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小说《嫁给死太监一个死太监》全文加番外。百度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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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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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101章 复仇计划
  陈慧没能劝服蒋碧涵把紫玉赶出去, 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让小六他们平常没事的时候盯着紫玉些。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只秃鹫,就等着紫玉露出什么破绽来好把她解决了,她不太喜欢这种角色, 但又没办法, 只能忍着继续这么做了。
  气温一天天地低了下来,冬天真的到了, 而李有得最近也是忙得很, 即便回来也不过在李府待上几个时辰,顶多就睡一晚。陈慧尽量在他回来的时间都去他那儿刷存在感,但看他那些疲惫的模样, 她也不太乐意闹得太厉害,偶尔亲一下也就够了。
  与羲族的谈判已经告一段落, 陈慧听李有得说, 从边疆传来的奏报里说,剑北还是作为一个开放城市,与羲族交易些民生用品, 以帮助他们度过这难熬的冬天。在谈判结束之后, 郎遇便会带着一些人回来,顺便押送剑北那个引发战争的贪婪县令回来。陈慧侧面问了下留守剑北的是哪些人,便知道了像戚盛文和他的同伴那些从京城去的人还会再回来。
  这场跟羲族的战争算是打得快的, 皇帝也很高兴, 等郎遇回到京城, 便又是论功行赏了一番。李有得这个监军自然也得了赏赐, 一时间朝堂上下其乐融融,好像文官和宦官之间的仇怨也一并消散了似的。
  京城的冬天比男方更早一些到,也更冷些。这一日李有得又是一大早便去了皇宫,陈慧怕冷又犯懒,便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直到被窝里都凉了才不得已穿衣起床,吃过早午饭便打算出去溜达一圈。
  昨日,李有得突然捧出一大叠他名下的铺子,说自己忙要她帮忙时常去看看。这对陈慧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惊喜,当时她就不顾阿大阿二小笤的在场,扑上去给了李有得一个大大的吻。她倒是不太喜欢管铺子,可李有得的这种举动,是对她信任提升的一种体现啊。而这段时日,她跟李有得相处的时间虽然还算不上太长,可她觉得气氛每一次都挺好,她似乎该盘算着往下再走走了。既然李有得不会主动迈步,那就她来,反正她脸皮厚。
  陈慧窝在马车里正开心着,突然听到外头驾车的小六惊呼:“姑娘,下雪了!”
  “雪?”
  陈慧激动地掀开马车帘子,一片银白的雪花便飘飘扬扬地落在了她鼻尖上,很快融化。她仰头向上看去,一片片细小的雪随着微风轻轻摇晃着落地,在地上不过片刻,便被经过的行人踩得消失了踪影。
  “好漂亮!”陈慧道。
  小笤看着窗外,低低地说:“不知今年又会冻死多少人……”
  陈慧一愣,收回了视线,端端正正坐了回去。她来自物资丰富的现代,雪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种可爱的天文现象,意味着好看,好玩。可在这个时代,下雪可是会冻死人的。
  她感觉自己那兴奋的神情瞬间消失,又最后朝外面看了一眼,默默收回视线。
  ——等等!
  陈慧忙又朝外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的背影正穿过一条小巷,踉踉跄跄向小巷深处走去。而那女子也不是孤身一人,有个男人似乎是在护着她,二人走得有些匆忙。
  陈慧本不会太在意这种事,可就是刚刚那一瞥,让她看到了那个女人的侧脸——赫然是郑蓉蓉!
  自从跟李有得的事曝光之后,陈慧与舒宁郡主和郑蓉蓉之间便再没有了来往,有时候回想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陈慧也会有些怀念,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只是,这么冷的天,又下了雪,郑蓉蓉不好好在家里待着,怎么跟个男人乱跑?等一下,她该不会是被绑架了吧?
  陈慧乘坐的马车一直在往前开着,不过因为下了雪,速度稍稍有些慢了下来,但那小巷依然很快就从陈慧的视线中消失了。
  陈慧只觉得那场景十分不对劲,当即道:“小六,停车!”
  小六蓦地停下车子,而陈慧已经拉开车门跳下了地,快步向那小巷子跑去。
  “陈姑娘,你要去哪儿?”小六吓了一跳,忙追了过去。
  小笤也没料到陈慧会那么突然地下车,愣了愣后也飞快下车,紧随而去。
  好在离开的距离并不远,陈慧不一会儿便看到了那条小巷,那一男一女就在前方十来米远的地方。
  听到后头小六追来了,陈慧稍稍放心,加快脚步跟过去,便追便喊道:“郑蓉蓉!”
  她这一声稍微压了压,足以让前方的人听到,但也不至于太大声。她想,若郑蓉蓉是被人绑架劫持了,那么她这一声喊,也能让那男人受惊,在知道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把人绑走的情况下,可以半途而废就那么放弃逃了。
  前方那男女听到陈慧的喊声双双一惊,女子转过头来,确实是陈慧几个月没有见过的郑蓉蓉。而等看清楚那男人的模样时,陈慧着实有些惊讶,这不是那个姓魏的书生吗?跟戚盛文一伙的那个。他怎么还转行做起了劫匪生意?
  陈慧喊了一声后并没有停下脚步,而那对男女在反应过来后居然掉头就跑。只不过地上因为落雪而有些滑,郑蓉蓉没跑几步便摔倒了,那魏书生忙回过头来要帮她,可郑蓉蓉这一下来得有些重,他没能把人扶起来,这么一耽搁,陈慧几人便追了上来。
  “小六,抓住他!”陈慧立即指挥小六把魏书生抓住。
  小六唉了一声,立即上去反剪魏书生的双手。小六岁数是不大,但他干力气活也久了,魏书生一个读书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努力想挣扎一下不但没能成功,反倒把自己给摔了!
  “快、快放开他!”郑蓉蓉忙喊道。
  只是小六是听命于陈慧的,郑蓉蓉说的话他并不当回事,郑蓉蓉只能转向陈慧,恳求道:“慧娘,你快放开他。”
  陈慧方才的一系列动作和命令不过是处于直觉,这会儿听郑蓉蓉替魏书生求情,倒有些奇怪了。
  “不是他绑架了你?”陈慧惊讶道。
  郑蓉蓉忙摇头:“不是……是,是我自己跟他走的!”
  陈慧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你是说,你们在私奔?”
  这件事对陈慧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舒宁郡主和郑蓉蓉之间,如果非要有一人私奔,她感觉舒宁郡主更又可能,怎么会是郑蓉蓉呢?从前郑蓉蓉一向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很注意自己的仪态,很看重规矩,怎么可能做出同人私奔这种事?
  听到陈慧的问话,郑蓉蓉一脸难堪地垂下了视线,并不说话。
  她这种反应就等于是默认了,陈慧实在惊讶。那么,她该怎么办?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成全这对苦命鸳鸯,还是把郑蓉蓉送回家去?
  陈慧是认为真爱能战胜一切的,比如她和李有得,连他没有那玩意儿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她都可以克服,不过是因为“喜欢”二字么?而郑蓉蓉一个大家闺秀能做出私奔这种事,想来也是爱惨了魏书生吧?可这时代又不同于现代,私奔可没有什么好下场,魏书生看着手无缚鸡之力,二人逃走后,能生存下来么?等将来吃了苦,郑蓉蓉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说不定就后悔了,可那时候就晚了啊。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陈慧总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郑蓉蓉跟谁私奔不好,怎么偏就跟这个姓魏的?他是戚盛文是一伙的,心眼怕是不少,前段日子还跟黄仁厚搞到一块去了……
  陈慧道:“郑姑娘,先别忙着走,那边有间客栈,我们去谈谈。”
  郑蓉蓉蓦地抬头望着陈慧,起先的慌乱过去后,她稍稍镇定了些,抿唇道:“陈姑娘,我想你应当能与我感同身受。只请你忘了你今日看到的一切,放了我们吧。”
  “等我们谈过再说不迟。”陈慧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郑蓉蓉见陈慧态度坚决,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她,又见她并非想着直接把他们二人送回郑家去,想了想便同意了。
  “你先让下人放开他。”郑蓉蓉道。
  陈慧道:“等去了客栈再说吧,我怕他跑了。”
  陈慧瞥了那魏书生一眼,他见挣脱不开小六的牵制也就不再挣扎了,只是听了陈慧和郑蓉蓉的话,他蓦地抬头道:“蓉蓉,别听她的,她会把你我交给你爹的!”
  陈慧笑了笑:“有意思,我若是真打算直接把你们交给郑大人,我还与你们费什么口舌?郑姑娘,你若不去客栈也行,我这边让人送你们回郑府。”
  “不要!”郑蓉蓉脱口而出,“我……我们去。”
  她转头看向魏书生,低声宽慰道:“魏郎,我会说服她的。”
  陈慧带头向外走去,她让小笤去最近的客栈开了两间上房,便先领着郑蓉蓉往楼上走去,又吩咐小六松开魏书生,只要她控制了郑蓉蓉,那么魏书生跑不跑都无所谓了。
  魏书生并没有跑,老老实实地跟着陈慧他们到了客栈,陈慧让他们先在一间屋子里等着,而她则领着郑蓉蓉到了另一间屋子。
  陈慧示意郑蓉蓉坐下,望着她那略显苍白的脸,稍稍有些失神。这种时候的她,还真像是棒打鸳鸯的大坏蛋啊。
  “郑姑娘,这事你真的想清楚了?”陈慧道,“你想好了要跟那姓魏的私奔,今后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甚至得像个农妇一样自己做饭洗衣赚钱养家?”
  郑蓉蓉微微一怔,这个问题她显然已经想过了,不过片刻便点头肃然道:“这些我早已经想好,我愿意做那些事。”
  “郑姑娘,那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的。到时候你再不能风花雪月,你的容貌会因身上的重担而迅速苍老,你的皮肤会因长期的劳作而变得粗糙,你的手也好因频繁的浸水而变得皲裂……你真愿意那样么?”陈慧又道,反正她是想象不出若自己必须得过那种日子会是怎样的心情。真到了那时候说不定也能过下去了,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可以如今她这锦衣玉食熏陶下的心态来说,要过那种日子还不如死了呢。
  郑蓉蓉的面色因为陈慧的话而变得惨白,她这回的语气已经不如之前笃定,却依然道:“我愿意。”
  陈慧心里一叹,又道:“那么郑姑娘,你觉得你的魏郎值得你那么做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郑蓉蓉眉头一皱。
  “你认为自己能过那样的日子,可你的魏郎,说不定根本不行。你如今年轻貌美,他愿意同你私奔,可等你的容貌和好身段都被岁月无情摧残了,你猜他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他是个书生,本来可以参加科举,可若是同你私奔了,他这条路子便断了,试问,哪个读书人不想着金榜题名?你猜,几年后他会不会怨恨你,觉得是你让他这辈子都注定了碌碌无为?”
  “不会的!魏郎他不会的!”郑蓉蓉狠狠地打断了陈慧的话。
  陈慧笑了笑:“郑姑娘,你先想想吧。”
  她走出去到了隔壁,让小笤先去陪着郑蓉蓉,又吩咐小六先去门外候着。
  小六为难道:“陈姑娘,小人怕此人会对您不利啊!”
  “他一个书生,又能如何?”陈慧笑道,“你放心吧,一会儿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会唤你的。”
  小六见陈慧态度坚决,只得无奈地走了出去。
  陈慧自在地坐下,上下打量着有些慌乱的魏书生,脑子里闪过各种他曾经出现的画面,忽然就冒出了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只是那想法让她的心情蓦地一沉。
  “虽然见过几次,我似乎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陈慧先开了口。
  魏书生道:“我、我没见过你……”
  “潭门寺那次,你应当还记得我吧?”陈慧道,“不记得也没事,我姓陈,耳东陈,你呢?”
  魏书生面对陈慧时不知怎么有些惊慌,闻言说道:“我……我不记得了。我叫魏巍,巍峨的巍。”
  陈慧道:“你认识黄仁厚吧?”
  陈慧这话一出,竟像是□□似的把魏巍吓得够呛,他甚至慌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瞪着陈慧说不出话来。
  心中的猜测因为魏巍的举动而被证实了一部分,陈慧心情一点都不好,冷着脸说:“没想到读书人也能如此无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魏巍醒过神来,慌忙否认。
  陈慧道:“你非要我说清楚么?你跟郑姑娘有多大的仇,竟想毁了她一辈子?”
  “我、我没有!”魏巍忙道,“你别胡说,我倾慕郑姑娘,绝不会害她!”
  陈慧道:“你与她私奔便是在害她,若真与她情投意合,为何不去郑府提亲呢?私奔算什么?聘为妻,奔为妾,这种道理你一个读书人总比我这种没读过什么书的女流之辈懂吧?”
  “她爹不会同意的,我这也是无奈之举!”魏巍低喊道。
  “她爹不同意,你就想办法让她爹同意,如此算什么?”陈慧道,“我爱银子,明知道旁人不会无缘无故给我银子,我就能去抢了么?哪有这样的道理!”
  魏巍被陈慧说得哑口无言,本来他偷偷带着别人的女儿私奔就是有违伦理的事,站不住脚,此刻自然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
  陈慧却不肯放过他,她又道:“我见你本身胆子也不大,怎么想到私奔一事,是不是有人怂恿了你?”
  魏巍面色一变,这在陈慧看来已经是默认了。谁怂恿了魏巍?真相似乎显而易见。
  “黄仁厚若要让你有这个胆子,怕不只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吧?他给了你多少银子?”陈慧再问。
  如今她也差不多是想明白了,先前她看到魏巍和黄仁厚在一起,还以为是戚盛文的主意,以为戚盛文又有了什么坏心思。可那时候戚盛文还没从边疆回来呢,又没有电话能打,如今看来,并不是魏巍主动接近黄仁厚,而是黄仁厚主动接近魏巍吧。戚盛文不在边上看着,魏巍这个不谙世事的书生,被八面玲珑不要脸面的黄仁厚一哄,可不就得把黄仁厚当成知己了么?至于黄仁厚为什么那么做……还不简单?黄仁厚是李有得的干儿子,而李有得跟那位郑永大人其实是有仇的,让魏巍把郑永的宝贝女儿骗走私奔了,可不就是对郑大人的打击和羞辱?这样的报复手段,基本也扯不到李有得头上,而且也不用他本人花多少心思,多完美?
  想到自己当初还跟黄仁厚说让他离魏巍远一点,陈慧便觉得有些难过。黄仁厚当时应该也把这事说给李有得听了吧?不过他真的是一点也没跟她提过呢。想想也正常,李有得若提了,她一定会阻止他了,他是想着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事情办了,可哪里想到,事情偏就那么巧,她竟正好碰到了郑蓉蓉。
  “他,他没……”魏巍慌忙摇头。
  “你若不说也行,我这就让小六进来搜身。”陈慧道。
  魏巍面色一僵,许久之后终于拿出了一叠银票道:“他……他给了我五百两。”
  毫无疑问,这是一笔巨款了。不过对李有得来说,这点银子还不算什么,用这点银子就能报复到人,他定会觉得划算的吧。
  “银子你收好。”陈慧道,“等会儿你就去跟郑姑娘说,你是收了人的银子才会与她私奔的。”
  魏巍面色大变:“不,我对郑姑娘是真心的,我不能那么说!”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陈慧此刻心情很不好,也懒得跟魏巍多说,“你收了黄仁厚的银子,所以才下定决心与郑姑娘私奔,这点我并没有说错吧?你但凡有一点良心,就该放郑姑娘回去,而不是带着她离家万里,与亲人永别的苦日子!”
  魏巍颓然坐倒:“那我……那我怎么办?我想跟蓉蓉在一起啊……”
  陈慧道:“努力读书,考上进士,名正言顺去求亲。”
  魏巍捂着脸没有出声。
  陈慧道:“你可以现在走,我不会拦你,要是等郑姑娘的家人来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至少……至少让我再跟蓉蓉见一面!”魏巍知道今日他与郑蓉蓉已不可能再离开,只得哀求道。
  陈慧道:“你打算跟郑姑娘说什么?说是我棒打鸳鸯拆散了你们?”
  “不,不是!之前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还要谢谢陈姑娘的当头棒喝。”魏巍站起身道,“我会让蓉蓉回府去等我,我迟早有一天会光明正大去求娶!”
  陈慧心里一松,对外扬声道:“小六,去隔壁请郑姑娘过来。”
  小六在外头应了一声,便去了,很快郑蓉蓉便脚步匆匆走了进来,见到魏巍,忙冲过来打量着他。
  陈慧偷偷吩咐了小六一声,让他去郑府通知过来接人。
  有陈慧和小笤在场,郑蓉蓉和魏巍二人自然也说不了什么情话,当郑蓉蓉听了魏巍的打算之后,她面上不过闪过一丝挣扎黯然,便同意了下来。陈慧想,郑蓉蓉对于私奔一事,到底还是有着顾虑的话,如今魏巍想走最正确的路,说不定郑蓉蓉才是最欣喜的那一个。
  二人知道今日这一别或许许久都不能再见,这会儿便抓紧时间说着一些体己话。陈慧腆着脸待着,就是防着魏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虽然对于李有得的行为,陈慧很不赞同,但她能怎么办啊?跟郑家人说老实话然后大义灭亲让郑大人对李有得更恨?那怎么可能!她得帮李有得兜着,既不让他的计划成功,也不让郑大人他们发现这事是李有得在背后推波助澜。不过,等她之后再见到李有得,得知是她破坏了他的复仇计划的他,又会怎么说呢?想想就头疼啊!
☆、第102章 争执
  陈慧自觉跟李有得的感情发展正好, 并不希望有外力破坏了她一直以来的努力, 可这事她又不能不管,晚点还要想想怎么哄哄李有得。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陈慧催促魏巍赶紧离开。等魏巍走了, 她又问郑蓉蓉, 她家人知不知道她私奔的对象是谁。
  郑蓉蓉逃家,郑家恐怕早已经知道了, 但对于她的私奔对象是谁, 说不定就不太清楚了。
  郑蓉蓉道:“他们应当不知。”
  既然已经决定回去,那么接下来郑蓉蓉考虑的便是怎么保护好魏巍。若她爹知道了想要带着她私奔的人是魏巍,那么以她爹如今的权势地位来说, 魏巍就别想考上科举了,怕是连生命都有危险。
  郑蓉蓉道:“陈姑娘, 我求你替我与魏郎保守这一秘密, 别让我家人晓得了。”
  陈慧想了会儿说道:“郑姑娘,若可行,不如说是有贼人绑架了你, 是我将你救下, 只不过让那贼人逃了,你看如何?”
  郑蓉蓉回想了一番她离开时的状况,点头道:“我是在逛一家胭脂铺时逃出来与魏郎相会的, 只要我一口咬定是遭人绑架了, 我爹娘便是心中有疑也不会多说什么。”
  陈慧道:“那最好不过。郑姑娘请放心, 我也会约束下人, 绝不会让他们将此事流传出去。”
  “多谢。”郑蓉蓉怔怔望着陈慧,还有些想说的话,却到底说不出来,只能将自己的感激留在心中。私奔是她自愿的,刚开始被陈慧娘拦下,她也心有不忿,可如今想来,还要感谢她拦下自己,否则将来后果不堪设想。
  陈慧笑了笑,正好小六敲门,说郑府的人来了,她忙让人进来。她之前让小六去通知时,也只说是郑姑娘被她救下了,其余的什么都没多说,因此这会儿便有了加戏的余地。
  为首者是郑蓉蓉的娘,那是个跟郑蓉蓉有五分相像,因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她一进来便拥住了郑蓉蓉,声音哽咽。
  陈慧见郑蓉蓉面上似有后悔之意,便知道她是想明白了。若郑蓉蓉离了家,她娘应当是最伤心的那个,怕是要日日以泪洗面,她又怎么忍心让她娘受这种折磨呢?
  陈慧正要退出去,郑夫人便注意到了她,忙擦了擦眼泪道:“这位便是陈姑娘吧?这回真是多谢你伸出援手,不然我儿还不知会如何呢!”她说着眼眶又红了红。
  “从前我与郑姑娘毕竟有些交情,应该的。”陈慧道,“郑夫人,您放心,此事事关郑姑娘闺誉,我定会替她保密。”
  “多谢陈姑娘了!”郑夫人道,“不知陈姑娘府上何处?稍后我定要登门拜谢的。”
  “郑夫人,郑姑娘虽毫发无伤,但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宜兴师动众。前些日子我也很是感激郑姑娘的照拂,这便算是还了恩情吧,夫人不必多谢了。”陈慧不想这时候说出自己是李有得的人徒增尴尬,至于事后郑蓉蓉怎么说就是她的事了。她想,之后郑大人一定会知道,他毕竟是认得她的呀,也不知郑大人会不会领李有得的这个人情?
  陈慧看了眼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些事,便先走了。”
  她对二人点点头便往外走去,郑蓉蓉忙快走两步,脱口唤道:“慧娘!”
  陈慧疑惑地转头,却听郑蓉蓉红着眼眶道:“对不住。”
  陈慧笑了笑,摆摆手走了。
  郑夫人关切地走上来,郑蓉蓉却一下子扑入她的怀里,哭了起来。
  “我儿,莫怕,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郑夫人以为她是在害怕,便忙抚着女儿的秀发安抚道。
  郑蓉蓉却摇摇头,口中连声道:“不、不是的……”
  那一回在潭门寺,她与惜表妹得知了陈慧娘的身份,当时她也与惜表妹说过,陈姑娘跟了个宦官必定也是不情愿的。她明知道这一点,可那之后还是不愿意再与陈姑娘来往。因为即便陈姑娘是不甘愿的,如今也是木已成舟,再无法改变,她不能跟一个宦官的女人来往,说出去是会让人笑话的。可如今,她觉得那样的自己才是个笑话,一个品行高洁之人,出淤泥而不染,即便身处阿鼻地狱,也无法掩盖她身上的光芒。她真是错得太离谱了,听陈姑娘说感激她前些日子的照拂,更是令她无地自容。与陈姑娘相比,她如同蜉蝣般渺小。
  可那些话,她到底无法对自己的母亲说出口,而郑夫人也只当她是被吓着了,忙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差点就忘了咱们出来是做什么的。”陈慧上马车时说,“看天色尚早,还是继续去吧。”她从怀里掏出一叠房契,挑了张出来说,“咱们就去这家看看。”
  小六道:“陈姑娘,今日之事……”
  “你是问要不要告诉李公公?”陈慧把房契都收起来,看着他道。
  小六为难道:“小人有小人的职责……”
  陈慧当然知道,小六如今是一直跟着她了,然而他说到底还是李有得的人,第一效忠对象是李有得,而不是她啊。在汇报前能跟她说一声,已经很不错了。
  “没关系,你可以说的,不过最好是在没别人的地方只说给李公公听,这事你私下里也不得说给其余人听,小五也不行。”陈慧道。
  小六松了口气,忙道:“小人明白!”他还真担心陈姑娘让他隐瞒下来,那他就很难办了。
  陈慧摆摆手示意小六驾车,没再说什么。
  这件事,即便小六不说,也根本就瞒不住李有得。魏巍是被她劝走的,黄仁厚若见了魏巍,自然觉得奇怪他怎么还没离开京城,总要套话多问几句,说不定就被套出话去了,那魏巍绝不是黄仁厚的对手。黄仁厚知道了,李有得也就知道了。而即便黄仁厚没能从魏巍嘴里套出话来,她也要跟李有得说此事的。她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他为了报复一个人而打算毁了一个无辜女孩的一生,她怎么能袖手旁观嘛。而且,让李有得从害郑永一家的幕后黑手变成救了他女儿的恩人的男人,这种事她也要去邀功的!
  接下来的几日,陈慧不疾不徐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而李有得也并未回府。那一日的雪不过下了半日便停了,因此街上并未留下积雪,可天气照旧寒冷。这一日,阿大提前回府说李有得晚间要回,陈慧便开始准备起来,亲自去厨房做了一碟味道刚刚好的枣泥糕,又让人炖了银耳汤,一直放锅里热着,直到李有得回了,她才让人端出来,送到刚坐下的李有得跟前,温柔地笑道:“公公,外头冷,您先喝点银耳汤暖暖身子。”
  那银耳生的时候微微泛着点儿黄,如今炖久了,晶莹剔透,再加上红色的枸杞点缀其间,别提多好看了。
  李有得喝了两口,到底心里还藏着事,便放下了,让其余人出去,只剩一个陈慧,只是要不要说,怎么说,他还没有决定。
  陈慧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时候自是不惧,甚至还坐到了李有得边上,笑着拿起一块枣泥糕,喂到李有得嘴边:“公公,您尝一口,这回保证好吃。”
  李有得看着陈慧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张嘴咬了一口。
  见他慢慢咀嚼咽下,陈慧兴奋地问道:“公公,好吃吧?这次也是我亲手做的!”
  李有得道:“尚可。”
  陈慧道:“公公,你是不是因为生我的气才故意不肯夸我的厨艺?”
  李有得抬眸看她。陈慧之前做的那事,确实让他觉得有些难办,但也不到气她的地步,她不过是心善,不忍心罢了。
  “别胡说。”李有得说着,自己拿了块枣泥糕吃了一口,改了评价,“甜而不腻,清甜可口,好味道。”
  陈慧偷偷笑了起来,又很快止了笑,托腮望着李有得道:“公公,我知道那事出自您的授意。”
  李有得蓦地看向她,迟疑片刻才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就是郑姑娘那事呀。”陈慧道。
  李有得眉头一皱,面色冷了下来:“明知是我要做的事,你还故意与我作对?”
  “公公您果然生气了。”陈慧道,“我给您赔罪,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李有得衣袖一甩,银耳汤和枣泥糕便与盛着它们的容器一道落了一地。
  “陈慧娘,我万想不到,你还会在背后给我拖后腿。”李有得冷冷盯着陈慧。她无意间破坏了他的谋划是一回事,她故意的却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对她好,对她纵容,可不是让她帮着外人对付他的!
  “公公,我觉得您跟郑大人的恩怨,不该牵扯到郑姑娘身上,她是无辜的。”陈慧道。
  “无辜?她身为郑永的女儿,便是她倒霉!”李有得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吃的用的是谁的?胳膊肘朝哪儿拐呢?”
  “我是为了公公好!”陈慧不服气地说,“如今郑家人并不知公公在其中使了多少力,他们只知道是公公的院中人救了他们那差点被绑匪绑走的女儿,郑大人即便再不情愿,也欠了您一份人情。”
  “我就稀罕这点人情?”李有得冷哼。
  “公公,何必树那么多敌人呢?”陈慧没被李有得的冷脸吓退,慢慢走近,抱住李有得的腰枕靠着他的胸膛道,“多一个朋友,今后便多一条路,说不得什么时候便能派上用场……”
  她当然知道说什么与人为善的话对李有得是没用的,但若谈及利害关系,他或许还能听进去一点。她觉得,李有得有时候太情绪用事,明明可以不招惹的敌人,他偏要招惹,这一点点累积下来,真要变成全民公敌了。她喜欢他,希望他能一直好好的,如今多跟人交好,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没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
  李有得抓着陈慧的手臂将她拉开,皱眉望着陈慧:“慧娘,在你眼里,我李有得便是那么没用,还要仰仗他人鼻息?”
  “公公,您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人生有太多的意外,谁知道未来会如何呢?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陈慧忙道。她跟李有得看问题的一个不同之处便是,她读过那么多年书,知道历史上大多数的权阉都是没好下场的,他们微末时受尽屈辱,一旦掌权必定要十倍百倍还给他人,不管对方是不是曾经让他受过委屈之人。高高在上的强权和周边人的阿谀奉承太容易让他们失去理智,他们的野心逐渐膨胀,顾忌也越来越小,不会将其他人放在眼里,最终的结果便是物极必反,自取灭亡。
  喜欢一个人,便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毁灭。如今自知李有得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喜欢的,陈慧才敢“恃宠而骄”,希望他能稍微收敛些,至少不要做出头椽子。万一哪天皇帝想处理一批近侍了,她希望皇帝想起的是王有才,而不是李有得。
  “我如今的地位,都是我自个儿一点点挣来的,靠旁人,不如靠自己。”李有得面上带了点嘲讽之意,又严厉地看着陈慧,“慧娘,这回的事我便当不知道了,下不为例。”
  陈慧有种无力感,果然啊,她还是难以改变李有得的想法,想想也是,一个人几十年凭借着一贯的为人处世习惯混到了今日的地位,突然有人跑他面前去说,你这样不对,他只会当是个笑话。
  “那我若还有下次呢?”陈慧赌气似的盯着李有得。
  李有得一愣,面色一沉:“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
  他也不说还有下次会如何,坐了回去道:“行了,你先回吧。”
  陈慧站了会儿,指着地上的枣泥糕道:“公公,这些枣泥糕我做了整整一下午,手都冻僵了,您却只吃了两口就把它们都弄脏了。”
  李有得一愣,却见陈慧控诉完后转身就往外跑,出去后还故意用力地甩上了门,那脆弱的门板晃啊晃的,似乎随时会倒下。
  “陈慧娘!”李有得怒斥一声,陈慧却早已回了厢房,把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门外候着的阿大阿二互相看看,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当他们的木头人。
  李有得看着地上落了一地的枣泥糕,再想起方才陈慧那委屈的模样,便禁不住又是后悔又是心疼,他发脾气也就发脾气,何必跟这些枣泥糕过不去呢?慧娘做了一下午,如今却都沾了灰,不能吃了。
  他走出主屋站在檐下,示意阿大阿二他们进去打扫,自己却看着陈慧住的屋子,心里忍不住去想此刻的她有多委屈,说不定还掉泪了,越想那颗心便跟猫抓似的难受。
  厢房内,陈慧夹起一块枣泥糕,塞进嘴里咬了半块下来,满足地咀嚼起来。
  “小笤,来,多吃点。”陈慧笑着招呼小笤。既然开做了,枣泥糕她自然不会只做了那一小碟,走之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李有得内疚而已,她辛辛苦苦做的糕点怎么能一点水花都没有就死于非命,必须让它们发挥余热啊!
  虽说刚回来时陈慧还挺气的,但一会儿就想开了。李有得就是那么个臭脾气,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再生气难过就没意思了。反正,以后只要有机会,她就一定会让他被动地“与人为善”,他有本事就打死她,否则别想阻止她。大不了他干他的,她做她的。
  小笤也很喜欢吃枣泥糕,不如说她什么糕点都爱吃。一主一仆把一大碟枣泥糕都吃完了,陈慧抚摸着肚子道:“好饱,晚饭不用吃了。”她对小笤道,“一会儿要是有人来问,就说我睡了,不吃晚饭了。”
  小笤愣了愣:“这……姑娘你不会饿吗?”
  “要真饿了,这不还有糕点么,就是冷的不怎么好吃,垫垫肚子没问题。”陈慧指着圆桌上的那盘子日常糕点,又想了想才说,“还有,别跟旁人说我们吃过东西了。你要是饿了,你就去吃晚饭,不用管我。不,你一定要去吃晚饭,不能让人知道咱们先吃过了。”
  小笤不知道陈慧想干什么,可她一向对陈慧是惟命是从,忙点头道:“小笤明白了。”
  到了晚饭时间,李有得看着桌上的饭菜,忽然觉得一个人吃有些不是滋味,便问阿大:“陈姑娘吃了么?没吃让她过来一起。”
  “刚刚问过了,小笤说陈姑娘睡下了。”阿大忙道。
  李有得眉头一皱:“没吃饭就睡了?”
  阿大看看阿二,阿二硬着头皮道:“听说是先前从主屋回去便睡下了,陈姑娘还让小笤别吵她。”
  李有得第一反应便是她跟自己闹脾气了,顿时冷哼:“我还没说罚她,她倒先闹上了!”
  他先是想着要不要去哄哄她,免得她真饿坏了身子,可转念一想,她都被惯得敢跟他甩脸子了,他要这时再去哄她,她还真无法无天了!
  “不必管她!少吃一顿饿不死。”李有得丢下狠话,自顾自吃起了饭,至于吃出了多少滋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饭后,李有得想着眼不见为净,便去书房待着了。一个时辰后他回了菊院,找来小六问:“慧娘出来过么?”
  “没有。”小六照实回道。
  李有得的脸色有些黑,在院中站了会儿,便气哼哼地迈步回主屋,洗洗躺下了。
  因还想着陈慧的事,李有得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辗转反侧还是无法入睡。明日他还要回皇宫去的,她若继续闹别扭不肯吃饭该如何?本就身子弱,这连着几顿不吃,身子真要熬坏的。
  他想得烦心,又忍不住叹气,也怪他,从前慧娘哪敢跟他这样闹,都是他惯的。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李有得还没睡,这会儿心情又不好,不管外头是谁都会是他的出气筒,他披衣起来,快步走出去,猛地将门打开,骂人的话到了喉咙口却吐不出来了。
  门口站着的人是陈慧,她的长发披散下来,柔顺地垂落,月光照得她嫩白的脸苍白得可怜,她身上罩着件披风,下面只穿着中衣,衣摆下似乎空荡荡的,愈发衬得她纤弱如柳。
  陈慧仰头看着李有得,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公公,慧娘晚上没吃饭您都漠不关心……您是不是厌烦我,不想要我了?”
☆、第103章 一张床
  李有得楞了好一会儿, 忙把人拉进来关上房门。
  “这什么天气了, 你就穿这么点出来乱走?自个儿的身子就这么随便糟蹋?”李有得把陈慧身上的披风向中间拢紧,气得骂道,“若真冻病难受了, 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陈慧低着头不说话, 心里早笑开了花。她先前故意让外人以为她没吃饭,就是打着让李有得担心的念头, 后来他没来问情况, 她也没太在意,干脆就故意等到了晚上过来卖可怜。她就不信了,今天不能爬上他的床!
  见陈慧闷不吭声, 低着头只露出头顶的模样实在太过令人怜惜,李有得哪还说得出一点难听话, 想到她问的问题, 他无奈地说道:“你想哪去了?我若真厌烦了你,早把你赶出去了,哪还容得你继续待在菊院?”
  他往下握住了陈慧的手, 她手上的冰凉透过掌心, 他忙把她的两只手都捞起来,不停地搓动:“瞧你的手都冻成什么样了……”
  他视线下移,见她只穿了双布鞋, 露出一截的脚踝都已经被冻青, 登时又气又急:“你这是要冻病的啊!”
  “若公公不要我了, 那我还是冻死算了。”陈慧低着头轻声道。
  李有得搓动的手顿了顿, 忙道:“呸,童言无忌!没事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哪说不要你了?别瞎想了,快回去睡觉。”
  陈慧穿得太单薄,他都快急死了,忙推着陈慧的肩膀想让她赶紧回去睡觉。
  陈慧进来了就没想走,转身抱住李有得,声音糯糯的:“慧娘不想回去。”
  李有得被她扑得小小踉跄了下,下意识反抱住她稳住身形,听清她那几乎轻不可闻的话,下意识的拒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唉,若他坚持赶她回去,她是不是还会胡思乱想?
  李有得一时间进退两难,直到听到怀里的女人那仿佛染上些许哭腔的声音:“公公,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他还能说什么?
  李有得吐出一口气道:“时候不早了,去睡吧。”
  他轻轻碰了碰陈慧,在她松开他低头擦眼泪的时候,他在她肩膀上轻轻推了下,示意她去里屋。
  陈慧脚步一顿,心里的小人在叉腰大笑,但她却只是默默地走进去,免得说太多把李有得说得恼羞成怒再改变了注意,那她可就亏死了!
  陈慧走进里屋,快步走到床边,把披风往床边的衣架上一挂,脱了鞋便钻进被子里,转头冲李有得一笑:“公公,我睡里面?”
  其实在一般人家是有规矩的,男主人应该睡里头,但李有得却点头道:“赶紧躺下,别冻坏了。”
  陈慧点点头,低头便去扯自己的腰带。
  李有得眼睛一瞪:“你做什么?”
  “睡觉啊……”陈慧反倒奇怪地看着他。
  李有得站在床边,见陈慧那似乎懵懂天真的模样,险些打算落荒而逃。她春宫图都晓得,也几次故意引诱过他,哪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偏她这会儿还故意摆出这副天真无邪最令普通男子心猿意马的模样,真真是妖精一个!
  “别乱动,纯睡觉!”李有得警告道。
  “哦……”陈慧黯然地应了一声,不过心里倒也不意外,能爬上床不被赶下来已经很好了,一口气吃不成个大胖子嘛。
  陈慧安安分分地躺下后,便转头看着李有得,后者被她的视线盯得无端多出几分紧张,掩饰性地冷下脸道:“瞎看什么?闭眼睡觉!”
  陈慧只好闭上眼睛。
  李有得这才脱了外衣爬上床,只是距离陈慧有些远,基本贴着床边缘了,翻个身就能掉下去。
  两人各自安静了躺了会儿,陈慧突然开口:“公公,蜡烛还亮着,我睡不着……”
  李有得也是被陈慧这么个大活人将会跟自己一起睡这是给弄得忘记把蜡烛吹灭了,起身将不远处的蜡烛一口气吹灭,再度抹黑爬上床。
  刚躺好,李有得便察觉陈慧挪了过来,顿时心头一紧,忙说道:“好好睡觉,别乱动!”
  陈慧动作一顿,小声道:“公公,我冷,能不能抱着您睡?”
  “不行!”李有得脱口拒绝。
  陈慧沉默了会儿才慢慢向李有得那边伸出手去,再次小声道:“公公,真的很冷啊,不信您摸摸我的手,还凉着呢。”
  她话音刚落,这手便摸到了李有得的手臂上,隔着布料李有得也能感觉到她那只手的冰凉。
  “给你加床被子。”李有得刚要起身,却被陈慧用力拉住了手臂。
  她委屈地说:“我身子寒,加再多的被子都没用……公公,我又不会做什么,您就让我贴近您一点点也不行吗?”
  李有得不想答应,总觉得她就是得寸进尺,这会儿应了,待会儿谁知道还有什么要多加的?
  “公公……我真的很冷,您就忍心让我冻一晚吗?”黑暗中,陈慧的声音又娇又魅。
  “……行了行了,你靠过来吧。”李有得终究还是心软了。
  陈慧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下,立即往外挪去,直到紧贴着李有得的身子才停下,手往外一伸,抱住了李有得的腰。这样一来,她的胸便紧紧地压在了李有得的手臂上。
  李有得立即便后悔了,可陈慧的额头贴在他颈窝处,她还柔声轻笑:“公公,您身上真暖和。”
  李有得没说话,她身上似乎有一种淡淡的香气,却又不是香粉那种过于浓郁的香料,温热的身子紧贴着他,他觉得他可能今晚都别想睡觉了。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李有得觉得陈慧应该差不多睡着了的时候,却听她忽然道:“公公……”
  “……又怎么了?”李有得这会儿已经没了抵抗的心,无奈地问道。
  “我还是有点冷,睡不着……”陈慧道。
  “那你还想如何?被子要不要?”李有得在黑暗中瞪着眼睛问。
  “您也侧过来睡,抱抱我,好不好?”陈慧的声音里似乎藏着羞涩。
  这会儿李有得仰面躺着,而陈慧却是侧对着他,若他也侧过来,二人便是面对面了。
  李有得这回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陈慧在想他是不是睡着了打算出声询问时,才喊出一个音节,身边的躯体忽然动了。
  李有得侧过身,一只手臂从陈慧身上越过,来到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直接从她身下穿过,两手合抱,让她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了他身上。
  “睡了!”黑暗中是李有得那略微有些不自在的声音。
  陈慧是有些意外的,她本以为李有得即便答应下来,也只会是敷衍的动作,哪里想到是这样实打实的拥抱。
  她真是太喜欢这样的拥抱了。
  也更喜欢愿意听她的这样认真抱着她的李有得。
  “公公……”陈慧再次出声。
  “说吧。”李有得已经彻底没了脾气。
  陈慧道:“我小的时候,我娘在我睡前都会过来亲亲我才睡……”
  “你如今还是小孩子?!”李有得觉得开门放陈慧进来的自己一定是疯了,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不是呀。我已经长成大人了,娘亲的吻,当然也该换成公公的了。”陈慧总有她的道理,说起来理直气壮的。
  李有得无言以对,却感觉到陈慧突然挣开他的手往上摸索到了他的面颊,继而捧住了他的脸。
  屋子里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当眼睛稍稍习惯之后,他已经能看清楚一些轮廓,包括陈慧娘那双闪动的眸子。
  只听陈慧低笑道:“公公,我看不清,万一亲错地方了,您也别怪我。”
  她说完便低下头来,微温的双唇先是在他的额头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接着往下落在他鼻尖,也是轻轻一碰便离开,最后便是他的双唇,不再是轻轻的触碰,而是更为深入的唇齿纠缠,他甚至能听到隐约的水声,还有那砰砰直响的心跳声。
  他没能拒绝她,或许是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吧。黑暗中,他甚至搂紧了她的腰,让二人的身子更为贴近。
  许久陈慧才松开他的脸,她把身子往下一缩,又把李有得的两只手拉回来圈住自己,动了动脑袋在他胸口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嘴角带着笑,真正地闭上了双眼。她想自己今天肯定能睡个好觉,除非李有得抵挡不住她睡前的这个热吻和他怀中这具成熟女性躯体的诱惑干点什么,那她可真是……求之不得!
  陈慧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然而李有得却始终没能入睡。
  被那个吻勾起的剧烈心跳已经逐渐恢复缓和,在他以为她可能还要做什么时,她却偏什么都没再做,就这么睡了过去。听着她的呼吸声,他知道她已经睡着了,可他却睡不着了。
  此刻于李有得来说如同做梦一般,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心安。慧娘毫无防备地睡在他怀里,又紧搂着他的腰,极为依恋的姿态。毫无疑问他是喜欢这种感觉的,二十多年了,到了如今也只有她会如此依赖他。
  他搂着她的手稍微紧了紧,其实这个姿势对他来说不太舒服,可看她很喜欢的样子,他也就不大想换了。这一天天的,她对他来说已经越来越重要,也越来越让他难以割舍。要是哪天她离开了,他也不知自己会如何舍不得了。
  “慧娘……”他低叹了一声,她要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目前欠更十五次!大家晚安啦~明天见!
☆、第104章 信?不信?
  李有得昨夜睡得晚, 却因为手臂的酸麻而比陈慧先醒来。
  他睡相一向老实, 那都是宫里二十几年养成的,若睡相不好或梦话, 指不定便活不过第二天的清晨。但陈慧睡相其实并不好, 这在去边疆的马车上他已经体会到了。此刻, 因为他双臂还环着陈慧的缘故,她上半身老老实实地待在他怀里, 然而下面却早不是睡着前那规规矩矩的模样了。
  只见陈慧一条腿大喇喇地翘起横在李有得身上,把他当成了个巨大的人形抱枕似的,而正因为此,她腿心的柔软处紧贴着李有得的大腿, 他一醒来便感觉到了那不同寻常的触感,在片刻的茫然后身子一僵, 禁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想,他得在她醒来前把她的腿挪开, 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当他试着动了动他的一只手时, 却发觉手酸麻得几乎动不了,这一夜不适的姿势压得他手臂都麻了。他也想要不要直接拿身子把她顶开,可稍稍一动那儿的触感便更为强烈, 这让他忽然心生一种奇怪的罪恶感, 只得等手臂缓了缓才伸下手去,抓着她的膝盖把她整条腿挪到一旁去。
  陈慧是在那之后慢慢醒来的,当睁开眼看清楚眼前那张放大的脸时,还未完全清醒的她有一瞬间的惊怔。等她反应过来, 她想,要让自己习惯于一早醒来就会看到李有得,恐怕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公公,早啊。”陈慧刚起床,声音显得有气无力的,却有一种奇妙的撒娇感。
  李有得忙把另一只手也从陈慧身上挪开,定了定神道:“嗯,我该起了,今日得回宫去。”
  陈慧撑着床铺稍稍直起身来,一头青丝凌乱垂落,而睡了一晚上她的中衣上也满是皱褶,甚至能从略略散开的衣襟间看到微微的鼓起,白而嫩。
  “那我服侍公公起来吧。”她笑了笑,刚醒的她面容犹带天使般的纯洁无暇,毫无防备地微微眯着眼冲李有得讨好地笑。
  要命!真、真是一天都不让他好过!
  李有得深吸了口气,板着脸道:“不必了,这会儿天色尚早,你再睡会儿吧。”
  他双手放到被子外,往下一卷把陈慧整个人包裹在里面,轻轻放到了床内,便起身自顾自穿衣。
  陈慧此刻却已经差不多清醒了,她掀开被子跳下床,转头四顾,忽然惊呼一声:“呀,我忘带外衣了。”
  她昨夜来时,就是披风下穿了中衣,以此来卖可怜。
  没等李有得说话,陈慧笑道:“公公,您借我一件吧。”
  李有得却不肯:“你回去就两步路。”
  陈慧道:“可我就这样回去多难看啊……”
  “昨夜怎么不嫌难看了?”李有得眯眼调侃了一句。
  “事有轻重缓急呀!”陈慧笑道,“我怕公公不要我了,管它难看不难看呢,就算光着身子也要来找公公啊。”
  “什么光着身子,这种话不许瞎说。”李有得瞪她一眼。
  “行啦公公不想听我不说,”她说着微微笑了下,“我光做。”
  李有得简直想翻个白眼了,这慧娘嘴里的花样怎么就能那么多!
  “做也不行!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哪来的那么多怪话!”李有得不高兴了,冷冰冰地斥责道。
  陈慧瞪他:“公公您又凶我!我不是公公的人吗?我只对您这样而已,有什么不对?”
  得,又成了他的不是了!
  “……行行行,我说错话了。”或许是一夜共眠的缘故,李有得嘴上很快服软。
  陈慧便立即笑了起来:“公公,您真好。”
  李有得看她笑自己也忍不下想笑,特别是听她那动听的嗓音说他“好”时,那种愉悦真是难以形容。
  “所以公公一定不会介意我拿一套公公的衣裳穿的。”陈慧说完就去李有得的衣柜找出了一件他在家中穿的青色常服,动作之快,当李有得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将叠好的衣裳一抖摊开了。
  李有得:“……”算了算了,不过一件衣裳,她要穿便穿吧!
  陈慧没有避讳,当着李有得的面把衣裳穿上,不过他的身高比她高了不少,这套衣裳对她来说还是大了,她笑嘻嘻地挽起衣袖和裤脚,看着不伦不类的。
  “好了,公公,接下来就让慧娘服侍您更衣梳洗吧!”陈慧笑望着李有得,一副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模样。
  李有得此时已经穿好了外衣,陈慧便主动请缨要把他绾发。李有得感觉这有些新奇,便也没让其他人进来,拿了张凳子坐下,示意陈慧动手。
  但很快李有得便后悔了自己对陈慧的信任。倒不是说她手脚有多重弄疼了他,事实上她的动作很轻柔,若是按摩的话,他能舒服得睡过去,但这会儿是在绾发,她把他的长发一会儿扎起一会儿放下,弄了半天也不知在做什么。
  “……慧娘,我看还是让阿大他们来吧。”李有得道。
  “不行!”陈慧弯下腰,在李有得耳旁轻声道,“若慧娘在,这便是慧娘该做的,怎么能随便交给旁人?”
  李有得心里一叹,不知今日迟些去,会不会被皇上骂两句……
  好一会儿,陈慧终于绾出了个她最满意的发髻,固定好后,又戴上帽子。她走到前方端详着李有得的模样,忽然想起了床上那个披发的他。他五官普通,却因为很早就净身的关系面白无须,皮肤很滑很嫩,披发时更多了几分柔媚的气息,特别是他讽刺人时。
  接着,陈慧开门让阿大送来洗漱用品和热水,便又把人赶跑了关上门。
  这时代已经有了十分简易的牙刷,不过牙膏就没了,只能撒盐。又一次忍着咸味和苦味在浴室里刷完牙,二人又各自洗了脸。
  “公公,我再替您上妆!”如今对于跟李有得相关的事,陈慧兴致很大,便又主动请缨。
  等李有得呆坐在那儿等着陈慧往他脸上抹东西时,他发誓他先前是想要拒绝的,然而她的眼神太过闪亮,他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
  陈慧弯着腰,仔细地将抹到李有得脸上的粉末抹匀,像是化妆师有时候会跟被化妆者聊日常,陈慧也没忍住问道:“公公,您为什么要涂这层粉呀?是不是要涂得煞白煞白的好吓人?”
  李有得:“……陈慧娘,你就这么瞎说话,迟早被人打死。”
  陈慧一点不怕,笑眯眯地说:“有公公当我的靠山,我才不怕呢!”
  “说不得想打死你的就成了我!”李有得没好气地说。
  陈慧突然挑起李有得的下巴,吧唧在李有得嘴唇上亲了一口,笑道:“公公您才舍不得呢!”
  李有得一愣,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陈慧抬手在他唇上一点,肃然道:“公公,别动,您的妆还没画完呢。”
  李有得那叫一个憋屈,除了面对皇上时,他已经很少会那么憋屈了。只不过面对皇上时的憋屈多了种小心翼翼,而面对陈慧时,多的却是心甘情愿。
  “公公,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化这个妆呢。”陈慧老话重提,“这种粉涂多了对身子不好,还是少涂些好呢。”
  因为记得古代的不少化妆品里铅之类的重金属超标,平时陈慧能不用就不用,反正她也不用参加什么正式的夫人小姐间的聚会,没必要化妆以示礼貌,而且她底子好又年轻,真正的天生丽质,不化妆更清纯,当然也更容易在李有得面前卖萌。
  “你不懂,这是如今的风尚。”李有得说到这个倒有些得意起来。
  “风尚就是比谁扮鬼扮得像吗?”陈慧幽幽地问。
  李有得:“……你闭嘴吧。再多嘴就回去,让阿大进来!”
  陈慧忙紧闭双唇,继续认认真真替李有得化妆。哎呀,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她毕竟上过他的床了,一起睡了一觉,总感觉似乎不太一样了,如今连吐槽挤兑他她都毫无压力了呢。
  陈慧安静下来的时候,虽少了那股子灵动,但这假象一般的温婉还是很能唬人的。她的视线随着手的动作而轻轻挪动,二人的距离近得李有得能看到她细嫩皮肤上的绒毛。
  李有得忽然有些出神。
  她如今这模样,真是一点都看不出不情愿。有没有可能,她其实也是乐在其中的?
  这个在李有得看来十分荒谬的想法却如同为他打开了一道门,他情不自禁地闯进去探索。回想过去的一切,她若为了讨好他,其实本不必做到这地步的吧?那么多次主动亲吻,甚至于昨夜的爬床……她似乎,似乎不但没有一丝不情愿,反倒很积极主动,甚至开心的样子。他,是可以那么认为的吧?
  李有得知道自己该停下这个危险的探索,但他就如同食髓知味般停不下来。厌恶的话,应该是有迹可循的吧?就比如蒋姑娘,从他第一天带她回家时他就知道她在怕他也在厌恶他,而陈慧娘呢?刚来便自尽,那已是最大的厌恶了,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可是后来呢?再到如今呢?她所做的一切,似乎在拿他当正常男人来对待,至少他并无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厌恶。
  他忽然想起刚回到京城的那一天,她主动怕了他的床,说她喜欢他,是女人喜欢男人的那种。
  会不会有那么一定点儿的可能,她说的是真的呢?
  李有得人没动,落在陈慧身上的眼神却复杂多了。他该信她说的那些话么?或者说,他要不要尝试着信一信?
  陈慧终于将李有得脸上的妆容画好,退后欣赏了会儿自己的杰作,暗自嘀咕了一句:“终于像个白无常了。”
  李有得没听到,眉头一皱问道:“你说什么?”
  陈慧灿烂一笑:“我说公公英姿飒爽,英气逼人!”
  李有得失笑,起身道:“我去当值了,怕是又有一些日子不能回了,你可要安分些。”
  陈慧刚要表达他总不信她是个老实人的抗议,便听他又说:“若惹了不该惹的人也别怕,让小六来寻我。”
  陈慧喉咙口的不满立即消失无踪,她扬起嘴角送了他一个最为灿烂的微笑:“公公,你最好了!”
  陈慧一直送李有得门口,恋恋不舍地看他上了马车,那依赖的模样看得李有得心潮涌动,恨不得留下不走了。
  陈慧望着李有得的马车消失在远方,这才转身往回走去。她还穿着那身从李有得衣柜里扒出来的衣裳,一路上偷偷拿眼神瞥她的多得是,她却怡然自得的模样,悠然回了菊院。
  她就是要让整个李府都知道,她昨夜是在李有得床上睡的!
  乘坐马车去皇宫的路上,李有得满脑子都是陈慧。一会儿是她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模样,一会儿是她吻过他后双颊绯红,双眸氤氲的性感撩人,一会儿又是她说她喜欢他时那仿佛掺不得一点假的认真……
  他终于忍不住一叹再叹,他没有读书人的命,怎么就多了读书人的伤春悲秋苦大仇深呢?
  眼前闪过的自然是陈慧那娇俏的笑脸,李有得十分清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女人。那一日喝醉了让她爹把她塞了进来,可真是个冤孽!
  马车慢慢前行,李有得又是一声叹息,安慰自己,不是冤家不聚头,陈慧娘生来就是向他讨债的,他还能怎么着?继续宠着呗,还能把她送走不成?
  心在这一刻仿佛活泛起来,两情相悦是个什么滋味,他或许很快就能尝到了。其实仔细想想,他李有得也不差,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有钱有地位,等闲都要让他三分,跟了他,谁敢给她脸色看?除了……除了……
  李有得微微向后仰靠在车壁上,一时间什么也不愿去想了。
  马车到了皇宫内,李有得一路上连见了谁都没太在意。直到他最讨厌的王有才贱笑着出现在他面前。
  “哟,李公公,你这些日子出宫可真勤呀,宫外就有那么好玩?”王有才笑道,“那你不如就跟皇上请辞告老归乡好了,也不必经常出入那么辛苦。”
  一见到王有才,李有得的战斗意识便被激发了,他端着架子回敬道:“论老,我怎么都不及王公公您呀,你都没告老呢,我自然还得再多伺候皇上几年!”
  李有得和王有才虽然都是“有”字辈的,然而王有才在年龄上比李有得其实大了一岁多。
  王有才冷哼一声:“我可没有李公公那么时常出宫。伺候皇上才是本职哪!”
  “为皇上分忧才是我们这些近侍最该做的,若不常出宫,哪儿能知晓民间之事,又如何在皇上问起时有问有答?”李有得不甘示弱。
  王有才稍逊一筹,但他并没有再纠缠下去,只是忽然暧昧一笑:“李公公怕是惦记着温柔香啊。俗话说,温柔乡,英雄冢,李公公可要小心着些!”
  李有得根本不乐意听王有才嘴里提起陈慧,他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他突然意识到慧娘说得对,面上那层白.粉,在王有才的脸上怎么看怎么寒碜,算什么风尚,恶鬼还差不多!
  王有才和李有得斗嘴是常事,二人每天不斗上两场根本不可能,而王有才身边的小内侍在他与李有得二人斗嘴时自然不敢插嘴,直到满脸阴毒的王有才突然低声问他:“那人找着了吗?”
  小内侍一脸为难却也不敢撒谎,忙道:“找着了,只是……咱们的人去得晚了,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王有才面色一冷,恨声道:“他死前都跟哪些人接触过?都给我问话!”
  小内侍道:“除了他的家人,听说只有一对母子。不过他家人都拷问过了,也没问出什么来,他们说那对母子倒是问了他不少宫里的事……或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母子?他们人呢?”王有皱眉追问道。
  内侍道:“听说,他们在问过那人后便匆匆离了村子,后来再没有回去。”
  “找出他们!”王有才笑得阴邪,“这事好不容易查到了这儿,怎能半途而废!”
  “是,公公!”那小内侍忙应了一声,“只是怕要找些日子了。”
  “便是花上几个月一年也要给我找出来!”王有才道,“翻遍整个大梁也在所不惜!”
  “是,公公!”内侍面色一凛,知道了自家公公的决心,他自然半分不敢怠慢。
  李有得不在的日子里,陈慧大多数日子都待在家里猫冬。天气实在有些冷,她最喜欢的就是窝在床上,哪儿也不去。不过这也不是个事,窝久了整个人也变得懒洋洋的,精神状态也不好,谁叫这时代并没有互联网呢?因此她只能顶着严寒,带人出来走走。
  天气虽冷,但不下雪的情况下,出行并不受阻。如今陈慧在李府的地位今非昔比,她的保暖设备齐全,从头到脚武装了一遍,出门也就没觉得那么冷了。
  马车刚离开李府李府没多久,前面小六突然说:“姑娘,前面似乎是蒋姑娘的马车。”
  陈慧原本昏昏欲睡的心突然活了,她问小六:“最近紫玉可还安分?”
  小六支吾了一下。
  陈慧皱眉:“怎么了?”
  今日小五也一道出来了,小六便将驾车工作交给小五,自己钻进了马车道:“那个……不大好说。”
  陈慧道:“有什么不好说的,紫玉勾引你了?”
  小六一脸震惊地看着陈慧,慌忙道:“小人并没有让她得逞!”
  陈慧也是一脸吃惊:“她真勾引你了?”这是她久违的乌鸦嘴能力再次发动了么?不!这是她具有名侦探的能力!
  “啊?”小六一愣,涨红脸道,“是这样的,那一日我正要去厨房,她忽然便贴了上来……吓了小人老大一跳!”
  陈慧暗自叹息,这紫玉也是个人才啊!
  “她想做什么?”陈慧问。
  小六脸更红了,低着头难得的扭捏。
  陈慧顿时明白是自己的话问得有点歧义了,忙道:“你有没有弄清楚,她勾引你是为了什么?”
  小六这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脸上的热度稍稍退了些,忙正色道:“回姑娘,她一贴上来小人便把她推开了,并不清楚她想做什么。”
  陈慧想起紫玉模样不错,又有着一副好身材,想必一贴上去小六就能察觉到那波涛汹涌吧。是不是李有得带的人,都跟他一样在女人一事上纯洁得跟小学生似的?不,现在的小学生可厉害了,不如说纯洁得跟白纸一样。
  陈慧知道自己不该跑题的,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从前,你有没有陪公公出去应酬过?”
  对于陈慧这突然跳跃的问话,小六愣了愣才说:“去过几次,但不多,多是阿大阿二陪着的。”
  “没事,就说你去过的几次。”陈慧道,“李公公他应酬时,可有女人陪着?”
  小六即便再不通男女之事,如今听陈慧问起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知该怎么说,便听头顶传来陈慧冷冰冰的声音。
  “哦,我知道了。原来公公每次应酬,都有美人相伴啊。”陈慧呵呵笑道,“一边坐一个?”
  “不,不是的,陈姑娘您误会了!”小六额头不停冒汗,若公公知道了这场问话,他可能会死。可陈姑娘都问了,他能不说么?啊,还是赶紧挑些好听的说吧。
  “回陈姑娘,小人去的次数实在不多,但去的那几次里,虽有美人相伴,但公公不喜脂粉气,并没让他们陪着。”
  听小六这么说,陈慧心里一松,不愧是她的公公,洁身自好,给他一百昏!
  然而不过片刻,她忽然皱眉问道:“公公不喜脂粉气……那是不是有美男子相伴?”
  小六:“……”啥?
  作者有话要说:  善妒的恶妇要上线了!【喂
☆、第105章 她的情郎
  小六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弄混了陈姑娘的意思, 美男子……是说那些俊秀的书生吗?还是……小倌?
  他不知道这话该如何问出来, 犹豫了许久也没应声。
  陈慧从前的阅读面还是可以的,即便看得不多她也知道太监这个职业作为主要角色的, 在言情文里比较少见, 但在纯爱文里还是比较多见的……再回想一下那些情感论坛, 说什么“结婚后老公不跟我同床”“男朋友说婚前不能有性行为”“我撩了我男票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之类的下面,一般总有明眼人一口戳穿说那就是个gay……
  陈慧十分认真地思考着这一可能, 李有得似是确实一直在抗拒她的亲密接触,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个打算玷污良家妇女的浪荡子……她本以为这是李有得纯情,难不成还有另一种可能?
  她想了许久,最后觉得这种猜测不靠谱, 或者说,李有得顶多能是个双性恋吧。她之前吻他的时候, 他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她觉得他要是有小勾勾, 说不定直接反推她了呢……
  陈慧回过神来, 却发觉小六没有回话,问道:“小六,你有话便说, 不要吞吞吐吐的。”
  小六忙道:“陈姑娘, 小的跟您发誓,公公对您真的是一片真心,他真没有其他人。”
  小六的话听得陈慧心中愉悦,好话谁不爱听呢?
  “没有就没有吧。”陈慧笑道, 又叮嘱了一句,“我今日问你的话,你可不许去跟李公公报告。”
  小六一愣,忙道:“小人不会!”这些问话,确实也没有往上报的意义。
  插曲过去,陈慧终于想起之前被自己岔开了的话题,她再问道:“小六,你先前说,看到了蒋姑娘的马车是么?”
  “是,陈姑娘。”小六忙应道。
  “我们追上去看看吧。”陈慧只是稍稍想了想便道,“她与紫玉一道,总让我觉得不大安心。”
  小六没有立即出去,反而小心地问道:“姑娘,不知这紫玉如何惹着了您?您若不待见她,一句话便能让她出府了。”
  紫玉的事,陈慧自然是不能说的。
  陈慧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如今她在蒋姑娘院里呢,我怎能随便把蒋姑娘的人赶走?若蒋姑娘闹起来,公公怪我怎么办?”
  小六不吭声了,涉及到了蒋姑娘,他也觉得有些不好办。
  陈慧瞥了小六一眼,她也当然明白小六的为难。
  她道:“这个先不管了,别把人跟丢了。”
  小六忙应了一声,便出了马车。
  陈慧确实很好奇紫玉和蒋碧涵一起在做什么,她也不确定紫玉就在前面蒋碧涵的马车上,总归就是试试看。不过,紫玉跟蒋碧涵二人隐瞒的事,或许并不适合小六和小五知道。平时,小五小六都是她能信任的人,但总有一些事,她更信任小笤,而不能让那二人得知,他们知道了,就是李有得知道了,而小笤至少对她更忠心些。
  马车跟了会儿,陈慧时不时向外偷看,直到前方蒋碧涵的马车在一处酒楼前停下。
  小六也忙将马车靠边停下。
  陈慧领着小笤下了马车,对小五和小六道:“你们在这儿守着马车,我跟小笤过去。”
  “姑娘,这怕是不妥。”小六忙阻拦道,“公公让小的跟紧陈姑娘,怕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姑娘。”
  “前面这酒楼又不是多么乱的地方。”陈慧故作满不在乎地说,“人多了容易被认出来,就我与小笤过去便够了。”
  她领着小笤迈步就走,小六紧追了两步,见陈慧头也不回,只得等在了原地。
  陈慧将披风的帽子戴上,遮住了自己的脑袋,小笤也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站远处看过来,不是极为熟悉之人,根本认不出这二人。
  在陈慧与小六说话的时候,前方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正是蒋姑娘。而扶着她的人,竟然正是紫玉,等马车往前驶去,陈慧才确定今日来的人只有紫玉和蒋碧涵,连清淑都没带着。
  蒋碧涵下了车便往酒楼里走去,陈慧与小笤二人加快脚步,等到了门口,便刚巧看到蒋碧涵与紫玉二人上了楼。她隐在门侧,等见二人进了间包厢,这才走入酒楼,让掌柜给开了个包房,还是蒋碧涵与紫玉进入的隔壁那间。
  快步上楼,又随意地点了几个菜后,陈慧便赶紧让小二出去了,随后整个人贴到了墙壁旁。
  似乎有隐约的笑声传来,陈慧一动不动地听了会儿,皱着眉头回到了桌旁。
  这酒楼的隔音效果不大好,她能听到点儿声音,但谈话内容就听不真切了,只能大概听出有女声,还有男声。
  陈慧很肯定,隔壁就是蒋碧涵她们去的包厢……难不成,李有得嘴上说拿蒋碧涵当花瓶,其实背着她在外面跟蒋碧涵幽会?但不对啊,以李有得的地位权势,他真要共享齐人之福,她又拦不住他的,他没必要玩这种暗度陈仓的把戏啊。
  是李有得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那么就是蒋碧涵的情郎?
  这个想法一旦出来,便再也忘不掉了。蒋碧涵为什么要为了紫玉求情?说不定是紫玉发现了她私会情人,以此为要挟,让蒋碧涵不得不屈服。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当时她发现去找蒋碧涵时,蒋碧涵紧张地问自己是不是看到了,说不定问的不是她有没有看到紫玉,而是想问她有没有看到蒋碧涵的情人。
  那次会面时蒋碧涵的奇怪之处,此时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蒋碧涵当时那么紧张,就是怕她会把紫玉赶走,而紫玉因此做出报复行为。
  不过,若李有得知道蒋碧涵有了情人,会如何?
  陈慧记得特别清楚,当初李有得对她还没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因为温敬的事火成那样,说明他即便不喜欢,也不允许后院的女子给他戴绿帽。
  陈慧兀自想了会儿,稍有些心烦。小笤安静地坐在那儿,陈慧不说话,她自然也得保持安静。
  好一会儿,小二上菜,陈慧招呼小笤边吃边听着隔壁的动静,只不过有些心不在焉。她是不是应该冲过去捉奸?身为李有得女主人,她好像应该那么做,但她要真那么做了,蒋碧涵会如何?更何况,其实她私心里更希望蒋碧涵有个好归宿,那她就真清静了。不然,她哪能真当府里没有蒋碧涵这么大个人呢?
  陈慧想了好一会儿决定先按兵不动。当隔壁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甚至传来开门声时,她忙起身来到门边,稍稍将房门打开一道缝。
  有个人已经从她面前走了过去,那毫无疑问是个男人,穿着灰扑扑的衣裳,头上戴着个帷帽,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若看他的手,却觉得白皙而年轻,想来绝不是什么体力劳动者。
  蒋碧涵这样的大家闺秀,找的情郎,想来也不可能是什么莽夫。
  陈慧继续等了没一会儿,蒋碧涵和紫玉也走了出来,陈慧忙将门缝都关上,不过那主仆二人并没有说什么,一路沉默远去。
  陈慧回到桌旁,等了会儿确信蒋碧涵二人已经离开,这才让小笤把小五和小六二人叫来吃饭,顺便让小二把已经冷掉的菜都热一热。
  三人都回来后,小二拿去热的菜也很快上了,动筷子之前,小六问道:“陈姑娘,您这是发现什么了么?”
  陈慧叹了口气道:“没有,蒋姑娘就是吃了顿饭。”
  小六犹豫了会儿,却终究没再多问,低头大口吃菜。
  陈慧托腮想着这事究竟该怎么做。直接去跟李有得说不太好,她怕紫玉真会破罐破摔,把当日的事说出来。她倒没有那么怕李有得知道那么多人都看到间接接触他的那啥后会惩罚她还是怎样,她如今只是怕他难过,不想让他知道那些事,他会气疯的吧……
  思考了半天,她决定回去后先找蒋碧涵探探底。
  下午再逛了会儿,陈慧才回了李府。李有得今日自然不会回来,她回去后径直去了倚竹轩,经清淑通报后,她便走了进去。
  “蒋姑娘,我们也好些日子未见了,我想与你说几句体己话。”陈慧笑了笑。
  蒋碧涵一愣,自然明白陈慧的意思,她看了身边站着的面色不善的紫玉一眼,收回视线淡淡道:“你们都先出去。”
  因为有陈慧在的缘故,紫玉即便心里并不乐意,却还是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陈慧道:“蒋姑娘,你知道我一向最喜欢开门见山。上午的事,我已经看到了。”她顿了顿,笑道,“这次是真看到了。”
  蒋碧涵蓦地抬头看着陈慧,眼底盛满惊慌。
  “那人穿着灰色的衣裳,带着帷帽。”陈慧继续道,以证明自己真不是故意在诈她。
  蒋碧涵双眼微瞪,咬紧下唇,不知所措地看着陈慧。
  陈慧叹了口气继续道:“紫玉便是拿这件事威胁你,好让你将她收入倚竹轩?”
  “你怎么知道……”蒋碧涵终于开了口,她怔怔看着陈慧,眼眶渐渐泛了红,眼底闪烁着潮湿之意,只见她突然从位子上站起来,跪在了陈慧面前。
  陈慧吓了一跳,慌忙去扶她,可蒋碧涵看着娇弱,但当她坚决地跪下时,陈慧还真没能把她拉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陈慧小声急道,“我又不是要跟紫玉一样拿此事要挟你,你何必如此?快起来!”
  蒋碧涵却不肯起,她哽咽道:“陈姑娘,求你千万不要跟李公公说……求你了!”
  她从前还只是害怕哪一天陈慧娘会让李公公赶走她,可如今,她怕的却是李公公知道她不守妇道后赶走她……不,或许比那更惨!然而,她唯一能恳求指望的,便是她先前视作敌人的陈慧娘。她也不想那么做,可她已没有任何办法。
  “我不会说的,我保证。”陈慧赶紧说道,“我要是想说,何必来找你?早跟李公公说去了。”
  陈慧的话说服了蒋碧涵,她也想明白了。午间陈姑娘是在的,她若想取信李公公,早带着人捉个现行了,那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蒋碧涵心中的惊慌稍微轻了些,自然就被陈慧扶了起来,只不过腿还有些软。
  陈慧将她安置在凳子上,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说:“蒋姑娘,我是想着……若你有了心上人,说不定可以想想办法,求公公成全你。”
  蒋碧涵一愣,怔怔摇头:“不可能的。李公公若知道我做了什么,必定不会放过我的!”
  “我觉得你是把李公公想得太坏了,他一直对你不错,不会因此事而太过苛责你的。”陈慧道。
  蒋碧涵垂下视线,半晌才幽幽道:“陈姑娘,你可知道小七小八去了哪里?”
  陈慧一愣。
  菊院里有阿大阿二,小五小六,小九,小三小四在倚竹轩,确实缺了两人。她先前虽然有些好奇,但并没有真去问过。
  “他们去了哪里?”陈慧道。
  蒋碧涵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他们被李公公打死了。”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陈慧的意料,想来,也就那些原因了。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接什么话,说“蒋姑娘,你在李公公心里跟他们不一样”么?她说不出口。
  蒋碧涵却继续道:“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李公公是因为他们在背后说了我的坏话而被他让人打死的。”
  久远的记忆忽然涌上脑海,陈慧记得自己确实听小笤说过此事。因此那时候她不但对李有得,对蒋碧涵也很忌惮。可后来想想,自从她来之后,李府就没再出过死人的事了,那徐婆子是因为胳膊肘往外拐又信口污蔑她才被李有得狠狠打了一顿,却还留了她一条命的。如此一来,过去的死人事件,仿佛成了个都市传说,而事实上,此事居然还另有隐情么?
  “那事实呢?”陈慧心生好奇,忙追问道。
  蒋碧涵深吸了口气道:“当时我让他们替我去打听我幼弟的消息……”
  陈慧都不知道蒋碧涵还有个弟弟,刚想问,却又觉得不妥,便顿了下。
  蒋碧涵却哭了起来:“就因为他们告诉了我,我幼弟已经病死,他们才会被活活打死的!而那事,我知道时已经过了大半年了,李公公始终瞒着不让我知道!”
  陈慧看她哭泣,只是默默递出了一条帕子。
  李有得瞒着蒋碧涵她幼弟的事,是不是因为怕她太伤心呢?毕竟她已经没入教坊司,本身前途黑暗,幼弟又病逝,怎么承受得了那接连不断的打击?
  “我不是个好姐姐,唯一的弟弟病死了都不知道……而李公公,却把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小七和小八打死了!”蒋碧涵痛哭出声,也不知是替她的弟弟哭,还是替那两个因此丧命的可怜人哭,或许兼有之吧。
  而陈慧也插不上话来,只能眼看着她渐渐地镇定下来。
  蒋碧涵终于停了哭泣,她的声音因此而带着鼻音:“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我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受……但你怎么伤心都不为过。”陈慧道。
  蒋碧涵望着陈慧,眼神似有些奇妙,她苦笑道:“陈姑娘,你如今是李公公的心头好,自然觉得他千好万好,但不是每个人都是你。”
  陈慧深吸了口气,她知道蒋碧涵说的有道理。
  最初的时候,她不也不敢对李有得耍脾气么?还要很努力地揣摩他的心思,免得她做过火了把她干掉,可如今呢?她真的就是标准的恃宠而骄,可她怎么能忘记最初是如何的呢?
  “我……向你保证,你不同意,我便不会同李公公说。”陈慧道,“但我会问问公公,可不可以想办法让你变回良籍,让你能与你的心上人在一起。”
  蒋碧涵一愣,惊讶地看着陈慧,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许久她才颤抖地说:“你、你真的愿意替我想法子?”
  “当然。”陈慧笑道,可她也不全是为了蒋碧涵,如果真能有办法让蒋碧涵离开李府,她真是求之不得。
  “无论成不成,碧涵先在这儿谢谢陈姑娘了。”蒋碧涵郑重道。
  “要谢,等成了之后再谢吧。”陈慧道,她也无意刺探蒋碧涵的情郎究竟是谁是怎样的人,反正蒋碧涵能看中的,估计人还可以。
  陈慧离开倚竹轩后便回了菊院,接下来,便是等着李有得回来了。
  这回大概只过了三日,李有得便回了,回的时候正赶上晚饭,陈慧便让人吧饭菜都端到主屋去,自己跑去跟他一起吃。
  今日李有得面上并没有涂粉,陈慧第一眼便看到了,边替李有得摆放碗筷边笑道:“公公,您今日真好看。”
  李有得刚拿起筷子的手冷不丁抖了抖,筷子便啪一声落到了桌上,他抬头斜了陈慧一眼:“说什么呢!”
  陈慧自顾自坐下,又是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没人说公公好看吗?那一定是他们没有眼光。”
  她细细看着李有得,那颇具侵略性的目光让他想起了她每次要吻他前的那个眼神,他咳了一声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吃饭!”
  陈慧这才收了视线,应了一声:“哦。”
  她拿公筷夹了片肉到李有得碗里,殷勤地说:“公公,您看,这是我亲手端过来的!您尝尝,是不是特别好吃?”
  李有得:“……”
  他没理会陈慧,管自己吃饭,只是却难免时不时看她几眼,不小心对上目光了又假做若无其事地收回来,若她专心吃饭,他便多看几眼。
  饭吃完后,陈慧让人把东西撤了下去,挽起李有得的手道:“公公,咱们出去走走,消食!”
  李有得自然没有异议,只是在走之前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最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陈慧笑道:“公公,您看我这模样,像不像个通缉犯人?为了掩饰容貌裹了个密不透风。”她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还有些滑稽。
  李有得敷衍地说:“像,像。”
  她穿了一身的白,白裘披风,白色的毛茸茸的帽子,还有一双白兔毛的靴子,整个人真是如同雪夜里的妖精似的。
  李有得如此配合自己,陈慧自然开心得很,跟他一道走出了菊院。这会儿已经是冬日,天色暗得快,阿大提着盏灯在前面带路,陈慧则挽着李有得走在后头。
  虽然这样走起路来其实不甚舒服,但李有得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了。寒风吹在脸上,他也不觉得多冷,反倒是想,这条路,若是有她在身旁,他可以一直走下去。
  不过没一会儿,到底是太冷了,陈慧便嚷嚷着回去了,李有得只得掉头,二人回了温暖的主屋。
  陈慧把身上的装备解了下来,对刚脱下帽子的李有得道:“公公,我那儿太冷了,我想借用您的浴室沐浴。”她这回连个好不好都不问了。
  李有得放帽子的手顿了顿,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嗯。”
  “公公,您今天可真大方!”陈慧快步走过来,踮起脚间凑到李有得耳边道,“那公公,要不您也帮我来搓背吧!”
  李有得把陈慧推开,瞪她一眼:“得寸进尺!让小笤帮你!”
  陈慧道:“可是小笤的力气不够大嘛。”
  “凑合着得了!”李有得道,“再说有的没的,回你自个那儿洗去。”
  陈慧只好妥协,不过她本来也没想过他真会答应替她搓背什么的。让阿大他们提来热水,很快浴室里头便是热气腾腾的。
  陈慧最后也没让小笤过来帮忙,她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栓了门后对面色奇异的李有得道:“公公,我要边洗边跟您说话,万一我没声了,说不定就是冻昏在里头了,您可要进来救我。”
  “胡说什么!”李有得狠狠瞪她一眼。
  陈慧却是微微一笑,转头进了浴室。
  李有得坐在圆桌旁,视线却盯着那浴室门,忽然便有些紧张。她在他这儿沐浴,又故意说了那些怪话,待会儿不会……真故意要引他进去吧?那他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李有得只觉得进退维谷。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公公并没有发生的事您犯什么选择恐惧症……
  感谢乔林童鞋和一蓑潇潇雨童鞋的长评,目前欠更十七次……还是会努力还的,能不能还完就要听天由命了……
☆、第106章 往事
  陈慧进去浴室后自然没锁门, 她还巴不得他突然进来呢。
  她边脱衣服边说:“公公, 近来宫里一切可还顺利?”
  因为隔着一道门,声音听着便轻了些, 好在还能听清, 便听李有得回道:“还成吧。”
  陈慧笑道:“王公公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她对宫里都有哪些人不清楚也并不太关心, 李有得的人际关系中,她最熟悉的就一个王有才。王有才对李有得来说就像是一个宿敌, 类似于日本动漫片里面感觉到对方存在脑子里就叮的一声闪过一道光的那种。
  “哼,他也得有那个能耐才行!近来皇上更为器重我,王有才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李有得想起这事便觉得得意,近来他好几件事都做得合了皇上的心意, 因此皇上如今更喜欢他陪在身侧。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里头传来哗啦哗啦的入水声, 他一怔,目光愣愣地看向浴室门, 又忙收了回来。
  陈慧舒舒服服地钻入水中, 长舒了口气,漫不经心地问道:“公公,那您跟王公公是如何结怨的呀?”
  如何结怨?
  李有得的思绪蓦地回到十几年前, 一时间并没有回话。
  陈慧等了会儿没等到回音, 忍不住扬声问道:“公公,您听到了吗?还是说您睡着了?”
  “没有。”李有得蓦地回神,“这些事你问来做什么?”
  “我就是想多了解公公一些啊。”陈慧道,“关于公公的事, 我都想知道!”
  李有得一愣,心里不受控制地一喜,接着便犹豫要不要说,可最初结怨的理由也实在是不好说,他最终还是道:“我与王有才的恩怨,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以后再说了。”
  陈慧道:“别以后呀公公,就说一两个也是可以的呀。”她顿了顿,笑道,“比如说,您床脚的那箱子玉势是怎么回事呀?王公公为什么要送你这个?”
  要不是陈慧在浴室里,李有得早就瞪了过去,她怎么什么都问得出口!
  “此事你不必知道。”李有得端着架子道。
  陈慧道:“公公,您就说说吧,不说玉势也行……啊,我想到了,公公,您跟王公公都是‘有’字辈的?是不是那个时期宫里的内侍都这样统一给名字的呀?”
  她想起李有得的原因叫做“李小柱”,不过没事情还是不要在他面前瞎喊的好。她要是被人叫“陈小咪”她也不高兴啊!
  李有得没想到陈慧这一问还是问到了他跟王有才最初恩怨的起源,依然难以回答。
  陈慧在里头没听到李有得说话,就有点气了:“公公,您不肯说与王公公的恩怨也就罢了,可名字的问题,还犯了什么忌讳吗?我又没有问皇上的名字!”
  论说歪理,李有得自觉实在不是陈慧的对手,即便她没有道理,也能跟他耍无赖啊。
  “当时,我们的师父,总共收了四个徒弟。”李有得叹了口气,终于将十几年前的事摊开说给陈慧听。
  陈慧惊讶了,她没想到自己会遇到活生生的师兄弟反目的事,还是王有才和李有得二人!
  陈慧道:“然后呢?”
  既然开始说了,且陈慧又不在眼前,李有得说起来也没那么大的障碍,继续道:“师父给我们四人都改了名,留着自己的姓,都是‘有’字辈的。我,王有才,周有失……刘有义。”
  陈慧摸摸搓洗着自己的头发,有得,有失,有才,有义,其实这些名字俗是俗了点,但都还挺有意思的。
  曾经的师兄弟四人,两人都做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但却势同水火,这不得不让人好奇这二人之间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那另外两人呢?”陈慧好奇道。
  李有得道:“十几年前便不在了。”
  陈慧一愣,不知是不是因为一门之隔的关系,她觉得李有得说这话时的语气平静得有些不真实。
  “什么原因能说么?”陈慧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有得道:“还能是什么?皇宫里的阴私多着呢,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命。”
  陈慧微微一哆嗦,随即又很佩服李有得,能从一个底层的小太监爬到如今的高位,他过去吃的苦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六岁屁都不懂时就入了宫,自小在皇宫那样的地方成长,长歪了不是挺正常的么?比如说食人部落的那些人,他们从小就在那样的氛围下成长,人在他们眼里也是食物的一种,你能说他们吃人就一定是错的么?至少在他们自己看来,那是习以为常的“常识”。
  陈慧觉得这种问题实在太难考虑出一个结果了,拿自己的价值观去要求他人,对他人是不公平的,可她又难以接受对方的价值观。只能说,这种社会性的哲学性的大问题,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讨论吧,她如今身处这个时代,又犯病喜欢上了李有得,那不就只能尽量接受一个真实完整的他,并尽最大的努力平衡自己的价值观跟他的矛盾么?看不到也管不到的她也没办法,要是发生在她眼皮底下的,只好多管闲事了。
  陈慧没有就此再多问下去,皇宫里的事,她知道那么多干什么,“知道得太多”可是很危险的,死得多快啊。
  “那便不说了。”陈慧道,“哎,公公,你们四人的名字是根据你们当时的品行取的么?”
  “……不是!”李有得只觉得胸口被刺了一剑,名字这事,他耿耿于怀了十几年了,她能不能别问了!
  “哦,我知道了,是‘缺啥补啥’的原因吧?”陈慧道,王有才是缺了才气,刘有义是缺了义气,有得和有失又是缺了什么?怎么感觉挺讽刺的呢?
  “不是!”李有得又一口否定了,“你别胡猜了,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再猜还有什么意思!”
  陈慧从善如流道:“那我不猜了。不过四个名字里,我还是最喜欢公公的,听起来便充满了温情。”
  温情?
  李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想,她怎么就能那么爱怕马屁呢,真是见缝插针,找着机会便来上一句。
  “你洗好了没?”李有得问道,“别磨磨蹭蹭地着凉了!”
  陈慧道:“快了快了,公公您别催呀,您一催我就容易手忙脚乱,到时候摔了可怎么办!”
  李有得不吭声了,他当然不希望她摔了,天这么冷,地上又那么硬,摔了他又该心疼了。
  “公公,您再给我讲讲皇上是个怎样的人好不好?”陈慧道,她不关心皇帝,但她关心李有得的工作好不好做啊,她其实更想问的是皇帝是个昏君还是明君,但这话在李有得看来显然太过大逆不道了,而且他绝对会认为皇帝英明的吧。
  李有得顿时心生警惕:“你怎么又问起皇上的事了?”
  “因为公公您不肯说您跟王公公的爱恨情仇啊,我只好问别的了。”陈慧振振有词。
  “什么爱恨情仇!别瞎说!”李有得斥骂了一句,只是他依然没有被陈慧激得说他和王有才的恩怨。
  陈慧也怕自己问多了会让李有得恼羞成怒,因此问到这儿就算了,只是她想起一事问道:“公公,您那个书房里,可有什么宝贝?”
  陈慧一说“宝贝”这个词,李有得不免产生联想,他差点跳起来,好不容易才压下到喉咙口的“闭嘴”二字,深呼吸了几回。慧娘说的一定是其他意思……
  “你问这个做什么?”李有得不答反问。
  陈慧道:“公公,我就想问问我能不能去您的书房看看?说什么女主人,可我连库房都能去了,书房却还不能去。”
  她这话就有点哀怨的意思了,书房去不去她自然是无所谓的,但府里有地方她不能去这事,就比较让她不爽了。
  “你想看什么?”李有得皱眉问道。
  浴室门忽然打开,陈慧快步走了出来。她穿得还算完整,只是一头长发湿漉漉的。她随便擦了几下,便拿了凳子坐在李有得跟前,自然地把布巾递给他,背对着他坐在凳子上:“公公,您帮我擦擦。”
  李有得见她这理所当然的态度便觉得有些无语,不过片刻迟疑,他便叹了一声,替陈慧擦起头发来。
  擦了会儿,陈慧舒服地眯起眼睛说:“公公,我什么都不想看,但我就想要进去。”
  原本以为陈慧已经忘记书房这一茬的李有得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他道:“那里有不少机密的东西。”
  陈慧道:“公公是信不过慧娘么?”
  也不是不信……只是他觉得她根本没必要进去。
  不过还没等李有得摆事实讲道理,陈慧便道:“不过公公不让慧娘去慧娘便不去了,省得惹麻烦。”
  既然李有得说里面有机密……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她还是别去了,避嫌。不然真发生什么,她都说不清了。
  听陈慧这么说,李有得反倒有些松了口风:“倒也不是不能去……”
  陈慧十分坚决:“我不去!公公就算您逼我,我也不会去的!”
  李有得:“……”一开始吵着要去的人是谁!
  李有得的情绪忍不住多了些波动,手上的动作自然就大了些,只听陈慧倒吸了口冷气喊道:“公公,您弄疼我了!”
  李有得忙松开手,陈慧转过身来,一脸的怨气:“公公,您必须补偿我。”
  她闭了眼,无赖式地扬起下巴凑了过来,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李有得只呆了会儿便握住她的肩膀让她转了回去:“头发都没干呢,该着凉了,别乱动。”
  陈慧也不固执,安安分分地由着他,反正一会儿也跑不掉的。
  等陈慧有些昏昏欲睡时,李有得终于将她的长发擦得差不多干了。陈慧的头发属于易干型,多擦会儿就很容易干了。
  李有得刚把毛巾丢到桌上,陈慧便往后一仰,他忙抱住她,却见她的半张脸都埋在了头发间,露在外的眼睛早就闭上了。
  他不舍得叫醒陈慧,先将她托回凳子上,这才站到她身边,呆站了数秒后终于下定决心,一手插入她的膝弯,另一手在她腋下扶稳,用了十分的力气,涨红了脸才把人抱起来。
  李有得心里一松,陈慧娘还是挺轻的。果然,抱一个人,他还不在话下。
  他走到门前便想起门还拴着呢,只得侧过身用手肘把门栓弄开,随后开门走出去。
  外头到底比屋内冷,陈慧被冷风一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两秒后发现了自己的状况,她含糊地问道:“公公,这是去哪儿?”
  “送你回厢房睡觉。”李有得道。
  陈慧反应了几秒,终于明白过来,立即抱住了李有得的脖子,娇嗔道:“不要!今日我要跟公公一起睡!”
  阿大和阿二听到屋外的动静本想出来的,但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就不敢动了,闻言更是互相对视一眼,只暧昧地笑。
  厢房里待着的小笤本也在等着主屋的动静,可听到陈慧的话,她连门都没敢开就羞得满面通红,也不知要不要赶紧把门打开。
  “别闹。”李有得的声音里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让人听出了一丝无奈。
  “公公您经常不在家,慧娘就想多跟公公在一起也有错吗?”陈慧说着,忽然打了个喷嚏。
  李有得脸色一变,真怕她着凉了,知道要是送她回厢房她不可能消停,只得无奈地转身回了主屋,一脚把房门踢上。
  到底公主抱是个费力的活,李有得也没有多废话,忙抱着人去了里屋,把她放到床上。
  陈慧又一次胜利,笑得甜蜜:“公公,您最好了。”
  李有得道:“你不是困了么,先睡吧。我一会儿就来。”
  他转身走了出去,陈慧听到他在吩咐阿大阿二他们换水,大概是想要洗澡吧。她捂嘴笑了笑,扬声问道:“公公,要不要慧娘替您搓背?”
  “……不用!”李有得的声音里带了些恼怒,“睡你的去!”
  陈慧偷笑,往床里翻了个身。
  等了好一会儿,在陈慧真的快睡过去时,李有得终于进了里屋。他在床边站了会儿,见陈慧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稍稍松了口气,吹灭了蜡烛,爬上床。
  李有得刚躺好,身边那具温热的躯体便靠了过去,只听陈慧软声软气地抱怨道:“公公,您怎么这么久……我都快睡着了。”
  “快睡吧。”李有得保持着仰面朝天的姿势不动。
  陈慧一只手摸到了李有得胸口,以食指和中指的指腹在他胸膛上画着圈,理所当然的被李有得一把抓住。
  “不想睡就出去。”李有得故作凶狠道。
  陈慧道:“公公,您不说您跟王公公的恩怨故事,我都睡不着了。”
  李有得没想到她还会提起这事,有心不回答,陈慧却更过分地挺起身子,挪到了他的身体上方,还一点点地往上方蹭……
  “你再不老实点,就给我回去!”李有得把人赶了下去。
  陈慧道:“我不回去,我也不老实!除非公公您告诉我!”
  她手脚并用翘在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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