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面热水发墨快?

君康 棉墨绿医用脸部面部洞巾手术器械消毒包布铺巾垫单美容孔巾 50*50双层铺巾【图片 价格 品牌 报价】-京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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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康 棉墨绿医用脸部面部洞巾手术器械消毒包布铺巾垫单美容孔巾 50*50双层铺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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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名称:君康 棉墨绿医用脸部面部洞巾手术器械消毒包布铺巾垫单美容孔巾 50*50双层铺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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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毛重:40.00g
商品产地:中国大陆
货号:ZYBJASYL
国产/进口:国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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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色》作者:呈墨(完结)
(晋江VIP完结)
总下载数:2 非V章节总点击数:99749   总书评数:831 当前被收藏数:1072 文章积分:23,081,226&&
顾城人生中最耻辱的日子,便是在江月照手下的那一段。
卑躬屈膝,俯首称臣。
承受住了这耻辱,他求的却不是名利风光。
而是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口的卑微情愫。
是梦如痴醉蒙胧
哥台暖响摄魂声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月照,顾城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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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都市姊妹篇
之 江月照&顾城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25477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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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声色》《假面》《相见恨晚》《假面》《相见恨晚》
《拯救男神计划》《屡爱不改/不见,不念》《玉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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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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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太太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轮廓、骨骼、气韵,一样一样都那么的吸引她。而最吸引她的,是他眼里的澄澈。
  面皮好的人终归是相似的,不同的是气质和味道,气质不好,再好的面皮都会落于下乘,反之——乔太太瞧着眼前的男人,他身上有着这个浮躁的时代,在任意一个漂亮的男孩身上,都再难寻到的澄澈。
  那么清澈的一个人,和这里的金碧辉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却更是……撩得人心神意动。
  “青瓷器基本都是长期埋在地下,刚出土的青瓷器除了器身上遍布黄泥外,还会有很多水锈紧贴在器物上,有的甚至粘连在器物——”
  男人一丝不苟的讲解着,听着的人思绪却已飘开,乔太太目光游离到男人身上,器物……只不知他的器物是否也合她心意?
  白腻的指尖覆上去的那一瞬间,男人讲解的声音顿停,再开口已不复温和,“夫人,请自重。”
  话语一出,袅袅于空中的沉香仿佛都在瞬间凝滞住了。
  罗起敲门进来的时候,江月照正埋首于几案。
  “大**,出了点事。”
  “怎么了?”江月照头也没抬。
  “一位鉴赏师不小心得罪了意盛电气的乔太太。”罗起措辞道。
  江月照终于从文案中抬起头,“怎么回事?”
  “可能是……那位鉴赏师,对了乔太太的眼。”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等戏码显然不是第一次在春意阑珊发生。
  春意阑珊是一座不对外开放的高档私人会所,能进得来的客人非富即贵,他们到这儿谈生意、续人脉、品古董、鉴字画,反正极尽高雅风流。这样的地方自然也要配备赏心悦目的侍应生,因此被客人看上的侍应生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大部分客人都努力保持着风度,不会强人所难。因此江月照不以为意,吩咐罗起小心处理后便不再关心。
  可等她忙完手头的事,再要找罗起而他不在时,才知道还没处理好,这并不寻常。江月照叫来当时旁观的一人,听他从头到尾叙述一遍后,拧起了眉。
  事情很简单,乔太太看上了一位鉴赏师,应该是揩了点油,不想那位鉴赏师很不给面子的下了乔太太的脸面,这才惹得乔太太迁怒到会所,故意点一个非卖品,扬言非买下不可。
  春意阑珊的员工处理这种情况手到擒来,只不知那个鉴赏师见什么鬼了,突然表演起贞洁烈夫……本来不是大事,偏偏闹到这个地步。
  江月照敛起眉,“我去一趟。”
  来汇报的侍应生闻言一惊,往常遇上这种事都是罗经理处理的,江**从不出面,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不过没时间给他琢磨,江月照已经起身,他忙不迭的走在前面引路。
  罗起远远的见江月照过来,脸色一变,江月照没瞧见,她的目光投在坐在罗起对面的那个女人,四十上下,妆容精致,面色不愉,应该就是乔太太。只见她紧盯罗起,仔细一瞧,却发现她看的另有其人。
  江月照目光一转,落到了在场的最后一个人身上。他站在罗起身后,个子挺高的一个男人,脊背挺得很直,有些直过头了,发梢遮住了眉眼,唯独能看清的是他笔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
  光凭这半张脸,江月照就知道他长得不错。
  想必就是那位惹事的鉴赏师。
  江月照收回目光,端起笑走近。乔太太一早就注意到了她,前拥后簇、浩浩荡荡的派头,想要不惹人注目都难。她不认识江月照,但瞥见罗经理恭敬的向她颔首致意,乔太太恍然,这一定就是传言中春意阑珊的幕后老板,江**。
  乔太太好好的打量了一下江月照,年龄也未免太小了点,难怪之前都不出面,谁能信服她?这是她对江月照的第一印象。
  心里这么想,面上自然而然的就露出几分轻视来。江月照瞧见了,当没看见。
  她走近,指着乔太太右手边墙上的一幅画道:“这幅驯马图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慈禧太后收藏过,曾经有位客人出价8000万,我们都没有卖。”
  乔太太闻言一愣,她满心以为江月照的开场白会是赔罪,她都拉着脸做好不接受的准备了,这……到底上的是哪出啊?
  “不过——”江月照话锋一转,“既然是意盛的乔太太钟意,我怎么样也要给您面子,8000万,一个子儿都不加,您拿去吧。”
  乔太太一愕,今天她原本的确是为了这幅画而来的,可后来出了那档子事,看画的事儿早忘了,找事倒成了重头戏。而现在江月照松口将这幅远可以待价而沽的画卖给她,算是给足了面子,也递了个台阶给她下。
  可是——
  她还是气难平。
  今天她宁可不要这幅画,也必须要出了这口气!
  “这是江**祖辈传下来的画,先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怎么好意思?如果江**肯割爱的话,我想要那只青花瓷碗。”乔太太伸手,遥遥的往那展柜里一指。
  任谁都知道,展柜里的物件不卖。
  气氛僵了下来,不料乔太太还没完。
  “可江**你知道不?你们的鉴赏师为了打消我的主意,竟然信口雌黄的说里面的展品不值钱,呵,有这么糊弄人的吗?”
  江月照的眼光猛地朝低垂着头的男人射去,又在瞬间收敛了自己的目光,然后缓缓开口道:“是我们的错。”她微微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今天就为乔太太破一回例。”
  “三千万,您拿去吧。”
  说话的当口,这鉴赏的厅里陆陆续续的转进来了另外的客人,听到此皆是眼前一亮,又是惊又是羡的望着乔太太,可怜乔太太反应不及,目瞪口呆。
  三千万,不是她出不起,而是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出。
  她咬定了春意阑珊不会卖,哪里想得到江月照就松口同意了?根本就不按套路走嘛!
  毫无心理准备的要她花三千万买一只碗?还是在这种荒唐的境况下“被逼”买下的,乔太太那口气更是一下子从胸口堵到了嗓子眼儿,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问题是这口气她吞不下也得吞,在他们的这个圈子里,有些事总会传得特别快。今天若她再拿乔,明天传出去让别人觉得她不识相也就罢了,要是觉得她出不起这个钱,那真是脸都不知道要往哪搁了。
  于是乔太太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咬着牙一字一蹦的道:“多谢江**割爱。”每个字都像割在舌尖上一样,听得江月照都为她心疼。
  “不谢,乔太太随我来吧。”江月照道,转身前目光再次掠过那个垂着头的鉴赏师,没做停顿,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罗起见此却是心惊胆跳。
  将面色发黑的乔太太带到一间雅室,挥退其余人,江月照突然笑了,乔太太又是一愣,望着眼前这灿烂到明艳的笑颜,她满腔心火都不知要向何处发了。
  真邪。
  “吓到了吧?”江月照执壶,给她斟上茶,轻巧的说:“3000万买一只你根本就没打算买的碗,刚才心里一定没少骂我吧?”
  诡异的感觉愈发浓厚,乔太太是真不知道眼前的江大**走的到底是什么套路了,她选择一动不如一静——闭紧嘴。
  “您别紧张呀,喝茶。”
  乔太太:……
  默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镇定了下情绪,“我既然应承要买,自然不会后悔。”乔太太平静下来,气势也起来了。
  不想江月照像松了口气般的回道:“那就好。”
  乔太太:……
  “不过——”
  乔太太的心又提起来了。
  “中国人图吉利,讲究成双成对。”说着江月照抬起手清脆的拍了两下。
  隔间的暗门忽然一声不响的移开,两个一丝不苟的男人,戴着白手套,一人捧着一只青花瓷碗,端正严肃地走了过来。
  乔太太心中敲起了边鼓,“不会是一个还不够,想让她买两个吧?”
  江月照示意他们放下,好好欣赏够了乔太太变换不已的面色,方才推过两只碗,开口道:“我赠您一只,凑一个‘好事成双’。”
  听她说完,乔太太难掩震惊。
  “这也太——”贵重了。
  江月照微笑道:“今天让您不愉快了,当是赔罪。”
  如此一来,不好意思的一方一下转换成了乔太太,这个“赔罪”实在是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搞得她觉得自己欠了江月照什么似的。
  她也不傻,那厅里原本只有她一人,江月照到了后,却陆续进来了其他客人,说不是江大**安排的她都不信,无非是当着众人,让她无法反口罢了。想起她最开始气势汹汹的追讨,到最后竟然成了这样。
  江月照每一步棋都有后招,逼得她不得不走下去,却又明里暗里都给足了她面子,乔太太只想叹一声:好手段!
  之前只听说过这位江**和江氏的龃龉,经过今天,她隐隐觉得江月照若有心回到江氏集团掌权,或许指日可待。
  罗起带着一**手下守候在门外,不知道两个女人在里面聊些什么,罗起今天特别心不在焉,魂跑了一半。
  门从里打开时,他猛然惊醒,江月照和乔太太相携走了出来,有说有笑的,气氛和方才进去前全然不同,送走了乔太太后,江月照笑容全卸,把罗起叫了进去。
  他进去时,江月照斜倚在榻上,茶盏被她推得远远的,目光冷漠,罗起只抬眼瞧了一眼便垂下了眸。
  “那个鉴赏师,你去查一查。他若不是来搅我局的,就是有真本事的。”江月照道,然后轻笑了下,“能够一眼就瞧出展柜里的猫腻,罗起,你都没这个本事吧?”
  罗起不知该不该松一口气,她没认出那个人来,可却对他更关注了,那迟早会认出来的吧。心里想着这些,也就没听到江月照的调笑,只唯唯道:“是。”
  可调查的结果出来却让罗起大吃一惊,事关重大,他断不敢瞒着江月照。
  “这个鉴赏师名叫顾城,您有印象吗?”他先试探的问道。
  “顾城……顾城……”江月照手指敲击着桌面,蹙着眉重复念道,“名字有点耳熟。”
  罗起心里一梗,她果然还是对他有印象。
  不想江月照突然道:“前段时间我让你去搜寻文物修复师的那列名单里,好像有这个名字。”
  罗起觉得自己的心情就跟做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江月照见罗起发怔,还以为自己猜错了,蹙眉道:“不是他?”
  罗起收敛心神,“就是他。”
  然后他瞥见江月照嘴角溜过的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前后一思量,当下明白了她在想什么,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忐忑简直好笑。
  大**啊大**,他早该想到。
  既然顾城真的是文物修复师,江月照必定会竭尽一切手段,将他留下。
  无关风月,唯利益尔。
  春意阑珊的鉴赏师是能提成的,卖出去一个物件,就能提两个点。侍应生们拿的小费更是可观,只不过鉴赏师只负责鉴赏古董字画,不陪吃陪喝,赚得不比侍应生稳定,但地位明显更清高。
  无论怎样,比起外面中规中矩的工作,在这里不管做什么,来钱都快到不可思议,加上又有机会认识人上人,或许还能登上通天梯,所以春意阑珊聚集了一众“身世坎坷”、面容姣好的年轻男女们。
  顾城也算是坎坷。
  罗起很快将他来到春意阑珊的缘由调查清楚,向江月照汇报道:“他的父亲因为生意失败欠下巨款,所以他才会来会所做鉴赏师。”
  “欠了多少钱?”江月照漫不经心的问道。
  “除了几笔几万,十几万的,还有一笔大的,一千万,只不过——”罗起拖长了音。
  “怎么?”江月照挑眉,知道这才是重点。
  “那笔一千万的,顾城好像并不知情。”
  “他向鉴赏部递交的资料上表明,他似乎只准备做到这个月底。那只够还几笔小钱。”罗起道。
  江月照弯起嘴角,“有意思了。一千万那笔的债主是谁?”
  “大老板还是我们这的常客,心姐,不过这种细碎的事务她肯定不管,一定是底下的人分管的。”
  “哦。”江月照若有所思,“这笔欠款他们那要得急吗?”
  “不算很急。需要……去催上一催吗?”罗起试探着问道。
  江月照摇头,“先不,看他配不配合。你把他叫来吧。”
  手上筹码已够,她认为可以开始谈判了。
  罗起闻言却没立刻走,犹豫了一下,终是将顾城就是那个顾家的人点明了。就算他不说,过会见到人江月照也会知道,还不如主动道出,然后观察她的反应。
  江月照得知后显然有些诧异,“是他啊……”她悠长地道。
  可除了那丝诧异外,再没别的了。
  罗起见此彻底放下心。
  从邮局出来时,顾城算了算,大概还需要半个月,最多一个月,他就能将父亲生意失败所欠的钱款还清了,然后他就不用继续留在春意阑珊了。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知道马上就能离开春意阑珊,他心里一定是松一口气的,可是现在,他说不清。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在B市车水马龙的晚上游荡到深夜。
  刚回到会所踏进门,顾城迎面就被自己的顶头上司李经理拦下。
  李经理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却一身正装,一席半长不短的疏发抹了摩丝,一丝不苟的梳向脑后,此刻正一脸急色,点着他道:“哎哟你去哪了?!手机手机不接,人人找不到,急死我了!”
  顾城摸了摸口袋,空的,没带。
  李经理看他这动作也秒懂了,来不及翻白眼,就匆匆忙忙示意他跟自己走,边走边说:“江**等了你一天了!……”
  顾城脑子嗡的一声,再听不进去其他的内容。
  他是心存一丝侥幸的,或许那天江月照忙着应付乔太太,根本没注意到他,几天下来,没任何动静,他更认为侥幸成了真。可是现在……顾城随着前头微胖的李经理穿梭在回廊之间。
  侥幸被抽走,脚底仿佛一下踩空了。
  在过去的路上,他想了数十种可能性。
  可唯独没想到眼前这一种。
  “坐。”江月照见到他,就像对待任意一个普通员工一样,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和客气,唯独没有一丝熟悉。
  在最初的惊愕和暗松一口气后,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怅然若失,大到都快把他吞没了。
  顾城发现,他是不希望她认出那个狼狈的他,但更难以接受的是……她根本不记得他。
  之前的战战兢兢,在她陌生的眼神下,瞬间成了可笑。
  然而他心里再跌宕起伏,江月照都看不到,见他坐下来后,她缓缓开口:“我看你来春意阑珊不久,可能不懂我们这里的规矩。不过有个规矩,行行相通,那就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只是褪去了少女的稚嫩,不紧不慢的。
  悦耳,又冰冷。
  熟悉,又陌生。
  “因为你那句不值钱,我赔了三千万。”江月照道。
  听到这里,顾城收拢心神,目光不避不讳的看向她。
  倒是江月照对上他洞察的目光,难得有了丝不自然,那两只破碗当然不值这个钱了,他是行家,肯定比她清楚。
  事实上当初她入手时的价格不过是30万一只,因为都是破损的官窑瓷器,不值钱,可一经修复,摇身一变,就成了在拍卖场上价值千万的古董。
  所以若是从商人的立场上来讲,要说它不值钱也是不行的。
  思及此,江月照抬了抬下巴,“为了替你赔罪,事后我又赠了乔太太一只青花瓷碗,虽然这么做是为了挽回春意阑珊的名声,但,祸是你闯的。
  “三千万,顾先生,你准备怎么还呢?”
  顾城沉默了有一会时候,“我没有这么多钱。”
  淡淡的、温煦的声音,一下子唤起了她脑海里不甚清晰的记忆,他好像从小就这样,说起话来不温不火的,那么多年来,变化的不过是声线成熟了很多。
  江月照虽晃神却面不改色,对于他诚实的回答不置可否,然后仿佛不经意般的道:“对了,你是怎么看出来展柜里的东西都不值钱的?”
  “并非不值钱,只是没那么值钱罢了。”顾城下意识的纠正道。
  江月照弯起唇,似乎很有兴趣,倾身问道:“你怎么知道?”
  顾城不期然她会突然靠近,她的气息也随之袭来,幽幽香气往他的鼻尖里钻,摄魂心魄,不知怎么的就说出:“我做文物修复,我懂。”
  只见她的眼瞬间一亮,伴随着那丝亮光,仿佛还有点得意一闪而过,顾城见了心里一惊,警惕起来,他差点忘了,她是那样狡黠的人。
  不过晚了。
  江月照直起身,“那就有办法了啊,你留在这,帮我修复古物,按照市价,出手后一半的利润归你,用来偿还那3000万。”
  冷香消散在鼻尖。
  顾城几乎想都不想的回绝道:“不行,我不做商业修复。”
  江月照登时冷下面色,“不必回答得这么快,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不用考虑。”顾城直视她,“我不会做的。”
  “你!”江月照瞪他,可对上他平静的眼,瞬间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那波平静,在现实的压迫下,还能维持多久呢?
  顾城眼见着她几乎是在瞬间收敛了怒气,他微皱起眉,他不喜欢看到眼前这个会对着他收敛情绪的她。
  “我的提议在你离开会所前都有效,如果在那之前,你有任何需要,记得来找我。”江月照盯着他,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顾城不知道,江月照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底,所以最后那句话是有预言的意味的,她笃定他会回来找她。
  原本,顾城真的以为债务很快就能还清,直到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妹妹泉青打来的。
  长途电话的兹兹声混合着泉青的抽噎声,搅得他头皮发炸,“哥,哥你快回来!爸被人打了,浑身是血,现在送N市的医院急救呢!”
  顾城根本来不及弄清事情的原委,买了车票就连夜赶了回去,他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父亲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没醒,而那些打手,不但没跑,还明晃晃的聚堆堵在医院楼下。
  他见那景况就心底一沉。
  这些人目的明确,并且肆无忌惮,哪里会是寻常的寻衅滋事?
  在ICU里躺着的父亲无法开口,顾城只好向病房外头失神的母亲追问,母亲抵不住他的逼问,崩溃得全告诉了他,顾城听了霎时气血翻涌。
  家里一直瞒着没敢告诉他,除了他知道的那些,他爸还欠着其他的钱,而这笔数字却大了。
  一千万,限期最后三天还清。
  这不是高利贷是什么?
  顾城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挥散不去,更挥散不去的是心间的灰暗。
  等父亲度过危险期后,顾城回了趟家,一千万,如果拿祖辈传下来的东西当掉,随便拿出一两件便可还清,可这样做,别说顾家的家族成员不会同意,连他自己,都过不了心里的那关。
  变卖家产?是要到多落魄才会做这样的事?
  所以几乎没怎么犹豫,顾城就双手空空地离开了家,亲自去见高利贷主,可周旋再三也没见到人,正当他准备放弃时,那边突然松了口,道可以将时限延长到一周,但若是一周后依然还不上,那顾城,你就得把自己的命交上来。
  顾城沉默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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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是回来了,只有回到B市才有可能,但到底该怎么样实现这个可能,他毫无头绪。
  顾城枯坐了一夜,直到天亮,他搓了把脸,敲响了他在春意阑珊的直属上司的门。
  “你说什么?预支多少?”李经理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肥油油的脸腮随之抖了抖。
  “一千万。”
  李经理笑了声,“小顾,你逗我呢吧?”
  可顾城的表情不能更认真了,好半天李经理才反应过来他的请求是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李经理说:“这个程度的,我实在没法做主,只能尽量帮你往上报看看。”
  顾城感谢过后正要走,被李经理叫住,神情怪异,“我说,你随便接个活儿,没几千万,一千万也绰绰有余啊,只要你点个头,人家就巴心巴肝的把钱送上来了,你何必梗死在这呢。”
  整个春意阑珊,知道顾城真正做什么的恐怕只有李经理,当然现在还多了江月照。李经理是很想不通的,顾城怎么就那么死脑筋,放着大钱不赚,要来这不光不鲜的赚小钱。
  他语落,果然见顾城沉默的抿起嘴。
  这见钱眼不开的!李经理心塞的闭眼挥手,“算了算了,走吧,你走吧。”眼不见心不烦。
  李经理的自我认知很清楚,他是一个在世俗中随波逐流的人,像他这样人反而更看重单纯为原则而坚定的人。顾城挺入他的眼的,虽然也挺让他淡疼的,可他能帮他的,还是会尽力帮他。
  艰辛地层层上报,终于上报到了罗起这一节,罗起倒是没有一口回绝,让李经理等着,他去跟大小姐请示。
  “终于来了?”江月照支着头玩味的笑,“你去跟李经理说,想要借钱,不是不可以,让他自己来。”
  罗起应声而去。
  于是顾城再次站在江月照的面前,而这一次,他却无法像上次那样挺直腰背。
  因为他有所求。
  哪怕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愿求她。
  江月照没法体会他此刻心里的复杂,嘴角微弯的望着他,“我上次的提议还有效。”
  顾城心里不知道是更沉,还是一下子轻松了,“那就不必了,多谢江小姐的好意。”
  江月照哪来的好意?不过她也半点没觉得自己落井下石很恶意就是了,她只觉得我指了一条路给你走,你偏不走,不识相!
  不过这回她没发火,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城,意味深长的道:“那成,祝你好运。”
  顾城的高利贷主心姐,那位可是春意阑珊的常客。就心姐的那德性,“一个星期还不清就拿命抵,我看不是命,是命根子——”江月照轻哼一声道。
  罗起在一旁听了,垂头默然不语。
  罗起见江月照半点动作都没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就真的不管吗?”
  “管什么。”江月照冷声道,“我又不是没给过他机会,就算是接下来几天,他也还是有选择权的,改变主意了的话,不会自己来跟我说?”
  罗起看她还没有死心让顾城做商业修复,不由得道:“其实我们可以试着找找其他的修复师。”
  江月照打断他的话,“找当然还是要找,只是全国的古物修复师也不超过400个,其中手艺娴熟又品味高超的估计50个都没有,这50个人大多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早被占走了,要那么容易找到,我至于揪着他不放吗?”
  罗起噎住了,心说可是顾城不会答应的。
  江月照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巧的笑道:“他还没撞南墙呢,现在不乐意,等到他快失.身了的时候,我看他还乐不乐意。”
  罗起那么大个子的男人听及此都后背一寒,心姐可是道上有名的大姐大,在玩男人方面半点也不亚于那些枭雄玩女人。
  虽然罗起倾慕江月照,可是有时候她决绝的手段,还是挺让他心悸的。
  “怎么?第一天认识我?”江月照忽然冷冷的道。
  罗起,“……没有。”
  江月照不怎么在意的勾了勾唇,“我不狠,坐得住这个位置吗?”
  罗起一凛,的确,他之前的想法可笑了。
  另一头,顾城对于预支钱款被拒没有太大的意外,倒是李经理比他还不好受的样子,给他出谋划策。
  “其实……如果你能卖出去几件大件的话,提成也是很可观的。但首先,你得接触到出得起这个价格的人。”李经理说。
  顾城资历太浅,春意阑珊的VVIP客人都是由其他更有资历的鉴赏师接待的,按理轮不到他。不过……李经理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顾城,资质如此不错,偶尔为之的话,他还是能够安排的。
  顾城见他赤.裸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不要女客户。”
  李经理脸一拉,没好气的说:“给你牵线还要挑挑拣拣的!”
  顾城平静的道:“不,我只是担心原本想买些什么的人,到最后也会不想买了。”
  这话太有深意了,李经理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是最后不想买古玩,想买你了是吧?
  没想到顾城外表正气凛然,内里自有骚气啊——
  调侃归调侃,办起正事来,李经理还是很靠谱的,第二天,他就给顾城介绍了一桌的VVIP客户,这种级别的客人大家都盯着呢,一个都不好说了,别提一桌了!
  瞬间,眼红的眼红、暗恨的暗恨,只不过碍于李经理是他们的头儿不好发作,于是所有的负面情绪就都冲着顾城去了。
  一定是他耍了手段,李经理才会突然那么提拔他。所有人都这么想。包括江月照。
  “他倒是还有几分本事。”江月照轻哼道,手中轻轻摇着折扇。
  “需要阻拦吗?”罗起问。
  “不必,”说到这,她执着扇柄一拍手心,扇子倏的合上了,笑道:“他能帮我多赚点银子,我何乐而不为?”
  顾城的口才的确很好,加之底蕴深厚,对于鉴赏书画古玩那是信手拈来,他又从不直接建议客人买,只顾自己娓娓道来,把人心勾得痒痒的,然后自主自发的就询问他价钱了。
  买东西的欲望总是会一个影响一片的,一桌的VVIP,只要有一个人买了,自然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加入,于是顾城光这一天,就售出去了超过一亿的价。
  他提成200万。
  一天而已,还有5天,顾城突然间有了信心,或许一周真的能筹齐一千万。
  可惜过了两天后,他就知道他先前想得太好了,首先不是每天都会有这样的客人来,其次更不是每天他都能接触到这样的客人,接触到了,人家也不一定会买。
  时间晃得很快,转眼,就只剩下最后一天了,可他还差500万。
  顾城和李经理大眼瞪小眼,良久,他才拍了拍李经理的背,“还是多谢你。”
  李经理一口气都给他拍松了,道:“今天我主动联系了一些有意向的客人过来,你把握把握机会。”他是不甘心的,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说不定拼一把也就凑成了呢。
  顾城不置可否。他在思考后路,万一不行,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方法可以周转了呢?
  他不知道的是,有人已经在暗中惦记上他了。
  春意阑珊的其他人没人知道顾城现今欠着一屁股的债,不过就算知道,他们也会不以为然,谁都有谁的不幸,凭什么就要给你优待啊。
  那500万在顾城看来还远远不够,可落入别人眼里,是眼红都眼红不来的,一个礼拜,500万,是什么概念?是他们两三个月,甚至更久的所得。没人会无动于衷的,只不过有人选择暗恨,而有人选择动手。
  顾城晚上赴最后一个酒席,酒还没过三巡时就隐隐感觉不对劲,像是喝上头,又不大像,却已足够引起他的警觉,之后他没再碰酒,直到迷迷糊糊回到更衣室,两三个眼熟的同事朝他走来。
  这时候他已经明确感受到了身体不对,行动力在丧失,只能由着两个同事给他换上了侍应生的衣服,顾城见此心里便是一沉,侍应生是春意阑珊另一种特殊职业,有个雅致的统称——少爷,少爷们各个外形俊美,陪吃陪喝,陪玩陪笑,主要的收入来源于客人的小费。
  所以说得好听是侍应生,实际上是什么大家都清楚。
  两个人架着他往外走,第三个人放哨,神情间半点不见慌张,显然是早有预谋。
  顾城咬着牙,暗中拨通了一则电话,把手机搁在兜里,过了几秒后,突然一字一句的问:“你们给我换上侍应生的衣服,是想带我去哪里?”
  扶着他的一个人没说话,另一个人轻笑了声,“过会儿不就知道了。”
  顾城再问,那两人就不再理他了,直到他被送到那个房间,看到那里面坐的人,看到那个女人浑浊的眼神在看见他之后陡然一亮,那些刻意被他压制住的、令人作呕的感觉瞬间涌上来,顾城的眼神立刻冷了。
  “心姐,人送到了,您好好享受。”送他来的其中一人点头哈腰的对那女人道。
  被称作心姐的人站起身,绕着顾城打量了一周,然后满意的点点头,指间夹着一刀小费,漫不经心的递给送他来的人。那两人恭敬的接住,立刻退了出去。
  “叫什么?”心姐擎起一杯酒,靠着顾城坐下。
  她的气息有意无意的呼在他的颈间,顾城霍的皱紧了眉,不答,却也不动。
  再迟钝的人也能发现他的不对劲,更别提心姐是素来在风月场上混惯的人,三两下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笑意从嘴角卸去,“用了药?不是自愿的?”
  心姐一般也不大愿意去为难人,这种事情,两厢情愿才能得其中乐趣,但是,她目光灼然的滑过顾城冷若冰霜的脸,今天,他偏偏就是挑起她的征服欲了。
  她放下酒杯,不再扮演初初相识的戏码。
  “顾城,据我所知,距离你还贷的最终期限,”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还剩下最后两个小时吧。”
  顾城眉头一簇,腮帮动了动,却依旧没说话。
  “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是吗?”心姐手溜上了他的膝头,摩挲着笑问。不等他回,便又顾自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父亲到底欠了谁的钱?”
  顾城的目光晃了一下,然后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然收缩,进来后那么久,第一次将目光投到了身边这个女人脸上。
  “想到了?”心姐挺开心的模样。
  顾城沉默了一会,抿着唇点了点头,点得有点艰难,“钱,我会依数还上,如果您能再宽限——”
  话头顿然被心姐的轻笑声剪断,“你当菜市场买菜呢?还讨价还价?高利贷,从没有宽限二字,除非你能拿出相对的抵押品。而我仿佛记得,上一次你苦苦求得的七天宽限时间,已经穷途末路到将你自己都给抵押上了。”
  她满意的欣赏到了顾城黯淡下来的眼神。
  “还有两小时,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不如……”心姐说着,手滑向他大腿内侧。
  几分钟后,心姐的笑意蓦然顿住,“你怎么——”
  顾城目光冷漠的望着她道:“抱歉,我对您,没感觉。”
  江月照会接到消息,是李经理拼命报上来的,顾城之前拨的那个电话就是打给他的,李经理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后气得撸了袖子去找负责侍应生的谭经理问话,但他一无人证二无物证,空口白牙,人谭经理也不是省油的灯,哪里会承认?
  一来二去的反而耽误了不少功夫,不过等李经理弄清楚了顾城被送去谁那里后,反而蔫了。自事发起胸中窜起来的一丛怒火也跟被浇了盆冰水似的,倏的熄了。
  心姐啊……
  李经理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那他可没胆子闯这个门。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求助大小姐。
  李经理做出这个选择并不是鲁莽的,为什么不去求罗经理,而舍近求远的去找大小姐呢,他有他的考量。
  顾城惹恼了乔太太那回,其他人不知道的是,罗起给他下了命令辞退顾城,后来,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收回了成命。虽然没有明确的消息传出来,但李经理还是探清楚了那是大小姐的意思。
  而且李经理隐隐约约感觉到罗起并不喜欢顾城,那就别说找他了,紧着避开他才是。
  可现在,他站在了大小姐的面前,却又犹疑了起来……
  李经理尽量简洁明了的将事态的严重性转述给江月照,可是江月照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的听完了他的叙述,末了道:“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李经理神情一黯,仔细一想也在意料之中,心姐是什么人?顾城是什么人?两厢轻重根本无需权衡,换做他,若不是跟顾城有点私交,也是断不会为他出头的,更别提大小姐的那点心思只不过是他侥幸之下的凭空臆测而已。
  望着李经理垂头丧气的退出去后,江月照收回目光,瞥向罗起,淡声道:“把那三个人处理了。”
  罗起一震,没有立即应声而去,他那迟疑的模样江月照看在眼里,明在心里,扯了扯嘴角道:“你在想明明全程都在我的默许下进行,为什么我还要这么对他们,是吗?”
  罗起没答是或不是,表情却默认了。
  江月照收起了嘴角最后一丝笑,“我默许,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去做。”
  罗起微微一震,“是。”
  又过了一小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江月照才悠悠然的起身,在零点还差15分钟时,晃荡去了目的地。
  而一小时前的包间里,顾城直白的话语使得包间平静的表象下正酝酿着暴风雨。
  “你胆子很大,”心姐轻笑着点了一根烟,“可你知道吗,胆子大,是要承担后果的。” 她吸了一口,对着顾城轻呼了一个烟圈。
  顾城皱着眉撇开头。
  心姐看起来也不介意,“一千万,还有一个小时就到期了,你想跟我耗,可以,我奉陪。不过,过了这一小时,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差一个子儿,你—都—别—想—好—过。”
  她弹了弹烟灰,掉落的烟灰烫到了顾城的手,他却丝毫没变色,依旧那副冷静淡然的模样,心姐见了心底火气愈盛,现在不是行不行的问题了,而是他的姿态刺激到了她。
  她要过很多男人,也有开始激烈的抵死不从的,但最终没有金钱打动不了的,无非是,不愿——再加——不愿——再加,终究会愿意的。
  可是眼前这个,心姐却头一次有些把握不定,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她心生浮躁,明明这时候该焦躁的人应是顾城才对。
  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心姐有意控制了一下,然后平静了下来。她目光掠过顾城整肃的脸,接着下移,他襟口是方才被自己硬灌酒而洒出的酒液,沾湿了胸前的一片,隐约的酒香仿佛透过他的温热的体温挥散开来,心姐闭着眼轻轻嗅了一口,无端嗅出一股禁.欲的气息。
  也好,软骨头的男人碰多了,偶尔来一个硬骨头的,就当调剂调剂口味了。
  心姐笃定了顾城今晚必栽在她手里,就等这一小时晃悠过去,反正一切都已成定局。
  眼看着腕上手表秒针跨过0点,心姐弯了弯嘴角,又拿起手机对了眼时间,12:00,然后也不管顾城闭着眼看不到,举起手机朝他晃了晃,“时间到了。
  “7天,当初你亲口应承我的手下,条件是他们不再找你父亲的麻烦,你说,7天内若不如数归还,你就任、我、处、置。”心姐边说边朝顾城走近,当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的落下时,她的手也轻轻的抚上了他的下颌。
  冰凉的、滑腻的、恶心的。
  像冷血的蛇一样,也像阴暗角落里的藤蔓,细细缠在他身上,而他因为被灌了药的缘故,简直是任人鱼肉,一躲也躲不开。
  滑腻的手顺着他脖颈滑下胸口,一路往下,忽然,门被敲响了。
  来人不经同意便径自开门进来,心姐听到动静,不悦的蹙起了眉,一转头,撞上了江月照笑意盎然的眼。
  心姐慢悠悠的收回了放在顾城身上的手,目光中有丝洞察的朝江月照射去,嘴上却笑道:“我可是你这的常客了,之前却不见你来迎我,今天这是怎么了?”心姐眼风瞥了瞥顾城,“想必冲的不是我吧?”
  跟什么人说话绕圈子没意义,江月照知道,比如眼前这位。于是她笑着回道:“没错,心姐。”目光示意她旁边的顾城,“我来带他走。”
  心姐笑了笑,“江小姐的地盘,当然江小姐说了算,不过——”她话锋一转,“据我所知,现在已经不是鉴赏师的上班时间了吧?”
  江月照笑意不改,点头道:“不错。”
  “那么很抱歉,他现在属于我。”心姐弯了弯嘴角,故意勾手圈住顾城的后颈,想欣赏江月照惊诧或者愤怒的神情,可惜江月照没给她这个希望。
  “哦?因为那一千万吗?”
  心姐闻之色变,“他连这都告诉你?”
  “那当然,他可是我的——”江月照目光流转的朝顾城斜了一眼,吐字如兰,“卿卿呀——”
  江月照不知道她随口说出的话语在顾城心里掀起怎样的大浪来,可心姐转眼却瞥见了顾城耳根的一丝郝然,收回手,眼色冷了下来,不动声色的道:“这么说,你愿意替他还这一千万?”
  大家都是生意人,无利不起早,她是不相信传言中那个手段果决冷酷的江月照会为了一个风月场上的男人平白耗个一千万。
  “那是当然——夫债妇偿嘛——”江月照笑道。
  心姐冷笑道:“可惜晚了。”
  “心姐不如打个电话给你的银行?查看一下今天零点前,是否有一笔钱入账?”江月照漫不经心的提议道。
  听了这话,心姐的脸色彻底变了,倒不是变得难看,而是变得诡异。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江月照,最后嘴角泻出一丝笑,执起手包站起身,在走过江月照身边时轻声笑说:“倒是没想到,江大小姐是一掷千金博君一笑的主儿,真真是风流人物啊。”
  这里面的轻蔑之意江月照当然听得一清二楚,她笑意不减,“今天扫了您的兴,下次,我一定多备几个好的给您赔罪——”
  心姐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走了。
  可江月照知道,这关有惊无险的过了。
  直到这刻她才发觉手心有点湿,原来她也是担心的。
  心姐是什么人物?道上的大姐大。今晚若是她硬要跟她翻脸,那江月照绝对讨不着好去。
  难为她提早摸清了心姐这个人,知道在她那里,金钱和男人,永远是金钱排在前头的。男人么,玩玩可以,认真就算了吧。心姐绝不会为了男人跟钱翻脸。
  就是摸准了这点,今天她才敢赌一把。
  只是此刻后怕才一点一点的从后背蔓延上来,江月照瞥了眼依然默然不语的肇事者,冷笑道:“我要是晚来半刻,你真打算从了她?”
  顾城耳根一红,半天憋出一句,“劳江小姐费心了。”
  “的确。”江月照漫不经心的坐下。
  “既然我那么费心,之前的3000万,加上现在的1000万,够不够我买下你——”她目光一转,“这双手?”
  顾城纷乱的心因她这话瞬间静了下来,望着她,情绪复杂。他其实清楚她必定另有目的,可笑的是他还是免不了为她的所作所言晃了心神。直到她明明白白的道出,才彻底戳醒了他。
  “我至多只能做展览修复,也就是外观看不出痕迹,但内里还留有痕迹。”过了好久,顾城才缓缓道。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不可能再退。
  可江月照听了就笑,“你当我要开博物馆吗?顾先生。”然后她语气冷下来,“我想你要弄清楚一点,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我做商业修复,要么就跟春意阑珊签长期合同。”
  长期合同,相当于卖身给春意阑珊,就是春意阑珊的普通员工签的也只是短期合同,江月照给了他选择,也相当于没选择,因为没有人会选后者的。她是明摆着在逼他妥协。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是,顾城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如果只能二选一的话,我选择签长期合同。”
  江月照闻言面罩寒霜,冷冷的盯着他道:“好,如你所愿。”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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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8:11 编辑
  第二天一早,会所里的气氛就有了变化,颇有些人人自危,因为他们听到了一个消息——昨晚顾城被设计了,灌了药送到客人的房间,而设计顾城的那几个人,今天不声不响的消失在了春意阑珊……
  家有家法,行有行规。春意阑珊有专门的人来调.教不守规矩的人,所以当那三个人不见了后,他们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仅仅是被辞退了那么简单。
  一时大家都在打听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顾城被灌药打扮成侍应生送进心姐房间,大**亲至带顾城出来的消息渐渐传开。
  他们别提有多惊讶了!
  之前会所里因利益纷争而起的明争暗斗也不少,从没见上头管过,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闹得太过就好,而这次,不仅管了,还是大**亲自出马,怎么看都不寻常……
  虽然他们不知道在昨天晚上的房间里,江月照亲密的称顾城为“卿卿”,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联想到。
  于是就有好事者将这段日子发生在两人间的大小事都串联在一起分析,从乔太太开始,然后上周VVIP客户们突然间都分配给了顾城,再加上昨晚上大**从心姐的手上把人给带出来,他们得出一个铁板钉钉的结论——
  顾城是大**的人。
  流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春意阑珊,李经理当然也听说了,贼兮兮的凑到顾城这,他还不知道中间夹着一个一千万的债务,昨晚意外突发,让他把这件大事都给忘了。
  听得顾城跟他一说,他一个大老爷们瞬间就激动了,“她拿一千万买了你?!”
  ……虽然激动的点错了。
  不等顾城有所反应,李经理就上下一溜眼他,酸道:“就算你资质不错,也没不错到值个上千万吧……”
  顾城:“……”
  李经理摸着下巴哈哈干笑:“我说的有我的道理,你的价值就是鉴赏古物的好手,能帮着会所卖出去不少东西,可这说到底不过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有你没你,好东西迟早都卖得出去。你做鉴赏师的价值都不过如此,长得好看有屁用,更是没啥利可图啊。”末了还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嘟囔了句:“女人,就是肤浅!”
  顾城忍不了了,淡声道:“她知道了我的职业。”
  一句话,便把李经理的所有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李经理也是个聪明人,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他一下就想明白了,最后叹道:“怪不得怪不得!我说我们大**怎么可能那么肤浅——所以她是花一千万买你为她做商业修复么?”
  “嗯。”
  “你同意了?”
  “没有。”
  李经理拍拍他的肩膀,大有种自求多福的意味在里面,走都走了,到门边又没忍住回头道:“不然你真的可以考虑下。”
  “什么?”
  “既然你打死都不肯做商业修复,那么不如……”李经理猥琐的一笑,“就床上解决吧——”
  顾城冷冷看向他,李经理识相的闭上嘴,哈哈大笑,“当我没说。” 本来就是开玩笑,顾城这个人,看着温和,骨子里有自己的坚持,连有着巨额回报的商业修复都不乐意做的人,又怎么可能乐意当人小白脸呢。
  可是李经理是了解他,春意阑珊的别人可不了解他。于是流言越传越广,甚至传入了江月照的耳里。
  两个当事人,对此倒是一致的都不怎么理会。
  顾城是什么都不想说。
  江月照则是没精力去理这些事。
  春意阑珊酒桌上的应酬,江月照大多不用露面,都是罗起代为接待,但也有特例,如果来的是在官场上分量很重的客人的话,往往就需要她出席,罗起这总经理就不够了。
  比如今晚。
  “晚上来的都有谁?”
  “做东的是恒盛集团的副总裁,请的是工商局局长,还有些陪客……”罗起说到这里慢慢停住,瞧着江月照的眼色。
  “怎么,江氏的人也在列?”江月照漫不经心的道。
  罗起看她似乎也不怎么生气,就小心翼翼的放下一个雷,“是的,江氏集团来的人是执行总监,司文景。”
  语落果然整个儿气氛一冷。
  司文景,原本是江月照的内定未婚夫,而如今,他却是她堂姐的丈夫。江氏原本是江月照的,可如今,却紧紧的握在了她姑姑的手里。这对母女,夺去了原本属于江月照的所有东西。知道内情的少数几个人都从不敢在她面前提起那几个人。
  想到这里,罗起暗怪自己多言,忙道:“如果您不想去的话,我去也可——”
  “为什么不去?”江月照抬手截断他的话锋,缓缓站起身,“他都不怕,我怕什么。”
  她到酒席的时候,里头已是杯光筹措。
  江月照一进去,就见上首坐着个正襟危坐的中年男人,喝得脸有点红,但应该没醉,官威赫赫,这一定是工商局的高局长,而他左手边恒盛的周总已经有点喝上头了,眼下臂弯里正搂着个姑娘,另一只手隔空笑点着她道:“三催四请的,你这个老板才肯来!得罚酒!”
  说着他就一抬手,示意侍应生倒酒,侍应生瞧着江月照的眼色,看她首肯,才上前斟了一小半杯,白的。
  江月照也很干脆,仰头就干了,亮了亮杯底道:“不好意思,各位,我来晚了。”语落示意身后的侍应生再倒,敬完上首的高局长和做东的周总,方才放下酒杯。
  转眼三杯白的,落肚后脸都不红。
  江月照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股豪气和爽快,那气场甚至令他们不敢逼视。
  在座的男人们,若是在第一眼见到她时还有一闪而过的惊艳而后生出调戏的心的话,现在,那心思都灰飞烟灭了。
  而始作俑者周总,此刻则满意的笑道:“够意思!怎么样,坐下跟大伙聊聊?”
  江月照顺着他的意思落座,坐定后,不期然的和正对面那人的眼神对上。
  这是她进来后第一次正眼看他。司文景望着她,神色复杂。
  江月照迎着他这样的目光,觉得有点好笑,司文景在想什么,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江月照努力回想了下,好像她真的变了许多,放在以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她是绝对不会肯屈尊应酬什么人的,而现在,推杯交盏,罚酒敬酒,竟然全都不在话下了。
  可这世界上,谁不变?
  她的思绪很快就被拉回来,有人注意到她身边竟然没有人陪,起哄道:“江**这样让我们的范**怎么好意思?”
  范**是酒席上一丛绿叶中的一点红,除了江月照外的另外一个女人。她此时身边也有一位唇红齿白的侍应生陪着,而且她就坐在江月照的边上,相比江月照的孑然一身,她在一众男人间的确是有点突兀了。
  因此范**也笑着同意:“对呀,江**不会藏着什么美人儿不肯给我们看吧?”
  什么美人儿在没有江月照的授意下,都是不敢径自接近她的,这是规矩。当然在座的人不懂,或者说懂也不信。
  江月照面对大家的催促,也不着急,她的眼风滑过对面,扭头想随便叫一个几步外站着备用的侍应生过来时,脑中忽然闪过赴宴前听到的那个流言。
  她叫来身后的人,低声吩咐道:“叫顾城过来。”
  顾城没有想到进来见到的会是这样一个场合,声色迷离,他的脚步在踏进去的一瞬间就顿住了。
  “过来。”江月照脸泛红晕,冲他招手。
  她……微带着醉意的模样很美,清醒的时候,那张脸是艳是冷,可微醺时,却添了几分娇媚,吸引得他挪不开眼。
  顾城神思一晃,脚步就向着她去了,直到走到她跟前,她拉着他的手坐下,对众人道:“这下满意了吧?各位?”顾城的灵台才有了一丝清明。
  他朝周围扫视了一圈,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想挣脱江月照的手,不防她顺着他的力量,倒到他的怀里,贴着他的耳轻声道:“听话,别给我添乱子。”
  顾城一僵,江月照已经离开了他,对桌上的人巧笑嫣然:“如何?我的人还过得去吧?”
  “岂止是过得去啊?”范**目光灼灼的望着顾城,“说实话,他没来前,我挺满意的,可现在,”她说着看了眼身边的男孩,摇头道:“俗了。”
  江月照听了似乎挺得意,也不谦虚两句。
  “不如——”范**心念一动,“咱们换一换?”
  江月照闻言手指摩挲着高脚杯,侧头看向顾城,故意笑而不语。
  而他,一如再见时的模样,紧抿着唇,发梢遮住了眉眼,不知怎么的,江月照有点不忍,伸手跟他十指相扣,脱口而出道:“那可不行——阿城是我一个人的。”
  江月照此话一出,意思就很明显了,范**懂规矩,笑看了眼顾城,而后没再提换人的事。
  一般酒过三巡还要谈事,作为外人的江月照不方便久留,于是她没坐多久就告辞了。
  刚出包间没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跟出来,江月照面色不改的让其他人先走,她自己落后一步,最后抱着手停在一扇屏风前,没回头,“你都跟了一路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司文景终于上前,“月照……”他不知是叹还是念,满是遗憾,“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怎样?”江月照回身,直视他。
  面对她如此坦荡荡的目光,话噎在了嗓子眼,好半天才嗫嚅道:“就算……”他又噎住,就算什么?就算最亲的人死了,家业被夺了,也不要……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只能顿住,然后无限惋惜的道:“再怎么,你也不应该这样颓废,不该过这样糜烂的生活。”
  江月照笑了,“你以什么立场跟我说这话?”
  司文景浑身一震,脸上闪过愧疚、闪过难堪,可依然下意识的为自己辩解道:“对不起,当初我以为——”
  “可以了。”江月照阻断他的话语,平静道:“当初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过得很好。”
  司文景听及此,想到刚才她身边那个好看到出尘的男人,登时胸中也不知从哪来的怒火,话不经思考就说出了口:“你以前多拎得起主次,就算再荒唐都没荒废过学业,现在呢?对江氏大小事务不闻不问,再怎么说,你手里还掌着江氏过半的股权,你不在乎,多的是人在乎。”
  几乎在话语落下的瞬间,司文景就觉察到自己失言了,他立刻看向江月照,可她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依旧是那副不以为意、过耳云烟的样子,司文景不禁松了一口气,“总之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司文景就看似怒其不争,实则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江月照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脸上的漫不经意全然褪去,眼渐渐眯起来。怎么?江氏的股权有变动吗?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了吗?
  突然间生出变数一定是有原因的,江月照转身就吩咐人去暗查。
  处理完正事,她想起被她忘到脑后的顾城。
  方才在酒席上,她会叫他来只不过是突然想到会所里最近的流言,于是顺势而为。司文景今天回去必定会将他看到的有关她的一切,告知于那些人,和顾城做戏的话有铺垫,可信度会高很多,所以她选择了他。
  然而她心里的一系列打算,顾城绝对不可能知情,他或许只会以为她在羞辱他。
  江月照有点头疼,她不擅长跟人解释,更别提很多缘由更是无从说起。
  这时,眼风忽然扫过桌角的一份文件。
  她拿来翻了翻,这是——她把顾城从心姐的手里带出来的那个晚上,顾城签下的那份长期合同。合同里对于他的工作范围有言明,包括,但不限于鉴赏师。也就是说,如果要求他做侍应生的工作也不过分。看到这里,江月照心思一动。
  第二天一早,顾城就被叫过来了。
  他到的时候,江月照一个人坐在铺着白桌布的四方桌边吃早餐,四面是玻璃房,阳光和竹林的绿意透进来,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放松了。
  见他来了,江月照下巴一点示意他坐。
  顾城依言落座。江月照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他一下,神情还算平静,只是——眼下的青黑出卖了他。
  “想来点什么?中式早餐还是西式的?”江月照问。
  “谢谢,我已经吃过了。”顾城淡声道。
  不失礼,却瞬间拉开了距离。
  江月照默然片刻,放下刀叉,金属和瓷器磕碰出来的声音并不美妙,反而有些生硬。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谈正事。”她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昨天晚上,那样的场合,你感觉如何?”
  语落,顾城平静的脸上总算起了点波澜。
  江月照见此笑道:“一定不好受吧?你当初选择跟我签下长期合约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昨天了,可你并没有。”
  顾城是不好受,可却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昨天晚上酒席上,坐在江月照对面的司文景,他也认识。他不仅认识,还知道司文景和她之间有一段过去,一段结果不算好,但正因为不好,才或许更难以忘记的过去。
  他都知道。
  所以,可以想象顾城昨晚第一眼看到司文景的时候,觉得有多荒唐。他以为江月照借着他故作亲密是为了气那个人,他以为她还释怀不了年少时的感情,那么多的他以为让昨晚的他表现失常了。
  他疯狂的嫉妒,也因这嫉妒而倍感羞辱,结果根本难以遏制心中的怒气,他想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要不是那时江月照紧抓着他不放,他必定拂袖而去了。
  可怕的怒意、可怕的醋意,让之后冷静下来的他更可怕的意识到,他还迷恋着她。
  年少时的梦,年少时的妄想,并没有随着青春的逝去而逝去,反而死灰复燃了。
  可江月照对他?呵,估计只有这双手能让她心动了吧,顾城自嘲的想到。
  他苦苦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最终,也只能用淡漠、用距离,去冷却这份说不出口的,卑微情愫。
  想到这里,顾城总算开了金口,顾左右而言他,“如果你还是在打让我做商业修复的主意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月照不在意的笑道:“我是想啊,不过你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已经不止一次的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了,你宁愿卖身,也不愿帮我做商业修复,我要是还一根筋的跟你耗下去,那岂不是说明我跟你一样傻?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范**身边的那个男孩吗?
  “你签下了合同,你就成了他。”
  顾城闻言脸色一白。
  江月照却不管他的反应,直接的问道:“这样的日子,你想过吗?你能过吗?顾城。”
  他没回答。
  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她才慢悠悠将那份合同拿出来,置在桌上,推过去:“我有个提议。既然服侍那么多个女人也是服侍,不如你就服侍我一人,如何?然后这份合约,撤销。”
  顾城猛地抬起眼,不可置信的望向她。一次挡箭牌还不够吗?还要他做多少次?眼里的情绪差一点就要倾泻出来了,却突然听得她说——
  “我需要你在对外的、所有我需要的场合,配合我,如最近的传言那般,做出我想要的效果。你能做到吗?”
  她的声音冷静中透着一丝凛然。
  顾城恍然意识到,她的目的不在于他以为的情情爱爱小打小闹,而是正事,或许还是攸关她那么多年来的心结的大事。
  那么昨天晚上……
  顾城凝视着她,久久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月照就算原本自信满满,也渐渐被时间磨得不确定起来了。
  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不按常理出牌太多次了,万一这次他又拒绝,她还真没想好要拿他怎么办。难不成真给他塞几个老女人?她没这个习惯专为了恶心人而去恶心人,就算用些非常手段,那也是为了达成明确的目的而为之。
  她的忐忑当然不会让他知道,于是当顾城毫无预兆的,淡淡的道出那声“好”时,江月照难掩惊喜,霎那间,眼里像闪过了一道星光,美得妙不可言。
  顾城看得一呆,怦然心动。
  完了。他想。
  这下彻底陷进去了。
  两个人私底下的“交易”,外人自然是无从知晓的,在他们的眼里,最近大**和顾城出双入对,俨然是公开承认了之前的传言。
  江月照那么大动作,江氏的人不会无所察觉,事实上他们时刻都在留意着江月照这位江氏隐形的控股股东。
  其中,又以江月照的姑姑江祈凌为最。
  虽然江祈凌从女婿司文景那里得到的讯息也和传言相符,但她还是不放心,一部分是因为生性多疑,另一部分则是因为……江氏的确将有变动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得确保江月照不会成为她的隐患。所以江月照的私生活越是离谱,越是能让她放心。
  她需要证实。
  江祈凌很快挑中了一个时机,春意阑珊的周年宴会。
  她想要知道的是江月照和那男人私下相处的情况,那必须做点手脚,春意阑珊里江月照的私人房间她是无论如何的安排不了什么的,但是,每年的周年会上,有一个房间会成为江月照临时的私用间,那里的安保就没那么严密了。
  宴会在紫微厅举办,到了周年日的那天,开宴前一小时,江月照就到了紫微厅后的小间。换完礼裙化完妆,刚在化妆台前坐下,门敲响了。
  顾城在五分钟前被告知大**找他,虽然他奇怪江月照找他为什么不是罗起来跟他说,却是谭经理,但这疑惑也不过在脑中闪过了一瞬,他并没有多加怀疑,就前去敲开了那扇门。
  江月照看到他当然是诧异的,“你来做什么?”
  顾城一怔,“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江月照眯了眯眼,“罗起不在外头吗?”
  “不在。”这下顾城也意识到应是哪里不对。
  他刚想退出去,江月照道:“等等。”
  顾城站住脚,江月照背对着他,透过镜子望着他,“帮我戴上。”
  顾城目光一转,她戴着黑色真丝过肘迹手套的双手,正拎着一串镶碎钻红宝石项链。顾城走近,手套是黑色的,宝石是血红的,而她的肤色是雪白的,强烈的色彩对比冲撞出令人眩晕的感觉。
  “愣什么?快点啊。”江月照盯着他,催促着,语气里竟然有一丝嗔意。
  顾城尽力收拢心神,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项链,敛起呼吸,靠近,绕过她面前,绕过她耳后。
  那么近,近到他甚至可以看清楚她耳尖的细小茸毛,近到他甚至可以隔空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
  他知道江月照透过镜子在看他,所以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直到扣好项链,才长出一口气,刚想退后拉开和她的距离,不防她忽然伸手向后勾住他的手,贴着颈间拉到唇边,像是吻、像是嗅的触碰。
  而她的眼睛,透过镜子与他对视。
  氤氲,又迷醉。
  顾城的呼吸瞬间一窒。
  指尖不知不觉的滑过她的嘴角,停留在饱满的唇珠上,缓缓的摩挲着。
  那柔软的触感,打开了心底的某一个开关,记忆疯一般的闯进来,顾城眼眸蓦的深了,迷障了似的,意志全失……
  他把她转过来,弯下身子吻下去,用不了一秒的时间。
  他看到她眼里倏然闪过的惊讶,他没停。吻到的时候,喟然的长叹从心尖溢出,仿佛所有的渴望、所有的隐忍都找到了纾解的出口。
  他只克制的吻了一下,便要离开,不想江月照伸手勾住他的后颈,贴着他的唇气声道:“继续。”
  顾城一怔,发现她的神情看似迷离,实际借着他的遮挡,状似无意的扫过四周。
  一切变得明白,顾城配合着她,清醒的看着她眼里的警惕。其实之前他又怎么会毫无所觉呢?不过是放任自己罢了……
  不一会儿,敲门声骤然响起。
  他们自然而然的分开,她的脸上泛着红晕,下巴无力的倚靠在他的肩上,看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罗起进来,见到里面的情景抿了抿唇,没说什么,面色正常的跟江月照道:“时间差不多了。”
  江月照点了点头,起身整了整衣服,朝门口走了两步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身,拉住顾城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出去后,他们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紫微厅,而是默不作声的绕到了另一处房间,罗起神情略有些整肃的带他们进去,里面已经有另一个人,六十几许,花白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双手交叠于身前,恭恭敬敬的站着。
  顾城见到他一怔,冯管家。
  冯管家也看到他了,此刻却没空寒暄,只目光关切的看着他家**。
  而江月照,自一走出那个房间,脸上的笑意就消失殆尽了。眼下她径自到主位上坐下,神情端严,“刚才那个房里有什么?”
  罗起一惊,“您怎么知道?”
  江月照冷哼了一声,不答反问,“别问我怎么知道,要问你怎么没守在门外。”
  罗起闻言低头,“是我的失职。”
  江月照不怎么理会,“里面到底有什么?”
  “是监控摄像设备。”罗起沉重的道。
  “直播还是录像?”江月照问。
  “直播。”
  “可以追踪么?”
  江月照个个问在点子上,就算罗起一切准备就绪,还是忍不住冒冷汗,“已经在查了,如果对方没有察觉的话,应该马上就能追踪到。”说到这里他看向房里唯一一个外人。
  顾城接到罗起的目光时心里清明,不紧不慢的道:“罗经理有什么想问我的,尽管问。”
  既然他这么说,罗起也不再客气,紧盯着他道:“你怎么会到那间房里去?我记得我并没有通知你去。”
  江月照和顾城之间的协定,罗起作为直属下属是知情的,并且每次江月照需要顾城的时候,都是由罗起去通知的,因此今天顾城不请自来显得格外的奇怪,由不得罗起不怀疑。
  就算不是顾城有问题,他也是切入点。
  “谭经理找到我,说江**找我。”顾城道。
  在一边听着的江月照眉一皱,“谭生武?侍应生的经理?”
  “没错。”
  “是的。”
  顾城和罗起异口同声,语落互相看了眼对方。
  江月照丝毫没注意到他们俩之间的眉目官司,径自吩咐罗起,“不出意外的话,他也只是个托儿。反正你去同步进行,查人吧。”
  罗起应声走后,她看向顾城,道:“你今天不错,反应很快。”
  顾城闻言目光一凝,而后好似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江月照嗯了声,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顾城转身出去,他不知道的是,江月照的视线凝滞在他的背上,久久没挪开。
  人走得只剩下江月照和冯管家了,冯管家有些担忧的问道:“您觉得会是什么人?”
  江月照收拢思绪,秀眉微微一蹙,“不是江祈凌就是司家的谁,还能是谁。”
  “可装在那个房间里,他们想知道什么?您也不会在那谈公事啊。”冯管家不解。
  江月照扯了扯嘴角,嘲讽的笑道:“他们估计是想知道,我的私生活过得是否惬意。”
  冯管家慢慢的反应过来,手一指门口,“刚才那个——”然后顿住,“不会吧……他不会就是您之前跟我讲的……□□吧?”
  “就是他。”江月照轻声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他是顾家的那个孩子。”
  “就是他。”江月照又道。
  “您怎么……”偏偏挑了他?
  下不好言上过,冯管家顿住了嘴,而且他相信他家**做事一定是有原因的。
  江月照手支着头道:“机缘巧合,他那会儿偏偏就撞上来了,那就是他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冯管家也不再多问,道出自己今天的来意:“之前委托华夏咨询公司调查的结果出来了。”
  “怎样?”
  “江氏的股权归属的确是有变动。司家在暗中收购了一部分江氏的股份,”说到这里冯管家顿了顿,看了眼江月照,“他们还在暗中打听您是否有减持的意向。”
  江月照透过表象看本质,立即就有了疑问:“为什么突然间有了这么大动作?”
  司家跟江家是姻亲,他们早就参与进来了江氏的事务,按理早到达了平衡,可司家突然的动作显然会要打破平衡。
  是江祈凌那有什么问题了吗?
  冯管家也想到了这点,他也去查过了,可是不论明里暗里,最近江氏集团都没有遇到什么大问题。
  好似答案就在眼前,可他们一叶障目,就是找不到出口。
  两人俱是沉默思考的时候,罗起回来了,道查出来了。
  “信号追踪到会所的一个地方,调动监控,三天前,这个人来过。”罗起将打印出来的画面递给江月照。
  她接过一看,这人很面熟,可她记不起来哪里见过,倒是边上的冯管家看到后眼睛一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人是大姑奶奶身边的人。”
  冯管家口中的大姑奶奶,就是她的姑姑江祈凌。
  江月照听后没什么表情,罗起抬头觑了她一眼道:“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最晚明天,他们一定会派人来取走或者就地销毁这个信号**,我已经悄悄安排了人手候在那附近,人到了,会当场拿下。”
  不想江月照抬手道:“不必,有人来的话最好,让他们拿走吧,就当我不知道。”
  罗起疑惑,他刚才走得早,没听到江月照赞许顾城,不过,事发现场是他第一个敲门进去的,联想到他进门看到的旖旎一幕,他恍然大悟,想必是该做的戏都做完了,大**应该就期盼着他们看到呢。
  道理都明白,可心里总免不了一沉。
  他还在恍惚,就听到江月照那跟冯管家说:“冯叔,江祈凌和司家同时都有动作,没那么巧,一定有事!赶紧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罗起一凛,江氏有变动……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或许大**回去的时机,快到了。他抬起头看向目光端严坚定的她,等她回到江氏,他们是不是再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每天见面?一定是的。他一定会留在会所,而她会离开。
  思及此,罗起一时有些浑浑噩噩,埋在心底很久的东西,仿佛忍不住要破土而出了。
  突发状况耽搁了一些时间,春意阑珊的周年宴会江月照晚到了半小时,不过没人会介意。
  她到了后,面色如常的执杯敬酒,一圈下来,酒量再好也上了头,脸带酒晕的回到座位上,坐下才发觉不知道哪个爱揣测上意的殷勤人,将顾城安排在了她座位边上。
  江月照心中暗骂安排的人多事,她今天已经没有这个心情和气力演戏了,可众目睽睽下,又不可能跟他表现得形同陌路。
  江月照索性脑袋一歪,靠在了身边那人的肩头上。
  顾城一震,低头看了看她,她好像真的喝多了,呼吸有点急,扑哧扑哧的。也是,再怎么意思意思,也敬了那么大一圈人,总量肯定不会小。想到这,他眉头微微一簇,伸手拿过桌上的水果盘,用银签叉了一块雪梨,递到她面前。
  江月照没接,也没问,直接张嘴,还抬了抬下巴。
  顾城心一颤,稳了稳心绪,就就着她那微张的小嘴,小心细致的将那瓣雪梨送进去。一边喂她一边解释道:“水果解酒的效果很好。”
  江月照靠在他宽厚的肩上,听着他温润的声音从胸腔里传出来,带着微微的震动传到她耳里,舌尖的雪梨冰凉凉甜丝丝的,她舒服的眯起眼。
  一瓣刚吃完,他又适时的送过来另一瓣。
  一个喂一个吃,动作自然的仿佛做过无数遍,默默在底下观察他们的人见此不由的咋舌——
  “这看起来倒是有点像在谈恋爱了……”一人抚着下巴道。
  另一人仿佛很了解的样子,不屑道:“主要是我们大**人美如画,你要是换个中年贵妇试试,还有没有这感觉。”
  是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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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8:11 编辑
  这天晚上,春意阑珊的宴会上来了很多人,大多是常客,也有常客带来的朋友。
  王朝便是其中之一。
  本来他也是注意不到顾城的,他坐在宾客的位置上,离主桌很有一段距离。可后来身边许多人的目光都或有意或无意的往一个方向看去时,出于人类的从众心理,他也顺着方向看过去了,这一看,登时瞠目结舌。
  那不是顾城吗。
  而倚靠在他身上的女人,虽然面目他看不清楚,但就看那衣着和她坐在主桌上这两点,显然就是方才过来敬酒的,春意阑珊的老板江月照无疑。
  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一个天上傲骨竹,一个人间富贵花。
  明明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边的啊。
  王朝一凝思,觉得不对劲,马上问跟他一起来的朋友,“你刚才说,那江**怎么来着?”
  齐光听他问起这个,兴致来了,津津乐道,“风流呀,你看她年纪轻轻的,不仅开着这么一家风流至极的会所,还养了个小白脸!你看,就她边上那个,你别说,这长相、这气质,不说的话还真以为是跟咱们差不多出身的人呢。”
  王朝不知道说什么好,盯着远处的那两个人,过了好半会儿依然觉得不可思议,轻声道:“什么一样,人出身比咱们还好呢。”
  齐光没听清楚,凑过来问:“你说什么?”
  王朝想了想闭紧嘴,无论怎样,顾城的身份都不适合传出去。
  等宴会结束,趁着江月照送客,王朝寻了个机会找到了顾城。
  真面对面了,王朝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句:“真的是你啊……”
  顾城乍然间见到久违的朋友,也是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他感叹的是什么,就算自己并不是真的那样不堪,在那一瞬间,他还是难堪的。
  王朝很会看眼色,方才失态是因为震惊的余波还未散去,眼下立刻道:“你方便么?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他们没有出去,就在春意阑珊里找了个雅间,坐下后寻常的叙了叙旧,可再深的,比如王朝想问他传言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怎么都问不出来了。
  王朝是不相信传言的,就算亲眼见到了也不相信。他们俩虽然很久没见面了,却并不影响他做出这个判断。
  顾城不是这样的人。
  “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他立刻猜到。
  顾城眉头一皱,没否认:“家父生意失败,欠了几笔钱。”
  “她替你还了钱?”
  顾城点头。
  听到这里,王朝一脸明了,无非是用金钱胁迫人就范。
  顾城没有阻止他往这方面想。
  有些话还是暂时不适合全部告诉王朝,因为那对江月照来说是危险的。所以假话全不说,真话不说全。顾城几乎是没有考虑,就这样去引导王朝了。
  王朝来气了,呵斥他道:“你钱不够不会来找我吗?还是你觉得我靠不住?”
  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顾城还真想过,只不过——“那时我听说你去尼泊尔了。”
  王朝一噎,前段时间他是去登了一趟珠峰,怎么就这么赶巧。
  “那也不能这么着。你欠了她多少?我来替你还。”王朝道。
  顾城还没来得及开口,忽闻人插言——
  “王少好大的口气呀。”
  王朝听到这慵懒的女声,头皮一麻,她怎么跟幽灵一样,一声不响的就出现了?
  江月照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如果我没弄错的话,王少如今的境况,也不尽人如意吧?”
  王朝目光一闪,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她径自往下道:“您不如先料理好自己的家务事,再来管别人吧。”
  任是谁听到这样冒犯的话都会不舒服,更别提本身就是天之骄子的王朝,可他已经过了喜怒形于色的年纪了,于是闻言只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我一直以为,江大**醉心于经营这家会所,两耳不闻窗外事,看来传闻虚而不实啊。”
  江月照浑不在意被点破了什么,因为他们——她直视王朝,“彼此彼此啊。”
  王朝轻笑了声,“过奖,我可没法儿和您比。”说着目光若有所指的斜了一眼顾城。
  半是玩笑半是嘲讽的话语说完后,他终于摆出一副谈正事的姿态,“你说吧,他欠你多少钱,我替他还清,你无需质疑我的能力。”然后顿了顿,“他不适合留在你身边。”
  江月照侧头,目光滑过顾城,有意思,难道他没说实话吗?
  这般想着,她脸上就露出了笑意,故意倚靠过去,拉着顾城的手,十指相扣,举起来晃啊晃的,巧笑道:“为什么不适合?我觉得我们郎才女貌,挺般配的。”
  王朝:“……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江月照挑眉,“不是钱的问题,我就是喜欢他。”
  王朝是不会信她这个妖女的话的,不过他看到顾城变幻莫测的神色,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再一看江月照,一脸的得意。他都气笑了,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一个外人,凑了半天的热闹到底是为了甚!
  “不好意思,今天我打扰了。”他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我改天联系你。”顾城在他身后道。
  王朝的步子顿了顿,背着身挥了挥手。
  “我并没有说。”王朝走后,顾城没头没尾的道。
  “我知道。”
  知道?知道还匆匆忙忙的赶来?还拿话刺激王朝?
  江月照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浑不在意的说:“如果这也能被刺激到的话,那他还是趁早歇了回王氏的心吧。而他显然没有。”说着看向顾城,“比起这,我看更让他受刺激的应该是他的发小,堂堂顾家大少爷被人包.养了的事吧。”
  语落,空气里的气息就一窒。
  顾城缓缓的道:“你知道我是谁。”
  江月照闭上眼揉着眉心,心道酒后易失言,真是半点都没说错。可说都说了,她也不打算否认。于是淡淡的嗯了声。
  “你认得我?”
  肯定的语气。
  江月照松开他的手,望着他,平静的道:“认得。”
  然后就见他眼里的光倏的黯淡了。
  顾城盯着她,好久好久没说话,末了不知是轻嘲还是轻叹,重复了一遍:“你认得我。”
  一直以来,按照最有效的行事准则,江月照不觉得自己的欺瞒有哪里不对,可如今看到他的反应,听到他语气里透出的可笑?或是其他更为复杂的情绪,她心里竟然破天荒的有丝心虚闪过。
  为什么呢?
  大概是……她看出了他的心思吧,从他之前情不自禁的吻开始……
  亦或许是,她没有放在心上的荒唐事,可是他……江月照望向顾城,却记在了心里。想到这点,江月照酒都醒了不少。
  年少时的一笔糊涂账,现在看起来,她倒像是无意中表现得翻脸不认人一样……
  江月照脑中飞快的思考着怎样可以化解眼前尴尬的局面,却不想顾城什么都明白。
  他不是傻子,江月照明明认得他,却偏偏装作不认识,这原因他前后一思量立马就明白了。顾家对她有恩,装作不认识他,行事会方便很多。
  见她面无表情,眼中却是沉思的模样,顾城心里长叹一声,终是开口打破这难言的沉默,“不早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休息了。”
  江月照猛地抬头看他,目光深深,最后沉静的道:“晚安。”
  晚安……这个晚上,两个人可能都无法安睡。
  自重遇后掩在两人面前的一块纱巾骤然间被扯掉了,他们猝不及防、又无比清晰的看到对方,扑面而来的共同的记忆,使得他们无法再继续假装一无所知的坦然。
  江月照以为这样的尴尬会维持一段日子,可过了没几天,她就被一个消息震得无心去理会这些虚无缥缈的小情绪了。
  冯管家来报,她的姑姑,江祈凌女士,患了癌症。
  江月照愣了很久,才问道:“晚期吗?”
  “嗯,肺癌晚期。”
  “冯叔,我想笑,可是我笑不出来。”江月照僵扯着嘴角道,“她罪有应得,从爸爸走后,我就盼着她死,爷爷走后,我更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可是今天听到这消息——”她说不出来,当然不是难过,而是太复杂了。
  这感觉就像是你以为你的敌人屹立不倒,你蓄满了力气想将它一击而毙,可当一切好不容易准备就绪,它却突然自己从中间裂了开来。
  她想让江祈凌生不如死,可江祈凌却只剩下几个月的命了。
  江月照收拾了一下情绪,“所以她最近一系列的动作,包括派司文景来会所,包括安装摄像头监视我,都是为了确定我的状态不会打扰到她做安排。看来,她已经相好人选了。”
  “是的。”冯管家点头,“如果没有错的话,她相中的接班人应该是她的女婿,司文景。”
  江月照冷笑道:“她这辈子最失败的事,就是只生了个不中用的女儿,更失败的是,引狼入室弄了个司家的女婿。”
  冯管家默然,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然后转念想到那司文景原本差点就成了他家**的丈夫,幸好……不,也不能说幸好,只是祸兮福所倚,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她估计会在年底前宣布退休,然后推司文景上去。冯叔,你盯紧股东们,江祈凌一定会找他们打点,为她的好女婿铺平路,是时候认清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了。”江月照不紧不慢的道。
  最后一缕东风,来了。
  宴会结束后一个礼拜,不出所料,果然有人来春意阑珊取走了之前放置在这的信号**和摄像头。
  这一次过后,江祈凌对江月照不能说完全放心,也起码放下了大半的心。江月照没有这个意思最好,就算有,她也一样有治她的后招。
  江月照这里知道江祈凌对她不会仅仅只设一道防线,他们把所有可能会拿来为难她的方案集中起来,没想到最让她为难的,竟然会是结婚。
  “两年前,江祈凌组织江氏家族成员拟定家族宪法的时候,订立了一条非常重要的准则:不准晚结婚。”冯管家凝重的道。
  许多大家族,为了血脉的稳定延续,都会立下类似的准则,对此江月照并不意外,只是——
  “不明确规定过了哪一年才算是晚婚,呵,这是下套给我钻呢。”江月照冷笑道。
  冯管家点头,“没错,他们故意留白这道年限,应该就是为了让任何一个年龄都可以临时被指为晚婚年龄。”
  江月照沉默了。
  子嗣传承对于大家族的继承人来说是一件大事,她却还未结婚,这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把柄。
  距离年底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不出意外的话,江祈凌会在年底的董事会上提出辞职,并且推她的女婿司文景上位。在那之前,一切必须尘埃落定。
  难道真的要她在一个月内迅速的找到一个人结婚吗?
  首先不提她的意愿,结婚的人选就很难定。家族宪法里伴随不准晚婚的,还有两条准则——不准离婚、不准婚外情。
  这两条准则几乎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那意味着必须得有个人,而那个人选,也必须得是认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
  江月照深吸了一口气,“冯叔,那赶紧吧。”
  她不会花太多的时间在不该纠结的事情上,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去直面、去解决。
  既然一定要结婚才能回到江氏,那么……就结吧。
  冯管家看到她坚定的眼神,心里暗暗叹气,却终是没说什么就去准备了。
  真的入手去挑人选,冯管家才发觉一切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首先就要排除在B市的名门望族,与那样的家庭联姻,想一声不响的办了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何况,江月照“声名在外”,别说那些眼高于顶的望族了,就是普通男人,估计都得对她敬而远之。
  其次又不能选过于普通的,她的丈夫,那个位置不是一般人可以坐的,不然也堵不住江氏那些人的悠悠众口。
  那个人得既有一定的家世背景,那家的权势又不宜过于巨大,还要那个人愿意……
  另一头,顾城刚挂了一个电话,王朝打来的,问他有没有兴趣入股一家酒吧,正事讲完了后提了一句:这段时间江月照那么高调,纸包不住火,终究会传到顾家人的耳里的,要他有所准备。
  他说的顾城都清楚,只是没想到这一天那么快到来。
  他的妹妹泉青要来B市了。
  前段时间父亲彻底伤愈,顾泉青终于能好好轻松下,就决定来B市找闺蜜玩,顺便看看哥哥。
  本来泉青是准备一个人去的,没想到临行之际被杜若知道了,缠着要跟她一起去。泉青不大高兴,又拒绝不了,可愁死她了!
  杜若和她算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可当自己的朋友觊觎上了自己的哥哥,她不知道别的妹妹遇到这种状况是怎么想的,反正她的想法只有一个——哔了狗唷!
  她是横看竖看看不顺眼,以至于后来和杜若这个朋友心理上的距离越来越疏远。
  可杜若一直单方面的觉得她和顾泉青是最好的朋友,提出要和她一起去B市玩时半点都没觉得不妥,就算觉出了,泉青觉得她也会当做没感觉到的。
  两家的父母都赞同后,杜若笑眯眯的望着她时,顾泉青真是吐了一口老血……
  她甚至认真的考虑过,她能不能就装病,不去了?
  不过她很快想,何必要因为别人而为难自己呢。不去白不去……反正哥哥早有心上人,才看不上杜若咧。
  于是两个姑娘一人心中冷笑,一人激动娇羞的到了B市火车站。
  顾城等在出站口,面色沉静,见她们出来,抬手示意,顾泉青早就做好了准备,抢在杜若前,嗖的冲了出去,抱着顾城的胳膊,甜甜的喊:“哥——”
  杜若又是羡慕又是踌躇的走到他们兄妹俩面前,含情脉脉的望着顾城。她好久没见到他了,乍一见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心中剧烈的跳动那么清晰的告诉她,她还是那么喜欢他。
  顾城伸手接过她们的行李,多一人出来,对于他来说无可无不可,“是先去酒店?还是先吃饭?”
  住酒店啊……杜若有些失望,她还以为住顾城B市的家里呢。
  如果今天来的只有泉青一个人,顾城当然把她往家里带,可多一个外人,还是女孩,就不合适了。
  泉青挺高兴的,第二天就往闺蜜那蹦,杜若盛着心事,哪也不想去,就独自留在了酒店,泉青乐得自个走。
  到了闺蜜那,她就开始大倒苦水。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闺蜜余微言呵呵笑了笑,“我给她算过命了,她和你哥没姻缘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余微言才是她真正的青梅,顾余两家世交,她们从小一块长大。
  所以顾泉青迁怒起来也半点无压力,“她还是你家表妹呢!”
  余微言满不在乎,“我是本家的,她算什么,连姓氏都不是余。”
  顾泉青噎了噎,最后道:“你—好—毒!”
  余微言微微笑,“错了,我是一枚风水师,嘴里从来只吐真言,没有毒不毒之分。”
  八卦聊完,谈起正题。
  余微言抬手看了看表,“待会儿我要去一家私人会所暗访,你跟我一起么?”
  “一起!”顾泉青猛点头,她听到“暗访”这种字眼肾上腺素就飙升,她一直知道余微言的正业不是看风水,看风水只是她的家传技能点,而她的正业很神秘。
  今天有机会一起去见识见识,泉青当然不会放过。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巧的事儿,余微言去的私人会所就是春意阑珊,她自己的“通行证”都是好不容易搞到的,没想到春意阑珊查那么严,连带一个人都不行,必须每个人都持有贵宾通行证。
  这下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她不能放着顾泉青不管,又不能耽误工作,正纠结呢,就见里头浩浩荡荡的出来了一**人,皆是衣着光鲜,气度不凡,连余微言这个见过N多上流社会的人都不免眼前一亮。
  打头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送那个男的出来,看来是这里主事的人。余微言观察后得出结论。
  一旁的顾泉青也在观察,可她观察的点全然不同,只见她就盯着打头的那个女人,一眨不眨,眼里有疑惑、有思索,直到那**人走近,在门口作别,她才猛然想起来——“江姐姐!”
  江月照闻声目光往她这瞟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的收回目光,继续应酬那**人。
  顾泉青见此又不确定起来,会不会是她认错了?毕竟八年没见,那会儿她还小,记错也是有可能的,这般想着她也不是那么确定了。
  那**人从他们眼前离开,余微言看过热闹,见今天俩人要一起进去应该是没戏了,就准备先把顾泉青带到附近安置好,顾泉青有点失望,不过被方才疑似撞见故人的事儿一冲击,这失望委实淡了不少。
  她们俩转身离开,刚走出没五步,身后淡而悦耳的女声忽然响起,“泉青?”
  顾泉青惊喜的回头,果然见江月照微漾着笑意望着她,她冲过去,“真的是你!”
  “嗯,你怎么来了?”江月照向她身后一望,“你哥呢?”
  顾泉青有点激动,语无伦次的道:“我来B市玩,我哥在家呀,我和我闺蜜一起来的。”
  江月照挑眉,从她的话里分析出蛛丝马迹,“你哥,他不知道你来了这儿?”
  “嗯!”
  江月照拉了她的手,又冲不远处目瞪口呆的另一个姑娘招了招手,将她们俩带进了富丽堂皇的春意阑珊。
  两个姑娘皆是人生头一次踏进这般如梦似幻的地方,惊愕、新鲜、忐忑、不安全部挂在了脸上,回神后顾泉青猛然想起她哥来,瞅着眼前的美人儿,她心里兴奋极了,找了个借口就溜出去给她哥打电话。
  可没两分钟,泉青就神色怪异的回来了,把手机递给江月照,不好意思道:“江姐姐,我哥……他说要跟你说话。”
  “你把她怎么了?”
  接过电话,顾城上来就是质问,语气紧张。
  江月照一怔,挑眉,他就是这么看她的?
  心下不悦,她也不解释,脸上却笑得愈加灿烂,故意说:“放心,我着人好好伺候着呢。”
  顾城急匆匆的赶到,见到的画面却令他霎然间哑然。
  三个女人坐在榻上喝茶,冬日的午后,阳光从落地玻璃里透进来,暖金的光打在她们的身上,还有飘逸在鼻尖的茶香,全部干净又温暖。
  视线转了一圈,对上了江月照的眼,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眼里的戏谑看到他脸热。泉青看到他,伸着脖子叫了声哥,然后就瞥一眼江月照后又冲他挤眉弄眼。
  顾城不知道说什么好时,就见江月照的目光移向了他身后,他回头,杜若蹑手蹑脚的跟在他身后。
  方才,顾城是在酒店的时候接到电话的,那时他见杜若在,意识到泉青一个人在春意阑珊时,他承认他慌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会儿顾城脑中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一定是她。一慌之下口不择言,加上被她言语一刺激,一路狂奔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还跟了一个。
  此刻触及江月照的目光,他下意识的就解释道:“这是泉青的朋友,刚才我去找泉青,接到电话就一起来了。”
  站在他身后的杜若闻言目光一紧,女人的直觉很多时候是很准的,她敏感的从顾城这并不特别的话语里听出来了撇清的意味。
  为何要撇清?怕人误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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