……”她又紧张了。  他压下叹气的欲望:  “没有人给你,对不对?”  “嗯。”  “那──”他双手撑住她沙发两边的扶手:“你怎么偷到我的种?为什么我不知道?”  古泉莲吟闭上眼,凝聚勇气颤道:  “麻……醉枪……我射了你一枪……”老天爷,她早知道做坏事会有报应的,但──怎么来得这么快呢?  他会恨她的,他一定会恨她,而她这辈子最怕承受的就是他的恨。可是,这个一身强悍深沉的男人,从不曾有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的记录,他是“死神”不是吗?与奸邪恶人周旋了大半辈子,所向无敌。而今,只要他想知道,她是怎么也瞒不了的。  偷偷觑著他无情的面孔,心中再度叹气;他不会手下留情的,她知道。在他而言,她只是个小偷,再没有其他的了。  东方磊正在回想六、七年前的记忆。印象中,他从未被射昏而不追究的,而那机会微乎其微,并且不曾发生在那些年。  “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不记得?”  “在……巴克酒店的后面暗巷中,我……”  她的叙述因他表情的恍然而住了口,心惊胆战地看他眼神由深思转愠怒,有许多次,古泉莲吟相信他正企图一把捏死她的!  “说下去!”他渐渐想起了某些事。  古泉莲吟战战兢兢地说起了当年的每一个细节,一双惶然的眼直盯著自己绞动的双手,知道东方磊会气炸,但在害怕中,她却又矛盾地松了一口气。这秘密埋在心中七年了,犹如一只沉重的包袱,以及累加而上的罪恶感,时时让她羞愧得喘不过气来。如今,她能一吐为快,让孩子的爹明白这一切,不管结局是好是坏,至少,她永远不必再担心下去了。  说完后,她依然不敢抬头,像被告等法官裁决一般,她的命运在此刻全操纵在他手上。  东方磊并没有预期中的火山爆发。可以说是因为活了近四十年,世面见多了,不会太容易发怒;也可以说是最大的怒气在得知小丹芙是他女儿时已发挥过了,再没更多的气了;也或者,是一种接近钦佩的心情取代怒意吧!  是的,钦佩!  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居然能在十八岁那年轻易制伏了他五分钟,还让他不知不觉?三十九年来前所未有,连那些危害世人的大奸大恶之徒都没她的高竿。五分钟!五分钟足够他东方磊死一百次了。  可是,接下来的问题可就不怎么令人舒服了。东方磊一手托起古泉莲吟几乎埋到脖子中的下巴来与他直视。眼神有些冷冽地低问:  “为什么要偷我的种?为什么是我?”如果她当真想孩子想疯了,大可与她的爱侣生一个,好过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不然,多的是精子银行可以供她选择,她何须大费周章偷他的种?他没有忘记她曾暗中跟踪他数个月的事实。  天哪!这样的拷问无止境吗?古泉莲吟虚弱地低叹著,最困难的是,她无法给他真实的答案。  她不禁天真地幻想著,如果她对他抛出一个媚眼,然后狐媚地说:因为我爱你──结局会不会是他感动不休地深吻她,一如电影中夸张的情节一般?但,不小心接触到他那双冷峻的利眼,所有的幻想立即化为泡沫消失不见,恐怕……有点技术上的困难。这么冷硬的男人,吓也吓死人了,很难幻想他热情洋溢的面孔。不过,有个地方很奇怪,她怎么会渐渐不太怕他了?  是因为秘密已托出,还是他像纸老虎?但他依然一样慑人呀!  “古泉小姐!回答我的问题。”东方磊几乎快要不能忍受这女人胆敢在他拷问时却魂游太虚。吼了一声,成功地看到她再度受惊如小媳妇。  “你……比较特别。”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给一个最糟的答案。  “特别?”  “是的……我要制造一个天才女儿,我要知道我的基因与‘死神’结合会有什么可能性!那是──我的研究,我生女儿的目的,也是我千方百计跟踪你的原因。”
老天,她还活著吗?  古泉莲吟抚不平自己剧烈的心跳与受惊过度的心神。  终于,他走了,但那一口气却怎么也松懈不下来。她想去床上躺著,睡眠有助心神安宁,可是她发抖的双腿始终凝聚不了足够的力气支撑她起身。  是的,她依然呆呆坐在沙发上,而他早已在十分钟前开门离去。  如果她不是女人,他早痛揍她一顿了吧?但他那眼光也表达得够彻底了;原来眼神是可以杀人的。  在她说完那些话之后,所得到的结果比她预料中更惨痛许多。将自己打成了冷血而自私的身份,却不见得可以得到她要的效果,反而扼杀了东方磊对她的任何好感,无妨的,一直以来她早知道他与她注定无缘,再糟也有限了。  可是,她要的结果是否能所愿得偿?她希望,在那番话之后,东方磊再也不会找她,恨她恨到今生今世永不相见的地步,那么,他们之间至少又可以各自过回自己平静的生活,而不必有交集。只要他肯当小丹芙是他不小心遗落的精子,没有生命、没有感情,那么,他也不会想当小丹芙的父亲了。  但……他狂怒烈恨的眼神,在在凌迟著她的良心与感情,不必动刀动枪,他用他的肢体语言表现得很彻底,那眼神至今仍让她打哆嗦。然后,他的甩门而去,似乎不代表事情的落幕,反而像另一段事件的起头。  无论如何,事情是到这步田地了,她宁愿往好的方面去想:他不会再回来找她了。但,心情为何是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杂乱的心绪被电铃声打断,古泉莲吟跳了起来,心惊得想是不是他又回头准备找她算帐了?  这么一呆怔一担心,让电话直响到快烧掉的地步。  “妈妈,有人找。”正要睡著的小丹芙被吵醒了,在二楼扶手处提醒著。  “娃娃乖,回房去睡。”已经十二点了,不知是谁会来,希望不是他……在心中祷告了十次,才战战兢兢地按了对讲机:“哪位?”  “被你抛弃在宴会中的可怜女子。”萤幕上显示出一名清秀的东方佳人。  “咏祯?”莲吟立即打开门,脸上表情很识时务地表现出愧疚感。  “哼哼!说吧!说一些让我可以原谅你抛弃一个初来美国,东西南北还分不大清楚的弱女子在那捞什子宴会的理由!如果我不是了解丹芙是真的走丢了,我还当你是故意把我丢给吉勃特那只苍蝇。”纪咏祯大刺刺地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陈述。美丽的大眼配在圆圆的娃娃脸上,看来像个会动的洋娃娃。  熟知台湾与大陆中国人的分别的,一看便知道纪咏祯来自台湾。亮丽、活泼,眼睛大、身材娇小,脸部表情灵活;她是古泉莲吟的远亲,是外婆的弟弟的孙女。简而言之,她们是远亲表姊妹,才会在咏祯决定来美国自助旅行时,由表舅公托外婆,外婆托母亲,然后远在英国的母亲又将任务托给了她,要她好生招待这个与她同年的表妹。  一个月来倒也混熟了。而美丽爽朗的咏祯很快地有了裙下拜臣,其中之一正是七年前被莲吟骗来制造麻醉枪又被试打一针的汤森·吉勃特。  “咏祯,是汤森送你回来的是吧?”她安排咏祯住隔壁父母的居处,联络方便又能互相照应,反正屋子空著也是空著。  “是的。”她打了个哈欠:“要不是得代传一个消息,我早回去睡了,明天才会来与你兴师问罪一番,让你良心受责于我这四小时来在会场拼命找你。”  “对不起,我真的有事才会忘了你们……对了,有什么事要转达我?”莲吟立即转了话题问她。  纪咏祯睨著古泉莲吟不甚有精神的面孔,决定今晚先放过她,让各自睡个好觉,一切待明天再清算了。实在是这个大她两个月的小表姊一脸的受惊吓貌,楚楚可怜得让人不忍进逼,否则依她的个性早盘问个一乾二净了,哪容她来转移话题!  “喏,你们学校的校长决定让你与汤森·吉勃特去日本出公差三个月,将在十天后起程。你明天得去办理出国手续了,至于详细情形,你们校长会告诉你。”  “去……日本?”古泉莲吟呆若木鸡地应著。  “不错啦,回你老爹的祖国看一看也无妨,而且还是公费的,不去白不去。最好是还能争取到五星级饭店的待遇,然后薪水加倍,最后吊一个英俊的‘阿娜答’回来──”  古泉莲吟瞄了咏祯一眼,真不愧是学商的,什么都往现实的利益面优先考量。  “回去睡觉吧,纪大小姐!”  “不必你赶,我也累了,知道大门在哪里!可是──明天我还会过来,煮中国菜给你吃。”眨了眨眼,纪咏祯潇洒地转身出门。  古泉莲吟当然不会以为这个向来不爱进厨房的小表妹,几时善心大发要过来当厨娘。纪姑娘“暗示”得很明白,今天没得到的答案,明天她非得到不可。  唉……今天的日子过得可真艰辛哪!  他……还会再来吗?  而她,希望他来抑或不来?  因为不能预设答案,所以她再度茫然且惊惶,为著心中那片理不清的混乱。           ※       ※         ※  三年前,接受K大的聘书,离开研究所,实因无法忍受同事们“关爱”的问候,索性重新去适应新的环境。幸好,她在人群中适应良好,与学生相处得不错。  始作俑者,还是自己。谁教当年她肚子大起来时,对外一致宣称是为了研究。不料恰巧正中他人下怀,当真要记录起胎儿的情况,打算研究天才可否由刻意制造而出;别说小丹芙受不了,她这个当初找这种烂藉口来堵众人嘴的娘都快疯了!  丹芙是她生来疼的,不是生来当小老鼠给人研究。  毅然决定放弃高薪与倍受尊荣的地位,她“入世”当起教师来了。重新加入人群,学习相处之道,三年来,从不曾后悔过,也对研究所的频频召唤不予理会。  出来教书,较没有机会做全神贯注的研究,也要时时去迁就环境与人事物,没得再好吃好睡地以研究为第一要务,其它一律放两边,天塌下来也一样。  所以,校长决定派她去日本三个月,她就得乖乖地打包行李,飞向日本而去。这种“殊荣”还是有人打点过的,老天,古泉莲吟真不敢相信这种足以累死她的劳动差事,却有人非常N次方的羡慕加嫉妒她哩!如果可以,她愿意免费奉送。  依照校长的“官方”说法,当然是捧场地说她与吉勃特是多么不可多得的优秀教师啦,又以无比年轻的岁数当上名教授,放眼校内无人能出其右等等的鬼话。因此才由校方决定派他们去日本当交换教师,并且参加日本科技协会的座谈,做技术交流。  喝!以她与汤森这种浅薄的资历,根本没有机会被派任放洋。古泉莲吟至少是懂这些资格问题的。直到冈田樱子昨天从日本打电话来她才知道,原来是那女人搞的鬼,她动用其父的力量向K大要求,非常明白地指定两位老师的名字。一切才有了定案。  那个冈田樱子呢,正是七年前还在特洛弗研究所混吃度日时,替她将受精卵植入子宫的“帮凶”;是个天才少女,如今是个妇科天才,兼任“冈田大学”的系主任,并且也是冈田集团的千金,身份吓人得很,只差没能呼风唤雨了。  坚持要他们前去的理由很简单,她大小姐说:  “我想念那个小受精卵,让我看看她的模样吧!记住,你们只是沾了小丹芙的光。”  这就是冈田樱子,一个口舌伶俐且说话老爱挖苦人的女子,连思念朋友都死不肯承认的人,却又大费周章地动用关系来联系友情;这一次的出公差就是拜她所赐了。  出远门是很累,但倘若这趟三个月的公差可以还她宁静的生活,那么,倒是值得去一趟了。  如果东方磊存心要与她“没完没了”,美国很大,却不足以躲他们。  去日本,也好。  去找回自己的平静,站立于和他不同的土地上,她的心会安定一些;既然注定没有交集,就不要再拖延折磨下去。  在接下来准备行囊的日子中,她怀著忐忑且悲观的心情去等待日本之行的到来。  “妈妈,日本是什么模样?”  小丹芙坐在床沿问著。她小手上正拿著一幅日本地图,歪著可爱的脸蛋,正在看著。  “日本嘛,是个很多岛组成的国家,妈咪也没去过。但,因为是爷爷的故乡,所以小丹芙也会觉得亲切的。”  “地震很多呢!站在日本土地上,会不会像是坐摇篮?”  古泉莲吟笑问:  “小丹芙从川崎教授那边学到了多少日本的事呢?”  由于小丹芙学习能力甚强,原本该列为天才儿童,跳级读书的,但古泉莲吟大力反对,硬是让女儿与其他学童一般读书与玩乐,而不要因特别的待遇,而扼杀了丹芙的童年。可是学校依然将小丹芙编入特殊班级,除了平常的课程外,另有大学教授来授课,在不给孩子压力的前提下,莲吟也无法反对些什么,只要丹芙不是过著她当年的生活便行了!学习群我相处、做人处事,比课业重要多了。而川崎教授则负责教资优班自然科学,当然难免会提及他祖国的风土民情。也许小丹芙知道的比她还多呢!  丹芙扳著手指头:  “他们的男人爱喝酒,所以解酒药是全世界最有效的,而他们的小孩都没有爹地──”  “咦?”莲吟惊讶得低呼了一声,手上的衣物停止了整理。  “不是未婚妈妈,而是他们的父亲都上班,全部的时间全用在那上头了,所以他们都是‘影子爸爸’。好玩是不?妈妈。”  “是的。”老天,她还不知道有这码子事呢!  由于古泉莲吟父亲从幼年就赴美定居,受西化教育,她倒也无从由他身上看出日本大男人的本色,加上奶奶是中国人,影响父亲甚多,也引发了父亲对中国的狂热更甚日本;从研究院退休后,他便致力于古文化中了,经年周游列国。目前与母亲在英国是为了一探“圆明园”的风貌。当年的八国联军大肆掠夺中国宝物,能盗的,全盗走了;不能盗走的,一律焚毁,最可惜的便是那座慈禧太后倾全部财力建造的圆明园。当时中国珍宝,大多流入英国的大英博物馆,其它散落另七国。每每父亲提起来时便痛心疾首,倒也看不出日本人的特性为何,看到了开阔的世界,便当世界为“地球村”,而不分国界了。对于那封闭且排外的大和民族,是有待她去亲眼探勘的。  小丹芙又说了:  “老师说,日本的妈妈都不能工作,要带小孩。而且每天出门要打扮得很好看。妈妈,我们去日本是不是校长要请你走路的关系?”  “不是。”她笑著亲女儿一下。  “那么,你去日本工作不会很奇怪吗?日本男人不爱娶会工作的女人。”  “如果日本男人真那么糟,你母亲我是没兴趣嫁的。”  小丹芙大人气地反驳:  “那可不行,将来我嫁人了,你怎么办?”  莲吟收好最后一个皮箱,捏女儿鼻子:  “在外人面前也这么多话就成了,装哑巴。”  “我不喜欢他们。”  由于天资聪颖,丹芙小时便被当成特别人物看,每个人都想看看“天才儿童”有多天才,虽是没有恶意地逗她,却对娃娃造成心灵伤害,以致于面对外人时,她乖巧得近似自闭,甚至还让人当哑巴看。私底下,与母亲谈话可就溜了,虽不见顽皮活泼,但思考层次是比其他儿童成熟有条理的。并且相当贴心。  “明天就要上飞机了,咱们去找咏祯表姨吃大餐好不好?”  “她会在吗?”  “乖,你过去看不就知道了。”莲吟牵女儿下楼,吩咐丹芙去隔壁找表妹,自己得打几通电话确定学校交接事宜是否已妥当。  正要坐下来,却听到女儿由玄关处扬声叫她:  “妈妈,有叔叔找你。”  是汤森吗?她戴上眼镜走过去:“请汤森叔叔进来坐。”  直到她对上一双墨绿且深沉的眸子后,才倒抽一口气,什么到口的话全梗在喉咙中,丧失功能了。  老天爷,他还没打算放弃是吗?  来者何人?自然除了东方磊不做他人想了!比较突兀的一点是,他向来冷硬不见一丝柔气的昂扬气势,卓然且刚强的颀长身躯上,在他手臂中挟著一只模型太空船玩具,一下子将他的雄壮威武破坏个一滴也不剩,显得有丝尴尬。不过,古泉莲吟可不敢笑,也笑不出来,圆圆的杏眼正呆滞地停在他脸上。  东方磊也仅仅扫了她一眼,然后柔化了表情,蹲下身去与小丹芙平视。  “你好。”东方磊有些笨拙地问候她。  “您也好,叔叔。”小丹芙漂亮的绿眼盯著太空船的包装直看。不掩好奇地问:“是‘阿波罗十三号’吗?”对于那部刚下档的电影她可是印象深刻极了。  “是的,送你,好吗?”  “妈妈?”小丹芙回头徵询著。  古泉莲吟可以感受到东方磊灼灼的视线正在威胁著她,害她原本要说“好”时,又被口水呛了一下,落个又咳又吸气的,连忙点头。  “谢谢叔叔。”丹芙收了起来,凑上前亲了东方磊一下,然后羞怯地抱著礼物奔回楼上的游戏间了,早忘了要出门找咏祯表姨的事。  两个身份暧昧的大人正各自陷入沉思中。  她看著他,惶恐地猜测他不善的来意。他看著已消失在楼上的小天使,为那甜蜜的亲吻失神,从没有一个女人的亲吻,会令他眷恋激动至此。而她,是他的骨肉……这个时刻,无论古泉莲吟做了什么,都在这一刻显得伟大无比──孕育了他的骨肉。  “呃……你……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古泉莲吟小声地打破窒人的沉默气息。  东方磊直起颀长的身躯,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彷佛直到此刻才有机会真正好好看她一般。  “我们必须谈一谈。”  “哦……请里边坐。”下意识地说完才觉得不对,老天,他不会是上回骂不够,又想来骂个过瘾的吧?否则他没有再次出现的理由呀!她又问:“你……来……是为了什么?”  “听说你要去日本?”眼见她没有转身邀他入内的打算,他轻易地将身子斜靠在门框内的柱子上。  “你怎么知道?”她低呼一声,一抹冷意由脚底冷窜到头顶。他怎么可以对她的事知道这么多?此刻,她才能稍稍观察出他不是会轻易放弃或是好打发的人,而她居然天真得以为他不会当小丹芙一回事。  东方磊注视著她的圆眼睛,兴味盎然地品味著。声音有些嘲弄地回应:  “我怎么会知道?你该不是以为我是那种吃亏认衰的人吧?”眼光渐渐转为冷峻:“从没有人,能在占了我便宜后还能逍遥过太平日的。没有人例外过,你自然不会首开先例。”  “你……”古泉吓得结巴起来。  “不介意我进去坐吧?”他边走边格开“障碍物”──古泉莲吟,然后,迳自登堂内室去了。  在没有她反对的余地下,这么“多礼”的问句实在是造作得很。古泉莲吟垂首丧气且万分戒备地跟了他进去。  他想要什么呢?由他主导的结局代表什么?他是“死神”不是吗?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来陪她耗?理应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呀!  “茶。”  那个大刺刺往沙发上坐下的“老爷”非常闲适地对她开口。彷佛这是他家,而她则是伺候他的女佣。  “东方先生──”  “你们家连一杯水也没有?”  “有的,但──”  “那就倒一杯来。”  直到捧上一杯冰水,古泉莲吟才回过神地明白他在“她的”家支配她。实在是可恶……好吧,这种小事撇开不谈,反正她迟早也会因待客之道而捧一杯水给他的。  “东方先生,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我的家人。”  “呃?”她一时无法意会地直瞪他。  他慢条斯理道:  “而,当今世上,唯一与我有相同血缘,称得上是我的家人的,只有丹芙了。”  “你怎么可以──从头到尾,你提供的也不过是你的精子,而天晓得近二三十年来你用了多少在其他女人身上,可见精液对你而言只是用完就丢的东西。你凭什么大剌剌地来向我要丹芙?我只不过拿了些你不需要的东西来加以利用而已!我受孕,我吐了十个月,我在产房疼个死去活来,从她一丁点儿大时小心地扶养到七岁。东方先生,你的行径足以媲美强盗了。一点道理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来向我要孩子?”  “但是你呢?你又如何?一个偷男人精子的女人?半斤八两吧,是不是?于法于理,开头都是你的错,任何情形下的对待,你都没有胜算。”  她怎么忘了他是个律师?古泉莲吟差点对天空发出哀鸣。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咬手指头。  东方磊迳自说著:  “得知你要去日本,在未明白实情前,我还当你企图躲我。也好,去日本也好。那边方便多了。”  “什么意思?”  “你会知道的。你没去过日本是吗?”他明知故问。  莲吟点头,不怎么相信他会不知道。  “你有亲密的男朋友吗?”  “没。”他的问题似乎问偏了。  “能让我知道研究丹芙的结果吗?”他的口气冷了起来。  这一点是他最无法原谅的。即使后来知道她十分爱小孩,但原先的动机,那种冷血且现实的心态,摧毁了每一次他对她升起的一丝丝好感。  “结果?”她结巴了起来。天知道她的受孕记录,早在怀胎七个月后就被她彻底放弃,而后来之所以会有那些报告,全是为了掩人耳目,否则她凭什么说动研究院提供她所有昂贵的器材使用?为了那七个月的受胎记录,至今仍深深感觉到对不起小丹芙。面对东方磊X光似的逼视,她只好抬出当初面对上司质询时一贯的说词:“没有结果,小丹芙与一般儿童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所以我便结束了研究。”  “那么是说,实验失败了?天才少女生不出另一个天才,而坏的基因必是来自父方了?”东方磊讥嘲地问著。含著一种冷怒的控诉,以及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弄。  “拜托你,别说了。”  这话题令她难堪,建立一个谎言,就必须说一百个谎来圆。最糟的是她为那个谎惴惴不安,随时有可能倒了立场,将自己逼到无立锥之地,到时不必东方磊来打击她,连她自己都变得里外不是人了。  “有什么是你愿意谈的?”他不经意地把玩著手上的玻璃杯。  “我什么都不要谈,你请回吧!我还有行李要整理,东方先生,如果你十分喜欢丹芙的话,待三个月后我回来,不介意你每周日陪她一天。”莲吟起身,有些急切得要往门口走去,表明送客的意图。  但来不及走动,东方磊动如捷豹似的在瞬间横挡住她的去向,可怕的是他的面孔依然从容、冷淡。  彷佛他们的谈话未曾中断在身体语言上过,他道:  “从来没有人能在我参与的事件中对我下定论。古泉小姐,你不以为先徵询我的意见才算是民主吗?毕竟这是个号称自由民主的国家。”  这个时候他又充分具备美国人的特质了!但骨子里仍是大日本男人的独断自负心态。墨绿的眸子狡猾得让人心惊。  古泉莲吟低低呻吟著:“别再演戏了,我不会给你孩子的,你休想从我手边夺走任何东西。你是个热烈护卫正义的人,是怎样的双重标准让你以为从我手边夺走我的孩子合乎你的身份呢?”对他身份的提醒,盼能引发出他一丁点良心……但有用吗?  这个女人很聪明,东方磊有些赞赏地想著。前次不甚愉快的会面,她只是一个普通而吓坏了的小女人,有胆去偷他的种,没胆承担他的怒气。那时,他对她的观感与认知,仅仅是个平庸且卑鄙的无知天才少女。  诚然,这个观感正在修正当中。也许在她身上能够挖到不少的惊叹号。那么,他今天前来的目的,一旦达成,也就不会如原先所想的那般乏味了。  “我不会让小丹芙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他深沉地说著,一双眼闪动著亮晃晃的预谋。但她看不出来。  莲吟欣喜得咀嚼他言语中所隐含的退让意味,一下子撤了太多防备,却不明白这样一来给了敌人轻易攻破的契机。  “你是说不会分开我与孩子了?”  “我不会让小丹芙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伤中。”他的语气更奇特。  “哦,你真是好人,我很欢迎你常来看丹芙,我不会阻止的。但,你知道,那必须等到我从日本回来,东方先生,我很高兴你──”  “我也很高兴咱们对这件事有了共识。”他伸出一只手指抵在她的双唇上,丝毫不以为这对陌生人而言,是过份亲昵的举止。“身为丹芙的父母,我们应当致力给她最完整的成长环境,你认为如何?”  “是的,我明白。”莲吟觉得一阵阵红晕袭来,让她本来清明的大脑渐渐变得混沌。只为了他有力的手指正与她的唇做亲密的接触。搞不好此时他说月亮是白天出来的,她也会忙不迭地点头。  东方磊笑了笑,手指轻轻地在她唇瓣上摩擦。  “最好的方法便是成立一个完整的家庭,让她成为婚生儿,而不要在她的人生中留下单亲的缺陷与遗憾。”  “是的……我一直致力要丹芙过得快乐,在所不惜。”她迷迷糊糊地应著。  “那么,在这种考虑下,我希望你是个听话的新娘,我们的婚姻只是为了孩子,希望你没有非分之想。”东方磊收回手,定定看了她许久,笑了一笑:“代我向丹芙说再见。我们明天见。”  直到东方磊走了莫约半小时之后,古泉莲吟才终于消化他的语意,尖叫了出来──           ※       ※         ※  时间还很多,多得够她从容地提著行李驱车前往机场,累了时还可以停车打个盹儿再上路。  古泉莲吟几近仓皇地将几大箱行李丢入后行李箱中,神色匆匆地不停看手表,不安地绕车子打转,等著她那必须打扮一辈子才肯出来见人的表妹。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准备参加总统国宴,而她今天的身分也不过是个临时司机而已。  徼天之幸!终于,在太阳未下山之前,纪大小姐终于款款生姿地出现了,成功地让心仪她的吉勃特口水流了满地。  “你逃亡啊,莲吟?拜访你想像成自己正在渡假,OK?”纪咏祯亲了丹芙一下,笑弄她的苍白面孔,不能理解这个天才表姊近些日子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尤以今日为最。  “走吧,早点去机场准备。”莲吟牵著丹芙上车。  “从来就只有听说过飞机误点,就没听过会早飞的,小表姊,请放轻松点。”  汤森笑著附和:  “是啊,预算车程两个小时好了,到机场至少还要等个三小时才能登机。”  “走吧!反正是准备好了,早点出发我比较安心。”莲吟匆匆抱女儿坐上车。一刻不松地耳听八方、眼观四面,生怕突然跳出个什么来吓死她。  纪咏祯发动汽车,斜斜从后视镜看著莲吟:  “为什么每次那位‘叔叔’出现过后,你都这么的歇斯底里呢?”  “什么?你……你说什么?”她差点跳起来Kiss车顶。心惊胆跳地瞪视咏祯别有用意的问话。她……她知道了些什么?  小丹芙高举著她心爱的太空梭模型:  “绿眼睛叔叔嘛,妈妈,你忘了吗?送我‘阿波罗十三号’的叔叔,眼睛与我相同的那一个啊。”  哦,是这个小泄密者。真是百密一疏啊!古泉莲吟不愿正视任何一双眼,撇了撇嘴,瞪向窗外。  纪咏祯自顾自道:  “当然,你又准备对我实行‘蒙混计’。在孔明大师的三十六计中,应当归为第二十计的‘混水摸鱼’,还是……”  “对不起,我对三十六计没有研究。”  “这会儿我肯定你是在使用‘转移注意力’之计。表姊,把话憋在肚子中久了会不会生出小腹?”  小丹芙很有概念地代为回答:  “阿姨,暴饮暴食才会生出小腹,然后变得很胖;不然就是怀有小娃娃才会。我们老师有教哦。”  莲吟低头闷笑。心情因车子已驶动而渐渐平静与放心。他──终究没有出现。  她是该为此而松一口气,或是叹一口气?  难道,他的求婚只是一种捉弄吗?可是,他不是那种会无聊到去捉弄的人啊!何况一直以来他就巴不得掐死她;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她早一命呜呼了。  “小表姊……”  “纪小姐,古泉看来累了,何不来聊聊咱们的事呢?”汤森百般殷勤地涎笑问著心目中的东方佳人,努力要争取到佳人的注意力。  也实在是因为一直往后座说话真的很危险,又在有外人的情形下,不宜问更深入的问题,再一次,纪咏祯又撤退了,放古泉莲吟自己去做白日梦。一个被称为天才的女人却老是神魂恍惚,真不知道所谓天才的评定标准在哪里,看来一个比一个更“口木”。害她来美国之前,对这个天才表姊崇拜又敬畏个半死,唉……  少了咏祯的逼问,莲吟放心地去思考困扰她的问题。人与人之间的学问当真是世上最难理解的一门课程,它没有绝对遵循的方式,也没有一定的行为指标,尤其像东方磊这样的男人,更是一种异类。在她专研的知识领域中,怎么样也拼凑不出他那种性格来了解,甚至连她与他共有的小丹芙,在性格上都承袭了百分之百的她;他那样的人,全世界大概没有第二个了。或者,那般的人,是专生来活跃于黑社会的舞台,与她没有相同的频率,而各自生活著。  如果她曾偷偷想过,东方磊会因为丹芙而渐渐对她有所好感,近几次的见面也不过是加速地嘲笑她只是在痴人作痴梦,也让她认知到现实世界绝对不会有那般一帆风顺的事。她怎么能依然若有所盼下去?  昨日,他向她要求结婚──不是“求”婚。因为他不曾追过她,也不会追求她。如果是真心要娶她,也只不过是为了给小丹芙完整的家庭,而她就像是小丹芙手上抱著的,已脏破不堪的玩具──想丢,又怕小丹芙会哭泣不依;不丢,看了又碍眼,只好勉为其难地连她一同接受了。绝绝对对不是因为他喜欢她,他甚至连妻子都不需要的;但他的女儿需要母亲。如此而已!  如果东方磊昨日的要求只是玩笑;那,代表往后她将不得安宁了,他将会以他的方式来进行报复,直到他“玩”够了为止。她犯的错误是他心头永远的恶瘤,割不掉,时时提醒他曾有的被设计。他得追讨一些来扯平。  他……是怎么想的呢?  东方磊实在是个高明的人哪!每一次的出现都有法子搅弄得她寝食难安,辗转反侧、一再一再地忧虑不休。如果这是他的目的,那么一年后他便可以收养到一个孤儿,小丹芙;而小丹芙的母亲则因惊吓过度而疯狂致死。  他到底准备怎么做呢?如果对立为敌,无疑是一个巨人对著一个侏儒──他连扳扳小指都不必,搞不好打个哈欠她就消失在宇宙中了。  而爱情,是很难在现实的土壤中开花结果的。  此去日本,会是一个句点,或是另一个序幕?
原以为不安的心会因已到机场而平缓宁静。  但,为什么心中那股不祥却又扩张了数倍?还是她已经有了神经质的倾向,天天疑神疑鬼,幻想著有人要加害于她?古泉莲吟四下张望著,广大的机场人声鼎沸,各色人种充斥其中。  汤森把握仅有的时光将咏祯缠到一旁去倾诉爱语。  小丹芙坐在椅子上玩著她的新玩具。  看来也只有古泉莲吟是满身焦躁了。  在未离开美国的土地前,她无法放下不安,总预感著有什么事会发生。  所以扩音器传来可以开始登机时,她第一个拉起女儿去排队,连招呼那个正在求爱的汤森也不曾。她没有回头的勇气。  “妈妈──”小丹芙拉著她的手叫著。  古泉莲吟正忙著将机票拿给空姐,心不在焉道:  “乖乖,等上飞机坐好后再谈。OK?”  小丹芙只好抱著玩具,对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东方磊直笑著。是那个绿眼叔叔呢!等会一定要记得告诉妈妈。  “走了,丹芙。”古泉莲吟拉著女儿的手随著长列的人潮往机内移动。  校方居然舍得替他们订头等舱,实在是奇怪,但想了一想,若这是樱子的美意,倒也属见怪不怪了。她向来是这样的人。  “妈妈。”丹芙坐在靠窗的座位,还没系好安全带,跪坐著小身子往四周左顾右盼,一边唤著母亲。  “别担心,汤森叔叔一定会赶在起飞前上来的。”她以一种解脱的口气说著。上了飞机而没发生任何事,代表她这一阶段的担心可以放下了。他总不会神出鬼没地乍然出现在机上,或者是一同去日本相见吧?他应该没有那么多闲时间的,除非他准备由“死神”的岗位退休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在壮年时期退休。所以她可以高枕无忧了……但,这样的想法为何无法令她雀跃呢?  “叔叔!”小丹芙开心地叫著。  她的身边坐上了个人,莲吟记得汤森的位置并没有与她划在一起。没理由怕生的小丹芙会热情得去对陌生人叫叔叔;没有多想,莲吟霍然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  迎上的是一双了然且淡讽的绿眼,那样深晦的墨绿色,却闪动著清澈的光芒,甚至能从他的眼瞳中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  “你!”她低呼。  “我怎么会错过这次旅途呢?再也不了,尤其是这么一趟‘人生旅途’。”他别有深意的用词足以令古泉莲吟跳个三丈高。  在好不容易放下心,以为一切将不再有改变时,东方磊的乍然出现,无疑会吓得她花容失色;如果她因而被吓死,倒也可以列为东方磊为夺丹芙的阴谋之一。  “你为什么会上来?”  “买了机票便能上来,不是吗?”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恰巧’与我同一班机?”莲吟口气相当不善,甚至防备地侧身挡住他的视线,彷佛只要他多看一眼小丹芙,她就会失去女儿一般。这种想法使她一时忘了要怕他。  东方磊一只手指扶起她已经很高昂的下巴,轻轻地提醒她:“你没忘记我的话吧?”  她的心跳了好几拍,任何想法都往他的“求婚”词那边去想,可是她仍故作不知地反问:  “你说过的话很多,我记忆再好也无法一一记全。”  “很好。”他的眼神明白地揭穿她的装蒜,也为她的不高明而冷笑:“我不介意再说一次,我们一到日本就结婚。”  “你没这么说过!”她这次真的跳起来了。  在惹来多方侧目以及空姐伴之而来的“叮咛”,她脸色红窘地坐了回去。即使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是跳机逃亡,但因为飞机已渐渐滑行,即将起飞,她也只能呆呆地看著东方磊替她系上安全带,犹如他正在对她拷下手铐一般……混沌地起了悲惨的预感──  逃不掉了,再也逃不掉了……他正在绑住她的未来……  事情怎么会脱离控制之内呢?她一不杀人,二不放火,更别说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了,但她为什么会成为“死神”的对手?既然死神的出现是为了维护正义,那她不就理所当然代表邪恶了?  他通知她要结婚。冰冷而公事化的,他要成为她丈夫!  这样攸关一辈子的大事,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去处理?她不明白。但至少她知道,她不要一场冰冷的婚姻。  当初怀丹芙,就肯定了孑然一身的路要自己走,埋著她初芽深藏的爱苗,谈一场独角恋爱,不伤人也不伤己,而今,孩子的父亲──她的白马王子要介入她的世界来娶她了。破坏她的天地一切,要分享她梦幻的内心,与她共渡一生一世;但──不是为了爱。他甚至是厌恶她的一切。只为了丹芙。  想来他是够迂腐了,当今世上,单亲家庭早已不与问题儿童划上等号了!多的是面和心不和的夫妻造就了孩子心理发展失衡,还自以为维持基本的家庭成员就是对孩子最好。  为丹芙好,就非要结婚不可吗?古泉莲吟发现自己不能理解东方磊的心态,要不是她本身的思想有问题,就必然是那位东方先生冬烘得不可理喻。  直到飞机穿破云层,机身平稳不再晃动后,莲吟才低声地想与他讲道理。  “东方先生,我不知道你去日本有什么事,但是,我是有工作的人,没有空闲与你玩一些把戏──当然也不会有结婚那回事。”  “即使是你手中的实验结果都不见得次次如你所意,你又凭什么认为在‘人’的世界中,你可以掌控一切呢?”他的口气再度充满讥嘲。  “如果我们结婚只会使一切更糟,请你别用古老的东方人思想来认定目前的情况,丹芙不见得需要父亲──”  “是的,但是如果我有父亲不是更好吗?”一直待在一边的丹芙加入了谈话,显然对他们的话题有兴致得很。  然后东方磊与古泉莲吟互看一眼,同时表示此段谈话应列为“儿童(丹芙)不宜”来处理。  于是莲吟转身对女儿笑著,一手不怀好意地捞起了耳机。“乖,戴上耳机,注意看萤幕上的‘睡美人’卡通。妈妈与叔叔要谈大人的事。”  “但妈妈,我真的不介意有个爹地──”耳机塞上双耳,代表小孩子失去发言权,只得乖乖地看卡通。  东方磊疼爱地看著女儿──他的女儿。渐渐有些明了这个怕生而又少言的小女生,思想上是比同年纪小孩成熟许多、灵敏许多的。这是有个天才母亲的好处吗?也许她的“试验”不算失败。  “不会有婚姻。东方先生,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莲吟的语气含著几分恳求,希望他放过她。  “你以为你还能掌控一切吗?”他倾近她,以一种亲昵的姿态握住她一缕秀发,缓缓拉近她,直到两人鼻息吹拂到对方脸上:“从你偷了我的种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你与我这一辈子是非得要纠缠不清了。而且,我东方磊决意涉入的事件,断然没有打退堂鼓的打算。”  “但……但……”莲吟结结巴巴地低声呐言,打结的脑袋早因他的倾近而罢工。  他们太接近了,接近到她可以因他身上散发的强烈气息而昏倒;情急之时,她先前贴上他胸膛的手是为了防止他更加接近,但此刻,却陷入另一种亲密的肢体语言中。老天,她的手心甚至能感受到他衬衫下温热坚硬的肌理纹路,以及无坚可摧的力量蕴含其中!太……太亲密了,她……是真的“碰”到东方磊了吗?那个在她梦中呼唤过千百万次的王子?……不,不是的,在现实中,他绝对称不上一个王子,他当死神已经很久了,永远不会是温柔的王子。但,那一双绿眸为何会闪动著和煦的波光来让她沉沦失神呢?  “嫁给我不是太糟的事吧?”  那个低沉的嗓音似掺了迷魂药。  “嗯……”她只能呆呆回应。  “事实上我也不会太老,是不是?”  “是……”  “那么你有什么理由不嫁我呢?是不是?”  “是……”她彻底地被他的绿眸催眠,只能依著他所设的陷阱掉。  虽然有点胜之不武,但到底是达到目的了,东方磊撇开心中的愧疚感,迳自浅尝起胜利的美酒。笑得邪邪的,在她依然未曾回神的迷糊面孔上,首次发现这女子十分美丽。忍不住细细端详了起来──  弯弯的新月眉、中国式的杏眼、娇俏的鼻、菱形而呈粉红色泽的小嘴。曾经略圆的小脸,如今已是个圆满的瓜子脸。娴雅中透著纯良的气息,白皙的肌肤泛著粉红的泽光──她“居然”这么的美!而且,以一个生了小孩的女子而言,她的“纯真”气息当然是非常不协调的突兀了。  突来的一股激越,让他做出了连自己也会讶异的举动;他,吻了她──  哦!老天!  莲吟的回过神,是在他的唇覆上来时,她可以说是花容失色了,连同所有的低呼,全融入他的气息中,而她再度沉沦了。  他……吻了她,正在吻她!这个吻将好不容易清醒的她又陷入另一种光怪陆离的情境中……  如果七年前的偷吻不能称之为吻,那么,眼前这一个就绝对可以叫做“初吻”了。  他的唇很软,却又同时有足够的坚硬,猛烈地擒住她本欲抗拒的唇瓣,仔仔细细地占领住她无力自保的城池,然后霸道且意气昂扬地巡视他的领地,没放过一分一毫尝去她芳唇的所有滋味,烙印下他专属的痕迹……  她无力抗拒,节节败退,兵败如山倒是如此明显。东方磊自是得以更加为所欲为,但,勃发的情潮仍能在理智的示警中渐渐收敛。这是飞机上,有一大堆人共处的地方,小小一个浅吻也足以超过他向来自制的尺度了,更别说这个吻并不为他所预定……该死!  结束得如此快速,推开得如此突然,莲吟头昏脑胀地看著已距她面孔很远的他,两个人的气息都在急喘中,为这不该来的一吻而无言以对。  他凝视她一会,倏然转开脸别向他那方的窗口。  莲吟低垂下头,被一股苦涩进占心头。悲惨地回忆著梦中被白马王子温柔亲吻的画面,毕竟,那只是一场可笑的少女梦幻而已。事实上,他掠夺,夹著互相遽动的两颗心,在没有情爱之下,依然能够有这样的亲密。仓卒的发生,狼狈的收场,她被过程中的狂猛撼到了心,以为不该是天地为之变色的情况,应是如初升煦阳的温暖和平……  而最伤人的是他的表情,彷如碰了她是件多么令人不愉快的事似的,让她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开始自怨自艾了起来。早知道他是万万不会觉得她好的,为什么还要结婚?咦,等等!结婚?她答应了吗?  “东方先生──”她倏然抬头,急欲否决掉先前迷迷糊糊许下的允诺。  “住嘴。”他凌厉地瞪她一眼,又回到他自己杂乱的思绪中。  古泉莲吟连吞了好几口口水,才将梗在喉咙的话给吞了下去。面对一个正在生气的人,识时务的人都会安静以求自保,但老天,他究竟在火大个什么劲呀?又不是她强吻他,是他自己“侵犯”她耶!她才是有资格生气的人吧?他老兄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终于明白自己也是可以生气的,她也气呼呼地别开脸,看向女儿这一边,不料却看到女儿好奇且有些了然的眼瞳。  尴尬与羞赧的红潮泛上她白嫩的粉颊,她居然忘了有女儿在一旁当观众,真是羞死人了──           ※       ※         ※  面对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原本理应欣喜若狂才对,但莲吟实在是没有多大的精力去表现得兴高采烈,能抬起唇角微笑就阿弥陀佛了。  冈田樱子的长相是很典型的日本美女,浓眉、单眼皮、小嘴、粉白的脸,加上日本妇女善于修饰自己的外貌,全身上下可真是找不到值得批评的地方,完美得随时都可以给天皇召见而不会失礼;连一根头发都不会造反,安分得梳理完好。加上出身巨富之家,更自有大家闺秀的气质风范,唯一会招人批评的是她的直性子与偶尔的冷嘲热讽;对讲究虚伪与礼貌的日本社会而言,那是很离经叛道的事,偏偏冈田樱子就是不愿完全屈就日本社会当一个凡事只会躬身应声“嗨”的日本小女人。所以在家族间她是一个顽强的异类,令人又爱又恨。  当然她是不会去做接机那种无聊事的,派人送古泉一行人去饭店休息后,把一切的接风洗尘宴安排在隔日,免得让来客太累。  算定了今日莲吟理应一脸的神清气爽,没想到却看到了一双熊猫眼。冈田不满地叉腰说了:  “要不是有吉勃特与小丹芙的好精神来佐证我待客十分周到,我还以为你被我错待了呢!古泉,你很不给我面子哦。”  古泉莲吟只能无力地笑著,没有回答,倒是眼尖得看到冈田身边西装革履的高瘦英俊男子正在对冈田皱眉,看来是有话要说了,果然:  “樱子,请注意礼貌,女孩子不宜动作粗鲁。”  “矶晃司,你可以走了,我今天不须要司机。”原本就脾气不甚好的樱子怒眼瞪那名男子。  那名男子没有狂怒,只是在不赞同的眼色中,添了一抹包容,定定看了她一眼,才道:  “我在楼下等你。”  “我自己知道回家的路!”她叫。  那名男子没理会她,迳自出门去了。  “混蛋!大笨蛋!”冈田樱子甩上门,忿忿地叫著。回过头时猛然看到三双非常好奇的眼,同时闪著暧昧的问号。“你们看什么?小丹芙,来,姨姨抱。”  “阿姨讨厌那位叔叔吗?”丹芙问著。  “见鬼了!莲吟,你对这个小天才做了什么?”  古泉莲吟坐在她身边:  “樱子,他是谁?”根本不理会她的“转移注意力”之计。  向来插不上话的汤森也开口了:  “虽然你有权保有你的隐私,但,说来听听不介意吧?”  “他不是谁,只是我的备选丈夫之一,并且是其中最惹我讨厌的男人。”冈田樱子冷笑道:“要知道,娶了我就如同得到一座金山,冈田机构可不是间小公司,谁敢不对我好?谁敢不爱我?”  “哇!那么那个日本男人不就稳遭淘汰了?又不会迎逢你,也不会说好话,又爱管你,真是不会做人呀!”吉勃特嘻嘻哈哈地说著,惹来冈田樱子的白眼。  “别再谈那个人了。莲吟,你有心事吗?”  “有呀,一大堆。”她没精神地回应。自从东方磊来到她生活中,她少有不失眠的时候,但这种事,又难以对他人启齿。在没有定论之前,多了一个人知道,只会多一分麻烦而已,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吉勃特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恋爱中的女人向来都很怪异。”即使昨天没有坐在古泉身边看到实况转播的好戏,但那个帅男子对她的热吻可是昨天头等舱的特别新闻,想不知道都很难。  “恋爱?”冈田樱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莲吟:“有哪一种恋爱会这么狼狈的?”  “拜托,我们不是要去吃午饭了吗?下午一点还得去学校报到,参加座谈。能不能暂时将私事撇下?”莲吟开始求饶。她紧张的心情已没有空间去容纳更多的疲劳轰炸了。  冈田樱子与汤森互看一眼,从彼此了然的眼光中明确地知道,他们的老朋友此刻的情况一如七年前执意人工受精的模样;也许,两件事是有关联的。  心下有了七八分的谱,倒也不必急著逼问出什么结果。时间,会带来答案。  于是便顺著古泉莲吟的要求,一同吃饭去了。  因为电梯的人太多,冈田樱子与汤森先让莲吟母子与人潮一同下去,说好在大门处会合的。但,等汤森与樱子下去后,在找不到人许久,才蓦然明白,莲吟母子失踪了!在这绝不可能发生意外的情况下,失踪了。           ※       ※         ※  古泉母女会平空消失到哪里去呢?  在同一间饭店的十二楼,东方磊正逗著他的女儿玩,小丹芙已完全对他失去了戒心,亲热得很。  反而是莲吟比较有“被绑架”的自觉,堆起了一脸戒慎的表情,瞪著东方磊的脸,不受欢迎的回忆偏也要涌上来凑一脚,不让她忘了昨天那一吻……他的唇形是五官中最优雅柔软的……老天,她想到哪儿去了?  “你……你想要怎么样?我随时可以求救的!”她无法再忍受他对她视而不见的态度,好歹她是他绑架来的人吧!若没有用意,又何须绑她上十二楼?  东方磊没有看她,只是对小丹芙笑著:  “丹芙愿意让叔叔来当你的父亲吗?”  小丹芙歪著头想著:  “我是愿意,但我不认为妈妈会让你当她的丈夫。”  “小东西,你不觉得那是两回事吗?”东方磊笑得亲切,投向古泉莲吟的眼光却异常的冷淡。  在那样的眼光下,莲吟心虚别了开去,他真不愧是一辈子都与奸恶之徒周旋的人,轻易得可以戳中人心最不能理直气壮的那一环,存心让人充满罪恶感──她偷了他的种。这件事足以用来威胁她一辈子,他做再多错事,都得怪自己是开头做错事的那一个,这也使得他的立场永远可以光明正大,但是……他怎么忍心?即使没有任何情爱掺杂其中,但……她既不奸,也不恶,只是一个单纯向往一个人恋爱的傻子,更是他孩子的母亲;除了这些,她哪一点值得“死神”先生动用他各种手段来对付她?还是……他当真恨她有那么深,一辈子都不准备原谅她的过失?那么,他为什么要吻她?如果当丹芙的父亲与当她的丈夫是两回事的话,那是否代表他与她之间只可能是有名无实?  小丹芙走过来拉了拉她裙子:  “妈妈,你要与叔叔结婚是吗?”  她可不以为这件事有她否定的余地,古泉莲吟在心中长叹口气。是“他”决定要结婚,不是“他们”共同达成协议;这样独断且基础薄弱的婚姻,若想要期待什么远景就有点痴人说梦了,而至今她仍不明白他坚持的理由,明明他也是不要家庭的人呀!  面对女儿天真认真的问题,她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妈妈?”丹芙又问了一次,眼神中浮起了希冀的渴望。  “丹芙要一个爹地吗?”  “如果能够有,当然是最好的了。叔叔有与我相同的眼睛哦!”她那一双墨绿的纯真眼眸正闪动星辉。  “是呀!”莲吟应和著,游移的眼对上另一双相同墨绿,却是深沉若海的眸子,夹著一丝丝无可奈何的认命:“既然无论如何都得结婚,就给你一个有相同眼眸的爹地吧!”  这世界的共同定律是少数服从多数,既然三人之中有两人认为此法可行,她还有什么话说呢?  只是呵,没料到啊,她这一生中未曾预设婚姻的存在,居然也走到那条路中,而且还是与他──那个镌镂在她心中多年的梦中恋人。  这么奇特的情况下成就一桩婚姻,无论由什么角度去看,都没有乐观的远景。  她是个科学家,“实事求是”是她向来谨遵的格言与人生观。向来不会感情用事的人,是否比较能接受这种权宜婚姻,而不必失落于没有爱情来做婚姻的前提?  很难,很难!  全天下有哪一个女人能在没有爱的情况下与枕边陌生人厮守一生?若有,就不会有“偷情”这词儿产生了。  由单亲家庭晋升为“正常”家庭,在生活本身,早是一种彻头彻尾的颠覆了,又哪能期待一如往昔地正常过日子呢?  要结婚了……由他一手包办的婚姻。  能怨谁呢?她甚至连他都不能产生怨恨,谁教她才是始作俑者,作茧自缚也只能算是罪有应得;是她把他拖进这一串关联中,他也算是受害者吧!  真的,天可证!在当年十八岁单纯的心思中,绝对没有想过往后会牵扯出这些无法根除的麻烦,她只是要一个孩子来爱罢了……如果,后续发展是可以预料的,她还敢再做一次吗?  扪心自问,只有苦笑一声。她还是会!不过可能会在生完孩子后立即请调外太空,永不回来。  东方磊眯起了眼,并不十分乐意看到那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小女人陷入茫然迷途的失神中;尤其是那抹令人不悦的认命表情。  她总有一天会知道,他这么做,是对三人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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