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红茶加夏天喝拧蒙茶好吗好吗

编辑来自遇人无数,唯独心被你束缚: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大我两级的哥哥把我同桌打了,当天下午人家长就找上门,要我家给个说法。 我爸气的就要抽我哥,问他为啥打人,我哥说:“我看见他拿笔敲我妹妹的头,妹妹这么笨都是被他打傻的。你看她都笨到不知道回来告状了,再被打傻就家都不知道回了!”编辑来自遇人无数,唯独心被你束缚:嫂子可能怀孕了,因为下午上厕所在垃圾桶看见验孕棒,好奇拿起来看看时候,发现老妈在边上看着我手里拿个验孕棒,举手就要打,情急之下我大喊别打,是我哥的,是我哥的啊!然后老妈愣了一下,随即仰天长叹,造孽啊!一巴掌把我打晕了,到现在才醒来
编辑来自遇人无数,唯独心被你束缚:找了个城里的女朋友,第一次带她回农村老家,她感觉什么都那么新鲜,总是问这问那的。忽然她指着角落里一个壶状的陶瓷罐,问那是啥?我告诉她那叫“夜壶”,正准备给她解释用途的时候,碰巧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今天家里来了几个朋友,我让她去沏茶,不一会功夫,我滴个娘来,就看她提着那个夜壶进来了:“老公,我实在找不到茶壶,就用这个壶代替了&&”编辑来自遇人无数,唯独心被你束缚:说个那年高考体检的事。检查味觉的时候,有好几个瓶子,里面装着不同的液体,医生说闻到什么就说什么。挨个闻了一遍。有醋啊什么的,到最后一瓶,我闻了又闻那瓶儿,根本没气味啊!我当时就慌了啊,怎么办!怎么会闻不到!腿都吓软了啊!医生说:“嗯,那瓶是蒸馏水。”
编辑来自遇人无数,唯独心被你束缚:楼主眼睛有点小,有次面试,面试官非要我和他合影!我不乐意了:我是来面试工作的!不拍照!面试官:如果你肯跟我合影,我就给你通过!我纳闷的问为什么要和我合影?你可别喜欢我啊,我可有对象了!面试官笑的眼泪都出来:妹子你想多了,我一直崇拜林永健,你眼睛特别像他,咱俩合影后,我随便一p,发朋友圈,也圆了我和明星合影的梦!编辑来自遇人无数,唯独心被你束缚:距离高考还有33天,记得LZ高三时,同桌每次喝冰红茶都让我帮他拧瓶盖,时间长就习惯了,直到考试前一周这孙子才给我说实话——他怕拧开是再来一瓶,把中奖的运气用光了,高考选择题就蒙不对了。。。结果他还真考上了,我就被他害得复读了一年。
编辑来自遇人无数,唯独心被你束缚:经过洗衣房时,看到招牌上写着:洗衣,24小时可龋我把自己的脏衣服交给了老板,老板说:“三天后来取吧。”我问:“不是24小时就可以取吗?”老板说:“可我们每天只工作8小时呀。”特别声明:本文为网易自媒体平台“网易号”作者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观点。网易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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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业的高级商务礼仪.doc 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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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业的高级商务礼仪
什么是礼仪?
谦恭:处理人际关系的原则
说话的艺术
职场着装有六忌
穿西装时的基本要求
戴首饰有规范
如何化妆?
如何正确选择礼品?
如使用移动电话?
打电话的礼仪
如何交换名片?
如何说话?
轿车的上座
座次的问题
善于对别人表示尊重
今天我们主要讲高层次的、国际化的商务交往。服务礼仪、柜台规范等,大家都很熟,我在这儿没必要和大家废话。三个小时内主要和大家谈一个问题:商务礼仪的重点和难点,讲一讲作为金融业的领导人,在国际商务交往中,有哪些重要的问题是值得关注的,或者说哪些问题是模棱两可的。我举一个例子,今天上午我到北京一家银行去讲课,他们是客户经理培训,我就给他们讲,中国人待客都有规范:坐,请坐,请 上座,这次跟您认识了,下次到您那儿去,您肯定也给我上座。但是,其实很多人说不清具体哪个是上座,我本人就多次遇到这种待遇,被人家好心好意让到下坐去了。有时候人家请我去讲课,我脸皮厚,自己就奔 上座去了,省得人家让,结果主人看着不顺眼:教授,你是主角嘛,你怎么能坐那儿?你过来!啪,就把我拉过去了。
大家常讲:内强素质,外树形象。什么是素质?教养体现细节,细节展示素质。你连基本的待人接物礼仪都不懂,这素质不好说呀。都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您是何方神圣,您受过什么教育,您有过什么职业经历,举止表现、待人接物可以表现出来。比如,职业妇女在高层次商务交往中的着装重点问题,职业妇女在商务交往中最重要的应该注意什么问题呢?袜子问题。最低层次的问题是得穿袜子,不能光着脚丫子。不能光着脚丫子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重视的程度不够。不管是俊男还是靓女,你回去研究研究脚趾头,没有几个脚趾头是顺眼的,曲里拐弯,参差不齐,练气功都伸不直。个别女同志由于穿皮鞋的原因,脚趾头备受磨损,脚趾头脚后跟发红发亮,长着两块老茧还带着块儿死皮。我常跟有的女同志说,我说你的拖鞋式的、无帮式的凉鞋上下班路上可以穿,庄重的场合不要穿,那玩艺儿不跟脚,穿起来“踢踏、踢踏、踢踏,……”,就是告诉弟兄们:瞧一瞧,看一看,我这里最靓。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有层次低的人才那么穿。国际商务交易中不可以这样。
加入WTO后,银行、保险等行业的竞争更加激烈,更要注意礼仪。在国际商务交往中,女同志不能光腿,光腿你是骚扰别人。正式场合光腿等于没穿内衣,用老百姓的话说是耍流氓。但有国际差异,也不能生搬硬套,我在人大外交系当主人,我跟老外说,我说你们见到我们的女孩子光脚丫子你不要误会呀,没有骚扰你们的嫌疑。我们之所以光腿,两个考虑,第一,凉快;第二,袜子比较贵,容易破,不穿不破。袜子的问题是高层次的问题,不能穿破袜子,常见有的女同志的袜子不结实,烂了个大窟窿,行长没这问题,业务员是常有的事儿,您有专车,她得挤车。我们有的女同志自己蒙自己:反正破的不是要害,敌人也发现不了。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就发扬全国妇女一盘棋的精神:你有指甲油吗?给我点儿,以免扩大战果,若不就贴一块创可贴,再不就缝三针。一般男人打量女人打量什么部位?趣味不同,看的地方不同。一般的规则是:远看头,近看脚,不远不近看中腰。离女同志越近,她的腿部越受关注。看一个女同志是不是干这个职业的,主要是看三节腿,三节腿的问题你不注意人家就从心眼里瞧不起你了。什么叫三节腿?就是穿半截袜子半截裙子,袜子一节,腿肚子一节,裙子一节,此谓三节腿。我到香港去,香港朋友跟我讲,说这是大陆妇女的基本特征。
再举个例子,怎么招呼客人喝饮料?比如咱们总行行长来了,金融工委的领导到您那儿去了,你怎么样招呼最标准?国际上著名的银行如花旗银行、渣打银行等都有公共关系科,类似我们的接待科、接待处,他们是按标准化、程序化服务的。我现在给大家几分钟时间,你回忆一下,你是怎么要求你的部下招待客人喝饮料的?我想大家不致于杀鸡问客:渴了吗?喝吗?礼仪是内外有别的,大公司和小公司、大银行和小银行是不同的,如果你回家跟你老婆说:坐,请坐,请 上座,你老婆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呢!但是,跟外人礼仪不到位不行。有一次,我和夫人不愿意做饭了,说是到外面吃吧,饭店的小姐问:要饭吗?我老婆在微软公司的一家代理公司做副总经理,是非常刻薄的,就训人家服务小姐,我就和稀泥。
有一个招商洽谈会,到了吃饭的时候,人家问:你用点儿什么饮料?这样问是错误的。你需要什么饮料?你用点儿什么饮料?你喝什么饮料?这些问法都是错误的。这种问法是开放式的,给客人无限的选择空间。小姐问:你用点儿什么饮料?我说:来点儿路易十三吧。小姐眼睛都直了:目前没有准备路易十三,我们老总屋里有喝剩下半瓶的XO,我给你弄一杯去。我说:我不喝私人的东西,我是北京来的,老北京有一种豆汁,5毛钱一碗,你给我来一碗吧。她说:我没听说过这个玩艺儿,但是我敢保没有这个玩意儿。我说: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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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映卿供稿
  编者按:每个人都做过让自己得意的事情,本文小作者最得意的事情又是什么呢?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篇《我最得意的两件事》。
  我做过许多让人惊叹的事,最得意的莫过于两件事&&买冰红茶中奖和蒙考称霸,当时啊,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在一个炎热的中午,如果来瓶冰红茶那该有多爽。一摸身上,正好有三个硬币,就义无反顾地拉上一个同学往超市去了。三个硬币只能买一瓶冰红茶,一买到手,我就迫不及待地拧开了瓶盖,心中一阵窃喜,&再来一瓶。&
  我便对我的同学说:&过来,别买了,我请你。&那同学眼珠一转:&不要,我可不会帮你值日,你别想得太美,一瓶水就想搞定我。&我一脸淡定:&不是值日。&&那是干什么?&他一脸狐疑。我丢个白眼给他:&我中奖了,请你喝瓶冰红茶,哪来那么多事儿。&他的脸上马上晴转多云:&真的,谢了!陈哥。&我在心里骂他,什么人?小气鬼!我把打开的那瓶递给他,自己习惯性地打开了另一瓶,一看瓶盖,又是&再来一瓶&。
  看来我该乐呀,谁叫我的名字叫&天乐&呢?不过我依然淡定:&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又中奖了,去把打篮球的几个人叫过来,我请他们喝水。&他看了眼瓶盖就去叫人了。等到众人来到时,我接连开了好几瓶&再来一瓶&,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我前前后后开了16瓶&再来一瓶&,直到第17瓶出现&谢谢惠顾&才作罢。收银员的表情很夸张:&破天荒,简直是破天荒,整个超市你是中奖第一人!&我不无得意地对同学们说:&看到这闪闪发光的小金手没,以后别叫我&乐哥&&陈哥&,就叫我&小金手&吧。&
  一次期中考试,总分100分的英语,我考了99分,全校第二。在我眼里期中考试就那么回事,一点儿不重视,也根本就不好好学,一到考试就两眼摸黑。这次也一样,看到一道道题,就跟看天书一样,整张试卷就作文看懂了,又不能交白卷,只能随便填了。我刷刷刷一分多钟就把选择题解决了。成绩出来,我居然99分,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同学们赞叹:&他平时都是70多,这次居然考了99,真是一匹黑马&。
  想来想去,我最得意的事就是这两件了,还会再来一件么?
作者:惠州一中实验学校七年级 陈天乐
  公众号:飞老和他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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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雪忍住眼泪,走回床头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她一声一声地数着那单调的提示声,数到第四声的时候他接了。
莫绍谦在那头还是不说话,童雪说:“你回去吧。”
听不到莫绍谦的回应,她又说了一遍:“我是不会下去的,你回去吧。”
“你怎么又哭了?”
她并没发出声音,只是无声地落泪,可是莫绍谦却听出来了,仿佛他看得见。童雪擦了擦眼泪,说:“没有啊,谁说我哭了?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没等莫绍谦再说什么,她飞快地挂了电话,然后狠狠心拉上了窗帘。
没过一会儿他又打过来了,那嗡嗡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雪夜格外突兀,她吓了一跳,手指下意识地摁在了接听键上。
“童雪……”
她强作淡然,“还有什么事?”
“我想见你。”
只一句话她的心就软了。想起很久以前,那一天是父母的祭日,为了应付比平时更可怕的莫绍谦,她早已疲惫不堪。后来回舅舅家吃饭,莫绍谦还不肯放过她,竟然还找上门来。他站在客厅里,看上去那么谦逊知礼,镇住了舅妈迷住了帅帅吓住了心怀鬼胎的舅舅,而她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后来她还是只得乖乖陪他演戏,强颜欢笑地随着他出了门。可是他现在停在楼下,隔着电话说,他想见她。曾经那个找上门来威胁她于谈笑中的莫绍谦好像只在记忆里,已经面目模糊。时光的大手抹平了多少伤痕啊,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面目可憎的莫绍谦,她也再不是曾经那个战战兢兢的童雪。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庆幸,庆幸他们都已不是曾经的模样。
她握着手机不说话,莫绍谦又说了一遍:“童雪,我想见你。”他边说话边嘶嘶地吸气,过一会儿又哈气,好像很冷的样子,他那车里不可能会冷。
童雪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很冷吗?”
“骗人,你那车里哪里会冷?”
“呼……空调坏了。”
怎么……可能……
童雪将信将疑,但还是强按下心里的担忧说:“那你就快点回去,这么大的雪你想冻死自己吗?”
“我想见你。”又是哈气。
她再也忍不住了,攥着手机轻手轻脚地溜到客厅,找到了钥匙,又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再锁上,转过身就开始往楼下冲。她知道自己又犯傻了,她就是这样不争气,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雾气蒙着眼睛,她恨自己,恨自己那么容易就心软,应该好好惩罚他才对,可就是狠不下心去。她还穿着拖鞋,鞋底在楼梯上发出啪嗒啪搭的声响,像她的心跳一样又急又乱,可是她已经顾不上。
刚一冲出楼道,她看见莫绍谦站在车旁,原来他是真的很冷,这样的天寒地冻,他就站在雪地里,翻来覆去地只说着他想见她,他当然冷。他手里握着手机,还放在耳边,仿佛只是为了聆听她奔向自己的脚步声。他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身形挺拔,洁白的雪花簌簌地落在他的肩头。这茫茫的世界里他的身影是唯一清晰的轮廓,路灯昏黄的光反而是陪衬,在她眼里他就像一枚小小的太阳,是那样光芒夺目。冬天的雪夜,寒风随着她奔跑的步伐呼呼地灌进她的衣领,冰凉的雪花一片片拍打在她的脸颊上,她的长发在空中随风飘荡,脚底下是薄薄的一层积雪,被她踩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她的拖鞋很快被浸湿,脚趾几乎麻木。一切都是冰冷的,远远的她就仿佛看得见他眼里蕴着的笑意,那是她的世界里唯一的光和热,这就已经足够。她奔向他,像是初生的马儿奔向原野,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着它,只是一直一直奔跑,单纯而热烈,像是生来就被赐予的本能。很久很久以后,她还是会想起这一夜,甚至那样急促的心跳声都仿佛还在耳边,总是想起自己迎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奔向他的模样。很久很久以后,她终于明白,那是她不管不顾奔向爱情的模样。
无数的雪从天上飘洒而下。那样洁白,那样柔和,隔着密密的雪帘,他与她遥遥相望。其实她的样子真的是叫人不敢恭维,散着长发,靸着笨重的毛绒拖鞋,穿着睡衣睡裤,好在还套着大衣,是他最喜欢的那件白色大衣,柔软的衣摆在空气中飘扬。她这样子让旁人看见肯定觉得乱七八糟,可是在他的眼里,漱漱的雪花落下,她在并不遥远的那一端,轻盈奔跑着向他靠近,仿佛是一位仙子,踏遍琼瑶天上来。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她像一头轻盈的小鹿,每一次奔跑的起伏令长发被夜风吹起,带出波浪的弧线,她的身影如同暗夜里一颗明亮的流星,划破雪的岑寂。他几乎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随着她每一分靠近清晰地起伏。终于她越来越近,他看得清那张他爱了五年的脸庞。因为奔跑,她的两颊都是红扑扑的,脸旁飘着一团呼吸的白气,睫毛上落着雪花,像是两朵绒绒的小白花,平日里乌沉沉的大眼睛此刻更是亮晶晶,夜幕下她周身都散发着无比动人的光彩。他站在原地张开双臂,迎接他的仙子。
她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不撒手。她的身体是凉的,感觉到她在自己的怀里微微发抖,他一下子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拉开自己的大衣裹住她,另一只手拉开车门,拥着她坐进了车后座。
刚一进来她就觉得暖意盎然,他身上的热度更是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他将她拥得紧紧的,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原来莫绍谦的心也可以跳得这么急,一声一声清晰地敲击着她的耳膜,温柔得像是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她从他怀里抬起头,冲他嚷嚷着:“你居然骗取我的同情心!空调根本就没……”
那个“坏”字还不及出口,就被他堵住了嘴唇。
他的吻急迫而迷恋,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辗转吮吸,吞噬着她微弱的呼吸。而她呼吸紊乱,一只手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全世界唯有他的气息充斥着一切。他们才只有多久没见?仿佛已经分别了很久很久,他是如此的思念她,渴望她。而她脸颊滚烫,全身都如同在燃烧,她搂紧了他,本能地回应他,没有丝毫的矫饰和退却。唇齿纠缠中有淡淡的酒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瞅准了空子狠狠咬了他一下。
莫绍谦吃痛,终于稍稍拉开和她的距离,双手握紧了她的肩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他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大概她是真的咬痛了他,他说起话来都倒吸了一口气。童雪有一点点内疚,但是现在她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她揪紧了他的衣领,很不高兴地审问他:“你喝那么多酒居然还开车?”
“我没开,是老马送我过来的。”
她半信半疑,“那老马人呢?”
“我让他回去了。”
她默默放开他的衣领,他让司机先回去了——如果不是她发现他,他是预备在这里等到天亮的。
车里安静下来,她靠在他的胸前,莫绍谦用大衣将她包裹得紧紧的,她只露出个脑袋,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雪景。他低下头能看见她的睫毛一扇一扇,他也不想说话,下颔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也看着窗外。他们这样安安静静地一起看雪还从是头一次,可她不能久留,帅帅随时可能醒过来然后发现自己不见了。这么想着童雪推了推莫绍谦,“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你吧。”
莫绍谦当然一肚子的不乐意,“你急什么?”
这句式可真熟悉,以前偶尔她有求于他的时候,莫绍谦就是拿这句话来晾着她,配上他那不紧不慢的语气和挑逗似的表情,总是让她如鲠在喉,心里像是有簇火苗在燎烧,却是不敢怒也不敢言。此时此刻听他说这句,委屈的却是他,而且由于刚刚被她咬了一口,他现在还稍稍有点口齿不清,童雪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知道莫绍谦明不明白她在笑什么,反正他没深究,只是拿下巴把她的脑袋往下按,“再陪我坐一会儿。”
想起酒吧里的情景,童雪差点脱口而出:“想陪莫总坐的人多得是,干嘛还来找我?”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她咽了回去。不能说,说了莫绍谦一准认为她吃醋了,虽然此刻她心里确实抑制不住的酸酸的。但是影后看向她的那一眼又实在让她心里堵得慌,童雪想了一下,终于装作不经意地问他:“那个祁琪,你认识她?”
莫绍谦低低地笑,她不由得有些懊恼,他却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很认真地说:“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说那些话。我知道你不是演戏,哪怕从前是,也是迫不得已。你现在和我在一起,所有这一切都不是演戏,我知道。”
这样说话真的不像莫绍谦惜字如金的风格,由此所产生的杀伤力显然是惊人的。童雪心里的一点疙瘩全都没了,乖乖窝在他的怀里,好半天没出声,莫绍谦突然问她:“你在想什么?”
“萧山的父亲是一位外交官……”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一开口竟然提起萧山,这个女人是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吗?
她立刻感觉到莫绍谦的胸膛都绷紧了,她转过脸对着他,温柔地仰起脸来亲吻他微须的下巴,她的唇特别的柔软,触在他的胡茬上,微微厮磨,两个人都有些痒痒的。然后她抱着他的脑袋将他拉近,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听我说完。”
莫绍谦的脸色这才稍稍有所缓和。
童雪松开手,脸贴在他的胸口,接着说:“萧山的父亲是外交官,所以常年在国外。我爸妈去世的第二年我和他在一起了,那一年的今天……”她顿了一下,“现在应该说昨天了。那一年的昨天,萧山送我一本日记,就是你见过的上面有一首诗的那本。他告诉我,他和他父亲见面的机会很少,但是他会把和父亲相处的记忆都写下来,这样每当他想念父亲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她说到这里,又转过脸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我知道你没有看我的日记,如果你看了,你就会知道,里面写的都是关于我的父母的回忆。从头到尾,唯一与萧山有关的,是那一首普希金的诗。绍谦,其实你真的不必那么介意萧山的,他是过去,是我在绝望的时候的一个念想。但是现在,那些都过去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昨天是我爸爸的生日,所以我……”
她突然觉得心酸,不想再说下去了——她不想提醒莫绍谦:他只清楚地记得她爸爸的忌日,曾几何时那是她的灾难日。悦莹总是恨铁不成钢地说她圣母,也许吧,就像现在,她居然只一心想着不要让他难过。
“傻瓜。”莫绍谦将她抱得紧紧的,像是害怕她突然消失。童雪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他一只手由上而下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头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是我太混蛋。”傻瓜,他这样叫她。傻瓜,你也真的不必再介意自己的父亲了,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会比爱你更重要。
她不再说话,仰起脸来专心致志地吻她。他的嘴唇微凉,而她只是深深沉溺在这个吻里,什么都不想,思想湮没在缠绵的唇齿间。过去的一切,将来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已不重要。
她渐渐地,渐渐地明白,有种感情像剪指甲,不伤筋不动骨,可能剪到肉,虽然会流血流泪,但终究会痊愈不留伤疤——就像萧山之于她。而有种感情像拔智齿,以一场病开始,痛彻心扉过后,留下一个面目狰狞黑洞洞的伤口,而全世界只有那一个人才能填补这样的缺口——就像莫绍谦之于她。说她圣母也好,说她好了伤疤忘了疼也罢,她只想抓住此时此刻的幸福,她想要的就是在他的怀抱里沉醉。足够了,她想,这样就足够了。她是如此地坚信着,以成全自己内心里对他的根深蒂固的依恋。
他们吻了很久很久。有什么在刷着她的脚踝,一下又一下,湿漉漉热烘烘的,隔一会儿又换了一边继续刷。童雪一开始还没觉得,等到感觉到了,她吓得一个哆嗦,猛地一下从他怀里弹开,低头看他们的脚下。
等看清楚了脚底下的小家伙,她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把讨厌给带来了?”
他伸手按在她脑后,“别理它,我们继续。”
童雪亲了他一下,又说:“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瞒着家里人偷偷和男朋友约会的坏学生。”
莫绍谦立刻沉下脸色。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双手勾着他的脖颈,眼角弯弯,“小气鬼,大醋缸,又不高兴啦?我以前没这样过,这是第一次。我当学生那会儿可乖了,都是遇见你之后才学坏的。”
莫绍谦心里得意,嘴上却说:“长出息了,敢叫我小气鬼?看来是真学坏了。”
她还在亲他,“名师出高徒。”
她温柔的调皮令他着迷不已,他的手开始不怀好意地往下溜,“我倒是有个好办法,可以用来验证一下我们俩到底谁更坏。”
她吓得小脸发白,急忙承认:“你你你,你更坏。”
莫绍谦忍俊不禁,伸手捧住她的脸,又吻了下来。
讨厌转移了目标,呜呜地拉扯莫绍谦的裤腿,见没人理它,又返回来舔她的脚踝,她痒得一直在笑,边亲边笑。莫绍谦不满她的不专心,贴着她的唇喃喃地说:“我要把它丢出去。”
讨厌像是彻底被重色轻宠的主人给惹恼了,开始低声吠叫:“汪!汪汪!”
童雪忍着笑离开他,弯下腰把讨厌抱起来,摸着它的脑袋说:“别听他的,他吓唬你呢。”讨厌长得胖乎乎的,褐色的瞳仁晶亮地闪着,安安静静躺在她的怀里,享受着她的抚摸,可脸上却是一副吃撑了的表情。
她越看越觉得它可爱,笑眯眯地逗着它,又抬头对被忽略的某人说:“给司机打电话吧,我真的该上去了。”
见他板着脸不说话,她又放下讨厌,像刚才摸讨厌一样摸着他的头发。感觉莫绍谦的头发摸起来比摸讨厌的毛还要舒服,只可惜他却是一脸的嫌弃。童雪并不停手,温言细语地说:“今晚你先回去,舅妈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帅帅也不知道。”
莫绍谦笑了一笑,“是吗?”
她顿了一下,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我答应你,我会尽快跟舅妈说我们的事,这三更半夜的可不是个好时机呀。舅妈只知道我有男朋友,我还没敢告诉她是你。答应我,慢慢来,好吗?”
他总算又高兴起来,给司机打了电话。跟莫绍谦这样正常相处下来,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除了在某种情况下。
看看时间司机差不多该到了,莫绍谦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有些恋恋不舍,“我陪你到司机来了再回去吧。”
他瞟了她一眼,“好啊,只要你不怕自己这副德行丢人现眼。”
童雪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衣拖鞋,脸一红,“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莫绍谦把车门打开,先下了车,地上的积雪渐渐厚了,童雪探出半个脑袋,有些发愁。她本来想着跑快点跑到楼道就好了,结果才刚刚迈出一条腿,还没落地,莫绍谦就出其不意地弯下腰,把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他抱着她还掂了掂,那架势好像在试包裹沉不沉。童雪在他怀里闹着要下来,莫绍谦不理她,边走边说:“你再闹邻居们都被你吵醒了。”
她可不想这样子被邻居们参观,只好安静下来,乖乖伸手搂住他。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掺着他独一无二的味道,熟悉而安全。雪夜的天是乌沉沉的,没有一颗星星,可是他的眼睛却是那样的璀璨。雪花一片一片在他们身边打着旋飘落,像一首诗,美得令人叹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莫绍谦腿长步子大,刚才她跑了好一会儿的路程,感觉莫绍谦没几步就到了。进了楼道她反而舍不得下来了,莫绍谦似乎也并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天太冷,她穿得又单薄,冷风从楼道口灌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莫绍谦有些紧张,抱着她抬腿往楼上走。舅妈家住在三楼,很快就到了门口,他终于有些不舍地把她放了下来。
她还是抱着他,腻在他怀里。莫绍谦抬手拂开她脸上的发丝,“外面冷,进去吧。我明天来接你。”
童雪松开手,说:“你先走。”
莫绍谦出奇地听话,低下头啄了一下她的唇,转身下楼了。
他已经走到了第一个拐角,她看着他的背影,很小声地喊他:“绍谦。”
他却听见了,转过身看着她。
“明天见。”
其实莫绍谦很想听另外三个字,但他只是站在原地,微微抬头看着她。头顶的灯光打下来,为他坚毅的轮廓镀上了一模暖意。他终于微笑着说:“明天见。”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舅妈对她们说:“监狱的通知单下来了,我们一会儿准备准备,一起去看看……”舅妈的话并没有说完,帅帅突然放下筷子,把碗往前一推,冷冷地说:“我吃饱了。”然后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跑进房间,“嘭”的一声关上门。
帅帅的反应让童雪很意外,但她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回过头,舅妈很为难地看着她,她看见舅妈放在桌上的手在微微发抖。舅妈抬起另一只手抹了抹眼睛,说:“帅帅是个好孩子,尤其你走的这两年里,既乖巧又懂事,也争气,从来不让我多操心。但就是在她爸爸这件事上,她一直都特别抵触,我每次想和她谈谈,她都是今天这样的态度。我知道不能怪她,她爸爸确实干的不是什么好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童雪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说:“舅妈,你放心,我陪你一起去。帅帅她年纪小,很多事她不明白。你别难过,我进去看看她,跟她谈谈。”
她的话音刚落下,帅帅突然又拉开门大喊:“姐姐!你也不准去!我不许你去!”
童雪站起来,勉强对她笑笑,说:“帅帅,你别这样,你这样你妈妈该伤心了。”
“妈,对不起。”帅帅立刻道歉,但是她又回过头看着她的姐姐,急得直跺脚:“反正我就是不许你去!这世上他最没资格接受你的探视!”
童雪傻了,舅妈也是一脸震惊,更多的则是沉重。意识到自己失言,帅帅犹豫了一小下,又重新甩上房门。
“也好,雪儿啊,要不你今天就别去了,留在家里陪陪她吧。这孩子其实心事重,没她看上去那么乐观开朗。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这样一直憋在心里不说,我担心她很久了。她最喜欢和信任的人其实是你,你和她说说话,也许她会好点。你舅舅那里我会和他说的。”
童雪点头,潜意识里她自己也是不愿意见她的舅舅的,他对她的出卖对她造成了毁灭性的伤害——她花了三年付出了一切去保护的东西,最后却发现是一个肮脏的骗局,她的亲舅舅摧毁的是她曾经赖以生存的最后的一点信仰。但是他最终去自首了,坐牢了,他后悔了,看在舅妈和帅帅的份上,她不能再对舅舅流露出什么情绪。
可是她又实在没什么可对他说的了,何况现在,她更想陪着帅帅。她一直都很疼这个妹妹,帅帅也很黏她,特别是睡觉的时候,帅帅属于那种纤瘦的体型,睡着了以后细胳膊细腿地缠上来,她的身体里就有一种天然的母性在滋生,怜爱得不行。她想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和她谈谈,如果帅帅不快乐,她的心里也不会好受。
舅妈走了以后,童雪给莫绍谦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路上,快到了。”
她有些内疚:“绍谦……”
“怎么了?”
“你先不用来接我了,我这边有点事。”她担心他不高兴,又赶紧加了一句:“我会尽早回去的。”
他似乎停顿了一下,又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她的心像是被温柔地拨动了一小下,一种熨贴的触感。莫绍谦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童雪回过神,笑笑说:“不用担心,舅妈去看舅舅了,只是表妹情绪有些不好,我想在家陪陪她。”
他“嗯”了一声,“好,那我就直接去公司了。”
“好,我迟点给你打电话。拜拜。”
莫绍谦挂了电话,老马已经掉头了,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问道:“莫先生,那这些礼品……”
“送回家吧,让丁管家收一收。下次登门拜访的时候再说。”
“好的。”
童雪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想了许久,终于站起来敲帅帅的房门,然后静候。
半晌,帅帅的声音传来,透着任性:“我睡着了。”
童雪叹口气,睡着了还答话,分明是在赌气,不知道是不是把她当成舅妈了。她说:“帅帅,是我。”
果然,没过一会儿,帅帅靸着拖鞋来开门,低低地叫了声“姐姐”,又转身往回走,扑通一下趴倒在床上,抱着她心爱的毛绒海豚,脸埋在枕头里不说话。
童雪跟在她后面走进来,坐在床沿上,试探着问:“帅帅,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帅帅的声音闷闷地从枕头里传出来,“告诉我,你不是来跟我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
她伸手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不是。”
帅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姐姐,我不会原谅他。你也不应该原谅他,他这辈子都欠你的。”
童雪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原来她什么都知道。知女莫若母,舅妈果然没说错,帅帅的心事原来这样重。她为自己的父亲做过的事,对她的姐姐怀着这样深的歉疚。可一直以来她看见的都是一个葵花一样灿烂的妹妹,她什么都知道,却又让她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帅帅,你别哭啊……”
她刚开口,帅帅猛地抬起头,丢开怀里的海豚坐起来,抬起手背重重地擦掉眼泪,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又说:“姐,我没事。我不明白的是你,明明受伤最重的是你,为什么反而还是你在安慰我呢?我们家欠你太多了,为什么你还能对我们这么好?你就一点都不恨我爸爸吗?”
她觉得喉口难受。当然恨过啊,恨到了极点,恨得都没法想别的,被亲人出卖原来那样的心痛,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在烈火上承受炙烤……那是一种不同于对莫绍谦的恨,它来得更为突然也更为残酷,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恨也许会融入她的呼吸心跳,日日夜夜伴随她直到死亡。然而那个将自己推下火坑的人最终后悔了,在承受了三年的煎熬之后他终于站出来了,选择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哪怕最初的她是那样无辜,而她三年的噩梦,就算做是为自己的父亲赎罪吧,她只能这样想。
童雪看着帅帅的眼睛,她的眼睛不像自己的那样黑白分明,而是一种未凝固的松脂球般的温软,仿佛笼着一层雾霭,又天然透着婴儿一样的好奇。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都觉得她只是个小孩子。直到今天,她像是突然发现,原来她的小不点妹妹,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竟然悄悄长大了。
“我不会告诉你‘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因为你的爸爸就是错了,错得很严重。但是我希望你原谅他,因为你还有机会。其实这世上的每一个人,要的无外乎就是一个机会。你的姑父,也就是我的爸爸,他也曾为了我犯过很严重的错误,如果我有机会,我会告诉他我原谅他了,如果我有机会。可是,我再也不会有了,而你不一样。妹妹,我现在不恨任何人,因为我不想恨了,因为我现在想要的是一些更重要的东西。有一个人为了我放下了仇恨,我也想为他做这样一件事。”
她总是叫她“帅帅”,带点宠带点亲昵,却很少叫她“妹妹”,帅帅有一瞬的失神,眼中的雾霭愈发浓厚,“可是……”
“过去的,再痛,都会过去的。”
她坚定地说。也许她是个愚蠢的圣母,可她终究还是选择原谅。感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因为有了感情,所以生命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人生比自己想的要长得多,一年,两年……最终,时间教会了她释然。她捱过了那样绝望的她的过去,随手一翻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疤。可那都是过去,都是昨天,而现在,她只想想着她的现在,和她的以后,她想和谁一起走?
童雪站起来,走到窗边,冬日的朝阳在高楼的夹缝间徐徐攀爬,远远的路口有熙攘的人群。这繁华的尘世,有那么一刹那,几乎是静止停顿,仿佛地球停止了转动,只在这一秒钟,一切都停滞不动,唯有脑海中一片静白,然后,刹那间思念翻卷如潮。只是在这一秒钟,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的名字,仿佛是小小的火苗,在她的心底飘摇地焚烧。那一种滋味,像是酸,像是痛,像是忧,像是惊,却更像是呼之欲出的不可忽视的喜。
“姐姐。”
童雪转过身,晨光里她的脸庞宁静温柔,像是想起了什么,黑白分明的双眸熠熠生辉。
帅帅看着她的眼睛,“你说,有一个人为你放下了仇恨,你也想为他做这样一件事。你说的是那个人吗?”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很快恢复了清澈,坦然地说:“是。‘那个人'叫莫绍谦,我们在一起了。”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帅帅终于说:“姐姐,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
童雪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因为她的妹妹懂她。
她们躺在床上说话,零零碎碎的都是些她们之间的从小到大的小事,旧时光像是泛黄的底片,重新翻出来看就感觉有种窝心的暖。她有意不时提到舅舅,尤其是他怎么宠爱帅帅,虽然说到这些帅帅沉默的时候比较多,但渐渐的她也不那么抵触了,偶尔还会补充一下。一整天童雪都陪着帅帅,只是一天的时间而已,她就已经很想他。
她走的时候,帅帅站在旁边看着她换鞋,突然说:“姐姐,其实……”
童雪直起腰,“嗯?其实什么?”
帅帅也许迟疑了一下,说:“其实我昨晚看见你们了。”
童雪莫名其妙地有些脸红,可眼角眉梢又溢着笑意。
帅帅继续说:“我站在窗边,看见他抱着你走在雪地里。那么多的雪花飘啊飘啊,真像电影里的镜头,美极了。他那样子,像是抱着世界上最最珍稀的宝贝。我能感觉到,他想走快点,因为怕你冷,又想走慢点,因为他舍不得放下你。你搂着他的脖子,我甚至听得见你叫他的名字,有点嗔有点娇……姐姐,过去的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你那样子,哪怕从前你和萧山哥哥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你说着闹着,那么无忧无虑,那么肆无忌惮,就好像天塌下来你都不会害怕,因为他会保护你。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那是幸福。姐姐,你一定会幸福的,很幸福很幸福,而且会一辈子幸福下去。”
因为感动,童雪的眼里有了闪闪的泪花,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美。她的姐姐,这样美丽,温柔,善良,坚强,勇敢。这世上所有关于美好的形容词,她都配得上;任何幸福加诸于她,都不过分。
亲爱的姐姐,幸福吧,幸福得让全世界都嫉妒。
莫绍谦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都放在操作台上,童雪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边提醒他轻点轻点,可惜他不理她。
嘁,不就是没给你打电话,至于这样不理人吗?人家还不是想让你surprise一下,亲自下厨补偿补偿你。不就是买了一大堆东西,到了门口才恰好发现自己忘带钥匙,不得不召唤某人回来救驾吗?不感动就算了,还在这里唬着一张脸,真是太不浪漫了,太不体贴了,太不懂情调了……她也只敢在心里这么唧唧歪歪,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个时候虎口拔毛。见莫绍谦没造成什么破坏,并且也还是没有要开口的迹象,她只好又悻悻地走回门口甩掉高跟鞋换上拖鞋。
莫绍谦走出来,看着她歪在沙发上龇牙咧嘴地揉脚丫,终于开了金口,却是板着脸教训她:“逛超市穿什么高跟鞋?”
她现在不怕他板脸了,头一扬,“好看!”
他倒是笑了,“给谁看?”
他一笑她反而谨慎了,“没人看我自己看。”
莫绍谦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了,出乎意料地随手搂过她,“就你这样还自恋起来了。”
童雪就不指望能听他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本来不想理他。可是莫绍谦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扑面而来,她的脸靠在他的肩窝处,Tiffany香水混着点剃须水清爽的味道,瞬间笼罩了她,很好闻,但她还是想屏气。
禽兽笑了也是笑面禽兽,她一紧张,说话都嗑吧起来:“这……这哪里算自恋?”
她感觉得到他胸腔的震动,莫绍谦的声音都带着笑,“哦?那你是在怪我没陪着你了?”
她僵笑,还是僵笑……真的很想说,大哥你想多了。可想想还是说:“莫总日理万机的哪来的时间……”
“嗯,不错,是个贤内助的样子。”
“……”跟莫绍谦说话,一不小心就能遇上坑,童雪决定还是少说为妙,弯下腰又揉了揉脚踝。
不知道教训人是不是会上瘾,他的手臂加了几分劲,“活该,有电梯不坐爬什么楼梯!”
童雪背对着他,掷地有声——“低碳!”
莫绍谦忍俊不禁,一只手揽紧了她的腰,一只手掰过她的脸,开始吻她。他吻得很轻柔,很耐心,缠住她的舌尖,细细地吮吸,勾得她简直失魂落魄。他的睫毛拂在她的脸上,像是一排毛茸茸的小刷子。一个字,痒,身上痒,心里也痒。痒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尽力贴近他,汲取着他的温度。
她真对不起这样暖融融的暧昧气氛——她的肚子突然很响亮地咕噜了一下。
最后她买回来准备下厨补偿他的食材被莫绍谦充分利用,做出了一顿非常养眼的晚餐。童雪乐得清闲,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出来,一看餐桌就差没饿虎扑食。养眼的晚餐味道也没得说,她吃得都有些撑着了,想赖在沙发上看电视,结果被他用非常手段赶去洗碗。
虽然厨房里有洗碗机,但是她站在水槽前,一只只清洗干净。她洗得很用心,一点点擦洗着,把每只碗、每只碟子,都洗得洁白无瑕,然后用一块干抹布一只只擦干放在一边。刚打开消毒柜把碗碟放进去,打算收拾一下台面上的菜叶和水渍,莫绍谦进来了。童雪直起腰,他已经走到她的身后,很自然地伸手抱住她。她还系着围裙,抬起双手来覆在他的手上,被他反握住,温暖紧紧地包裹着她。这里没有辽阔的海景,没有满天的霞光,也没有舒缓的涛声。她抬头只能看见那一小角窗户里的夜空,城市的夜空并不甚干净,黑的底色透着淡淡的灰红的光。她凝望着那一角天空,想起那一年在海边的最后时光,那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虚幻,让人疑心是不是真实发生过。不是不美好,但是她并不觉得有多么的怀念,那时的他们好像都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对方是谁,只是放任自己享受那一段偷来的生命,心像是浮在水面上,总让人担心会随时沉没不见。但是现在她只觉得安心,因为一切都如此真实。
他已经洗过澡了,身上有浴液淡淡的清香,水槽的水还在哗哗地流着,她甚至听得见客厅里电视在播广告,每到过年的时候都有的广告词——“****祝全国人民新春快乐,万事如意!”诸如此类,毫无创意,毫无艺术感,但是她喜欢,即使俗气她也觉得喜欢,因为简单,喜气。无论何种形式,祝福总是美好的,而她已经习惯了珍视这样一点一滴的不起眼的温暖。
他的气息暖暖地缭绕在身侧。她靠在他的怀里,感觉着他的胸口贴着她的后背微微的起伏,那是他的呼吸。电视里的广告还在继续,她突然想到什么,说:“绍谦,后天就是除夕了。”
他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他们并没有在一起过过春节,那三年她都是在舅舅家过年,留学的时候她和一群中国留学生一起在除夕夜倒计时,外表热闹骨子里都是寂寞。从前她不在乎莫绍谦怎么过,巴不得对他知道得越少越好,但是现在她自然而然地想去关心他。
“我们还从没在一起过过年呢,那时候我在舅舅家,你怎么过的?”
他的下颔就搁在他的肩膀上,摇摇头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她迟疑了一下,固执地说:“不,我想知道。”
莫绍谦轻描淡写地说:“还能怎么过?不就是到长辈面前彩衣娱亲。”
她以为他指的是蒋教授,就问:“这么说那些年你都是在德国过除夕啦?”
他一怔,突然笑笑,有些嘲讽的意思,“不,另外一个长辈。”
童雪沉默了。从莫绍谦和慕咏飞的关系就不难看出他在慕家的日子必定轻松不了,虽然她对生意场几乎一无所知,但是也多多少少听闻过慕长河,此人绝非好相与的角色,慕咏飞自不必说,整个慕家恐怕只有慕振飞和他之间算得上有些情义在。在人们都在和家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时候,他却还要和慕家父女周旋,粉饰着表面的太平,暗地里却各自较着劲。那算什么家啊,那么多年他一定总是觉得窒息般的痛苦吧?难怪以前的时候莫绍谦每次都简明了当地让她“回家”,其实他和她一样,对那样一点点的温暖都是忘我地贪恋。豪门恩怨于她只当是故事,他却身不由己深陷其中,他过的那日子,她想想都替他觉得累。
莫绍谦侧过脸看她,她的脸上有睫毛淡淡的阴影,一种沉静如水的美好。她好一会儿没说话,他突然问她:“你今年打算怎么过除夕?”
童雪回神,说:“听你的。”
“你舅妈说什么了吗?”
她实话实说:“舅妈让我回家过年。”说着回过头来看他,“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从消毒柜的玻璃门里看见自己唇角上扬,该死,只是她的一句话,却仿佛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轻易就化开了他的心。仔细想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笑容确实多太多了。但就是忍不住,只觉得忍不住,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喜悦,如同春天和风中青草的香味,无声无息,弥漫心间。
“我陪你一起回去。”
童雪吃了一惊,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他的手臂在她的腰间圈紧,“怎么,不乐意?”
她急忙说:“不是……”当然不是不乐意,可是总觉得怪怪的。她感动于他为了自己而努力去接受她的亲人,但是另一方面,舅妈对他还有成见呢,还不是一般的成见。要在一起过年,这个画面怎么想象都觉得和谐不起来。
她还在思忖着,莫绍谦说:“你要是走了,我又只剩下一个人了。还能怎么办?我无亲无故的……”
莫总用这样可怜巴巴的语气说话其实很好笑,她也确实扑哧一下笑出声,可眼泪却噗噗地落下来。
她在他的怀里转身,紧紧抱住他。她穿平底拖鞋,要稍稍踮着脚才能够得上他的高度,让自己搂住他的脖子。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单纯地就这样紧紧抱着他,她的脸埋在他的脖颈间,有温热的液体在他的耳后滑落,他感觉得到。
他轻轻扳过她的脸,微笑着看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童雪一边哭着看他在笑,有些气恼又觉得不好意思,终于抽抽搭搭地止住了。莫绍谦替她解下围裙,拉着她的手出了厨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抽了纸巾递给她。
她接过纸巾擦着眼泪,一边还在抽噎,莫绍谦说:“行了,知道自己哭得难看还来劲了。”
她已经没力气翻白眼了,还不是被您老人家给招的,惹哭了人家,自己还在这儿说风凉话。原来莫总除了会卖萌,居然还会装可怜,她算开了眼界了——林子大了真是什么禽兽都有。
她还在腹诽着,他却伸手扶在她脑后,拉近他们的距离,深深地吻下来。她感觉得到他的手掌若有若无地沿着她背部的弧线下滑,因为是在家里,她只穿了件宽松的针织毛衣,他手心的温度隔着柔软的织物传递过来,丝丝分明的温暖。他的神情是那种很温和的,绝对无害的样子,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试着把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刻在心里。她在他的眼睛里看见她自己,温柔的,娇俏的,沉迷的。和他吻过无数次了,可她依然觉得怀里像是揣了只兔子,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呼吸也急促起来。
最后还是莫绍谦先放开她,因为他的电话已经不依不饶地响了好久了。莫绍谦站起来接电话,只听了几秒就有些不耐烦,眉峰深锁,“就这个价!少一分都不必谈了,你们做事用点脑子!”没待对方再多说,他直接挂了电话。
童雪觉得自己像是看了一出国粹——变脸。
莫绍谦随手把手机抄进口袋,回过头看她一副呆相,对她挑挑眉,“怎么了?”
她回过神,很认真地问:“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
莫绍谦来了兴趣,“什么?”
她笑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眼角弯弯的调皮,“像一个暴君兼昏君。”
莫绍谦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一边还面不改色出言讽刺,“可惜你够不上红颜祸水的级别。”
童雪厚着脸皮说:“我觉得还是够的。”
刚说完就看见他眼睛贼亮贼亮的,脑中立刻警钟长鸣。警钟长鸣也没用,下一秒她就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拦腰抱起来,“够不够我说了算。”
他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童雪还试图负隅顽抗,“厨房还没收拾完呢——”
“一会儿再说。”
她叫起来:“你说一会儿就是明天!”
他笑,“你还挺了解我。”
“……”她的声音被他的唇吞没,他的眼睛在她的上方无限接近,微微泛光,让她想起星空下的大海,波澜暗涌。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中蛊了,原本抵在他胸口处的双手情不自禁地环上了他的颈项,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
眼看着已是兵临城下,童雪索性就缴械投降了。莫绍谦的手滑进毛衣下摆的时候,她伸手取下脑后的发夹,一时间长发如瀑倾泻,散落在枕畔,呈现出一种美妙至极的弧度,宛若蜿蜒的河流,瞬间淹没一切。他的呼吸急促地拂过她耳畔,有一种奇异的酥痒,她的身体抵在他的怀中,满世界都是他的气息。痴缠中有一种悸动甜美入骨,她吻到他耳畔的时候居然很小声地和他咬耳朵:“绍谦,绍谦……我现在,够祸水了吗?”她的调皮,她的纯粹,这样一种天然的风情,几乎叫他无法忍受,情欲里似有一种无可抑止的爆发。而他声音黯哑,“够……当然够……”他紧紧地箍着她,仿佛想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一样。她的眼底有淡淡的水光,微微喘息着,一瞬不转地看着他,这样的她简直令他惊艳,惊艳于她那种任何语言都不足以形容的,只属于他的美。
车停在楼下的时候童雪说:“我还是先打个电话吧。”
莫绍谦表示没意见,不过他提醒她:“这是你一路上第五次这么说。”
童雪发着愁,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忍不住气哼哼地说:“我还不是担心舅妈不让你进门吗?万一她拿拖把赶你怎么办?”
莫绍谦不屑,“想象力很丰富。”
这算是表扬么?她郁闷地说:“谢谢。”还是坐着没动。
莫绍谦看她踌躇的样子,耐着性子问:“打不打?不打我们就直接上去。”说着伸手去开车门。
“打打打,你先等一下。”她赶紧制止他,还是先说一声吧,这两年舅妈身体状况渐渐下滑,听帅帅说好像心脏不大好,还是别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的好。
是舅妈接的电话,一听是她的声音舅妈责怪她:“雪儿,大过年的怎么一直不见人影?不是跟你说了早点回来吗?”
童雪急忙说:“我知道,上午有点事耽误了,我现在就回来,已经到楼下了。”
“到楼下了还打什么电话呀?快上来,这天怪冷的。”
“好的。”说着她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莫绍谦,又说:“那个……舅妈,我还带了个人回来……”
舅妈爽朗一笑,“知道,帅帅跟我说了。你这孩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带男朋友来家里我会不欢迎吗?”
她吃了一惊,试探着问:“帅帅怎么说的?”
“她跟我玩神秘呢,只说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又对你很好。是那个小萧吧?那孩子我看着挺不错的,这下我可以放心了。”
舅妈的嗓门一向就有点大,莫绍谦又近在咫尺,她赶紧去看他,后者果然在朝她瞪眼睛,显然是听见了那个“小萧”。童雪好不尴尬,赶紧澄清:“不是的,舅妈,不是他。”
舅妈“咦”了一声,“那是谁?”没待她回答又说:“快带回来让我见见,别老让人在外边等着。”
她答应着,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舅妈,你一定要支持我,他对我真的非常重要。”
舅妈嗔怪地说:“看你这孩子说的,我会不好好招呼人家吗?再说了,我相信你的眼光,能让我外甥女这么紧张的人一定很出色,只要你喜欢就好。”
她觉得心里踏实不少,挂掉电话舒了口气,不管了,预防针已经给舅妈打了,现在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总是要摊开了谈的。舅妈已经说了只要自己喜欢就好,总不至于真拿拖把来赶人,大过年的不就是图个和和气气嘛。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拖把砸过来了,大不了她冲上去给他挡了。
童雪在心里左想右想想得好不豪气冲天,刚把手机塞进口袋,莫绍谦冷不防伸手拽过她,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就撞进了他的怀里,不由得吓了一跳,“你干嘛呀?”
他抱得很紧,她的胳膊有点别着疼,忍不住挣扎了一下。
“别动。”他稍稍换了个方向抱着她,她的胳膊不疼了,在他的臂弯里安静下来,尽管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莫绍谦低下头,他的气息吹在她耳畔痒酥酥的,她想躲,他不让,在她耳边问:“有多重要?”
她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有些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莫绍谦的眼中有一种鲜见的期盼,平日里幽深的眼眸此刻依然深沉,看在她眼中却觉得火光般灼人。他在向她寻求一个答案,而她竟一时语塞,她的心里忽然滋生出一种粘稠的慌张,像糖一样的没完没了。她轻轻挣脱他,尽量做到不动声色,一边说:“我们上去吧,拖了好久了。”
她在明目张胆地对他转移话题,莫绍谦微微眯眼,旋即恢复如常,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然后打开车门下去了。
童雪也下了车,站在一边看着他从车后座往外拿东西,想起从昨天到今天他准备礼品时的用心,不再是轻轻巧巧递过去一枚闪得吓人的红宝石戒指。总是会在这样一些细枝末节里看到今昔的对比,是真的不一样了,她只觉得一颗心像是鼓满了气的热气球,几乎就要冲到云端去。
东西有点多,莫绍谦勉强用一只手提着,腾出另外一只手来牵着她,“走吧。”
她边走边说:“我可以拎两只袋子的。”
莫绍谦没搭腔,转眼进了楼道,他直接拉着她走楼梯,童雪跟着他的步伐,看着他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问:“干嘛不搭电梯呢?”
莫绍谦头也不回,“低碳。”
她被他噎了回来,偷偷撇嘴,还好舅妈家才住三楼,要是住三十楼看你还低不低碳!
门一打开,舅妈不出所料地愣在那里。
童雪紧紧挽着莫绍谦的手,叫了一声:“舅妈。”舅妈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童雪不由得真有点担心那句玩话成真,做好了随时往前一步护驾的准备,莫绍谦感觉到她身体微微前倾,不由得暗暗好笑。
他微笑着说:“伯母好。”
这一声“伯母”终于让舅妈回过神来,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半晌,终于侧身让了让,说:“都进来吧,外面冷。”
他们在沙发上坐定,帅帅端了两杯茶过来,笑嘻嘻地说:“莫大哥,这是我从我妈的茶室带回来的六安瓜片,你尝尝。”
莫绍谦含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帅帅又转身把另外一杯花茶递给同学,说:“姐姐,你喜欢的茉莉花茶。”童雪本来正紧张着,一下子被帅帅那一声江湖味儿十足的“莫大哥”给萌到了,接过茶杯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帅帅偷偷吐了吐舌尖。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舅妈开口了:“莫先生,您先坐一会儿。雪儿,你来厨房帮帮我。”
“伯母,请别这么客气,叫我绍谦就好了。”莫绍谦这样的人,恐怕一年到头都难得说一个“请”字,她心里一动,握紧了他的手。
舅妈笑笑没说话,童雪知道舅妈会在私底下跟她说些什么,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目前这样的氛围已经比她所预想的情况要和谐得多了。她刚从沙发上站起来,莫绍谦也随之站起来了,紧紧回握着她的手,从容地说:“伯母,我知道过去有太多的纠葛,所以您还不能放心地把童雪托付给我,我也能理解。首先我想说,请放心,我绝对没有拿任何事任何人来威胁她;我莫绍谦这辈子都会好好对她,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我真心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你们是她的亲人,这是她的愿望,所以也是我的愿望。”他说得可真是条理清晰从容不迫啊,她在一旁看着他,心里感动不已,莫绍谦的一席话基本上为她扫清了绝大部分障碍,留给自己的任务就明了了,她只需要坚定地站在他的身旁,表明自己的决心就可以了。
舅妈若有所思地听完了他的话,又移了视线看着她,眼里透着一丝询问。她突然想起曾经的某一天,悦莹在问她究竟谁是她心里那个坐在餐桌边等着的人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眼神。不,还是不一样的。悦莹的眼里是一种清澈的质问,好像在问:“你为什么不承认是莫绍谦呢?”而舅妈的眼神则更多的是一种阅尽世事后的通透,童雪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像是空了一块,虚空着找不到落脚点。她试图对舅妈笑笑,有一点点勉强。
舅妈终于叹了口气,说:“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个长辈本来就当得不够格,是没有立场反对你们的。如果你们真的能放下过去的事,真的想在一起,那就好好在一起。这么些年下来,也难为你们两个了。”又对莫绍谦说:“莫先生……”三人均是一怔,舅妈稍稍有些不自然地改口:“绍谦,雪儿心眼好,有点好过头了……”童雪娇嗔地叫了一声:“舅妈——”舅妈终于微微笑了笑,接着说:“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懂事,善良,谁要对她好她恨不得对人家十倍的好。这些年苦也吃了罪也受了,早该过点好日子了。你要是真心待她,就一定要说到做到,不要再让她受伤害了。”
莫绍谦从始至终都紧紧握着她的手,最后只是坚定地说:“我会的。”
舅妈在厨房擀面皮,童雪在一旁想帮把手,舅妈催她出去,“你去外边坐着吧,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热闹点,现在没什么可做的,一会儿包饺子的时候可以一起包。”
童雪又走出来,莫绍谦和帅帅居然在打游戏,不得不承认莫绍谦要是想拉拢谁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这才多大一会儿就跟帅帅有如兄妹了。她打开门听见帅帅在说:“莫大哥,你也太狠了,这才几下子就把我的神龟干掉了!”
莫绍谦的声音很愉悦,“是你自己水平太差。”
帅帅娇蛮地说:“我不管!你应该让着我的!”
她走进客厅就恰好听见莫绍谦压低了声音说:“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姐夫’,我就让你赢一局。”
童雪哑然失笑,帅帅清脆地回了莫绍谦三个字,“想得美!”
童雪走过去在帅帅那边坐下了,一只手搭在妹妹的肩膀上,斜睨了他一眼,“就是!想得美!”帅帅跟着帮腔,“想当我姐夫哪有那么便宜!我姐姐很抢手的!莫大哥,来日方长,你可要好好表现哟。”
莫绍谦并不见懊恼,胸有成竹地说:“我急什么?早叫晚叫迟早都是要叫的。”
童雪一笑,回过头问帅帅:“你莫大哥可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居然打不过他?”
帅帅撅嘴,“可是他进步太多了!姐姐,还是你来吧,我这点水平都快被他虐死了!”
童雪想起从前那次他们一起打游戏的经历,那时他的笑容都仿佛还在眼前,那是他们那几年里少见的愉快记忆,莫绍谦不戴面具的时候就像个大男孩,而他的脸,在冰霜融化了以后,其实非常的柔和,甚至有几分可爱,让人看着心动,心慌。那时她很快地别过脸去不敢多看,但是眼下她看得目不转睛。
帅帅把游戏手柄递给她,轻巧地从地上站起来,说:“我这个一千瓦的电灯泡要告辞了,我去给同学回短信,手机从早晨一直震到现在。姐姐,记得替我报仇啊。”说着她绕过童雪的腿,一溜烟进了自己的房间。
莫绍谦被她看得心里很舒服,却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到底打不打?怕了?”
童雪终于回神,轻蔑一笑,“嘁,我会怕你?我早就说过,玩别的我玩不过你,玩这个,你永远都不是我的对手!”
“那就来啊!”
“来就来!”
真正开打了才发现帅帅所言非虚,上一次和他打游戏,自己都是五招之类必胜,莫绍谦输得只差吹胡子瞪眼睛。可这一回,她明显感觉到吃力,看来人聪明就是不一样,学什么都不在话下,连游戏这种娱乐项目都不例外,莫绍谦俨然已经是个中高手了。一开始由于轻敌她连输两局,由于说好了七局四胜,童雪不再大意,开始正襟危坐全力抗敌,终于被她追到了三比三平。这时候大概是战况太激烈了,帅帅也被吸引出来了,握着手机倚在房门边观战,最后一局打得最紧张的时候,她激动得叫起来:“莫大哥加油!”
这小妮子居然关键时刻倒戈,童雪一分神,只听屏幕里一声惨叫,然后就看见她控制的银发帅哥重重坠落——她输了。
莫绍谦一扬拳,“Yes!”童雪气得回头瞪帅帅,帅帅嘿嘿一笑,又溜回房间去了。他搁下手柄,气定神闲地说:“你输了。”
童雪认输倒也爽快,呼一声吹起刘海,“说吧,怎么罚?”
莫绍谦笑得别具深意,凑近了在她耳边说:“晚上你就知道了。”
她重重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年夜饭吃饺子。舅妈是北方人,做得一手好面食。电视里的春晚热火朝天地播着,几个人坐在餐桌的四边,帅帅一向就叽叽喳喳,吃着饺子也闲不住,莫绍谦难得和颜悦色,气氛倒也算得上有说有笑,不会冷场。童雪偶尔会觉得发怔,一切似乎都太顺利了,那些想象中的千难万险全都只是在想象中。太顺利了,悦莹支持他们,帅帅祝福他们,现在舅妈也似乎是完全接受了,一切都很好,他们不就是想要这样吗?可为什么心里老是发虚呢?她隐隐觉得自己或许需要一股反方向的力量,来证明些什么,可她想证明什么呢?
饺子刚端上来莫绍谦看着自己的盘子开玩笑说:“童雪,你故意的是吧?怎么我的饺子一半都是破的?”
童雪差点噎到,白了他一眼。倒是舅妈笑笑说:“我之前准备馅料的时候不知道你的口味,雪儿看了之后说你不吃香菇,你盘子里的都是她自己重新剁了馅儿另外包的,这活儿她干得少,馅包多了就容易煮破了。”
帅帅笑得狡黠,“莫大哥!瞧姐姐对你多好!”童雪腾出手拍了她一下,斜着眼看了莫绍谦一眼,感动吧,感动吧,本姑娘知道你很感动。
莫绍谦看了她一眼,当然没有表明他很感动,但也难得地没损她,不过他吃得很慢。
帅帅正和童雪八卦春晚舞台上的男歌星,莫绍谦又提意见了,“怎么还有糖馅的?”
舅妈看了童雪一眼,笑眯眯地说:“这是个好彩头啊,绍谦你明年的生意会做得很顺的。”
帅帅持不同意见,“莫大哥,这还说明你明年一定会跟姐姐结婚,有糖吃啊。”
童雪正在喝汤,一下子就呛到了,莫绍谦的手从她右侧伸过来,在她背后一下一下拍着,力度也适中,她咳嗽了好几下才缓过气来。帅帅转换阵营倒挺快的,刚才还说想当她姐夫没那么容易,现在就替莫绍谦说上话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男效应?莫绍谦一直笑而不语。她的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剧烈咳嗽还是因为那个“结婚”。
洗碗的时候童雪帮舅妈递盘子,舅妈突然说:“雪儿,其实我挺放心的。”
童雪愣愣地看着她。
“有件事我一直想找个适当的时机问问你,你一直不在家也就没来得及。前几天我去看你舅舅,他说在里面挺好的,很受照应。但是他一直在问我你好不好,有没有谁骚扰你什么的,我就觉得很奇怪。出来的时候,我就含糊地跟那个送我出来的人打听你舅舅的情况,那个人看上去职位还不低,说话也很客气。听他那意思,是有人找了关系关照江伟,应该还是个大人物,只是不便透露更多。你说我们哪儿认识什么大人物啊?我回来之后也委婉跟你提过,你说你很好,让我别担心。可是我怎么能不担心呢?从你把绍谦带回来开始,我就隐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是我从没想过你们会是现在这样。你舅舅一定是怀疑到了,以为绍谦拿他来威胁你,所以才会那么问我。”
童雪手里的盘子突然沉重起来,有些拿不住。
舅妈接着说:“我说对他放心,不是因为他托人照顾你舅舅所以对我们家有好处。我只是看出来他是真心实意地对你好。雪儿,他会好好对你,你这孩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你下半辈子,一定会幸福的。”
眼泪在眼眶里蠢蠢欲动,她把盘子放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纤长秀气,突然想念他宽厚的手掌,足以将她的手整个覆住,温暖一直从手心蔓延到心头,像是要蔓延成一生一世的依恋。他一直在等待,却没有告诉过她,他为她做过这样一件事情。
当她还在地球的另一边无知无觉的时候,他悄无声息地为了她保护着她的家人。
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为她做过这件事。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为她做过什么事。
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他为她做的事情,他都不曾告诉过她。
不管是为她受伤,还是为她守候,还是为她保护亲人,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到底在身后,花了多少时间,花了多少力气,替她一一寻觅,替她一一担当,替她一一守候。突然间思念狂生,这一刻她发了疯一样地想念他,哽在喉口的思念汹涌如潮无法抑制,转身却看不见他,她的心头空空落落,一下子疼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努力逼回温热的眼泪,转身走出厨房,去找他。最后她在阳台上找到他,他独自一人站在围栏边吸烟。雪后初晴的天气很好,天边有淡淡的月影,很随意的一抹浅色,星星却是格外璀璨,像无数颗闪闪亮亮的眼睛。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遥远的天际是深蓝的背景,他脱了大衣,只穿着件衬领毛衫,是深深的海蓝色,几乎与隽净的天空融为一体。
听见身后的动静,莫绍谦转过身来,看见是她就顺手把烟掐熄在一边的花盆里。她还看得见花盆边缘的裂缝,她在那里划断过一截指甲。
莫绍谦对她招手,“过来。”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莫绍谦把她拉到自己身前,从背后拥着她,就像他在厨房里最喜欢抱她的姿势一样。
他的下颔也依然搁在她的肩膀上,“童雪,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轻轻摇头。
“我想有一个家,家的感觉原来可以这么好。我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个长辈嘱咐我不能蘸太多辣酱,我喜欢有个妹妹陪着打游戏,无拘无束地斗嘴,我喜欢我的女人知道我的口味,会专门为我重新包不同馅的饺子,还特意把唯一的那个糖馅的做好记号留给我。”
童雪想否认自己作弊,想想又作罢,连舅妈都看出她的小伎俩了,又怎么瞒得过如此精明的莫绍谦?
莫绍谦接着说:“我们以后的孩子,至少要一男一女,男孩是哥哥女孩是妹妹,我们牵着我们的孩子,在冬天的巴黎街头散步,你说,好不好?”
她靠在他的怀里,一句话都没说,一动都不敢动,满天的星星在她眼里幻化成了模糊的光点,她怕自己眨一眨眼,她的世界就会大雨滂沱。
她一直不记得自己那天到底是怎么回答他的,也许说了好,也许点了头,或者问他为什么偏偏是巴黎,又或者什么都没说。但是她很确定,她没有说不好。她无可抑止地在脑海中想象着那样的画面,他,她,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繁华到极致的巴黎,苍凉的冬天黄昏的街道……他把这世上最美好的风景双手捧到她眼前,她怎么可能舍得说不好?
大年初一,因为除夕夜守岁到天明,莫绍谦让她痛快睡了一天。大年初二,冬日正好眠的早晨,懒觉怎么也睡不够似的,童雪想赖会儿床,被莫绍谦拎起来,督促着收拾一新,直奔机场。两个小时后他们已经身处北国瓦蓝的天空下,下了飞机照例有司机来接,行头做派俨然是老马二号,连车子都是那一个系列。莫绍谦揽着她坐在后座,眼看着车上了高速她又闭上眼睛,司机开车很稳,等快到了她正好醒来。睁开眼睛,别墅的一角映入眼帘,隐在一湾湖畔,仿佛海边,这天寒地冻的时节湖面结着冰,倒比海水显得更宁静。行道两旁皆是梅花树,这样正好的季节,只见花影扶疏,影影绰绰映在冰面上,隔着车窗看去她都能想见必定是香飘十里。
车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几乎是雀跃着下了车,一边欢呼着:“太美了!哗,这地方真好!”
莫绍谦紧随其后下了车,手里拿着她的大衣,“胡闹!零下好几度呢,你当还是在杭州么?”一边教训她一边又大步走过来,三两下为她披上大衣。
童雪一下车就被迎面的寒风扫过,只觉全身一凛,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件薄外套就跑出来了,急急忙忙穿上莫绍谦给她披上的大衣,乍然接触到莫绍谦的体温和清冽的气息,温暖扑面而来,但她还是连打了两个喷嚏。
莫绍谦低头看她冻得鼻头通红,雪白的脸颊也透着点红晕,打完了喷嚏还是满脸兴奋,拉着他的手臂又跳又叫,“这可比梦里美多了!我最喜欢梅花了,比樱花好看又好闻!”他没再由着她没头没脑地欢呼着吹冷风,转身吩咐了司机一声,就揽着不情不愿的她大步上了台阶。
早有管家模样的中年女人等在别墅门口了,莫绍谦说:“这是何管家。”
童雪在他的臂弯里好奇地打量着她,除了那一头利落的短发就是丁管家二号了,她在心里暗笑,莫绍谦用人还真维持了他一贯的做派。何管家见到他们就上前一步恭敬地说:“莫先生,童小姐,欢迎回来。”
看样子莫绍谦已经提前吩咐过了,她心里一暖,微笑着说:“你好。”
何管家含着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着:“童小姐好。”
莫绍谦只是点头嗯了一声就进门了,走了几步又停住步子,回头吩咐:“让人送两杯热姜茶上来。”何管家应了一声,转过门廊消失了。
他们在客厅坐下,莫绍谦松开揽着她的腰的胳膊,摸了摸她的手,冰凉。他微微皱了皱眉,她的手,尤其是左手,几乎一年四季都是凉的。她本应该是个彻底温暖的人,有着这世上他最贪恋的体温。如今她身上有了这一辈子都化不开的冰冷,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是他将她逼到了绝境。如果死亡都成了一件温暖的事,那时的她,该是有多绝望?
其实他很少去想那些事,他对她做过的那些事,他不敢想。也许是刚才在外面,梅花映着她的笑脸,那样极致的明媚简直美得炫目,轻易牵引着他的视线。而他居然那样残忍地摧残过这样无辜的美,这一刻握着她的手,心里一下子涌出痛来,像是泄闸的洪流,瞬间冲得心底七零八落。
他把她的一双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细细揉捏着,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了一丝温度才停下,她的手指都是红红的,攥在他的大手中像一把纤细的胡萝卜。童雪一直安静地看着他。
“冷么?”他问。
童雪看着他的眼睛,让他把自己眼底的温暖看透,轻声说:“不冷。”
何管家送上热姜茶后站在一旁,说:“莫先生,秦老太太刚刚打来电话,问您和童小姐什么时候过她那边去。”
莫绍谦端起杯子抿了抿,又递给她,说:“温度刚刚好,趁热喝了。”她乖乖照办,莫绍谦这才抬头对何管家说:“知道了。”
她喝了一大口姜茶,好奇地问他:“秦老太太是谁?”
“秦阿姨。”莫绍谦说:“你未来的干婆婆。”
她不出所料地呛到了,手一个没拿住,杯子掉落下去,莫绍谦眼疾手快把她往自己身侧一拉,但还是有一部分姜茶洒到了她的身上。
“毛手毛脚!”他批评她,“楼上左手边第二间是主卧,去换身衣服。”
还不是被你吓的!童雪恶狠狠地瞪着他,莫绍谦跷起二郎腿,“你想让我帮你换?”
在莫绍谦面前耍狠从来就占不到上风,她怏怏地上楼了。
拉开衣帽间的门,他们的衣服挂在同一层,他的在左边,一律的黑白灰,偶尔夹着一件蓝衬衫。右边都是女装,错落有致占了一大半空间,全都没拆吊牌,随手翻了一翻都是自己的尺寸。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又觉得腿上被茶水浸湿的那一片湿乎乎的难受,索性拿了浴袍去洗澡。洗了澡一身舒爽,童雪擦着头发站在衣帽间前发呆,想着莫绍谦口中的“未来的干婆婆”,事情似乎顺理成章,莫绍谦说得也是理所当然。莫绍谦早就说要带她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大年初二带着她飞到北京,原来就是来给这位秦老太太拜年的。难得见莫绍谦这么积极的样子,看得出秦阿姨对他的意义。更要紧的是,她并不觉得突兀或者反感,反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未来干婆婆”充满了好奇。只是心底那一份不安像草芽一样,隐秘地生长,无声无息,却是无法忽视。
“这件。”
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伸过去,取下一件米色大衣,童雪迅速转身,抱怨道:“你怎么走路都没一点声音?这样很容易吓到人的!”
莫绍谦把衣服在她身前比了比,一边说:“我敲门你没听见。”
她虽然对此持怀疑态度但也无可辩驳,低下头看衣服,莫绍谦眼光不错,米色大衣款式大方不失精致,又透着点活泼。她尤其喜欢那一排扣子,象牙色的光泽很有质感。童雪手上擦头发的动作未停,一边问:“见长辈穿这件会不会太素了?”
他表扬她,“表现不错,见长辈还挺上心。”说着拉开一旁的小隔间,翻了翻,抽出一条羊毛围巾,颜色红得非常正,光是看着就觉得温暖不已,她一眼就喜欢上了。
这时候莫绍谦的手机响了,他转身把衣服和围巾都丢在床上,接起电话:“干妈。”莫绍谦的神色乖巧得像个孩子,童雪眼睛都看直了。那边絮絮地说着什么,莫绍谦一边点头一边说“刚到”,“知道了”,“就来”,“她在这儿呢”,没等她反应过来,莫绍谦把手机放在她耳边,说:“秦阿姨要跟你说话。”童雪吓得呆掉,只听对面一阵爽朗的笑声,她有点结巴地说:“秦阿姨,新年好。”
“小童,新年好。”秦阿姨的声音里有一种舒心的感觉,她下意识地觉得她一定是和蒋教授一类的人,睿智,温暖,慈祥。“绍谦这小子可算带你来了,孩子,阿姨早就想见你了,你们休息一会儿,早点过来吧,来吃午饭。我可专门为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就等着你们呢。”
按照习俗拜年应该在上午去比较合适,她乖巧地答应着:“好的,谢谢阿姨。”
莫绍谦又和秦阿姨说了几句,挂了电话。童雪说:“绍谦,跟我说说你干妈吧。”
“你想知道什么?”
“都行啊。比如她是怎样一个人啦,你为什么叫她干妈啦,她的家庭啦,你就说说呗,我想知道。”
莫绍谦赞许地点头,说:“秦阿姨人很好,和我妈妈一样是大学教授,一样的温柔可亲。她和我妈年轻时就是很好的朋友,约定了要做对方孩子的干妈。她有一个儿子,叫陈翰宇。”
童雪激动地插嘴:“陈瀚宇!是那个室内设计大师陈瀚宇吗?”
莫绍谦瞥了她一眼,继续说:“这么说起来他跟你还是同行,不过那小子水平可比你高不知道多少个档次。”说着他摸着下巴笑了笑,“我们见面就互损,他肯定不会相信我会这么评价他。”
作为同行,她当然知道陈翰宇的大名,他是室内设计界的奥斯卡奖——“Andrew
martin室内设计奖”史上最年轻的获得者,当初看新闻的时候,还是大学生的她和悦莹还一起花痴了半天,因为此人还是大帅哥一枚,随随便便一个侧影就迷人得不行。她又想到自己现在真正的大老板雷宇峥,曾经跟莫绍谦合伙“算计”过她的“雷总”,也是极品中的极品,宇天地产内部流传着一个说法——“房价怎么变,总理说了不算,总经理说了才算。”原来物以类聚不是没有道理的,莫绍谦的朋友一个个也都这么出类拔萃,不过比起那一份膜拜感而言,她更惊异的是他们之间这种男人间的飞扬的友情,他们见面竟然会互损?想象不出来莫绍谦和别人嬉笑怒骂插科打诨的样子,这么一想她似乎从来没见过他的什么朋友。
想着想着她突然问:“你的朋友是不是都特别出色?”
莫绍谦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避重就轻地问:“怎么?想找个特别出色的,然后移情别恋?”
童雪擦头发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抬头白了他一眼,赌气说:“是啊。”
莫绍谦“哼”了一声,将她圈入怀中,“晚了!”她抬头欲说话,莫绍谦一根手指轻压在她柔软的唇上,直接跳到下一个话题,说:“秦阿姨对我和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们今天去她那里,你可以当做是去见家长。”
不说还好,听他这么一说她手一松,毛巾掉到了地上。
童雪蹲下来,莫绍谦同一时间弯腰。她突然想起来以前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理论,同样是捡东西,男人一定弯下腰捡,女人一定蹲下来捡。这时候竟然还想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她真想掐自己一把。童雪手里捏着毛巾,可怜兮兮地抬头,“莫绍谦,我突然有点紧张怎么办?”
莫绍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处,随口说:“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
她顺着莫绍谦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浴袍只在腰间系着带子,领口虽然宽松但是正常情况下还是OK的,现在她蹲下来捡毛巾,莫绍谦在高处,那么从他的方向看,他看到的是……
她的脑海空白了半秒,捏着毛巾迅速站起来,莫绍谦也随着直起腰。她把毛巾往他手里一丢,气急败坏地横了他一眼,“流氓!”
不仅莫绍谦怔住了,她自己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吓到了,他们什么没做过啊,现在莫绍谦不过是瞄了她的胸一眼,她竟然叫他“流氓”!她一定是受到“见家长”的惊吓导致神志不清了,要不就是脑子短路了,绝对是。
童雪当机立断把他往外推,“我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
莫绍谦放声大笑,一边抓住她的手,轻轻松松抱起她转了一圈。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莫绍谦也会大笑,记忆中莫绍谦似乎从来没有过明显喜形于色的时候,更别说像这样开怀大笑了。尤其诡异的是他笑得这么开心竟然是因为被她喊“流氓”,也许脑子短路的人不止她一个。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但是现在绝不是犯花痴的时候,童雪急中生智:“放我下来!一会儿还要去秦阿姨家呢!”
莫绍谦笑够了,低下头在她耳边说:“莫流氓又没说要怎么着你。”说着像是忍不住,又笑起来。
最后他放下她出去了,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又被他自己推开,他站在门口补充了一句,“童雪,我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有的是时间给我耍流氓。”
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像他,把一句话说得这样笃定又深情,同时却又这样不正经得让她脸红心跳。好在他说完了这句就笑着关上门,留下她一个人,否则他就会看到她连耳朵都红透了,粉嫩可爱得不得了。
她一直记得这一天他的笑声,莫绍谦不是不会笑,但他几乎从不笑出声,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他那样一块冰,到底要多开心才能像现在这样笑声朗朗?她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从来不知道莫绍谦的脸庞竟会灿烂至此,像是撕裂了乌云的太阳,照在了她的心上。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的笑容都会经常毫无预兆地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才让她觉得不那么孤单,觉得终于有了一点勇气扬起嘴角,微笑。
莫绍谦开着车沿着湖边前行,沿路盛开的梅花漫成一片粉色的花海,湖边的浅滩种有荷花,这个季节荷叶已是一片衰败,但是那些干枯的荷叶耷拉着,倒也有种别样的美感,和岸边的梅花带相映成趣。童雪坐在副驾驶席上,左顾右盼,直看得心旷神怡,不时指着一些她觉得令人惊叹的景致给他看。可惜她身旁这人必需专心开车,能够东张西望的机会实在有限,只是偶尔眼角扫一下她手指着的方向,通常这时候她所指的景观早已经被甩在了车后老远了。
开车过程中莫绍谦接了个电话,一开口只说了个“嗯。”
对面说了句什么,莫绍谦立刻变了语气:“上海?”
“隔着电话赔什么罪?没诚意!”
“废话,就你忙,我们很闲是吧?”
“这话你留着给雷二说。回头有你好看!看哥几个不灌死你!”
莫绍谦恶狠狠地挂了电话,童雪早已收回了视线,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瞪着他。
他被她看的不耐烦,解释道:“是谢恩那小子,临时有急事去上海了,给嫂子赔罪呢。”
童雪没顾得上纠缠那个“嫂子”,陷入新的疑惑,“谢恩?”
“就是你的偶像,陈瀚宇。”莫绍谦特意咬重了“偶像”两个字。
她失望地“哦”了一声。莫绍谦危险地眯眼,“怎么?见不到偶像,很失望是吧?”
“是啊。”她嘀咕着,“早知道就陪悦莹一起去上海了,没准还能碰上,要个签名什么的。”
他一声冷哼,正待发作,童雪见势不对,立刻拐到了另一条线上,自言自语地说:“悦莹真的好辛苦,才在家休息了几天啊,这么早又要出差。哎,我跟你说,其实悦莹才没这么勤快,你知道她为什么大年初二跑上海出差吗?”
莫绍谦因为自家女人是人家的粉丝,心里还在盘算着秋后算账,听了她的话也不给个反应,一脸他没兴趣的表情。
童雪也不跟他计较,嬉笑起来,自顾自地说:“你有所不知,刘叔叔在家整天念叨她,要给她介绍男朋友,今天这个老总的弟弟明天那个董事的儿子,悦莹都快烦透了,昨天还在电话里跟我抱怨没见过这么巴不得嫁女儿的父亲,简直恨不得拿个话筒清仓大甩卖,大过年的更不让她清净,她干脆找了个出差的借口跑得远远的,躲躲那些变相相亲的饭局。不过她是真忙,我倒觉得要是能有个男朋友为她分担一点,也挺好的。悦莹这么好,也不知道将来谁有那个福气娶到她……”
莫绍谦开着车,一边听着她叽叽喳喳,唇角微扬。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映着她清丽的容颜,一片明艳。因为有了她,他渐渐地不喜欢用司机了,他很享受这样两个人独处的时光,她就在他看得见的地方,笑语嫣然,娇妍如花,一切都那样平常,于他却是那般珍贵。这种感觉真的很好,不像很久以前,司机在前面开着车,眼观鼻鼻观心,而他们各自坐在后座的一边,像是无形中有一场风将他们推向相反的方向,明明近在咫尺,却隔着整个世界。
她说了半天,莫绍谦还是淡淡的样子,偶尔勾勾嘴角,童雪的独角戏唱得有些无趣,话锋一转,又回到他身上:“莫绍谦,我觉得你比较闲哎,是不是生意做得越大就越闲啊?”
“谁说我闲了?这次来北京除了看秦阿姨,还有工作上的事。”
资本家的坑人生意她不懂,问他的话莫绍谦指定回她一句:“说了你也不懂!”
干脆不问。她转了转念头,又问:“你为什么管陈瀚宇叫谢恩啊?”
莫绍谦顿了一下,她隐隐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莫绍谦说:“叫习惯了,再改口就难了。这是他的伤心事,不提也罢。”童雪虽然好奇,看莫绍谦的样子,就不再多问。沉默了几秒,莫绍谦突然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莫绍谦好像有些喟叹,甚至是伤感,他揉她头发的那只手,力道里都是宠溺和依恋,揉得她心里忽的一疼。
秦阿姨住在湖边的另一幢别墅里,莫绍谦慢悠悠地开车也不过十多分钟就到了。刚下车就看见石阶上站着一位中年妇人,含笑等着他们。果然和童雪想象中一样,有种时光沉淀的温婉气质,眼眸中尽是暖意,就像蒋教授。
秦阿姨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莫绍谦催着她们进屋去,外面风大,又怪她不该出来等着。进了门秦阿姨拉着她在沙发上,笑得合不拢嘴,童雪心里暖洋洋的,来之前的忐忑早就烟消云散了,看得出莫绍谦也很高兴,嘴上说:“干妈,太热情了当心吓着她。”秦阿姨嗔怪地说:“这孩子说什么呢?这么多年来,你来看我都是一个人过来,今年终于带回来这么好一个姑娘,我能不高兴吗?”
“这不是第一次见吗?这就知道她是个多好的姑娘了?”
秦阿姨也跟蒋教授似的有些童心,横了莫绍谦一眼说:“小童是个多好的姑娘我会不知道?是谁在电话里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干妈……”莫绍谦尴尬极了,瞟了童雪一眼,她哧哧地笑了起来,莫绍谦竟然在背后把她夸得天花乱坠,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审审,非得逼着他亲口对她讲几句甜言蜜语不可。
秦阿姨喜孜孜地看着他们,说着:“好孩子,都是招人喜欢的好孩子。看到你们现在这样,阿姨心里不知道有多欣慰。”
童雪觉得感动,是真的很疼一个人,真的把自己置于一个母亲的位置,才会觉得他一直就是个孩子吧,无论他多大,走到哪里,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在自己心里面,他始终就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好孩子。秦阿姨总是随时让她感觉到蒋教授的影子,也难怪莫绍谦在她的面前没有丝毫的伪装和距离感,像是在自己的妈妈面前一样。
聊着聊着,秦阿姨有些伤感,“也不知道小宇何年何月给我带个好姑娘回来,今年还算不错的,回国呆的时间比往年长多了,但也还是时常不着家,总在外头跑。”
“他不是打算回国内发展吗?这段时间工作确实忙。”
秦阿姨又横了他一眼,“你不比他忙啊?还不是照样带回来小雪?”她已经自然而然地转换了对她的称呼,说着她又拉着童雪的手,“蒋云的儿子就是有眼光,孩子,他找到你是他的福气,他要是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莫绍谦满脸黑线,童雪故意用一种小人得志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但还是帮着他安慰秦阿姨,“阿姨,你别急,缘分到了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佣人给他们倒了茶,秦阿姨松开她的手,又说:“来,吃点水果,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红提。”这个季节红提不好买,难得的是还非常新鲜,一颗一颗红润剔透。她的心头划过一阵暖流,“阿姨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红提?”
秦阿姨笑眯眯地看了莫绍谦一眼,“我知道的还多着呢。”
她拣了一颗红提,细致地剥了皮儿抿在嘴里,微酸的甜,像是这世上最好的滋味,萦绕在齿颊间,若有若无,一直渗到了她的心里去。她和秦阿姨一直在絮絮细语,说学业说工作说莫绍谦,不提她的家长里短。莫绍谦总是这样细心,为她免去了多少尴尬多少酸涩。想象中的他的眼睛深得像海,或许再回头多看一眼,就是永生永世的沦陷。
中午喝到了秦阿姨亲自煲的杭州老鸭汤,非常的地道,味道鲜美得让人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童雪一口气喝完了一碗汤,意犹未尽地又把碗底的竹笋全都捞着吃了,只是连赞好吃。秦阿姨回头让人又去厨房盛汤,又笑眯眯地对她说:“你要是喜欢,趁这段时间阿姨天天煲给你喝。”
她本就明眸皓齿,一笑露出小虎牙,像小孩子一样,“好!阿姨,你手艺真好!高手在民间呀!莫绍谦鄙视她,“马屁精!”
秦阿姨眼角舒出好看的笑纹,“那是,高手在民间,我上次煲这个汤还是去年中秋,那回小江也是这个话。”
莫绍谦脸色微变,童雪正积极地接过佣人手里的汤碗,随口问:“谁是小江?”
秦阿姨看了莫绍谦一眼,说:“我的一个学生,特别招人喜欢,去年中秋我请她来家里做客,也有这道汤。”
她喜滋滋地喝着汤,“真有口福!不过还是我更有口福,阿姨,绍谦说他这几天都有事情要忙,我天天来你这儿蹭饭成不成?”
秦阿姨温柔地替她捋了捋垂落的碎发,“当然好,有你给阿姨做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吃过午饭他们陪着秦阿姨晒太阳,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得人昏昏欲睡。童雪半躺在摇椅中,不知不觉睡着了,莫绍谦好一会儿没听到她的声音,回头一看,淡金色的光线里,她像一只贪眠的小猫,微微蜷起来,憨态可掬。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怜爱无限,弯腰把她从摇椅里抱起来,送进楼上的客房。莫绍谦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秦阿姨站在门口等着她。
阿姨紧了紧身上的披肩,问:“睡着了?”
莫绍谦点头,“是。”
他们又回到楼下,阿姨坐在摇椅里,有点迟疑地说:“绍谦,小江的事……”
莫绍谦摇头,“她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秦阿姨了解地点头,莫绍谦又说:“干妈,你看见了吗?这就是童雪,你知不知道我在看着她的时候,那一种心情,恨不得把这天下最好的一切都双手送到她的面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她的这份单纯快乐。今天来之前,我说带她来见她‘未来的干婆婆’,我不是在开玩笑,并且我看得出来,她也是期待的。我伤她太深,以前我甚至都不敢奢望她的原谅,可是现在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幸福指日可待。干妈,你为我高兴吗?”
秦阿姨动容地看着他,蒋云还在国外的时候,曾经忧心如焚地告诉过她,绍谦染上依赖药物的恶习,最痛苦的时候他抱着母亲哭,说他没有幸福,一个没有幸福的人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她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在她眼里他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可是她的两个孩子都不幸福,她做为母亲心如刀割却是那么无力。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告诉她幸福指日可待,他在问她是不是为他高兴,这一刻他就像变回了多年前那个小小的孩子,和小瀚宇一起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台上领奖,一本正经地穿着小西装打着小领结,黑白分明的眼睛在人群中搜索着爸爸妈妈的身影,寻求着他们的鼓励和掌声。只是一个眨眼,那个小小的孩子已经长成了站在她面前的深情隐忍的高大男人,他从来就不多话,可是现在他在对她诉说着指日可待的幸福,那些遥远的记忆和此情此景重叠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湿了眼眶。她感慨地伸手拍拍他的手臂,“当然,绍谦,你这孩子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我当然为你高兴。”顿了一下她终究还是说:“绍谦,小雪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很容易让人有保护欲,我看得出来你很爱她。但是,有时候过度保护可能也会造成伤害,要把握好这中间的这个度,你不能就像保护娃娃一样的把她藏得好好的。你是莫绍谦,没人会怀疑你的强大,事实上她的内心也是足够强大的,而你要让她明白这一点,你们才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你懂我的意思吗?”
莫绍谦沉吟着:“我想我明白,你放心。”
傍晚的时候他们才从秦阿姨家出来,回去的路上她有些不同寻常的沉默,没了她的叽叽喳喳,莫绍谦反倒不习惯了,就问:“你怎么了?”她发着呆没说话,他稍稍提高了声音:“童雪?”
她回过神来:“啊?”又轻轻摇头:“我没事。”
莫绍谦不放心,接着问:“真的没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是真的没事,今天一天都挺开心的,秦阿姨人那么好,又打心眼里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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