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姓沈,是男主还是瘫痪王爷的嗜血医妃时纳的妃子,已经有正妃了 ,与正妃还有一个嫡子,后来男主当了皇帝

14-5-11 17:23
书名:无心  作者:淡樱
☆、楔子  “碧桐,门前的那株桃树开花了么?”  碧桐轻声细语地道:“夫人,昨天夜里开了,粉粉嫩嫩的,煞是好看。”  我喜上眉梢,“当真?快扶我去看看。”  “夫人您当心些,都四个月的身孕了,再过半载,小公子也能跟您一起赏桃花了。”碧桐小心翼翼地从床榻上扶起了我。  我迫不及待地下榻,连大氅也忘了披上,鞋袜也忘了穿,推开碧桐的手,赤脚奔到了门外,惹得碧桐急急地跟了上来。  我仿若一个待嫁的姑娘,带着五分喜色五分忐忑望向门外的桃树。可是湛蓝天色下,三千桃花灼灼,树下却没有我要等的那人。  我满脸失望之色,轻道:“师父骗我,他明明说桃树开花之日便是他归来之时。”  碧桐为我披上大氅,浅笑道:“都跟公子成婚多年了,夫人怎么还是改不了口?”碧桐又轻笑了声,弯下腰替我穿上了鞋袜,“公子是言出必行之人,兴许过多一会夫人便能见着公子了。待公子回来后,夫人定要让公子把把脉,再让公子好好地调理夫人的身体,以公子之能,夫人想要平安生下小公子也非难事。”  我的师父受世人所景仰,世间绝无师父办不到的事,不过是生个娃,定也难不倒师父的。  我的嘴角含上了抹微笑。  碧桐见我高兴,又说道:“夫人,我想起当年你拜公子为师时,你才此般大。”碧桐比划了下,“当时夫人也就只到公子的腰间,可眨眼间,夫人都跟公子成亲了,现在身孕也有了。等公子回来,见到夫人你挺着肚子,定会很惊喜。”  我的手轻抚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想着肚里的娃娃是我跟师父的结晶,心中不由变得万分柔软。  碧桐晓得我喜欢听她讲师父,这一讲,便收不了口,“天下间的人都羡慕夫人你嫁给了公子,公子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不仅仅有一身好医术,而且还博览群书精通各术,最重要的还是对夫人体贴温柔,事情无论巨细都想得十分周到。”  我垂眼,轻声应道:“是呀。”  “好在当初夫人你手脚快,抢在那个劳什子公主的面前先嫁给了公子,不然公子现在就要当驸马爷了。”  往事如流水,如今听碧桐讲起,却像是昨日刚刚发生一般,明明这已是第五个年头了。  我豆蔻年华时,爹爹疼我,知我喜欢习武,便寻来天下第一高手的无双公子沈晏。师徒情分生,却也不知何时转换成男女之情。  我知徒弟恋上师父乃是乱了伦理纲常,便压抑在心中。  直到那日,南朝的宁安公主微服出巡,偶遇惊为天人的师父,不顾一切回京,只为恳求圣上赐婚。师父并不喜欢宁安公主,他也不愿娶她。  可圣旨若是一出,抗旨便是诛九族的罪。  与师父相伴数年,我深谙师父的脾性,也不愿师父落得个诛九族的下场,遂想了一法子。在圣旨降临之前,我抢先与师父成了亲。  我还记得那一夜,我涕泪连连,女儿家薄面抛之在地,红着脸向师父求亲,我头头是道地分析当下状况,告之师父与我成亲是最好的法子。  以公主之尊,定不甘愿为小,可以我谢家之名,又岂是那般容易被欺负的?那么师父娶我,既能解决当前之忧,又能圆我心愿,此法子便是最佳。  师父沉默许久,直至天亮方是问了我一句,“你不后悔?”  红晕染上两颊,我攥着衣角,坚定地道:“不后悔。”  我那时以为师父答应我,心中肯定也是对我有情的。若不是对我有情,又怎愿娶我?娶妻娶妻,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  是以我冒着天下大不讳,乱了伦理纲常,甘愿自逐本家被世人所遗弃,也要嫁给师父。  当时我总想着即便那时师父对我仅有师徒之情,可我方二八年华,日子一久,情意自然也会有。只可惜成亲多年,师父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不爱我。  .  “啊,公子回来了。”  碧桐欣喜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惊喜地抬眼一望,方才还是空无一人的桃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那人白袍玉带,黑发如墨,端的是俊朗无双,桃花灼灼也不及他对我浅浅的一望。  我顾不上四个月的身孕,挽起裙裾便直直地奔向桃树,可刚走了一步,我却又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童一般,心虚地轻咬下唇,低垂下眼帘,默默不语。  直到一道冰凉袭上我的手腕时,我方是抬眼忐忑地看向眼前俊朗的男子,慌张地想要解释:“师父,我……我……”  始终解释不了什么。  我又低头苦笑了声,我能解释什么?我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夫妻行鱼水之欢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即便我肚里的孩子是我算计了师父,可……这也是师父欠我的。  我们成亲五年,师父从未碰过我,这孩子也是师父要出去替人看诊的那一夜我算计来的。  我倔强地咬着唇,就是不说话。  过了好久,师父才低叹一声,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进屋吧,你身子不好,风吹多无益。”  我一喜,结结巴巴地道:“师……师父,你……你……不介意?”  师父牵着我进屋,却是不曾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道:“桃树七八月也能结果了,到时候让碧桐给你做桃心酥。”  我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  夜色如水,我与师父躺在床榻上,空了四个月的枕边人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空了许久的心总算是被填满了。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总想寻些话题来说,可是见到师父眼底淡淡的疲倦之意,我又不忍心了,只好闭上了眼。  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又回到了那时的洞房花烛夜。  师父掀下我的红盖头,举世无双的容颜,悲天悯人的眉目,如立在高洁的莲花座上那般,“阿宛,我是无心之人。”  “我不信,师父是大夫,医者又怎会无心?”  “阿宛可知世间有种武功名为碧落黄泉诀,但凡修炼者,必先舍情根。”  梦醒时,枕巾无声地湿了大半边,我抹干泪水,悄悄地扭过头来固执地看着师父的睡颜。我第一个年头不信,第二个年头也不信,以为是我做得不好,所以师父才不爱我。  为了师父,十指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我学着做饭,脸蛋被锅里的油溅得生疼。为了师父,我还学着做衣裳,十指被针扎得红肿。  知道师父喜静,将屋子搬离到山上来,把周围的婢女都散了,只剩下一个从小跟到大的碧桐。  刚开始过得很辛苦,可是到了后来,师父为我亲自栽了株桃树,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即便这株桃树也是我亲口要求的,可……师父到底还是为我去栽树了。  只可惜后来到了第四个年头,师父依旧待我如初,就像当初收我为徒那般,我总算是信了。  师父真的无心,要不然不会对我这些年所做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卲陵谢家的阿宛不该是如此死缠烂打之人,谢家的阿宛遇到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爱自己的人,理应果断地挥剑斩情丝。  可是……阿宛做不到。  我看着师父的睡颜,无声地哭泣,好想好想问一句,“师父,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爱我?你当初为何要答应娶我?”可是我问不出,我真的问不出。  自从有了身孕后,我总是不停地想起以前那个还没有遇见师父的阿宛,无忧无虑的阿宛,世人艳羡的卲陵谢家大小姐,一出生就是满堂宠爱,那时最烦恼的事情便是翌日该穿哪一件漂亮的衣裳。  所有人都以为我过得很幸福,就连贴身伺候我的碧桐也是如此认为,我心底的苦,心底的酸,不知从何发泄,只能无用地默默地流泪。  师父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怔怔地看着我的泪水。  我急急擦干。  师父问:“可是脚抽筋了?”  我含泪点头。  师父起身,运了内力轻轻地揉着我的脚掌,我担心被师父识破,努力地装作脚抽筋的模样,也许是感应到我的想法,脚掌果真抽筋了,我低低地开口:“左边。”  温暖的手掌贴着我的脚心,抽筋渐渐离我远去,我也不知何时睡着了,心里想着也许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后,师父就会爱我了。  .  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师父又要出去看诊,听说这回是当初那位死皮赖脸也要嫁给师父的宁安公主。我知晓后,拉着师父的手,说道:“师父,能不能别去?”  师父皱了眉,“阿宛,别胡闹。”  我嘟囔:“谁知道她是不是想借机来见师父一面,她肯定是不安好心,明明她周围有这么多太医在。”  师父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略微冰冷,“公主前几年已经嫁人了,最近有了身孕,前些日子又不小心磕碰了下,就因为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所以才会请我去。”顿了顿,师父声音也变轻了,“阿宛,我会很快回来的。”  师父如此一说,我也不好反驳什么,心里很想说一句,我身子也不太好,没个大夫在身边看着,万一出问题了怎么办。  可是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我跟师父学过几年医术,虽说不大精通,但好歹也略懂。再说这样的话,难免有些刻薄了,孩子快要出生了,我要为孩子积德。  遂我如往常一般,替师父备好了医箱,再把前些日子亲手做的新衣裳和新鞋袜都收拾好,目送着师父离开。  师父离开后的日子,变得相当难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我的情绪变得极坏,这五年来的辛酸和苦楚总是时不时地浮上心头,碧桐总是劝慰我,也总是跟我提师父的事情。  往常我听罢,心情便会平静下来。  可是这一回,我越听心里便越急躁,总觉得压抑极了,可偏偏又寻不到发泄的出口。无奈之下,只好让碧桐扶着我出去走一走。  未料这一走就出了问题,出来时,我忽然想喝酸梅汤便唤了碧桃进屋拿。碧桐离开后,我扶着肚子慢慢地在院子里走,也许是天意使然,注定我这一胎多灾多难,碧桃不过是离开片刻,有条花蛇突然窜了出来,惊得我脚步一退,整个人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刹那间剧痛迸发,我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似乎有什么黏黏的从两腿间流下。  碧桐恰好端着酸梅汤出来,见状,慌得六神无主。  我晓得此刻我若是不冷静下来,定会一尸两命,我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痛楚,对碧桐道:“扶我进屋,下山找一个稳婆过来……”我又深吸一口气,颤着声音道:“让人去通知师父……”  我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上忍受着肚里的剧痛时,脑子里忽然想起了第一次爹让我去拜见师父的场景,也是在桃花树下,微风袅袅,师父的墨发飞扬,桃花虽艳,但却成了师父的陪衬。  我捧茶下跪,怯怯地喊了声“师父”。  我低垂着头,只听到上好质地的茶盖与杯沿轻轻地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与此同时的,还有师父淡淡的声音,“你叫做阿宛?”  阿宛阿宛,我从不知有人能把我的名字唤得如此好听。只可惜好听归好听,这把声音里却是从来都不含情意。从我第一次见师父到成亲至今,八年时光,师父口中的阿宛依然是当初的阿宛。  师父心怀天下,他欲要普济众生,救天下所有人,可偏偏就是要当无心之人,偏偏就是不能爱我。  无心之人……无心之人……  若有来世,阿宛也想当无心之人,无心便不会有情,无情便不会心痛。  师父,阿宛好痛。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完全是为了满足我的恶趣味,想写师徒很久了,尤其是禁欲系的师父呀。  此文宗旨虐男主~~~  开头暂且小虐女主,后面就是无休止地虐男主~~  ☆、第一章  我猛然惊醒,捂着薄被坐起,额上冷汗涔涔。  又做这个梦了。  从小至今,也不知做了多少回,每一回结束时必是漫天血色,梦中女子那一声声阿宛好痛,总是让我惊吓连连。可每回梦醒时分,只觉此梦颇是怪异,再细细回想,又觉得莫名其妙。  我曾与我的兄长细谈过此梦,兄长斜睨我一眼,凉凉地道:“阿宛,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些不入流的话本?怎地尽做些怪梦?你可得好好收着藏着,要不然被父亲发现了,为兄也保不了你。”  顿了下,兄长又取笑我,“你梦中女子也叫阿宛,偏偏还跟自己的师父好上了。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阿妹你大概是思春了。来跟为兄说说,最近是不是对哪一家的公子动心了?为兄去给你探一探。”  我百思不得其解,怔怔地反问道:“何为动心?”  兄长愣了下,沉默地看了我许久,一拍脑袋瓜子,哂笑道:“看来是为兄多虑了,阿宛你还小,动心于你而言太早。”  我似懂非懂,心想着,原来我还太小。  可是梦中的阿宛在我这个年龄时,已经嫁作他人妇了。那种春心萌动的模样,我模仿了很久始终模仿不出来。兄长定定地看着我,目光幽深,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叹一声,抬手轻抚我的脑袋,不再言语。  其实说起这怪梦也的确是怪,每次做了这梦后,我总要病上一回。阿爹阿娘为了我遍寻名医,宫中的太医也请了好几回,可谁也治不好我这个怪病。  至今,爹娘仍时常为我担忧不已,阿爹除了平日上朝之外,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四处寻医。我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生病只是一时,过个几日便能痊愈。我告诉阿爹无需为我担忧,可阿爹仍旧不死心,这个月又不知听哪个同僚无意提起,前些日子又告假去深山老林里找神医去了。  “郡主,是不是又哪儿不舒服了?”桃枝的声音蓦然响起,带了几分惺忪的睡意。  我打了个呵欠,“没事,不过是口渴了。”  我不愿告诉桃枝我又做了那个梦,桃枝总是大惊小怪,我若是告诉了她,不需要片刻,我的闺房就会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满了人,府中养的那些大夫肯定又要把脉扎针了。  桃枝是伺候我的丫环,自我记事起,桃枝便在了。这丫环,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她,伺候我倒是伺候得挺不错的,就是太过聒噪了。  桃枝很快就给我倒了杯温水,我润了润喉咙,方是重新躺在榻上。桃枝替我掖了掖被子,担忧地道:“郡主,你要是哪儿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我随意敷衍了一声,又睡下了。  次日醒来,如我所料一般,我又病了,头有些疼,喉咙微痒,有句话叫久病成医,我病的次数多了,一早起来便知道自己得了何病,我略微沉吟,让桃枝铺了纸,磨了墨,一张药方信手拈来。  “按这张药方,去拾些药来。”搁笔,我伸了个懒腰。  桃枝的表情告诉我,她对我的药方持不相信的态度,我又懒懒地说道:“你若是不信本郡主,可以去问问侯在府里的那几位大夫。”  桃枝这才说道:“郡主,我这就去。”  桃枝离开后,我唤了其他丫环进来替我梳洗。梨心问我要穿哪一套衣裳时,我蓦地想起阿爹和兄长这几日也差不多该回来了。阿爹一回,定是不许我去那些不入流的地方了。是以我现在得趁阿爹没回来,赶紧把想去的地方给去了。  我对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劲儿来,唯有对听曲一事格外情有独钟。而在这偌大的都城中,又属秦楼楚馆的小倌易风弹得最得我心。  不过自从易风被太子包下后,我见易风一面也困难,更别说听曲了。难得这几天太子犯了错,被皇帝下了禁足令,要在太子府里闭门思过半月。  梨心又重新问了我一句,无意地提道:“郡主要不穿得活泼些吧,我今早听兰芳说昨夜王妃一直念叨着王爷,也许今晚就能回到建康了。”  兰芳是我阿娘身边的人,阿娘如此说了,定是收到了阿爹的飞鸽传书了。想来不出几个时辰,我就能见到阿爹跟兄长了。  我打了激灵,此时不外出还待何时。  纤指一晃,我指着一套量身定做的袍子,“就这件,快,替我梳头,本郡主今天要女扮男装。”  梨心吓得手指一颤,象牙梳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郡……郡主……”  我眯眼,冷飕飕地道:“不许告诉我娘,谁敢告状,本郡主回来后定剥了她的皮。”梨心捡起梳子,面不改色地说道:“是,郡主。”  唉,本郡主委实不适合当恶人,瞧瞧,王府这么大,怕我的人却没几个,看来平日里我是太过和善了。感慨完毕时,我已经梳洗妥当,瞅瞅铜镜里的自己,我又拿了把折扇过来,折扇一摇,唔,本郡主倒有几分玉树临风之感。  我从王府的小门偷溜了出去,带了几个侍卫,还有半路遇上的桃枝。桃枝知道我要去秦楼楚馆找易风的时候,兴奋得两眼发亮。  我拿折扇轻敲桃枝的脑袋,“咳,矜持点。”  桃枝又一脸做贼心虚地说道:“王妃发现了怎么办?”  我一摇折扇,颇是淡定地说道:“不会被发现。”为了听曲儿,我什么都不怕。更何况易风长得实在不错,本郡主除了爱听曲之外,也爱赏美人,尤其是善弹曲的美人。  若不是被太子抢先一步了,本郡主也要金屋藏“风”。  想着美人儿就在秦楼楚馆等着我,我立马就心痒痒的,脚步也快了许多。到秦楼楚馆时,我让桃枝甩了老鸨一锭银子后,便甚是熟练地如行走在家中后院一般直直地往易风的阁楼走去。  老鸨赶紧拉住我,面上颇是局促,“公子,我家易风今天有客人了。”  太子被禁足了,易风怎么可能会接客?我斜睨了老鸨一眼,“你嫌我给的银子不够多?”  老鸨急了,压低了声音,“哎哟,郡主呀,我家易风真的有客人了。”  连郡主二字都叫出来了,看来这话不假了。只不过……我双眼一眯,我倒是要看看易风到底在接什么样的贵客,我让侍卫推开老鸨,继续往楼上走。  老鸨赶紧说道:“哎哟,郡主呀,今天我们易风的客人不是平常的客人,易风今早偶遇知音……”  我一听,眼睛顿时一亮。易风偶遇知音,肯定是个懂曲之人。既然是懂曲之人,那我就更要见一见了。我加快了脚步,也不管老鸨说些什么,直接踢开了易风的房门。  琴声戛然而止。  我的目光紧紧地在房内巡视了一番,几个识得我的小厮脸色皆是一变,纷纷起身给我行礼,易风见着了我,也是苦笑一声,起身对我行礼道:“郡主万福。”  我兴致勃勃地瞧着易风,“你的知音呢?在哪儿,让我认识认识。”  易风微微地让了让身子,我顺着望了过去,有一白衫男子背对着我坐在五弦琴前,单看背影与身姿,我便可以肯定这男子也绝对是个温文儒雅的美人儿。  未料美人儿还未转过身子来,桃枝就已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凑在我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句:“郡主,不好了,王爷的马车刚刚进城了。”  我一听,吓得身体抖了抖。阿爹这么早回来了,若是知晓我在秦楼楚馆里,回去铁定要被揭掉一层皮。如此一想,我美人儿也来不及看了,赶紧转身溜出了秦楼楚馆。  我气喘吁吁地奔回了王府,梨心在房里候着我,见到我了,呢喃了一句“谢天谢地”后,急急地替我解开了发髻,梳起了平日里的女儿家小髻,桃枝也在一边翻箱倒柜。  梨心说道:“桃枝,挑件颜色亮点的,王爷已经到府了,听说王爷请回了一个绝世神医,郡主待会定是要出去见礼的。”  我轻咳了几声,喉咙似乎愈发地痒了。  听见我咳嗽,桃枝又开始手忙脚乱了,“啊啊,郡主,药已经煎好了,我去给您端来,梨心,你来伺候郡主换衣裳。”  梨心也有些慌,嘴里道:“郡主,怎么生病了也往外跑呀?幸好今儿你回来得早,要不被王爷发现了,你肯定也得跟太子殿下一样被禁足了。”  我撇嘴道:“我才不要像太子那样呢。”不过心里还是松了口气,幸好在阿爹之前赶回来了。想起刚刚那个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美人儿,我心里又难免有些沮丧。  约摸过了几刻钟,方有小厮前来请我去大厅里,说是有贵客。我先前已经听梨心说了,知道阿爹把那个在深山老林住着的神医给请回来了。我心里并没报多大的希望,毕竟这些年来,我见的自称神医的大夫无数,可却没有一人能治好我这怪异的病。  喉咙微痒,我咳了几声。  桃枝一直随身备着茶水,赶紧给我倒了一杯,我喝了半杯后,方是觉得喉咙好受了些。此时,我也走到了大厅门口。  小厮进去给阿爹通报后,我才走了进去。  我一进大厅,刚想瞅瞅那位神医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又是个江湖骗子时,阿爹就已是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说道:“阿宛,爹爹这回给你寻了位真正的神医,这位神医不仅有一手好医术,还习得一身好武功,待会阿宛你见着了神医,便拜他为师吧。”  我眨巴着眼睛,兄长在阿爹身后对我挤眉弄眼的。  我一头雾水,不是治病么?怎么突然成拜师了?我把整个大厅扫了一遍,也未曾见到那位传说中的神医,刚想开口问神医在哪儿时,小厮又进来了,禀告道:“王爷,神医刚刚进府了。”  阿爹爽朗一笑,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阿宛,去迎接你的师父罢。”  我心想这神医把我阿爹哄得不轻,哪有郡主去迎接客人的理?可是阿爹如此说了,我也不能反驳,唯好悻悻地跟着小厮往外走。  我心中甚是不满,嘴里嘟囔着,桃枝倒是很兴奋,直说:“郡主,王爷这么重视神医,肯定是医术了得,郡主您的病这回肯定能治好了。”  又走了些许路,过了石桥后,小厮忽然停下脚步来。  我抬眼望去,王府里的桃林不知何时齐齐开了花,漫天遍地的粉嫩中,一抹白色的身影伫立在一株桃树下,含着笑意与我遥遥相望。  恍惚中,我竟是记起了那个缠了我十六年的梦。  梦中似乎也有这样的男子,白衣墨发,临风而立,灼灼桃花也不及他半点风华。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下楔子~~~  第一章,师父大人出场~~~  泪流满面呀,这么久没回晋江,结果它还在抽,这一章是我发的第五遍了,再发不成功,俺就……俺就……俺就……继续发!!!!  目前努力保持日更ing……  ps.谢谢核桃滴地雷。  ☆、第二章  桃枝的惊叹声拉回我的思绪,我停在石桥前,眯眼打量着这位阿爹重视的神医。距离有些远,我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模糊的轮廓,不过根据本郡主这双在秦楼楚馆的小倌们身上磨练出来的火眼金睛,此神医之貌绝对在易风之上。  白衣男子施然前来,带着一身桃花香气同我行礼,“草民沈珩拜见郡主。”  我本该说免礼二字,可望着他微微垂下的脑袋,我又忆起昨夜的梦,一时间又怔楞在地,迟迟未有言语。直到桃枝在我身边低语数声,我方是回神,轻咳几声,道:“抬起头来让本郡主细细地瞧一瞧。”  桃枝被我这话吓得猛咳,就连小厮也是一副惊慌之色,我这才想起我是来拜师的。  不过沈珩倒是配合我,缓缓地抬起头来,唇角亦是轻轻地一勾,笑意便染上了他的唇角。不得不说,沈珩的相貌果真如我所料一般,出色得让人叹为观止。  小厮赶紧压低声音提醒我,“郡主,王爷让您来迎接师父。”师父二字微微加重了语气。  我眯眯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沈珩,漫不经心地道:“你能教我什么?”我年已二八,一个姑娘家该学的都学了,虽说不精,但也是略懂。如今阿爹硬生生塞给我一个师父也不问我愿不愿,对着沈珩,我心中自是不服气了。  所以此番便想用言语相激好让他滚回深山老林,我料想能让能当神医的都有些傲气,本郡主如此目中无人娇蛮刁横,沈珩定会气得扭头便走。  未料沈珩却也不怒不傲,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唇角微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郡主想学什么?”  我欲要为难他,“奇门遁甲之术。”  “可以。”  我又道:“巫蛊之术。”  他依旧面不改色,不带丝毫犹豫,“可以。”  我嗤笑道:“信口拈来容易,到时若是教不出来,未免让人看了笑话。”  沈珩此时却是望了我身后的桃枝跟小厮一眼,袍袖一挥,有两道银光闪出,我大惊。沈珩目光深沉地望着我身后,声音低哑地道:“你们暂且退到一边。”  我扭头望向桃枝,桃枝的眼神空洞,似□控的傀儡一般,动作僵硬地退到了石桥后。  我回首,沈珩的掌心里多了条银白色的小虫,只有指盖般长,两点漆黑闪动着,像是在撒娇。我急道:“你做了什么?”  沈珩道:“这是巫蛊之术中的虫蛊,不过郡主大可放心,此虫对人体无害,再过片刻便能自动脱离人的身躯。”沈珩收起了小虫,又轻声道:“王府里的桃林是乾坤阵的开关。”  我微怔,诧异地看着他。阿爹自从被封异姓王后,日子就过得愈发的谨慎,生怕哪一日陛下借机抄了全家,遂暗地里寻了奇人异士在王府里设了阵法和挖了地道,若是当真有那一日,阿爹便开启阵法以此抵挡官兵,好拖延时间让我们从地道里逃离。  此事知晓的也就只有我们萧家人。  如今沈珩轻描淡写地放出虫蛊和说出阵法,我不得不相信,他的确懂得巫蛊之术和奇门遁甲之术。  我心悦诚服,但见沈珩眉梢含笑,我心底又隐隐有些不服气,总想着要他难堪一回。我琢磨着,便道:“房中术,可懂?”  沈珩定是不曾想过我这个未出阁的女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目光透露出几分怪异,耳根子却是微微变红。我将沈珩的表情尽收眼底,浑身舒爽透了。  偏偏此时,似有猫爪子挠了挠我的喉咙,痒得我咳个不停。阿爹不知何时赶了过来,脸色大变,着急地问:“怎么又病了?”  阿娘也担忧地道:“可是昨夜又做了那梦?”  我咳得双眼泛红,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只好点了点头。我这一点头,把全家人都吓得哆嗦了下,我委实不晓得这有何惧的,每每我一做那梦,我爹娘的脸色就像是我快要死一般。  明明只是个略微有些怪异的梦罢了。  “神医,快些给我女儿看看。”阿娘急道。  沈珩说:“此处不宜把脉,还是换一处静地吧。”  .  兄长背着我回了我的厢房,我被安置在床榻上,爹娘围在身侧,我懒懒地伸出右手,沈珩温热的手指搭上了我的手腕。  爹娘紧张的目光一直在我跟沈珩之间打转,兄长的神色也颇是凝重,也就唯有我这个当事人表情轻松,仿若局外人。  沈珩把脉的时间颇久,我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耐烦。阿娘红着双眼,问我:“我可怜的阿宛,这是四月以来的第一回吧?”  我默默地想了想,颔首。  爹娘互望一眼,那眼神我懂,他们在记我做那梦的次数。  阿爹沉着声音问我:“没有隐瞒?”  我很老实地回答:“本来想隐瞒的,但昨晚的确是四月的第一回。”说罢,我又嘿嘿一笑,“爹娘你们就别担心了,不就一个梦罢了,现在你们也请来了神医,很快就能治好了。”  沈珩此时也收回了手,对阿爹拱拱手,道:“郡主的病并无大碍,只是感染了普通的风寒。”  我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只是普通的风寒罢了,爹娘无需担忧。”  阿爹横了我一眼,对上沈珩时,又变得满脸客气,“笔墨在外边,这边请。”阿爹做了手势,阿娘拿帕子抹了抹泛红的眼眶,也大方得体地道:“神医不辞千里远来,王府已为神医设好洗尘宴,还请神医赏几分薄脸,莫要嫌弃。”  我颇是诧异,沈珩即便医术再高,可我阿爹阿娘也是这建康城里有名有望的西陵王和西陵王妃,即便是进宫觐见皇帝,我阿爹也没有这般小心翼翼过。这沈珩到底是何方神圣?  沈珩亲自被阿爹阿娘请了出去,房里只剩我和兄长。  我瞥了兄长一眼,开门见山便道:“沈珩是什么人?”  兄长瞥回我一眼,“是你师父。”  我道:“还没拜师呢。”我心里相当好奇,“你不是和阿爹一起去请他出山的么?”  “阿宛,你别想太多,好好歇着养病。”  我不满,“你们总是瞒着我。刚刚阿爹亲自请沈珩出去,肯定有话要避开我。明明是我的身子,为何你们总是不告诉我实情?阿宛已经及笄了,不小了。”  兄长笑着抚摸我的头,“是是是,阿宛不小了,很快就能找到个如意郎君了。”  我撅嘴,瞪着兄长,“萧寻,你莫要当我是三岁孩童来敷衍我!”我一气之下,连兄长也不称呼了,直呼其名。  兄长也不恼,只是呵呵地笑着。  我哼了声,干脆一扭头,用后脑勺对着他。兄长不再言语,又道了声“好好歇着”便离开了我的厢房。桃枝进来时我还在生闷气,她凑过来,带着笑意说道:“郡主,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闷闷地哼了声。  桃枝道:“今夜不是要为神医设洗尘宴么?世子晓得郡主喜欢听易风公子的曲儿,特地请了他过来弹曲助兴呢。”  我一听,整个人从床榻上弹跳起来,急急地咳了几声才道:“当真?”  “桃枝哪敢欺骗郡主呀。”桃枝嘿嘿一笑,凑前来,似乎想要认真地观察我的表情。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道:“郡主不跟世子生气了吧?”  我凉凉地瞥了桃枝一眼,果真是兄长派来的说客。从小到大,每回兄长惹我生气了,总是让桃枝来哄我。不过也罢,我这人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活了十六年,也不曾特别在意过什么,没心没肺地日子便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总算跟师父说上话了~~~  ☆、第三章  得知易风会来,我立马由病恹恹的变为精神奕奕。南朝人都晓得易风擅乐,尤擅古琴,一把五弦琴弹得出神入化,但甚少人知道易风也能吹得一手好笛。  今夜兄长请易风过来助兴,易风在宴席上定会弹琴。仅仅一首琴曲又岂能满足本郡主的胃口,是以我吩咐了桃枝待宴席毕请易风到桃林后的春风亭里再为我吹一首曲子。  易风与我颇有交情,他不会拒绝我的。  洗尘宴设在酉时,离宴席开始还有半个时辰时,阿娘忽然派了她的陪嫁丫环兰芳过来,兰芳笑眯眯地同我道:“今夜的宴席既是洗尘宴也是拜师宴,还请郡主好好准备。”  兰芳离去后,梨心和桃枝鼓足了劲儿在我身上捣鼓,桃枝嘴里念叨着:“桃枝活了这么久,头一回见到竟有男子能有此风姿,郡主万万不能被神医比了下去。”  梨心也边往我脸上涂抹边附和道:“师父一身风骨,郡主为徒的也不能差到哪儿去呀。”  我甚是无奈地让她们捣鼓,一刻钟后,她们二人总算是停手了,望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惊艳之意。我摸摸下巴,一瞅铜镜,镜中女子云髻峨峨,长眉入鬓,妆容浅淡,唇上轻点朱砂,一身广袖长裙,腰间罗带紧束,细腰若扶柳。  桃枝的脸挤进了铜镜里,很是自豪地问道:“郡主,感觉如何?”  梨心也挤了进来,一副夸奖我吧赞美我吧的神情。  我略微沉吟,颇是感慨地道:“你们……化腐朽为神奇。”  桃枝与梨心面皮一抖,纷纷垂下了头,我只见她们二人肩膀抖动,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桃枝一本正经地道:“神奇郡主阁下,待宴席开始时,莫要露出您腐朽的一面。”  我凝望着镜中的自己,端庄地道:“然。”  .  我默念风骨二字,挺腰直背,很是端庄地进了大厅里。我来得有些迟,我进去时,大厅中已是来齐了人。虽说是洗尘宴,但来的人并不多,仅有爹娘兄长我,以及沈珩五人。  爹娘在主位上,兄长在左下侧,沈珩在右下侧,我的位置在兄长身边。  我先是向爹娘行了礼,之后方是轻抬步子,唔,风姿绰约地往我的位置走去。待我坐下时,兄长悄悄地对我道:“阿妹,你扭着腰了么?”  我斜瞪兄长一眼,“这叫风姿绰约,懂不?”  梨心和桃枝默默的叹息声传进我的耳里,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还是兄长最得我心,知我不能得罪,使劲地夸我,“阿妹的风姿无需打扮便已是入木三分,阿妹的容貌便如天上朗朗明月普照大地,阿妹的……”  我又瞪兄长一眼,“说多了听起来就假了。”  兄长叹息,“这年头当兄长也不容易呀,当风姿绰约的阿宛的兄长尤其不容易呀……”  兄长这话逗笑了我,我轻笑出声,目光不经意地便扫到了坐在对面的沈珩身上,似乎打从我一进来开始,他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我。如今我目光一扫,便与他的碰撞在一块,他的眼睛里漫上了温润的笑意。  阿爹在讲着客套的开场白,我没细听,全神贯注地与沈珩相望,眼睛眨也不眨的,心想,本郡主跟人斗互望,可是从未输过的,别以为会个奇门遁甲术或是什么巫蛊之术就能斗得过本郡主。  我看呀看呀看。  沈珩亦是不曾退缩。  看来此回是遇上高手了,这十六年来,敢与本郡主对望这么久的人,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曾记得有一回兄长带我偷溜出王府,去一品楼里吃一品烤鸡,隔壁桌坐了位锦袍男子,生得倒是唇红齿白的,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过眼神却颇是轻佻。打从我坐下来开始,便一直看着我,我亦是一直看着他,烤鸡来了,眼睛也没扫,伸手一摸,直接抓着鸡腿,边啃边看着他。那顿烤鸡吃了约摸有两刻钟,最后那男子战败,灰溜溜地离开了。  沈珩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我不知他在笑什么,只好睁大眼睛继续看他。  桃枝蓦地拉了拉我的衣袖,我边看着沈珩边道:“作甚?”  桃枝声音颤颤地道:“王爷在叫郡主。”  我一愣,目光就从沈珩身上转移到了阿爹身上,阿爹面色不豫,沉声道:“阿宛。”我下意识地从食案前站了起来,“阿宛在。”  兄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娘出来打圆场,柔声道:“阿宛,还不去给你师父倒杯茶?”说罢,阿娘又笑容可掬地对沈珩道:“小女顽劣,以后还需神医多费心了。”  沈珩也起身,对爹娘拱手道:“神医二字,沈某委实不敢当,王爷王妃还是直唤我名讳吧。郡主年方二八,正是天真无邪之龄,能收郡主为徒,是沈某之幸。”  阿爹又给我使了眼神,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捧了杯茶,踏着极其缓慢的步子踱到沈珩身前,手一伸,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师父喝茶。”  沈珩的眼眶瞬间就泛红了,接过我手中的茶杯时,手是抖着的。  我万分讶异,师父喝茶四字,顺着念倒着念,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四字,怎地沈珩一听竟有如此大的反应?我思索了下,莫不是本郡主乃是香饽饽,沈珩如今得我为徒,一下子就高兴过头了?  沈珩喝光了我给他倒的茶,放下茶杯时,他的掌心里多了根桃木簪,他俯□子,亲自将桃木簪插在了我的发髻上,他凝望片刻,目光里有些动容,他微笑着道:“阿宛,这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发髻上的桃木簪,还未碰到,阿爹已是发话了,“阿宛,还不谢过师父?”  我唯好缩回手,对着沈珩行了个师徒礼,“谢过师父。”  沈珩的目光变得柔和。  我回到兄长身边时,兄长对我道:“阿宛,你这师父待你挺不错的,你头顶的那根桃木簪颇具年代,估摸着是棵百年桃木,有辟邪安神之效。”  我对发簪饰品一类并不在意,对拜师也不在乎,若说让我惦记在心头的也只有迟迟未出现的易风,“阿兄,易风何时出来助兴?”  兄长瞅了我一眼,眼神颇是怪异,“嘿,阿宛,你该不会是对易风上心了吧?”我还未答话,兄长又自个儿摇了摇头,理所当然地道:“想来也不可能。”  “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兄长笑道:“快了,等待会的歌舞一完,就轮到易风了。我可是专门为你请来的。”  阿爹此时又唤我了,“阿宛,跟你师父坐在一块,好好地培养师徒之情。”  我应了声“哦”,便挪了位置。在沈珩身边坐下时,我眨了眨眼睛,很乖地喊了声“师父”。沈珩的目光愈发柔和,也回了我一声“阿宛”。  不知为何的,我蓦然想起前些时候从坊间里偷偷买回来的话本,话本里有一段便是说小姐与公子相见时,小姐羞答答地喊一声“公子”,公子亦是深情款款地回一声“小姐”。  我摸着下巴,总觉得话本的场景似乎跟现在有些相像。只不过师徒之情跟话本里所写的男女之情一样么?唔,都有情之一字,估摸着也差不多吧。  我揉揉脸,欲要做出一副羞答答的模样来。  桃枝在身后提醒道:“郡主,再揉脸妆容就掉了……”  我唯好作罢。  .  阿爹对我说过英雄莫问出处,我原以为易风之才,阿爹也会赏之的。未料易风出现时,阿爹的脸色却好似那天边的乌云,青黑青黑的,望向兄长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  我云里雾里的,百思不得其解,正琢磨着阿爹是不是晓得了我曾以西陵世子名义出去闹过事时,沈珩的声音忽然响起,“世子今夜不该请易风过来的。”  我一怔,挑眉望着沈珩,“这话怎么说?”  沈珩压低声音道:“南朝皇帝垂垂老矣,如今朝中局势紧张,党派之争激烈,其中又以太子党与三皇子党为首……”  这些事儿,我竟是完全不知,而沈珩这个刚从深山老林出来的人却比我知晓得多,我震撼之至,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沈珩笑笑,并不曾回答我的话,只道:“阿宛可知王爷站在哪一边?”  我想了想,猜测道:“三皇子?”  沈珩微微一笑,“阿宛真聪明。”  被沈珩一夸,我心中颇是自得,兴致也高了,挪了挪位置,愈发靠近沈珩,想要听更多的东西。沈珩的目光从我发髻上的桃木簪又转回到我的脸上,唇角微弯,又道:“阿宛是如何猜到的?”  我道:“易风是太子的人,阿爹见到易风如此神色如此不善,定不可能是太子党的人,所以我就猜是三皇子党的。”  沈珩轻声道:“世子请易风过来,在外人眼中就成了世子是太子党的人,而王爷又是三皇子党的人,如今朝中局势如此紧张,王爷自然是不高兴了。”  我撑着下巴,瞅了眼阿爹和兄长,他们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易风竟然能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我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沈珩摇摇头,“只能静观其变。”  .  沈珩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言语间又颇是幽默风趣,同他说起话来,甚得我意。易风曲毕离场,我才反应过来本郡主竟是错过了易风的琴曲。  我给桃枝使了个眼色,让她溜出去把易风拦下,但桃枝却颤颤巍巍地道:“王爷让李总管送易风公子出去。”  李总管是阿爹的心腹,阿爹让李总管亲自送易风出去,若是我让桃枝去拦截,无需片刻,阿爹定能晓得我与易风有交情一事。  想到我今日三番两次与易风失之交臂,心里头怅然之极。  这一怅然,连周公也远离我了。我睁眼望着桃红花帐上的精致湘绣,一丁点睡意也没有。外边的桃枝睡在矮榻上,呼吸绵远悠长,在此般万籁俱静的时候,我真真是羡慕得周公喜爱的人。  我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最终忍不住悄悄起身,趿了鞋履,小心翼翼地绕过桃枝出了房门。  今夜夜色极好,一钩细月斜挂半空,我并非是附庸风雅之人,但见此月色,心中怅然竟也随之消散。我抬步离开我的院子,路遇一五角凉亭便歇了步伐,在亭内望月吹风。  蓦地,远处灯火映入眼帘,我瞅了瞅,发现是兄长的院子。如今已是丑时,想来兄长定是挨了骂,如今心忿难平,遂也不能与周公下棋。我心喜,漫漫长夜,最难得的便是遇到同是天涯沦落人。  左右兄长也睡不着,干脆同我一起出来望月好了。  还未走近兄长的房门,便听到有窃窃细语传出。我凝神细听,听出了是娘的声音。我心中疑惑,阿娘与兄长大半夜不睡的,在这儿作甚?莫不是得了什么宝贝,偷偷瞒着阿宛?  我竖起耳朵,屏气凝神。  “……阿寻,你老实同娘说,沈珩当真能救得了阿宛?”  “阿爹请沈珩出山时,沈珩还未曾见过阿宛,却道出了同了空大师一模一样的话来。”  了空大师?相国寺里的那位方丈?这方丈同我又有何干系?  阿娘的声音带了几分惊诧,“那沈珩可有说过何时能治得好阿宛?阿宛年方十六,若是再不痊愈,这建康城里也无甚么好人家了。”  兄长道:“这个倒是没说,不过今夜我见沈珩看阿妹的目光颇是微妙……”  “此话不能胡说,既是结为师徒便要遵循伦理纲常。况且沈珩此人身份难测,听口音也不似南朝人,北朝与南朝素来是河水不犯井水的。唉,我可怜的阿宛呀,寻常人碰不着的怪事偏偏都我的阿宛给碰上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兄长跟阿娘口中的阿宛当真是我么?难不成阿娘又生了个阿宛?我好生疑惑,想要进去细问一番时,喉咙忽然发痒,我忍不住咳了一声,兄长声音拔高,“谁?”  我刚要张嘴,蓦地有人捂住我的唇,有道温暖缠上腰肢,只听耳边风声起,眼前景色一晃,我已是站在了屋顶上。兄长推门而出,左右探望。我喉咙又开始发痒,几经艰难咽下一口口水,耳畔边传来一道低声,“张嘴。”  我听出了是沈珩的声音,下意识地就把嘴张了开来。沈珩往我嘴塞了样东西,咽下去时,我尝到了甜润的清凉味儿,喉咙瞬间就变得舒适了。  兄长未见到有人,便又重新回房。  沈珩总算是松开了我的嘴,我扭过头,望着他,“你在做什么?”  沈珩却不答我的问题,反而道:“好吃么?”  我想起方才的甜润滋味,不由得有些嘴馋,也不与沈珩计较了,连连点头,“好吃。”沈珩轻笑一声,掌心里多了一个小瓷瓶,“你若是觉得喉咙痒,便吃一粒,可止痒。不过莫要贪吃,药多吃无益。”  我接过瓷瓶,刚握紧,沈珩又搂着我几经起跃,眼前风景速变,待我缓过神来时,已经到我的院子里了。沈珩放我下来,温声道:“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好的,师父。”  我这话又不知触到了沈珩的哪儿,他定定地看住我,目光柔得堪比今夜的月色,他伸手过来抚摸了下我的头,我本欲退避,但手心里的小瓷瓶触手生凉,我还是硬生生地站在那儿,让沈珩摸了够。  我回房后,桃枝仍旧睡得死死的。  我躺在床榻上,想着阿娘和兄长的话,又想着沈珩怎么会突然出现,想着想着,竟也有困意袭来。不一会便阖上了眼睛,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握拳,新文写起来果然很有动力!  俺决定进小黑屋里再写一章~~~  ☆、第四章  沈珩的药果真有奇效,次日醒来我喉咙也不痒了,头也不疼了。辰时刚过,阿爹下朝回来,我便精神奕奕地去给爹娘请安。  爹娘见我精神足,也颇是欣慰。  从爹娘的院子里出来后,我对桃枝说道:“其实我这师父挺好的。”  不仅生得好看,而且还待我极好,不像平日里侯在王府里的那些大夫总爱给我开苦若黄连的药。昨夜的药甜润清凉,吃了还想再吃,单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心生崇拜之情了。  桃枝对于我昨夜偷溜出去一事自己却不知情感到十分沮丧,一早起来便向我忏悔她这个丫环做得不称职,如今还耷拉着头。梨心劝慰了桃枝一番,又附和我道:“是是是,沈公子什么都很好。”  洗尘宴过后,在沈珩的几番要求之下,王府里对沈珩的称呼便从神医变为沈公子。  我笑眯眯地道:“对,本郡主的师父什么都很好。”  话音未落,脑子里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了梦中女子所说的那句话——师父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不爱我。  我怔楞住了,心尖上似被人戳了下,疼得我整张脸都变色了。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郡主,要不要叫沈公子过来?”  我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桃枝和梨心两张有些慌的脸,脑袋里的声音消散,疼痛也随之而去。我摸了摸心口,方才的疼似乎有些不真实。  桃枝和梨心又唤了我一声,神色愈发地担忧了。我摇摇头,道:“不必了,我没事。”  梨心提议道:“沈公子的院子就在附近,郡主要不要也去给沈公子请请安?”  这提议倒是不错,我既是拜了沈珩为师,就要尊他敬他,把他当作阿爹来对待。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说沈珩这个阿爹年轻了些。  不过看在他昨夜送我甜药的份上,本郡主也不计较那么多。  到沈珩的院子里时,伺候沈珩的小厮却告诉我沈珩天未亮就出去了。我问去了何处,小厮只道他也不晓得。后来连着三日也是如此,我一大早去寻沈珩,每回都是空手而回。  我问小厮沈珩晚上是何时回来的。  小厮道:“天快亮的时候。”  我心想这沈珩好生奇怪,明明受阿爹所托收我为徒,可却连着三日不见人影,天快亮方回来,天未亮又出去……这跟没回来有什么区别?  第四天夜晚,同爹娘兄长一道用晚膳时,我不经意地提起师父三日不见人影的事情,本想让阿爹好好地去训斥下沈珩的,有人这么当师父的么?不料阿爹却面色不改地道:“沈公子是高人,高人做事自是不可用常理去束缚。”  我默默地在心里道了句,我看阿爹你就是被沈珩灌了迷魂汤!  我对沈珩的去向很是好奇,总想把他抓个正着然后好好地拷问一番。晚上就寝时,桃枝忽然对我说道:“郡主,今日发生了件大事,是跟易风公子有关的。”  我一听,来了精神,问:“何事?”  桃枝说道:“郡主还记得那天去找易风公子时,老鸨说易风公子偶遇知音的事情么?”  易风的知音,我见过背影,那日若不是阿爹恰好回来了,我定能一睹易风知音的面容。桃枝又道:“坊间里都传闻易风公子遇到的那个知音不是人,是专门吸食男人魂魄的妖。”  妖呀……  那日的背影给我留下的印象颇深,若是妖的话,估摸是只竹妖,那般温文儒雅的,只有翠竹妖方能相配。我摸摸下巴,道:“哦,那定是竹妖。”  桃枝的面皮一抖,“郡主,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易风公子自从遇到了知音后,就连续好几天没出过房门,连小厮给他端的饭食也不曾碰过,今日有人误闯进易风公子的阁楼,郡主,你猜那人见到了什么?”  “易风在对着一盆翠竹弹琴?”  桃枝的面皮又是一抖,“郡主,你该不会今夜吃多了清炒竹笋吧?”  我凉凉地瞥了桃枝一眼,桃枝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说道:“那人见到呀,易风公子衣衫半褪,脸色惨白地被那个知音公子压在木案上,两人距离极近,若不是有人闯入,易风公子定是要吃亏了。欸,郡主你不担心易风公子么?”  我微微一愣,倒是想起了那位我从未见过的太子殿下,素闻太子殿下生性霸道,若是知晓了此事,那位知音估摸是凶多吉少了。
我道:“易风不会有事。”  易风向来冷情,在秦楼楚馆里也是卖艺不卖身的,偶遇知音不过是几天的事,竟是这么快就发展到此般程度。想来那位知音琴技定是上佳,是以才会惹得冷情的易风愿意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我真真是越来越想去会一会易风的知音了。  .  快到三更时,我猛地睁开了眼,从床榻上坐起时,桃枝的声音也随之传来,“郡主?”我拨开帐帘,桃枝已是从矮榻上起身,点了盏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张嘴,“你……”  桃枝嘿笑一声,道:“跟了郡主这么多年,又怎会不知郡主心思。郡主平日里最关心的便是易风公子,可今夜桃枝同郡主说起易风公子时,郡主却是兴趣寥寥。桃枝心想郡主心中定是藏了些事情,而这些日子来,王府里唯一的变数便是沈公子,郡主每日同王爷王妃请安过后总要去沈公子的院子里问一问。常言道事不过三,郡主都问了三次,今夜必定会有所动作。”  桃枝上前来,替我披了披风,又为我穿了鞋袜,方是双眼亮晶晶地瞅着我,“郡主,我们走不?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看来对于这个跟了我十多年的丫环,我还是不太了解。  我跳下床榻,“走吧。小声些,莫要给梨心发现了。”  我与桃枝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院子,避开了巡逻的侍卫,偷偷摸摸地溜进了沈珩的院子里。小厮在树下的石桌上打着瞌睡,看来沈珩还未回来。  我给桃枝使了个眼色,桃枝便去叫醒了那小厮。小厮见到我时,吓得赶紧跪在地上,“郡主,小的不是故意睡着的。”  我摆摆手,无暇搭理他。桃枝道:“郡主让你回去。”  小厮诚惶诚恐地看了我一眼,桃枝又道:“郡主不会罚你,你大可放心。”小厮这才退下了。我笑眯眯看着桃枝,“桃枝,你真是懂本郡主。”  桃枝避开了我的眼神,把提着的灯搁到了石桌上,又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个食盒来,里边装满了各式糕点,还有一壶温好的茶。我看向桃枝的目光愈发和善,这丫环实在是太细心体贴了。  我喝着茶,品着糕点,开始等沈珩。糕点用了一半,茶也喝了半壶,可沈珩始终还没有出现。我有些乏了,哈欠连连。  桃枝也开始打哈欠了。  我懒懒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桃枝想了会,才答道:“回郡主,快卯时了。”  我道:“茶凉了,你再去温一壶过来。”  桃枝离开后,院子里就剩下我一人,我单手支颐,眼皮不停地往下掉,快要合上时,忽有一股熟悉的熏香窜进我的鼻里,我迷迷糊糊地喊了声“易风”。  易风的衣袍总爱熏香,尤爱甘松香,每回我去听易风弹琴时,总会染回一身的甘松香。  “易风”迟迟没有应我,夜风一吹,我也猛然惊醒过来。不对,易风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西陵王府?我急急抬眼望去,对上了沈珩的目光,他一脸复杂之色地看着我,神色晦明晦暗。  “沈珩?”顿了下,我才改口,“师父?”  沈珩却是拉起我的手,像是做了千万遍似的,一点违和感也不曾有,他拉着我进房,“你身子不好,怎么在外面坐着?”  沈珩将我安置在软榻上,摸了摸我稍微有些冰凉的手,眉头轻蹙,又给我塞了个手炉,道:“虽是入春了,但夜里还是容易着凉,下次你等我回来,可要记住了,在房里等便好,莫要在外面。知道了么?”  沈珩这语气听起来很是熟稔。  我顿时有些搞不清状况,明明是我来兴师问罪的,现在似乎调换了过来?  “伸手。”  我犹豫了下,还是把手伸了出去。沈珩的手指搭上我的手腕,我刚想开口,沈珩一个眼神飘了过来,竟让我硬生生地止住了。  沈珩收回手,又道:“还好并无大碍,阿宛,下回真的不许这么做了。”沈珩又来摸我的头,“晓得了么?”  我还是没搞懂情况,我一句话都不曾开口,沈珩便说上了一大堆,让我连插嘴的余地也没有。我干巴巴地看着沈珩,沈珩似乎在等着我应一声“晓得了”,不过……本郡主哪里是这么好相处的人。  先不说沈珩莫名其妙地失踪三日,一回来又对我说些怪话,什么下次你等我回来……哪里可能还会有下次?我微微地动了动,避开了沈珩的手,冷静地望着沈珩道:“师父,你可是喝醉了?怎地尽说些怪话?”  沈珩的手一颤。  我继续道:“我阿爹请你出山当我师父,可你却什么都没教我就消失了三日,也不曾告诉府里的人你去了哪儿。若不是我今夜来堵你,想必师父你还得继续失踪罢?且……”我一本正经地道:“虽说你是我的师父,我也晓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理,但我阿爹自我及笄后也甚少触摸我……”  沈珩收回了手,拢在了袖中。他眼里有失落之色一闪而过,刹那间,我竟是有种感觉眼前这温文儒雅风华绝代的男子瞬间衰老了十年。  我顿时有些不忍心,但是细细一想,我说的也没有错。  沈珩似乎很艰难地开口,语气黯然,“阿宛,是我忘了。”  我道:“忘了?忘了什么?”  沈珩的脸上此时恢复了跟往常一样的神色,他淡淡地道:“为师隐居久了,一时不曾习惯外间的规矩。这回是为师不好。明日我便开始教你。”  恰好桃枝的声音响起,“郡主?你在里面?”  我应了声,从软榻上起来,把手炉放下,对沈珩道:“师父明日要教我的,可不要又跑了。”  沈珩颔首,“回去好好休息吧。”  我推门而出,把门关上时,我见到沈珩坐在我方才的位置上,手里抱着我刚刚放下的手炉,眉梢间隐隐有落寞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有新更呀,不要漏了呀~~~  ☆、第五章  沈珩说到做到,次日一大早便来到我的院落里。梨心前来通报时,我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打了哈欠,翻了个身子,也未听清梨心说了什么,摆摆手便打发了梨心。  不知过了多久,桃枝的声音像是在天边响起,“郡主,沈公子在外边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了。若是被王爷知晓郡主您把沈公子搁在外边这么久,定会罚郡主的。”  仿佛有道闪雷劈下,我惊得从床榻上跳起,本郡主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阿爹的惩罚。  “快!洗漱梳妆!”  桃枝端来温水伺候我洗漱,梨心手脚麻利地替我挽了发髻,妆匣里发簪步摇甚多,梨心问我要戴哪一支,我略略扫过,也没注意什么便直接道:“随便挑支颜色亮丽些的。”  待一切毕,又是一炷香的时间了。  我见到沈珩时,他正坐在檀木椅上,手握书卷看得入神,我瞥了眼书名,险些就吓得魂飞魄散。前些日子,我甚是无聊便吩咐了桃枝去坊间里买些话本回来,越是不入流便越好。桃枝果真是懂我的,买回来的话本都颇合我意,有一日我闲得慌便随意挑了本半躺在软榻上翻看,殊不知里边尽写些淫靡之事。  我偷偷摸摸地去秦楼楚馆多了,耳濡目染之下,倒也不觉得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看这些有何不妥。我看得津津有味,正感慨人的肢体竟可如此柔软时,阿爹忽然来了,我吓得赶紧藏好。  匆忙之中,我也不知塞哪儿去了。  阿爹走后,我惊吓之余也忘了那本淫靡的话本了。  如今见着了沈珩,再瞥见他手中的书卷,我方是记起了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沈珩看得一本正经的,又让我产生出一种沈珩在看四书五经的错觉。  我揣摩着,颤颤巍巍地开口:“师……师父……”  沈珩抬眼,“阿宛起身了?”  我点头。  沈珩指了指他身侧的位置,“坐。”  我堂堂一郡主竟也乖乖地听了沈珩的话,颇是心虚地坐下。我担心沈珩会不留情面地指出我看淫靡话本一事,便先把周围的丫环小厮给屏退了。  待所有人离去,沈珩问:“你觉得此话本如何?”  我一怔,心想莫非沈珩欲要慢慢引导我?是以才不一来就劈头盖脸地指出我的不是?我琢磨了又琢磨,方给出了两字,“甚好。”  “甚好?”沈珩重复了我的话,又道:“怎么说?”  我努力地回想话本说了些什么,只可惜我记性不大好,只记得此话本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淫靡销|魂之事,我便道:“话本中的夫妻感情之深,委实让人潸然泪下……”我坐得离沈珩很近,眼角一扫便扫到了一小部分的内容,我一目十行看之,又感慨道:“李娘子身患重病也要与其夫行鱼水之欢,只为早日能替李公子传宗接代,其气魄其孝义其情深感天动地呀……”  这番说辞信手拈来,说得本郡主也觉得颇是有理。  沈珩忽然合上话本,瞅着我,又问:“他们为何要行鱼水之欢?”  “夫妻不行鱼水之欢,如何传宗接代?”  沈珩问:“他们为何能结成夫妻?”  师父在考验我么?这些问题怪刁钻的。我想了想,道:“因为要顺应天道?”  沈珩又问:“为何要顺应天道?”  我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便拿话本里最常出现的四字来应道:“两情相悦便是顺应天道。”  沈珩的眸色微深,他的语气愈发温和,“阿宛,你可知何为两情相悦?”  沈珩问倒我了。  每每遇着跟情之一字相关的问题,我总是答不上来。我并不笨,教我的夫子也赞我慧质兰心,可是一旦跟碰上情字,桃枝跟梨心都想通了,我却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也不想不明白。  就好似去年相府千金跟一侍卫私奔了,我听闻那侍卫家中穷苦,长相又颇是平庸,也不擅乐曲,思来想去,仍是没想出相府千金为何心甘情愿地那侍卫私奔,后来听说他们日子过得还不错,我得闲时去瞅了眼,相府千金穿着粗布麻衣与一黝黑壮汉在田里辛勤劳作,日头晒得紧,可相府千金依旧笑呵呵的。  我感叹:“她也许是中了巫蛊之术。”  梨心颇是汗颜,“郡主,这是真爱!”桃枝附和道:“有情饮水饱,只羡鸳鸯不羡仙。”  至今我仍是疑惑不解,如今再听沈珩问我一句“你可知何为两情相悦”,我只觉头都大了,讷讷地道:“不晓得。”  沈珩轻叹一声,望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情绪,我想起昨夜关上门时见到的沈珩,眉梢间的落寞浅淡,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他忽然呢喃了句,“原来你当初就是此般心态……怪不得怪不得……”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见沈珩不再纠结话本了,心中也喜,问:“师父,你今日教我什么?”  孰知沈珩却缓缓起身,“待阿宛学会何为尊师之道,为师再教你。”  我一听,颇是委屈,也倏地弹跳起来,“我哪儿不尊你了?”顿了顿,想起昨夜我说的那番话,莫非沈珩为此记恨上我了?哪有人肚量如此小?我愤愤地道:“昨夜的确是你不对,你摸我的手又碰我的头!”  “与昨夜无关。”  我道:“你分明就是在记恨昨夜!”  沈珩的目光忽地在我的发髻上停留了一会,他垂眼淡道:“阿宛,为师明早再来。”  沈珩离去不久后,梨心和桃枝进了来,桃枝好奇地问:“郡主,沈公子教了你什么?”我道:“本郡主心情不爽利。”  夫子说过我慧质兰心,方才沈珩一说那话,我便已是明白了沈珩的意思。他只是在恼我怠慢他了,让他独自一人在外面等了这么久,可我平日都不曾这么早起来,沈珩又不曾特意嘱咐过,天才晓得要何时起来。  此人真真是别扭极了,有话也不直说偏要拐弯抹角地提醒我,若是我笨一些,明日岂不是又要等着沈珩来指责我不懂尊师之道?  我自出生以来,府中谁不是待我恭恭敬敬的?即便是阿爹三番四次在请来的大夫,也不曾像沈珩那般!沈珩凭什么指责我?  凭什么?凭什么?他凭的不过是阿爹的宠信!  沈珩,我跟你梁子结大了!  我拍案怒道:“明日卯时一刻便叫本郡主起来,备好茶水糕点恭候师父大驾!”  .  唯恐翌日起不来,我当夜早早便睡了。次日卯时未到,我早早就起了身,换好衣裳吃过早膳就等着沈珩大驾。我今日礼数都做足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抓我什么把柄!  沈珩进来时,我笑容可掬地喊了声“师父”。  沈珩望向我时,目光却是先落在我的发髻上,但很快又与我的眼睛相望,他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也,以后你便在这个时候起来。”  我道:“是,师父。”  沈珩道:“为师从今日起教你习武,你经常犯病,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身子太弱。习武可助你固本培元,且能改善你身子如今的状况。”顿了下,沈珩又道:“待你学有所成,我再教你习奇门遁甲术或是巫蛊之术……”  沈珩抿抿唇,似乎在犹豫些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此刻默念要做足徒弟的本分,很贴心地为师父解忧,“师父有话不怕直说。”  沈珩闭眼,过了会才睁开眼来,“若是你当真想学房中术,为师也是能教你的。”  我的面皮一抖。  没想到那天我随口而出的话,沈珩竟是真的记在了心底。当初不过是想要为难他,如今反倒是被他将回一军,我咬咬牙道:“谢过师父。”  沈珩似乎不放心我,又叮嘱道:“你若是当真想学,为师可以教你。你莫要去寻其他人。”  我心道,好端端的我去找其他人学房中术作甚?这沈珩真是奇怪。  不过我今日决定要当个好徒弟,师父说一我绝对不说二,是以便乖巧点头,应道:“好。”  沈珩颔首,“趁现在天刚亮,阿宛你围着王府跑五圈罢。”  我懵了,“五……五圈?”  王府何其大,走一圈都能累垮我了,更何况是跑五圈。沈珩这师父是想害死我吧?  沈珩道:“莫不是阿宛连这么简单的一点都做不到?”  我咬牙切齿地道:“师父说的,阿宛自然会照做。”  我心里憋了股气,心想绝对不能在沈珩手里落下把柄。为了这口气,我竟是很奇迹般的每日都在卯时起来,且围着偌大的西陵王府跑了整整五圈。起初辛苦得让我的腰身都瘦了整整一圈,可是逐渐的,却也没那么辛苦了。一个月后,我可以气不喘心不跳地跑完五圈,然后转过身来,对一直跟在我身后的沈珩说道:“师父,我跑完了。”  沈珩面色平淡,不过眼里却有细微的笑意,他微微颔首,道:“不错。作为奖励,明日我教你习巫蛊之术。”  我道了声“好”。  沈珩此时缓缓走近我,“阿宛,你心里可是还在恼我?”  我一怔。  沈珩淡笑道:“我知你在恼我,恼我不曾跟你说清楚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你。但是阿宛你想,若是最开始我就同你说翌日要在卯时起来,你可又真的会听进我的话?”  不得不说,沈珩真真是是懂我的性子。  若是沈珩在最开始的时候,跟我说翌日要在卯时起,且要围着王府跑五圈时,我定会不愿,也许最开始会坚持个几日,但绝对坚持不了一个月,如果心底没有那股气在的话。  其实细细想来,沈珩待我真的很好。  这一个月以来,我虽是卯时起,但沈珩亦是在卯时就到我的院落里,沈珩的院子离我的院子距离不近,他起码得在卯时未到就起身。我围着王府跑的时候,无论快慢,沈珩始终会跟在我身后,我起初累得脚酸,沈珩便拿了药酒让梨心替我擦,还费劲心思地捣鼓我的药膳。  平日里王府里的那些厨子做的药膳都不合我口味,皆是带了浓浓的药味,可沈珩亲自做的,却是色香味俱全,惹得我每日都在期盼沈珩给我做的膳食。  我这回方是真真正正的心悦诚服地认了这个师父。  我道:“师父,你真懂我,比桃枝还要懂。”  作者有话要说:师父泡妞心得:要追回阿宛,就要抓住阿宛的胃!至于调养身体嘛……大家可以往不纯洁的地方想~~~  另外,师父叫沈珩呀,不是温衍的衍呀……  ps.这坑爹的JJ,我11点码完更新,花了一个小时在跟作者后台战斗!!!  ☆、第六章  在沈珩的调理之下,我的气色愈发好看。自沈珩到来,已过了一月有余,而我也不曾做过那怪梦。爹娘很是欣慰,见到沈珩时,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五月初,沈珩要教我奇门遁甲术。我坐在书案前,听沈珩同我讲形形□的阵法。我起初说想学只是想难为沈珩,实际上我对此一点也不感兴趣。  是以沈珩向我传授奇门遁甲术时,我总是走神,盯着沈珩好看的唇瓣张张合合,也没听进多少个字。我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以手支颐,欲要全神贯注地听讲。  沈珩停了下来,踱步到我身前,“阿宛累了?”  我道:“师父,师父难得出山一趟,我也不曾好好地陪师父游建康城,这委实是徒儿的过错。不如今日我们暂且放下奇门遁甲术,去外边走走?如此倒也不负这明媚阳光。”  沈珩沉吟片刻,眼里含了丝笑意,“难得阿宛有心,我们便出去走走吧。”  .  与武功高强的沈珩一道出门,我连侍卫也不带了,只有桃枝在身后跟着。建康是南朝都城,街道上车水马龙,商铺林立,其繁华自是不必多说。我与沈珩在街道边缓慢行走,许是沈珩样貌气质过于出众,打从我们一出王府,总有姑娘家不经意望过来的目光。  虽说沈珩不曾细说自己的身份,但从那一夜偷听阿娘和兄长的话可得知,沈珩是北朝人。听闻北朝民风严谨,姑娘家不得抛头露面,即便出个门也得戴上幕篱。而我南朝民风开放,即便是未出阁的姑娘在大街上对自己心仪的男子抛媚眼,也不会引起非议,若是两人能结为秦晋之好,那更是美谈一桩了。  我担心沈珩不能适应,便低声对他道:“师父不必介怀,建康女子皆是如此,她们并无恶意,只是师父生得太过好看,一时间才会让她们情不自禁……”  沈珩莞尔一笑,“第一天见到阿宛便已见识了南朝民风。”  想起与沈珩的第一次见面,我不禁有些羞赧,如此直接就问他懂不懂房中术,比起这些只敢偷看沈珩的女子,的确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扬扬下巴,调侃道:“南朝的姑娘美貌热情,师父不如在南朝给我找个师娘?我看坐在那儿的黄衫姑娘就不错。”  沈珩却是瞅着我道:“南朝姑娘的确貌美且热情。”沈珩眸色深邃,我一抬眼就望进了他的眼里,黑幽幽的双瞳里倒映着我的影子,“第一天见到阿宛,我亦是见识过了。”  唔,沈珩这是在夸我貌美?  我高兴地道:“所以才让师父找个南朝姑娘来给我当师娘,以师父的皮相与将来师娘的皮相,若生了男娃定是貌比潘安,若为女娃也必是倾城之姿。”我摸摸下巴,琢磨着,“师父,不如这样吧,待我成亲了也生了娃,我们便让孩儿订个娃娃亲,如此我跟师父就是亲上加亲了。”  我话音一落,沈珩几乎就是同时扭过头,留下一张冷峻的侧脸对着我。我看得出来沈珩不高兴了,可我也不知究竟是哪儿惹着他。我瞅了瞅沈珩的侧脸,他忽然加快步子把我甩到了后面,这回连脸都没有了,就剩下一个背影了。  桃枝小声地说道:“郡主,沈公子也许不喜欢娃娃亲。”  我心道:师父真是小气,不就结个娃娃亲,有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本郡主的孩子还能差到哪儿去?我瞪了沈珩的背影一眼。  沈珩似有感应一般,蓦地转身。我的表情来不及收敛便被沈珩看尽了,他往我这走来。我道:“师父,莫不是你嫌弃南朝人?”  “不是。”  我又道:“那师父是嫌弃阿宛的孩子了?”  沈珩面色一颤,似是想到了什么,方才还是红润的脸色刹那间血色全无,痛苦悔恨之色一闪而过。我不曾想到师父会有这么大反应,赶紧道:“我说笑的,师父莫要介意。”  “我……”沈珩艰难地开了口。我发现沈珩袖下的手掌握成了拳头,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松开。“阿宛,对不起。”顿了下,沈珩又道:“我不会嫌弃你的孩子,阿宛的孩子,我喜欢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嫌弃?方才我并没有恼你,只因我曾发过誓言,我此生非她不娶。如今她还不识我,情路漫漫,若是应承了你,兴许会耽误了你的孩子。”  桃枝忽道:“原来沈公子已经有了意中人呀。”  又是情之一字,我兴趣寥寥,恰好此时肚子也饿了,我道:“师父,来建康城,一定要去的地方就是一品楼。现在正午,也该用午饭了,我们去一品楼吧。”  沈珩道了声“好”。  一品楼的位置有些远,我们走了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到了。我和兄长来的次数多了,一品楼的掌柜小二都识得我们。我刚踏进门,小二就谄笑着迎上来同我行礼,“郡主万福,这边请这边请。”  上了楼,小二把我带到了二品房门前,小二把门一推,“郡主,里边请。”  我却停下了脚步,“一品房有人了?”  一品楼的厢房皆是以数字命名,数字越小,从厢房里望出去的景色越美。一品楼临江而立,从一品房里头望出去的江景更是美不胜收。  小二脸色颇为惶恐,战战兢兢地答道:“回郡主,有人了。”  我也不是倚仗权势横行霸道的人,我思量一番,便道:“你且去一品房问问,愿不愿与我们换房。若是愿的话,他们的午饭钱便算到我头上,他们下回再来的话,也一样算在我头上。”  小二一脸为难,“郡主,这……那……”小二结结巴巴的,也不知想说些什么。我听得眉头紧皱,心生不悦。  沈珩此时道:“阿宛,我看着二品房也不错,就在此间吧。”  看在沈珩的面子上,我压下心中不悦,道:“就这间。”  小二一脸感谢地看了沈珩一眼,又对我道:“郡主,可是老规矩?”  我问沈珩,“师父用饭可是有何禁忌?”  沈珩摇头。  我摆摆手,“就老规矩吧。”  小二道:“菜马上就来了,还请郡主稍等一会。”片刻后,一品楼的掌柜端了壶酒上来,笑容可掬地道:“最近一品楼新酿出了一种酒,名为蒲桃酒,味甜不易醉,特请郡主品尝品尝。”  我心知这掌柜是上来给我请罪的,不过看在他呈上新酒的份上,本郡主也不与他计较。  遂颔首笑纳了。  桃枝捧起酒壶为我和沈珩各斟了一杯,我浅酌一口,果真如掌柜所言,味儿甜丝丝的。一杯尽,桃枝又前来斟酒,两杯毕,我感叹道:“这酒味儿不错,用完饭让掌柜送几坛回府。”  沈珩却道:“你若喜欢,改日我也可以试着酿一酿。”  我一听,眼睛一亮,“当真?”  沈珩含笑道:“不过你不能多喝,你身子不宜喝酒过量。”  我笑呵呵地道:“我晓得的,凡事不可过量,这话我是一直记在心里头的。”  桃枝瞅瞅我,又瞅瞅沈珩,表情怪异。  我注意到了,问:“桃枝,你这是什么表情?”  桃枝轻咳一声,“回郡主,桃枝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郡主跟沈公子方才的对话颇像是平日里的王爷和王妃……”  沈珩轻笑一声,模样看起来似乎很愉悦。我不懂桃枝这话究竟哪儿取悦了沈珩,刚想问问时,对面的一品房蓦地传来一缕琴音,随后又停顿了一会,紧接着便是一首行云流水的古曲。  我心中一喜,是易风!  易风的琴曲我听得多,但凡是他所弹奏的琴曲,无论是苍凉哀怨的或是大气磅礴的亦或是轻盈灵动的,易风总能将自己的性子融进琴曲里,让那几分冷情恰恰好地谱出别具风格的篇章。  我起身,也忘记了沈珩还坐在我对面,急急地欲要往一品房奔去,难得出来,竟然能遇上易风,委实让我心花怒放。我刚转身,迈了几步,沈珩的声音就响起,“阿宛,易风在一品房,那么太子也定会在。”  我一愣,回首看着沈珩。  沈珩淡道:“若是只有易风一人在的话,方才小二就不会不敢过去问了。”  这话说得有理,刚刚小二没理由会拒绝我的,毕竟我这郡主的身份摆在他面前,除非一品房的客人身份比我还要尊贵。且易风喜静,不可能会独自一人来一品楼,除非是陪客。而易风被太子包下又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不会有人敢在老虎头上拔须的。  所以,沈珩说得对。  一品房里的人肯定是太子跟易风。  沈珩果真是细心如尘,方才若是无沈珩的提醒,我现在肯定就是贸贸然地闯进去了。而爹和兄长如今的立场又不对头,到时候我惹怒了太子,估摸就不好收场了。  不过……  沈珩又怎知弹曲的人是易风?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果然保持日更神马的太困难了。现在俺唯一可以给的保证是做到隔日更。  日更啥的,我会尽量努力的。  下一章男配出场。  托腮,虽然易风这名字出场了好多次,但是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男配呀~~  ☆、第七章  本想问沈珩一句的,但我转眼一想,沈珩之前也曾听过易风的琴曲,以沈珩细腻的心思能猜出来应该不是难事。且阿爹也说了,沈珩是高人,高人的想法不可以常理束缚之,简而言之,高人的心思你别猜。  菜肴上来时,我与沈珩相谈甚欢。  沈珩说到在深山里隐居时,我颇是好奇地问:“以师父之才,若是入仕,在北朝也应该能谋个一官半职。且师父年纪也不大,怎么会去隐居了?”  沈珩浅酌了一口蒲桃酒,搁下酒杯时,方瞅着我道:“阿宛可听过姜太公钓鱼这个典故?”  我恍然大悟,沈珩之名已经远传南朝,在北朝定是也不用说了。如此能人隐于山林,若北朝君王是个重才的,迟早都会派人来请沈珩出山入仕。  这也就是沈珩口中的愿者上钩吧。  我道:“师父高招。”被请入仕跟主动谋求一官半职,两者衡量之下,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沈珩忽然问道:“你与易风是如何认识的?”  我微怔,沈珩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似是对我与易风如何相识极感兴趣。  .  说起易风,我不能不想起几年前的事。我之所以会去秦楼楚馆,都是我兄长惹的祸。兄长有一群狐朋狗友,前几年兄长及冠时,就闹哄着说要让兄长开荤。我当时并不知开荤为何意,以为兄长要撇下我一人独自去寻乐,便又哭又闹地缠着兄长。兄长向来拿我没办法,只好让我女扮男装,偷偷地携着我去了秦楼楚馆。  秦楼楚馆有两个馆子,两馆并肩而立,左边是群芳馆,又右边是南风馆,中间有一廊道打通,可各自通往。兄长跟他那群狐朋狗友进了群芳馆,一坐下莺莺燕燕便围了上来,那脂粉味浓厚得让我几欲呕吐,我忍不了了就悄悄地出去喘口气。  秦楼楚馆极大,加上我又是不识路的,出得来却忘了回去的路。当时我年纪小,别人也认不出我是女扮男装,我拉了个路过的人,比划着我兄长的模样,问他有没有见过。他表情认真地思索了好一会,才回我:“如此俊朗的公子,应该是在南风馆那边。”  如今想起,当初那人定是以为我去找小倌的。  不过当时我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也信了他当真是见过我兄长的,遂在他的指引之下,我去了南风馆,误打误撞地冲进了易风所住的随风阁里。  易风那时还不是南风馆的头牌,是以我才能这么轻易地就闯了进去。  然后我见到了易风。  他一身竹青色的宽袖长袍,膝上卧有五弦琴,他微微垂着头,漫不经心地在调琴,铮铮琴音响起。明明只是不成调的琴音,可在我的耳中却是彷如天籁。  我走到易风面前,笑意盈盈地道:“你长得真像我府里养的那盆翠竹。”我心思一向很淡,可偏偏对易风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总想着要去亲近他。  易风眉头微蹙,目光怪异地看着我。  我不介意他的无理,又笑眯眯地说道:“我叫萧宛,你叫什么?”  易风依旧是眉头紧蹙,不过眼中多了分古怪之色,“西陵王府的郡主?”  我点头,“我喜欢你的琴声,以后本郡主罩你。”  而此时外头传来兄长唤我的声音,我在怀里乱摸一通,找到一面玉牌塞给了易风,“我下回再来找你,说好了,你下回要弹曲给我听。”  出去后,我给兄长骂了一顿。不过心里头仍旧是喜滋滋的,总觉得活了十几年,平平淡淡的生活里终于遇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鲜明得让我想鼓足了劲去接近。  自从那一次遇见了易风,此后一趁爹娘不注意便往南风馆里跑,跟易风一回生两回熟,到了后来老鸨也晓得了我,不过却也不敢声张。兄长知我喜欢听易风的琴曲,也没有阻拦,反而是替我遮瞒了不少。所以至今为止,我与易风交情颇深的事也无多少人晓得。  .  我与易风如何相识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我沉吟片刻,便长话短说地同沈珩讲了,讲到我第一眼见到易风的时候,沈珩插了句,“你觉得对易风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我感慨道:“人若有前世今生,那么我上辈子肯定是跟易风相识。”  沈珩接下来没有说话,目光闪烁着,沉默地听完了我是与易风如何认识的。讲完后,我口有些渴,想要喝杯蒲桃酒时,沈珩却亲自给我倒了杯茶,“即便是果酒,也不宜喝多。”  我道:“我只喝了三杯。”  沈珩说道:“不,你喝了三杯半,最起初的两杯,最开始讲到易风时,你喝了半杯,桃枝又给你斟满了。说到你兄长痛骂你一顿时,你又饮尽了一整杯。”  桃枝道:“郡主,沈公子说得对,你确实是喝了三杯半的蒲桃酒。”  我不禁咋舌,方才见沈珩聚精会神地听着我说话,未料他却是连我喝了多少杯酒也记在心底。我干笑一声,也不执着了,喝了沈珩递过来的茶。  又坐了一会后,我才道:“建康城可看的地方不少,如今饭也用了,师父,我们去周围看看?”  沈珩颔首。  遂我们三人便起身准备离开二品房,桃枝推开房门时,很凑巧地对面也推开了房门。两间房本来就是面对面的,这会门一开,就成了我们三人跟一品房里的太子殿下和易风面对面了。  我虽是贵为郡主,但是因为从小体弱多病的缘故,不曾进宫觐见过帝后,更不曾见过这位太子殿下。不过此情此景下,眼前只有两人,我想认不出谁是太子殿下也不行了。  我徐徐欠身行礼,“平月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  平月是我的封号,当年阿爹被册封为西陵王时,我也跟着被册封成了平月郡主。不过平日里在府中也不常用,爹娘也不喊我平月,只有在宫中盛宴时别人提起我了,爹娘才会道小女平月如何如何。总之,在南朝贵女圈里,我这个平月郡主可以说是相当的低调。  太子久久都没有让我平身,但我却感觉得出有一道视线在打量着我。我这人直觉颇准,太子定是知晓了我与易风的事,所以不待见我,如今便想难为我。  但太子是君,我只能算得上是臣之女,我不欲给爹娘添麻烦,唯好咬紧牙关,保持不动的身姿。  “平月。”太子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他忽然低笑了一声,“我道是谁呢,原是西陵王的女儿,闻之的宝贝妹妹。”  我听太子的口吻,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跳。太子唤我阿爹官职,却唤我兄长表字,此话一听,便知亲疏。上回沈珩同我说,阿爹是站在三皇子那边的,而兄长是站在太子这边的,如今太子这么说我的身份,也不知他究竟会不会看在阿爹的份上来整我,亦或是看在兄长的份上放过我。  此时,易风蓦地向我行礼,“平月郡主万福。”  我知易风在帮我,若是太子不让我起来,我也无法让易风起来。果然易风在太子心中分量重,太子很快就懒懒地说道:“起来罢,今日是微服,宫中的虚礼就免了。”  桃枝扶了我起来,我还未对易风说些什么,他就已是被太子亲自扶起。我也在此时看清了太子的面容,心中不由一惊,竟是男生女相,一双桃花眼美得让身为女子的自己都不禁自行惭愧。  尤其是现在与易风姿态亲密地站在一块,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位富家小姐出来寻欢作乐。  不过我晓得上位者大多脾气不太好,我总是盯着他看也不好,所以只望了一眼便垂下了头,阿爹常嘱咐我做人要低调,在外边莫要惹了权贵,尤其是司马家的人。  而这位司马家的太子,我估摸我有十条命也惹不起,尤其是如今局势不明。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太子,将来他登基为帝,那我就有不好受的了。  我心心念念着这尊老佛爷赶紧离开,不过上天似乎不愿如了我的意。太子的声音又不紧不慢地响起,“明远,这就是你口中常常提起的萧宛?”  明远是易风的表字,听太子唤易风的表字我并不惊奇,我比较惊奇的是易风竟会在太子面前提起我。  易风不卑不亢地回道:“正是。”  太子扫了我一眼,“也不过如此,明远你的眼光有待提高。”  我此刻巴不得易风说一句“是”,然后赶紧拉着这尊老佛爷离开。但易风却在此时维护起了我来,“郡主是个极好的姑娘,太子殿下若是能跟郡主多多相处,定能发现郡主的好。”  太子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他嘴里咀嚼着“极好”二字,不善的目光又在我身上打量着。末了,唇角勾勒出一抹淡笑,“明远说极好肯定是有你的理由,不过……”话锋猛地一转,“我不喜欢明远在我面前称赞任何人。”  易风抿紧双唇,过了好久才应了一声“是”。  我心道这太子真真是个醋坛子,想必刚刚易风赞我,太子就打翻醋坛子了。不过看来传闻倒也不假,太子对易风当真是上了心。只是太子身边的人不好当,伴君如伴虎,我一点也猜不着太子的心思。  太子总算是放过了我,临走前,扫了我一眼,也扫了我身后的沈珩一眼,但是目光却也没有怎么停留。我心中颇是好奇,说起来,沈珩的相貌在易风之上,太子既然能够看上易风,那么看上沈珩也不是难事,但方才却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眼,压根儿就没有把沈珩放在眼里,眼中甚至连一丝惊艳都不曾有。  我琢磨着,莫非这就是梨心口中的“真爱”?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太子和易风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的!!  乃们猜猜,是太子跟阿宛上辈子有关系,还是易风上辈子跟阿宛有关系?  ☆、第八章  我大概是闯了祸,祸端便是司马瑾瑜这混球。司马瑾瑜是太子的名讳,当然,我也只是在心里喊喊而已。那日回府后,我原以为此事就此别过。未料次日下朝时司马瑾瑜同一群朝廷官员闲聊,司马瑾瑜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听说平月郡主病体已是痊愈,恭贺西陵王了。”  阿爹恰好路过,一张老脸干巴巴地笑了下。  此事是兄长告诉我的,兄长还说当时阿爹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了,三皇子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我不知司马瑾瑜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那天阿爹回府后,我立马就被召去了。我将那日偶遇太子的事一五一十地道出,阿爹沉吟片刻,又唤来沈珩,细问我如今的身子状况。  沈珩道:“已无大碍。”  阿爹神色微缓,轻声叹道:“那便好。”  阿爹离去后,我问沈珩,“师父,我爹是什么意思?”  沈珩轻声道:“阿宛很快就要进入南朝的贵女圈。太子的话一出,阿宛估摸有一段时日不得闲了。”微微一顿,沈珩又道:“奇门遁甲术暂且搁下吧,待风波平了,我再继续教你。”  不出五日,王府就收到了各式各样的拜帖,堆叠成山的拜帖让我惆怅得只想将司马瑾瑜踢进沧江里,好一解心头之恨。但帖子一出,我若是不去未免显得不近人情,只好咬咬牙,将所有不能得罪的邀约都赴了。  我不知司马瑾瑜那混球还说了什么,我每每一赴约,公主也罢,郡主也罢,将军府千金也罢,无不有意向我打听司马瑾瑜的事,天晓得我才跟司马瑾瑜见了一面,又怎么知道司马瑾瑜他喜欢吃什么,穿什么,更不知道司马瑾瑜为何府中不曾有过姬妾!  可无论我如何向她们解释,她们皆是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眼里分明就是暧昧的神色。  我冤!我比窦娥还冤!  六月飞雪为何不去将司马瑾瑜这厮给埋了?!  堪堪半月一过,我总算是落得清静。我同沈珩大吐苦水,就差两眼泪汪汪地去求沈珩趁夜黑风高之际闯进太子府里把司马瑾瑜给悄悄解决掉了。  沈珩听罢,却是不动声色地道:“阿宛似乎对太子殿下格外上心?”  我怒道:“他如此欺负我,我哪能不上心?”这太子殿下真真是惹人厌,先是抢了易风,如今又来欺压我,若有机会定要往他身上贴三个字——黑心蟹!不仅仅心黑且横行霸道仗势欺人!  沈珩瞅着我,温润的目光里多了丝涟漪。我被沈珩盯得不自在,“师父你总瞅着我作甚?”  他只道:“我酿了蒲桃酒,你可要喝?”  我眼睛一亮,“要,当然要。”那一日从一品楼回来后,我对蒲桃酒的味儿就颇是想念。我笑眯眯地道:“师父真厉害,无所不精通,竟是连酿酒都会呢。”  沈珩微微黯然地道:“以前时光难熬,便总想着学些新的东西。等以后你……”  我下意识地接道:“以后我什么?”  “喝喝看,合你口味么?”沈珩给我倒了杯酒,声音温和。我浅酌一口,沈珩有些紧张地瞧着我,似乎在期盼着什么,我笑道:“师父的酒比一品楼的还要更上一层。”我这话也是实话,我的胃口偏甜,师父酿的蒲桃酒甜味儿刚刚好,不浓不淡,恰好迎合了我的口味。  沈珩莞尔一笑,眼眸里笑意更甚,“阿宛最近可有做那个梦?”  说也奇怪,自从沈珩在王府里住下后便像是门神一样,我竟真的没有再做过那梦了,精神也一日比一日足。我摇了摇头,道:“没有。”  “其他梦呢?”  我细细一想,梦是有做过,但是谁会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遂道:“不太记得了。”  沈珩思索了一会,又是莞尔一笑,也不再提起这话了。不过我瞧沈珩眉目间似有愁思,便开口道:“我听梨心说,师父这半月里并不常在王府里,可是在外边遇到了什么事?若是有事,阿宛也能略尽绵薄之力为师父解忧。”  沈珩道:“无事。”  我道:“这风波也算过去了,师父明日打算教我什么?”顿了下,我老实说道:“我对奇门遁甲术不太感兴趣,师父不如教我别的吧。”我想了想,又说道:“不如师父教我学些拳脚功夫?我看那一晚师父抱着我飞上屋顶的功夫倒是不错。”  “好。”  翌日我已是换好了一身水红色短打,磨拳擦掌准备好好地跟沈珩学拳脚功夫。不过我还是小看了司马瑾瑜的肚量,以为他折磨我个半月便会住手,这会我兴致勃勃地等着沈珩,司马瑾瑜身边的侍卫就来了,还带了一张宫里的请帖。  侍卫道:“今夜亥时一刻的夏日宴,太子殿下请平月郡主准时赴约。”  夏日宴?这些日子与那些贵女打交道时也曾听说过,每年都会有那么一回,邀请的对象都是都城里有权有势的公子小姐。以前也不曾请我,本以为这回也与我无干,没想到司马瑾瑜竟是也把我拖进去了。若是晓得司马瑾瑜会邀我,我早早就会卧床装病,可如今他的侍卫都到我眼前了,我这副精神飒爽的模样,也装不过去。  我唯好接了这帖子。  既然要参加宫中夏日宴,那么今日也不能跟师父学功夫了。我让梨心去和沈珩说了声,便开始着手今夜的宴会事宜。  太子亲自开口邀我参加,去了后铁定又是一番风波。  .  兄长也收到了请帖,遂与我一道前去。 临行前,阿娘生怕我在宫中闯祸,再三叮嘱,又嘱咐兄长好生照顾我,沈珩也在我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句。  马车往皇宫里行驶时,兄长问我:“阿妹,你师父跟你说什么?”  我眼珠子一转,道:“……让我少喝点酒,莫贪杯。”  兄长笑道:“你们俩倒是不像师徒。”  我嘿嘿一笑,“我和师父是高山流水。”  兄长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好一会才道:“阿宛,你师父深不可测,你小心些。”  我微微一怔,其实师父临行前还跟我说了句,让我小心太子。我晓得兄长是太子身边的人,便不想跟兄长说这话。如今兄长却反过来跟我说要小心师父?  兄长摸了摸我的头,“听兄长的话就对了,世道险恶,只有家人才不会害你。”  我点点头,问:“兄长,这回夏日宴是雯阳公主举办的吧,你也是雯阳公主邀请过去的吧?”  兄长瞅了眼我的请帖,“雯阳公主与太子殿下都是汾元皇后所生,感情极好,雯阳公主邀请就等于太子殿下邀请。”  我凑了过去,颇是好奇地问:“兄长,太子殿下当真是个好男风的?”  兄长道:“这话你在我跟前说就罢了,在其他人面前可千千万万不能提。”  我使劲地点头,“阿宛晓得的,兄长快说。”  兄长压低了声音道:“说起来,太子跟你有些相像?”  “相像?怎么说?”  “太子自小便一直在做同一个梦,相国寺的了空大师曾经给太子算过一命,说是待太子遇见他的命中人后,那个梦就会停止了。”  我眨眨眼,“易风是太子的命中人?”  兄长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欸,兄长,你就别打哑谜了。”  兄长无奈地道:“太子殿下的事,我就只晓得这么多。”  我继续好奇地道:“那太子有无碰过易风?”  兄长敲了下我的脑袋,“这些话你也敢说出口,若是让阿爹听着了,非要扒了你的皮。”兄长又笑道:“不过这事你倒是问对人了。太子殿下虽是包了易风数月,但却不曾碰过他,仅多是揽揽肩,听听曲。”  我摸摸下巴,“真是奇怪呀,我以为……”  兄长又敲我的脑袋,“以为什么?就算以为有什么也能往肚里咽,宫里可是吃人的地方,不是我们的王府。”  我撅嘴,“兄长你再敲,阿宛就变傻姑娘啦。”  兄长这才改敲为摸,道:“总之,进宫后少说话多看眼色。”  我瞥了兄长一眼,“兄长,我还等着你给阿宛找嫂子呢,可千万别跟太子断袖了。”  又是一个爆栗,疼得我眼泪直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是勤奋的小蜜蜂~~~~~~  还有十来分钟,俺就老一岁啦~~~~求祝福~~~~求一个比师父还温柔比温衍还要完美比宁恒还要忠犬的男人呢~~矮油,俺觉得俺太贪心了~~  ☆、第九章  过了宫中南门,马车便不能往前再走。我与兄长下了马车,往举行夏日宴的御花园走去。路程有些长,不过与兄长说说话,倒也不会无聊。  蓦地,远处有马车辘辘声,兄长拉了我避到一边,低声道:“是三皇子的马车。”  前段日子与不少贵女打交道时,我也摸清楚了这宫中的规矩。但凡进宫,过了南门就一律不允许使用马车,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太子,比如很受皇帝宠爱的雯阳公主,又比如这个风头旺盛的三皇子。  我还未见过三皇子的模样,只知三皇子是当朝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贵妃所生。  马车经过的时候,我悄悄地抬了下眼,恰好马车的车帘被风拂起,一清俊的男子面容便映入我的眼底,一闪而过。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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