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引诱引秀反派的正确做法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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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诱反派的正确方法》作者:狂摇小尾巴(01.03更新至24)
(晋江VIPend)
总下载数:92 非V章节总点击数:597876   总书评数:1107 当前被收藏数:7759 营养液数:2917 文章积分:82,630,816
【连笙被迫嫁给了据说心狠手辣的将军易千城】
这男人落难时被她家悔婚,翻身后野心勃勃。
【易千城一副分分钟玩死她的架势】
为了保命,连笙硬着头皮开启情话模式。
“您的身影比大梁的山伟岸,您的气度比香瑙河更宽广,我第一次见您就沉迷在了您的风华里无法自拔。”
他眯眼:“哦,你眼睛出问题了,不如挖了?”
易千城:连笙这种轻浮无知的蠢货,以为他会接她的糖衣炮弹吗?呵呵。
连笙:可是你明明接得很欢快啊。
易·被狠狠打脸·千城:……
【论如何在一个和你有仇的反派人物掌中生存】
——当然是让他爱上你,爱,上,你!
口嫌体正直的男主×情话嘴炮技能max的女主
男主前期→拽翻天的小野狼
后期→汪!
1,1v1甜宠文,双c。
2,架空文,非常非常空,勿考究。
3,围观女主发射糖衣炮弹,坐等男主被打脸。
4,小甜饼,放心食用。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连笙 ┃ 配角:易千城,连祁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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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完结啦】
之 反派才带感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20701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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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他很撩很宠》《引诱反派的正确方法》《仙君他又作死了【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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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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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0:0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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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请嫁(小修)
  眼前重重迷雾散去,喊杀声刺耳。连笙一抬眸,便看见漫天箭矢射向颍东城门。  
  连笙慌忙去看大军中正奋勇杀敌的人:“哥哥!”  
  连祁听不见她惊恐的叫喊,西羌人入侵已近一月,他与无数将士死守着才没让蛮人进城一步,但是至今没有等到上京的援军。此刻连祁精疲力尽,身上布满数不清的伤口,骑在马上的身体摇摇欲坠。  
  箭雨再次来的时候,连祁极力挥着银枪。  
  “嗖——”  
  “哥!”连笙瞪大双眼,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想扑过去,可是身体被一股力量束缚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连祁从马上摔下来,心脏上中了一支箭。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意识慢慢远去。身为男子,死在战场上是极其荣誉的,只是可惜……  
  他最后望了一眼颍东城楼的方向,再也不能照顾连笙了。她那么聪明,想必没有他这个哥哥,也能好好活下去吧。  
  城门猛然被西羌士兵撞开。  
  喊杀声越来越近,城破了!  
  女眷惊恐地尖叫着,满城皆是蛮人放肆猖獗的笑声。连笙一回头,看见父亲和桑夫人,一个又一个倒在血泊中。  
  她仍是不能动,一个西羌士兵狞笑着对自己举起屠刀——  
  “姑娘,姑娘醒醒。”  
  连笙睁开眼,柳嬷嬷正担忧地看着她。  
  “姑娘又做噩梦啦?”柳嬷嬷将连笙从榻上扶起来,连笙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做那个噩梦了。她一模脸上,果然湿漉漉的,全是泪水。  
  从西羌人开始攻城的第七日起,连笙就不断地做着城破的噩梦。
  一开始她只能看到重重迷雾,到了西羌人攻城半月的时候,哥哥在梦里中箭而亡。如今梦境一日比一日清晰,今天的梦境,已经到了城破,西羌人屠城了。  
  连笙心里很不安,不祥的梦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让她短短二十日便憔悴了不少。她总有种预感,再拖下去,梦境兴许会成真!  
  她一定得做点什么!来阻止梦中的场景发生。  
  “嬷嬷,大哥有消息了吗?  
  嬷嬷怜惜地看着自家姑娘的小脸,拿出帕子为她拭干泪水:“没有大公子的消息,姑娘莫担心,城主半月前就已经向上京求救,援军很快就会到了。”  
  若是一开始连笙还相信这话,这会儿是无论如何也不信了。
  大哥出征前同她讲过上京的情况,老皇帝病危,几个皇子正处心积虑地要争帝位,手中有兵权的,谁也不愿意调出上京的兵,生怕没了护身符,死在了夺帝位的混乱中。  
  大梁国一共有五座城池,每个城池都囤有兵。可是一来远水救不了近火,二来着实没人愿意趟这浑水。  
  西羌人凶残蛮横,谁会主动拿着兵器往前冲?  
  连笙紧紧皱着眉,心里像是窝了一团旺盛的火,又像是吞了一块极寒的冰。恨不得亲自去看看大哥到底怎么样了。  
  柳嬷嬷自然想不到自家姑娘在想什么,整座颍东城的人,除了连笙,恐怕都坚信援军会到。  
  柳嬷嬷现在更担心另外一件事。  
  “姑娘,您去求求城主吧,您也是他的女儿,他不该把您往火坑里推啊!”柳嬷嬷眼睛一涩,想到今日偷听到的话,险些掉了泪。她家姑娘那么善良,去那个地方会把她毁了的。  
  今日她为连笙拿糕点的路上,听到二姑娘连丝恬同二少爷连玺越在密谈。他们话语中屡屡提到“连笙”,柳嬷嬷心里一跳,赶紧藏在了假山后。  
  细听之下才发现不得了!竟然是城主请求将军易千城出兵,易千城提出条件,让连家的女儿去联姻。  
  联姻的人选原是嫡女连丝恬,她哭得不成样子,最后竟然和二少爷商量着将联姻的人换成大姑娘连笙。  
  柳嬷嬷当即心道不妙,整个城主府都知道,大姑娘连笙不受宠爱,二姑娘连丝恬才是城主的心头肉。  
  莫说二姑娘自己想出了这么歹毒的法子,即便她不提,城主也很可能将联姻的人选换成连笙!  
  连笙看柳嬷嬷焦虑的模样,怔了片刻,问道:“嬷嬷是说,易千城同意出兵救援?”  
  “姑娘,小姑奶奶,您该考虑的不是这个,即便易将军不出兵,援军也一定会来。当务之急是二姑娘和二少爷合计着将您送到沙棘去。沙棘是什么地方?听说那地方常年干旱,人人粗野。更何况易将军有多恨连家的人您也是知道的,他哪里是想娶妻,分明是要报仇!您一去可就毁了。”
  连笙眨了眨眼,眸子晶亮亮的。  
  易千城!  
  对,倘若谁有能力扭转她的梦境,就只剩这个男人了!嬷嬷说的她都懂,可是颍东城再没有援军,等到的就只有满城覆灭的下场。城破了,谁的结局都不会好。  
  只怕父亲心里也清楚,援军是不会来了,不然他也不会去求救易千城。  
  当年沙棘城破的时候,易千城只身来颍东请求救援,她的父亲却下令关了城门,还亲自毁了婚约。  
  风水轮流转,连家落到易千城手里,还真得说一句报应。  
  如今易千城要娶连家的姑娘,心思再好猜不过,总不至于是要娶仇人的女儿回去宠着吧?连笙不是不怕,但易千城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总有一个人往里面跳。  
  大哥对她那么好,她不可能不管他。  
  连笙下床穿鞋:“嬷嬷帮我梳妆,我去找父亲。”  
  柳嬷嬷一喜,赶紧“哎”了一声,利落地帮连笙收拾起来,她以为自己说动了连笙,姑娘准备去为自己的终身大事争取一下了。  
  要是知道连笙主动请求嫁过去,柳嬷嬷恐怕会晕厥……
  连笙叹了口气,她也不想嫁,但一群人被困在城中等死显然不是好选择。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美人也定睛看着她。连笙长得极美,但丝毫与清纯美人不沾边,她眼角微微上挑,眸光流转间媚色入骨。菱唇小巧,上唇微嘟,怎么看都是一个天生适合撒娇的尤物。  
  她从前不喜欢这幅妖艳的模样,一副天然的坏女人长相。此刻连笙却盼着易千城就好这一口,至少给她留条命。  
  她此去沙棘是为了能绝处逢生,不是为了送死。  
  ……  
  柳嬷嬷预料得不错,连笙的父亲,颍东城城主连漠,确实想过让连笙代替连丝恬出嫁。  
  这想法一起,连城主有些尴尬。他的大女儿连笙母亲身份卑微,出身不好,本就与他不亲,长大后那双透亮的眸子更是无端让人看着心惊,仿若她什么都能看穿。  
  连城主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知道嫁给易千城相当于跳火坑,可是跳的人若不是连笙,就只会是他的小女儿连丝恬。  
  连笙嫁,他会有种抹不开脸的尴尬。可是连丝恬嫁,相当于割他的心头肉。  
  小女儿连丝恬来哭了一遭,连城主更是心疼。
  他咬咬牙,心里已经决定让连笙嫁去沙棘。可是想到连笙那双时不时露出讥嘲的眼睛,还有在外奋力杀敌的大儿子连祁,连城主有些犹豫。  
  连祁那么疼爱连笙,要是这个时候将连笙嫁了,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更何况,颍东城尚且安稳,全靠连祁在撑着。连城主一时举棋不定,进退两难。  
  连笙进门时,看见父亲的表情,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这些年的失望够多,也不差这一次,只是心里还是冷。  
  连笙双手交叠在腰间,行了个标准的礼仪。  
  “父亲,女儿知道易将军同意借兵的要求了。”  
  连城主脸僵硬了几分,连笙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他,仿佛在说,我也知道你的心思。  
  所以不怪他不喜欢这个女儿,连笙太有威胁,对着他这个父亲,浑身长了倒刺。  
  连笙问:“易将军点名说要妹妹嫁过去吗?”  
  “没有,只说愿与连家的女儿联姻。”  
  他这话说得隐晦,但是十六年来,整座颍东城,向来只知道城主家有个女儿叫连丝恬,可不知道还有个连笙。所以易千城原本是要谁嫁过去,不言而喻。  
  连笙提起这一点,连城主颇有些恼羞成怒。  
  连笙膈应完了父亲,冲他一笑:“既然是要连家的女儿,连笙愿意联姻。”  
  “你说什么?你去?”  
  连笙笑眯眯地点头:“我去,难不成妹妹想去?”  
  连城主顾不上揣摩她的语气:“笙儿,你可是真的愿意去沙棘?”  
  连笙收起笑模样,眼里深邃如一汪寒潭,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大哥在战场。”整座城也都人心惶惶。  
  连丝恬那性子,窝里横厉害,但是也只有欺负自己人罢了。遇上易千城,恐怕吓得借兵都忘了,还不一定能活下来。  
  连笙没有见过易千城,但是听说五年前他一人一马,杀了无数入侵的西羌人,竟真的撑到了来连家求助。  
  那一年易千城才十七岁。  
  而现在易千城性子暴戾、心狠手辣,已经传遍整个大梁了。今非昔比,他如今手握重兵,画地为王,不报复他们连家才怪!  
  连笙眼神坚定,她要在易千城手中活下来!还要为大哥借到兵,她不能让颍东这座城,被西羌人践踏!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喜欢的小天使可以收藏一个哟,么么哒(づ ̄ 3 ̄)づ
下章开始,女主就要去撩男主了,糖衣炮弹模式正式开启!
  连笙出嫁十分匆忙,大军压境的境况,根本容不得她多做准备。  
  更何况易千城相当没诚意。  
  连城主七日前派人快马加鞭赶去向易千城求助。易大将军听罢只一挑眉毛:“我和你们无亲无故,连城主来求我,是脑子进水了?”  
  这话不对,虽然无亲,可不是无故,只是这个“故”是有仇罢了。  
  求助的人也机智,他是连城主养的一个幕僚,见易将军不打算帮忙,当即脑子一转,想起颍东和沙棘当年曾有过一个约定——易千城和连家女儿有婚约。  
  幕僚硬着头皮把这事说了。  
  易千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看得幕僚两股战战。  
  “既如此,让连城主把女儿送过来。”  
  易千城说送过来,语气轻佻,和“拿过来看看”一样随意的语气,像是在索要一个玩物,他并没有说要娶连家姑娘。  
  幕僚心里清楚,但是现在有求于人,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他恭恭敬敬应了“是”,转眼就给连城主飞鸽传书了。  
  幕僚心里一思量,颍东危在旦夕,他不能让城主知道易千城有可能只是想玩玩城主的女儿。连城主倘若暴怒,放弃向沙棘求助的话,颍东整座城就完了。
  幕僚仔细措辞,信上就变成了:易大将军表示联姻后再考虑借兵之事。  
  信鸽飞出去老远,幕僚叹口气,但愿姑娘被送来以后,易千城能出兵。幕僚对当年易千城被羞/辱之事有所耳闻,他也不确定易千城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是哪怕有一点希望,都不能放弃。何况,牺牲一个女人救一座城,怎么想都值得。  
  连城主不知道这件事,连笙更不可能知道。  
  易千城没派人来迎亲,连家觉得屈/辱,可是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异议。连家必须亲自把女儿送过去,连笙暗暗思忖,这恐怕也是易千城打连家脸的方式。  
  连笙穿上嫁衣,柳嬷嬷站在一边抹泪,连笙打小没了娘亲,柳嬷嬷伺候着她长大,自己没有孩子,一直把连笙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爱。此刻得知连笙要去沙棘,前路茫茫,还要嫁给一个性格暴戾、和连家有仇的男人。柳嬷嬷悲从中来,又心疼又担忧。
  连笙转了个圈,柔声对她道:“嬷嬷别担心,你看美不美?”  
  “美,美,我家姑娘最美。”  
  “我此去沙棘是嫁人,又不是去受苦,嬷嬷别伤心了,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嬷嬷年纪大了,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保重身体。”  
  柳嬷嬷听连笙话里的意思,急忙问:“姑娘不带老奴去吗?”  
  “沙棘路途遥远,我怕嬷嬷吃不消,别担心,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一定会回来看嬷嬷的。”  
  连笙确实不打算带柳嬷嬷去,一来嬷嬷年纪大了,二来沙棘条件艰苦,此去匆忙,柳嬷嬷必定吃不消。更何况,易千城性情不定,她不能让嬷嬷随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好说歹说,柳嬷嬷终于知道姑娘铁了心不带自己去。  
  连笙第二日出发,她穿着嫁衣出城门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有史以来出嫁最寒碜的城主千金。  
  为了尽快到达沙棘,一行送亲的人轻装简骑,连笙的嫁衣也是匆匆赶制,式样十分简单。  
  送亲的队伍有两队保护连笙安全的士兵,约莫五十人,再加上两个小丫鬟。  
  连笙去联姻这事定好以后,连家的二姑娘连丝恬几乎没有出过房门,乖乖夹着尾巴做人,连笙出嫁的那日都没有见过她。  
  看来骄横的二姑娘确实是怕极了易千城。
  倒是连笙的弟弟,连家二公子连玺越眉宇间有着一丝幸灾乐祸。  
  连家四个孩子,只有连丝恬和连玺越是同父同母。  
  大公子连祁是连城主原配孟夫人的儿子,孟夫人底子太差,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去了,留下了连祁。连城主没多久就娶了现在的妻子桑夫人。  
  桑夫人性子软弱,生下的两个孩子却不随她。她先后给连城主生了一个姑娘一个公子,二姑娘连丝恬性子骄横,二公子连玺越心思歹毒。他们对着大哥连祁还有几分尊敬,但是对着姐姐连笙,又是另一种态度了。  
  连笙出身最差,她的娘亲生下她没多久就去世了,和连城主的原配夫人不同,连笙的娘亲并不是由于身体底子差去世。连笙听说,她娘亲原本是进献给大梁的异域美人,因为思乡才害了病。  
  许是因为惺惺相惜,境遇相似。大公子连祁从小就十分照顾连笙。  
  如今连笙出嫁,连祁身在战场,连来送一送她的机会都没有。  
  颍东整座城因为西羌人的入/侵显得死气沉沉。连笙的马车一路走到城门,她见到的百姓寥寥无几,大多是满面愁容的女子。  
  到了城门口。按习俗父母应该为出嫁的女儿哭嫁,桑夫人没来,为连笙送嫁的亲人只有连城主和连玺越。  
  连玺越没什么话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说,神神在在地坐在马上,看着一身嫁衣的连笙,勾了勾唇。  
  连城主策马来到连笙马车外,良久只憋出了几个字:“你好好保重。”  
  连笙颔首:“女儿省得。”  
  她望向战场的方向。  
  “父亲,不要让大哥知道我嫁去沙棘了。”  
  大哥宠她宠得不得了,知道了一定会暴怒。他也一定能猜到,连笙为什么会主动嫁去沙棘。  
  “要是大哥知晓了,父亲就同他说,几年前我在城楼远远见过易将军一面,对他一见钟情,嫁给他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心愿。”  
  这鬼话骗不骗得了连祁就难说了。  
  连城主应了,他也不希望连祁知道这件事,至少现在得瞒着。连祁正保护着整座城,不可以分心。  
  父女二人心照不宣,马车帘子放下。  
  送亲队伍往沙棘而去。  
  连笙马车上只有两个丫鬟,一个怯怯地偷看连笙,表情忐忑。另一个好些,看起来镇定多了,垂着眸子规规矩矩的。 
  这两个丫鬟都是桑夫人塞过来的,连笙本就不打算带自己院子里的人去沙棘,那些衷心的丫鬟嬷嬷跟着她熬过了艰苦的日子,她不能再害了她们。  
  连笙清楚自己的处境,送亲队伍一旦把她送到沙棘,留下来的恐怕就只有这两个丫鬟了。不管她们曾经怎么想,去了沙棘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有齐心协力才能活下去,必要时候她还需要她们的帮助。
  易千城本来就不怀好意,要是她身边再有人拖后腿,那她们三个就真的该抱团等死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  
  镇静的丫鬟先开口:“奴婢叫惜玉。”惜玉声音有些沙哑,态度十分恭敬,她比较聪慧,知道姑娘这是要摸清她们的底子,没等连笙问,当即自己把大致情况都说了。  
  “奴婢是颍东人氏,小时候家里穷,弟弟又生病了,奴婢的父亲就把奴婢卖来城主府做丫鬟了。”  
  另一个丫鬟有学有样,也跟着交底:“奴婢叫绿儿,也是颍东城的人,小时候和家人走丢了,被人贩子卖到了城主府。”  
  连笙点点头,被卖到城主府的丫鬟都签的死契,有亲人和没亲人没什么两样,这样的人用起来也顺手,软肋少,历练一番会慢慢坚强起来的。  
  “惜玉,绿儿,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你们跟着我去沙棘就必须得知道,到了那里,我们的安危就绑在一起了,我不好过,你们一个都活不了。要想好好在沙棘活下去,就不许做任何蠢事,要是你们有任何畏惧和坏心思,不如留下待在颍东,我不用有二心的人。”
  绿儿脸白了一分。  
  惜玉跪下来磕了个头:“奴婢以后都听姑娘的,绝不生二心。”  
  绿儿慌慌张张地跟着惜玉做了一遍。她虽然胆子小,可是不蠢,桑夫人将他们送给大姑娘,就绝不可能再接受她们逃回颍东城,被姑娘丢下留在颍东,只会直接被当成罪奴活活打死。既如此,还不如跟着大姑娘谋条生路。
  “你们记住今日的话。”  
  连笙想了想,突然问道:“你们可会骑马?”  
  两个丫鬟都摇头。  
  “既然这样,我明日带着骑兵先行去沙棘,你们跟着剩下的人往沙棘走。”  
  “姑娘要骑马去沙棘?!”  
  “是,等天亮你们帮我换下嫁衣,我明日就动身。”颍东城等不起了,等她慢吞吞地到沙棘,恐怕城都已经破了。  
  第二天,两个丫鬟帮连笙换上她早就准备好的骑装。  
  连笙想了想,让惜玉把嫁衣叠好,装在包袱里,她要带去沙棘。  
  连笙没忘记自己是去嫁人,万一等她风/尘仆仆地赶去了沙棘,易千城却说:本将军是要妻子,不是要连家的另一个说客。那就什么都没法谈了。  
  连笙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毕竟变/态的心思不好猜。  
  她决定把嫁衣带上,等到了沙棘她套在身上,也说得过去。  
  现在是连家求易千城,顺着他总是没错。连笙腹稿都打好了:“我仰慕夫君已久,能嫁给您是连笙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一刻都等不及,想马上就嫁给您!”  
  所以她才来得那么快!真是完美的理由。  
  连笙跨上马,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一根蜡。要活命,只好不要脸了。从今天开始,易千城就必须得是天上地下排在她心里第一的男人,她一定要把他夸上天!  
  易千城吃这一套……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男主出现,撒花花~女主至今都不知道,男主不打算娶她。但这不重要,她要让他shuang上天!今天聚餐回来晚了,明天争取早点更~读者宝贝们按个你们的手印可好?日常求收藏么么哒~
  沙棘城长年干旱,民风野蛮。这是连笙来此之前对它唯一的认知。  
  快马加鞭了好几天,连笙终于感受到了沙棘的“干旱”程度。没有干到地裂那么夸张,不过是绿色的植物在不断减少,天气越来越热。  
  传言那么夸张,还有一个原因——颍东城有大梁最长最宽的一条河,唤作香瑙河,因此从不缺水。而沙棘河流少,水变得十分珍贵。  
  快靠近沙棘城中心的时候,空中竟然飘起了风沙。  
  连笙脸上戴着面纱,心里有些忧愁,易千城该不会在风沙聚集的地方建了一座城吧?  
  她这几天只在天黑时休息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尽力赶路。连笙只在第三天的客栈洗了一次澡!后来几天客栈老板都告诉她:沙棘水珍贵,就只有这点,姑娘省着点擦一擦。  
  此刻风沙肆虐,连笙被吹了一身沙子。她心想,易千城所在的地方水更珍贵?他会不会一年也不洗一次澡?  
  那个画面……  
  连笙莫名有些想笑,可是想到那人马上要成为自己的夫君,就再也笑不出来。  
  穿过风沙肆虐的地方,连笙眨眨眼,看着眼前这绿油油的一片,有些惊讶。  
  原来沙棘竟然是这样的地势,风沙将城中心包围,城中心却是一片绿洲。其实这也怪她想象太过,建城自然要建在最富庶的地方。历代城主又不傻,怎么可能让一座城越来越穷?  
  又走了一会儿,她终于看见了沙棘的城门。  
  黑色的两个大字“沙棘”高高挂在城门,笔锋凌厉,颇有些张牙舞爪的味道。  
  她刚准备进城将嫁衣换上,然后派人去城主府通知易千城,就看见一队士兵正出城,为首的男子二十余岁,长一张坚毅的脸,肤色偏黑,板着脸骑在马上,身上的盔甲置地精良。  
  显然这是沙棘的一个首领人物。  
  他是易千城手下的副将,叫做宋元,宋元见一个蒙面女子领着兵马似要进城,身后的士兵穿着颍东的铠甲,皱眉往连笙这边来。  
  “你们是何人?为何带着兵器来沙棘城!”  
  “我是颍东城的城主的女儿。”连笙见宋元表情惊讶,又补充道,“来和易将军完婚。”  
  宋元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讥讽。  
  “我原本奉命接姑娘来沙棘,既然姑娘自己来了,就跟我走吧。至于颍东的士兵,姑娘可以让他们回去了。”  
  “不行,我一个弱女子,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万一被你骗了,我身边又没保护我的人,岂不是很危险。你带路就行,我会自己找易将军谈话。”  
  宋元冷道:“既然如此,姑娘请。”  
  他还是没有报上姓名,脸上也没半分敬重的意味。连笙心中有数,看来不只是沙棘的城主厌恶连家的人,百姓和将领也都讨厌她。  
  她想在这里好好地活着的难度又增高了不少。  
  “我梳洗后再去城主府。”  
  宋元也没为难她,由她去了。连笙才来沙棘而已,他心想,他没资格对一城之主的女儿甩脸色,但将军绝不会让她好过。  
  好在沙棘城中心十分富庶,也不缺水。连笙找了家客栈,好好把自己清洗了一番。  
  她换上嫁衣,想了想,把红色的盖头当成面纱在脑后打了个结,这个样子确实有几分怪异,但是她铭记着成亲的任务,想着这盖头还是得等自己准夫君来揭开。
  宋元见她一身嫁衣出来,脸依旧蒙着,看不见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女人长什么样。  
  连笙不打算和他搭话,时间紧迫,借兵最重要,她自然不会等着易千城用花轿来接她。  
  “带路。”  
  一路行到城主府,门口只有守门的士兵,没一个人出来迎接她。  
  连笙可不信在她梳洗的那段时间里,那个冷着脸的将领没有通知他的将军。没人迎接她,想必就是让她尴尬。  
  连笙才不尴尬。她的心里只有借兵!  
  她等了一会儿,城主府的管家姗姗来迟,终于将她迎进了府内,连笙带来的士兵只负责保护她,连笙平安到达沙棘城,他们便都行礼回颍东。  
  “将军不在府中,姑娘在厢房等一等。”  
  “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老奴不知将军的行踪。”  
  这便是推托之言了。  
  “我是来与将军成婚的,住厢房可不像话,我去大堂等将军。将军回来了便告诉他,连家大姑娘应诺而来,想与他马上拜堂!”  
  管家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终于抬头看了连笙一眼。  
  连笙要去大堂,管家没理由拦她,毕竟那是待客的地方,连笙再怎样也是城主的女儿。  
  连笙在大堂挑了个椅子坐。她的感觉告诉她,易千城一定在府中!那番话也一定能传到他耳朵里。  
  她正襟危坐,保持着端庄矜持的仪态。心里有几分担忧,这样拖下去,易千城倒是无所谓,但是颍东城就不妙了。  
  只希望易千城能满足她“迫切拜堂”的愿望。  
  等到天色黑下来以后,大堂内已经换了两次灯芯。连笙看着点灯婢女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耐住性子又等了一会儿,管家终于过来了。  
  “将军回来了,现在正在书房。将军说,姑娘这么迫不及待,不如直接滚去他的卧房等。”  
  管家一板一眼,转述将军的原话。  
  晾了她许久,让她自己“滚”去卧房。  
  连笙一笑:“好,这就去!”  
  她忽视滚字,卧房就卧房,总比见不到易千城好。老管家抬起眼皮子,为她带路。  
  房间内没有人,管家离开后,连笙径自打量易千城的房间。布置简单大气,最外面安置了书案,上面零零散散地放置了一些文书。  
  看来易千城这个一城之主十分勤政。  
  连笙不敢细看这些东西,匆匆一瞥,只觉得那上面的批注字体熟悉。一回忆才发现和城门上的“沙棘”两个字风格一样,原来那风格凌厉的字是他写的。  
  连笙转到屏风后,老老实实坐在金丝楠木的大床上。连笙解下充作面纱的红盖头,盖在了自己头上。  
  有求于人的时候,连笙向来很乖觉。  
  她暗暗寻思,易千城这么讨厌连家的人,说不定她表现得越希望他碰自己,他越抗拒碰她。  
  连笙调整好心态,给自己催眠,嗯!易千城是谁?是世上最英武最俊俏的男人,她崇敬他、恋慕他、恨不得分分钟化身夫君的贴心小战甲,海枯石烂天崩地裂也不分离!  
  连笙将情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绣着金线的男人靴子。  
  连笙一惊!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个男人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下一刻脸上一凉,易千城扯下了她头上的盖头。  
  他动作随意,将盖头一扔,打量着“非常想要与他拜堂”的城主千金。
  连笙抬眸冲他一笑,她本就长得妍丽,微挑的眼角夺人心魄,眉宇间还带着两分天真,她的肌肤细致如美瓷。烛火下菱唇娇软,让人情不自禁将目光落在她的红/唇上。  
  饶是见多了美人的易千城,也不得不说,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长得真是好看。  
  他把目光从她唇上移开,连家的女儿,也就该长这么一副妖精模样。她要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清纯模样,似乎也就没意思了。  
  连笙也在打量易千城,她催眠自己的话倒是有很大一部分中了!易千城凶名在外,但却意外地长了一副好模样。  
  他穿着窄袖的习武装,衬得身姿英武,身上有股子傲慢的气度。和大哥相比,易千城眉眼更坚毅,斜飞的剑眉堪堪入鬓发,黑眸细长锐利,因此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显得格外冷酷。
  连笙还来不及开口,他猛然欺近她。  
  连笙反射想要后退,下一秒却一动也不敢动。  
  “念在你千里迢迢过来,那就让你选择一种死法,想想怎么死,嗯?”易千城靠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体喷在她的耳朵上,他声音低哑,用一种施恩的语调说。  
  他手中的匕首抵在连笙的后颈上,冰冷尖锐的触/感太强烈,从后颈传到胸腔,连笙紧张到足尖不由自主地绷紧,不敢后退一分。  
  她咬牙:“想好了!你说了成全我的,不许反悔,我怕疼。”  
  连笙如此配合,易千城勾唇,匕首向上移了一指长,刚好停下她的脑袋上,他觉得刺下去一定很精彩:“好。”  
  “夫君!你爱死我吧!”  
  那把匕首猛地扎了一下她的头,连笙哼了一声,心里一阵绝望,她难道就这么死在了易千城手上?下一秒她发现自己还能呼吸,连笙松了一口气,还好易千城的匕首扎得不深,但一定流血了。
  没死那就继续,晚了就没机会了:“您的身影比大梁的山伟岸,您的气度比香瑙河更宽广,您的勇敢让我为之心颤。我第一次见您就沉迷在了您的风华里无法自拔。我倾慕您许久,嫁给您是刻入我骨子里的愿望。”
  易千城眯眼:“……”他一个标点都不信。  
  “你眼睛出问题了,不如挖了。”  
  他手中的匕首移到了她右眼前面,只差一点,就会让她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易千城看着连笙,眼中满满的破坏欲。  
  连笙生怕他手再抖一次。  
  “不,您不能这样,我瞎了就再也看不到您的身影,那比死还难受。”  
  连笙强迫自己不去看匕首的寒光,定定地看着易千城的眼睛,生死之间,她把所有强烈的感情全放在了眼睛里。  
  易千城突然笑了,脸上寒冰打破,丝毫没有刚才狠戾残忍的变/态模样。  
  连笙刚想松一口气,却见眼睛前面寒光微动!  
  易千城这个死变/态,他扎下来了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男主咩~
女主开撩了,但是他一个标点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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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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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千城握住匕首扎下去,堪堪在刺破连笙右眼之前顿住。他若无其事地一转手腕,将匕首尖上沾上的一点血迹慢慢擦拭干净。  
  方才那一瞬,连笙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原本应当在本能驱使下闭上双眼,但易千城的笑容太具有欺骗性,她刚放下的心一紧,一瞬间冰凉到了极致,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笼罩了她。  
  易千城明明在笑,却猝不及防地做出了伤害她的事。刚刚有希望再被狠狠捏碎的感觉,犹如一个尖锐的刺,一下扎在她身上,不见得有多痛,但那种亲眼见证扎下来的过程,却让人毛骨悚然。  
  那一刻连笙头皮发麻,瞳孔猛地收缩,脑子里的弦崩到了极致。  
  易千城收回了匕首,也没能让连笙从这种状态中缓过来。她再怎么聪明勇敢,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她的境况糟糕:大哥在战场上随时有生命危险,父亲偏心到了极点,弟弟妹妹不盼着她好过,家乡处于战乱之中。她压上自己的幸福,只为能从易千城手中借兵,谁知不过是易千城扭曲的一场玩弄。
  她甚至没来得及与他交锋,便两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连笙瞪大的眼睛里,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就对了,哭起来可比笑起来顺眼多了。”他用擦干净的匕首挑起她的下巴,强迫连笙与他对望,仿佛看她落泪是极其有趣的事。  
  “原来连家的人鲜血也是红色,也会哭。”连笙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易千城伸手接住,那滴泪珠还带着残存的温度,慢慢在他掌心里冰凉。他的语气像是发现了多有趣的事:“哦,泪竟也是热的。”
  “夫君。”连笙眨眨酸痛的眼,又从眼眶中掉下几滴泪,“你喜欢我什么模样,我都乐意给你看,可你吓到我了。”  
  不能和易千城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较真,她不能才见面就被他完全掌控主动权而被击垮,整个颍东还在等着她。  
  易千城讨厌她,捉弄她都没关系,毕竟当年连家那样薄情寡义。连笙安慰自己,不要怕,按原计划来,她表现得越怕,易千城只怕越兴奋。  
  她一哭,他眼里甚至泛出了兴奋的光。  
  连笙尽量让自己的眼里充满深情,用看爱人的眼神看着易千城,她脸上泪痕还没干,可是这会儿也没有再继续哭。情绪迅速稳定下来,她脑子转得飞快。果然易千城兴致乏乏地收回匕首,脸上闪过几丝嫌弃之色,错开她含情脉脉的目光。
  连笙用袖子擦擦泪,她以后可不能再轻易哭了,易千城喜欢看她糟糕透顶的倒霉样子,那她就一定要开心幸福保持微笑。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拜堂?”  
  “谁说我要娶你?”  
  “你不想娶我吗?”  
  他冷冷地挤出两个字:“不想。”  
  “没关系,我想嫁给你,这也是一样的。”  
  “……”这哪里一样了?  
  “我知道夫君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你掀了我的盖头,那我就是你的人了。所以,接下来要喝一杯交杯酒吗?”  
  连笙用一种,极其渴望、你快说好的眼神看着易千城。易千城用诡异的眼神回看过来。  
  “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暖/床都不配,要是想死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我是世间最爱您最仰慕您、无时无刻不在思慕您的人,我不想死,我就想嫁给你。”  
  易千城沉默了一刻,不打算再与她将这个让他胸闷不适,感到恶心的话题进行下去。他疯了才会娶一个连家的女人来恶心自己。  
  “别再说这些恶心的话,我知道你匆匆赶过来想做什么,指望我出兵,做梦。”他眼底染上阴冷之色。  
  连笙紧了紧袖中握成拳的手。她迅速组织好语言:“可是你不能让颍东沦陷,大梁国共六座城池,自第一位皇帝开始,便将大梁划作六块土地,皇城为中心,其余五城守住边境。大梁繁荣了好几百年,却在西羌人的不断入侵下开始处于战乱之中。西羌人野蛮、嗜杀、残忍,颍东城破以后,西羌人却并不会立刻屠城,因为他们会选择直接向皇城派兵。”
  “夫君应当知道,香瑙河横于皇城与颍东之间。西羌人善战,也个个善水。因此膨胀的野心会驱使他们跨过香瑙河,占据皇城。其余四座城池纵使马上派兵,但大梁四座城池的大军,一来不一定比得上西羌人渡河的速度,二来渊淮、封幕两座城池的人并不善水战。援兵不及,皇城沦陷后,就不止是颍东被攻陷,整个大梁都会分崩离析,这种情况下,沙棘难道能独善其身吗?”
  “浅薄,西羌算什么东西,皇城自有兵力,剩下两座城又离皇城最近,任何一座城派出兵都能打退西羌人。”易千城语调转为讥嘲,“何况,皇城沦陷了与我沙棘有何关系?今非昔比,那群蛮人,死完了也攻不破我沙棘。”  
  他语气自大,傲慢,事不关己。连笙想想自进入沙棘以后,十步一守卫,个个士兵目光如炬的的态度,以及沙棘易守难攻的地势,突然有些惶恐。  
  当年皇城的人抛弃沙棘,颍东也选择冷眼旁观,沙棘才会城破被侵,最后靠着易老城主和全城的人抵死杀敌,才保住了这座城池。  
  连笙一开始就知道,要想让易千城出兵,除了与他联姻,将颍东与沙棘的安危绑在一起,还有便是得让易千城明白,颍东城破以后,天下大势都会彻底混乱。  
  可是万一,易千城并不在乎皇城沦陷呢?连笙胸腔里的心狂跳,甚至,他恨当年冷眼旁观的天下人,已经不在乎天下局势,只想守着自己的沙棘城呢?  
  那就真的完了。  
  “可是,你不会放任西羌入侵大梁的对不对?”连笙不知道自己是在说服易千城还是在说服她自己,“因为最恨西羌的人是你。”  
  西羌屠戮他的亲人,践踏他的城池。最恨西羌的人,一定是易千城!  
  易千城脸色一变,眸光冷冷地盯着她,他眼里的东西尖锐、憎恶,身上散漫的气质一瞬间冷硬起来,连笙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杀气。  
  她突然想起易千城进门前便带了一把匕首,或许那不是拿来逗弄她的,而是一开始就打算杀了她!  
  他根本没有联姻的想法!他想看连家人颜面扫地,再将连家姑娘的头颅送回颍东!  
  连笙有种拔腿就逃的冲动。  
  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将军,傅仪先生求见。”  
  易千城听到“傅仪”两个字狠狠一皱眉,但出乎连笙意料,他不再看自己一眼,径自出了房间。应当是去见那位傅仪先生。
  看来这位先生让他很敬重。  
  连笙松了口气,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易千城杀了。  
  她惴惴不安,易千城心思不定,行为难测,让她有很浓的危机感。何况他刚才那一瞬间的杀气,突然让连笙醒悟,他真的没有娶连家姑娘的打算。  
  那为何父亲说易千城以联姻为条件同意出兵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来除了重新想办法借兵以外,她还得想想办法保命。  
  ……  
  傅仪原本是易老城主养的幕僚,易老城主将他视作知己,以上宾之礼对待,易老城主还对傅仪有救命之恩。  
  傅仪年轻时才华横溢,经韬纬略,通晓天下大事,也懂一些奇门阵法,他感念老城主的恩德,因此留在了沙棘城。以幕僚的身份为易老城主出谋划策,一待就是十八年。  
  西羌进犯沙棘城的时候,也是傅仪力挽狂澜,竭尽才智保下了沙棘。老城主战死,夫人殉情。在此之前,易老城主给傅仪留下了一封信,托付他好好辅佐自己唯一的儿子易千城。  
  傅仪临危受命,感念老城主的恩情,重建沙棘城以后,一直跟在易千城的身边,做他的军师。  
  此时他等在易千城的书房,看着窗外的几颗绿竹,神情有三分凝重。  
  易千城进来,傅仪忙行礼:“将军。”  
  “军师别客气,军师大半夜来城主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易千城扶起他,傅仪不仅仅是他的军师,也是沙棘整座城的恩人。
  “将军还记得当年重建沙棘的时候,自己说过什么吗?”  
  “当然记得,我要让沙棘城强大起来,不让任何人欺辱践踏,也要让该付出代价的人全部付出代价。”  
  傅仪摇摇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将军当年的志向。”  
  书房沉寂许久。  
  “君临天下。”  
  “将军怕沙棘被人践踏,需知这世上只有最强大的人,才能决定别人的生杀予夺,你当年只身去颍东城求救,看够了人情凉薄,也体悟了自己不够强大时的挫败与无力。因此当年将军站在城楼的废墟之上,望着皇城的方向,说他日必定君临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连笙:我记得你当年说,我哭起来比笑起来顺眼多了?
易千城:……你记错了。
连笙:你还说我算什么东西,给你暖床都不配?
易千城:……乖,别闹脾气,我给你暖/床好不好?
连笙:不好,滚。
05&&坏心(捉虫)
  傅仪神色悠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他接着道:“我当时听了感慨,甚至落了泪,少城主终于长大了!但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热血沸腾,你的父亲性情纯善,不慕名利,我居于沙棘近二十载,虽然安乐,一腔抱负却无从施展。你欲争霸天下,也是全了我的心愿。”
  易千城眸色微动:“我不会忘。”  
  “那就请将军以大局为重。”  
  “军师指什么?”  
  “我指将军的选择,成大事者,必定懂得暂时割舍一些东西。鄙贱之人看小利,怀大志者看大局。我希望将军在报仇和逐鹿天下中,看清孰轻孰重,孰前孰后,不要因为一时的仇恨,耽误了大计。”  
  易千城皱眉:“问鼎天下的方式许多,与我报仇不冲突。”  
  “但是眼前明明有一条捷径,将军却偏偏绕开它走向更远而未知的路。”  
  “颍东城不会是捷径。”易千城明白傅仪想要说什么,他心里有些不悦,对那个女人,那座城,他发自内心憎恶。  
  “将军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大梁五座城池:颍东、沙棘、渊淮、封幕、浣水,都说沙棘最贫瘠野蛮,可是将军作为一城之主,应当再清楚不过,沙棘兵力强盛,地势优异,在五座城池中可谓得天独厚。风沙迷了其他几座城的眼,他们只看得见沙棘的荒芜,却不见沙棘内里蕴藏的力量。”
  易千城陷入沉思,傅仪赶紧继续道:“封幕最富庶,浣水最平和,至于渊淮,则有可与将军有一争之力的城主,向寒。皇室一乱,五座城都各怀心思。向寒费尽心机想拉拢浣水城,可是碰了一鼻子灰,什么都没捞着。现如今将军有一个轻易拿下颍东的机会,您却打算放过。”
  “军师直说吧,想让我如何做?”  
  “娶连家姑娘!光明正大地入主颍东!”  
  易千城想起连笙带着泪的眼,又想起当年沙棘城破流了一地的血,眸中的阴冷之色慢慢被隐匿,他轻声说:“好,如军师所盼。”  
  他会娶连笙,但她受不受得起就不一定了。  
  ……  
  易千城出门以后。连笙就一直在思考对策,她知道单从联姻来劝易千城出兵不可能。人都有软肋,可是在她还没走进易千城心里以前,她说什么也没用。  
  情感是最能左右一个人的东西,其次便是权利。  
  她没办法在情感上干扰易千城的决定,便只能用天下大势来说服他。但万一他真是不慕名利的人,她做什么也没用。  
  连笙将剩下可以求救的三座城想了一遍,发现除了易千城,没有任何人能保下颍东,偏偏这个能保下来的,还与颍东有血海深仇。
  连笙脑子里乱成一团,她赶了好几天的路,起先还能强撑着等易千城回来,防备着怕他回来后突然发疯。最后抵不过睡意,竟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连笙一阵懊恼,生死之际,她竟然这样掉以轻心。她环视了一圈房间,和昨晚看起来没什么两样,易千城竟然没有回来?  
  连笙下床,发现自己身上的嫁衣皱巴巴的,还真是惨不忍睹。  
  她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恭敬站在门口的老管家,老管家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眼皮子永远耷拉着:“姑娘准备一下,明日与将军成婚。”  
  “成婚?”这变化太突然,她昨晚那么迫切地表达想要嫁给易千城的想法,他除了想弄死她以外,不做他想,可是如今她睡了一觉起来,他竟然改变主意了?莫不是她在做梦?  
  连笙仔细想了想,发现唯一的变数出现在那位“傅仪先生”身上。易千城去见傅仪先生以后就没有回来,第二天便同意娶她,看来这位先生对他影响极大。连笙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一信息,想着寻思一个机会去拜会这位先生。  
  要是能知道易千城想要什么最好不过,人有欲/望才会有弱点。颍东之危解决了,她也依旧只能留在沙棘,不够了解易千城,就会永远被他掣肘,她不想这样。  
  发展近乎诡异,连笙太过被动。  
  她身上这件嫁衣自是不能再穿,沙棘历来的习俗是,城主娶妻要与百姓同贺。也就是说,明日易千城会带她去易家祖祠完成大典,而不只是像寻常人家那样单单拜堂。完成大典以后,她才能算是易家的媳妇。
  一群奴仆婢女来来去去,不一会儿,房间里摆满了东西。  
  “将军说,姑娘穿这件。”  
  那是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华美得不像话,袖口领口皆以金线绣了凤凰,裙摆制成百褶,散落到四周,衣襟对合,坠上几颗宝石,腰上的一缕流苏随着步伐婀娜摆动。一动一静之间,凤凰展翅欲飞,像是活了一般。  
  连笙在婢女的服侍下试衣裳,嫁衣有些不合身,但时间匆忙,这么美的嫁衣本就来之不易,她也不欲计较,由着他们折腾。  
  第二天一早,连笙便早早被叫醒穿衣打扮去祭祀。  
  严格说来,这才是她出嫁的日子,可是由于转变太突然,连笙竟有种恍然不真实的感觉。  
  城主夫人不是谁都能做,她被整整折腾着打扮了一个半时辰,才得以踏出房门。
  每座城池有不同的传承。城主、城主夫人与民同乐常常在婚礼之前,十六匹宝马拉着大红车辇,从城主府出发,绕城中小半圈,最后到达祠堂,举办大婚。  
  连笙来沙棘之前在路途中了解过,据说这是为了先让百姓们认同他们未来的女大人,最后才让历代祖先们认可新夫人。  
  如此繁琐的程序,走下来要整整一天。因此天幕微白,连笙便被簇拥着出了门。  
  连笙面上系了大红面纱,一眼便看见了十六骑所拉着的车辇之前,易千城正看着她。  
  她一瞬间又有种回到了前夜毛骨悚然的怪异感,但他什么都没做。等她慢慢走近,他反而伸出了一只手。  
  连笙不敢犹豫,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微微带着一丝凉意。连笙梳妆折腾了大半天,全身倒是热乎乎的,小手也暖。她感受到拉着自己的那只手的冰冷,想了想,紧紧地握了回去。  
  易千城脚步一顿,随即又加快脚步,连笙被他带着一趔趄。  
  两人来到车辇前,易千城让她先上去,他借了一把力,帮她登上了车辇。一切顺利地连笙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该不会快被易千城的反反复复折腾到疯了?怎么他正常的时候,她却觉得诡异呢?
  易千城坐在她旁边,没有看过她一眼。眸中无波无澜,也没有再拉住她的手。  
  十六匹骏马拉动车辇,车辇前后严阵以待的士兵齐齐开路。  
  沙棘的百姓昨日被告知将军大婚,万人空巷。车辇刚刚拐过城主府,便见到了沿路跪拜的百姓。他们像一波浪潮,随着车辇的行进方向,一一伏倒。  
  但是百姓的脸上有好奇、有质疑、有满满的愤怒和不赞同之色,独独没有祝福。甚至一路上都是窃窃私语,无一不是议论连笙的身份。  
  易千城让他们敬重,连笙却让他们万分排斥。  
  连笙握紧了拳。  
  易千城面容威严,却不显得严肃。在百姓爱戴的目光下,他细长锐利的眼收敛了锋利,甚至显得有些柔和。  
  连笙垂下眸子,不再去看无数不善的目光。  
  “怎么不看了?怕了?”  
  百姓呼拜城主的声音浩浩,但易千城就坐在她身边,她立刻就听见了。  
  “夫君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她镇定自若。  
  “哦?那就好。我母亲的衣裳,你穿着不合身。”  
  “您母亲的衣裳?”连笙惊疑这话题的转变,悄悄去看他。  
  “这是我母亲当年穿过的嫁衣,父亲找全城最好的裁缝为她而做,算是她的聘礼。后来她穿着这身嫁衣,去为我父亲殉情,她从城墙跳下,鲜血浸透了衣服,这身嫁衣血色更浓,你喜欢吗?”他微挑唇角,眸中像盘踞着一条丝丝吐着信子的毒蛇,正好对上她探寻的目光。
  连笙脸色一白。易千城母亲殉情时鲜血染红的嫁衣,竟然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觉得寒意从脚底升起,易千城果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放过她。  
  接受祝贺不过才刚开始,他就不设防地让她穿上了这样一身嫁衣,后面的祭祖和大典仪式让她更加惴惴不安。  
  她如今一想到自己身上这件衣服,曾经慢慢被流出的鲜血浸透,最后干涸,经处理后融进大红色里,再也辨不出痕迹,可是却残留着血/腥的气息,她就觉得胃里一阵难受。  
  连笙坐直了身体,姿态矜持无可挑剔,还好有面纱,挡住了她发白的脸色。  
  她努力忽视掉那种难受的感觉,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就把它当成一件普通的嫁衣!  
  易千城转过目光不再看着她,嘴角寡淡凉薄的笑意却没有消失,连笙,但愿你接下来,还能如此镇定。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撩、一个恶整抗拒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连笙知道易千城留有后招,但是猜不准他到底要做什么。  
  车辇上两人各怀心思,连笙侧过头看了几次身边的男人,他不说一切变|态的话的时候,倒当真显得英武。  
  连笙一咬牙,嫁衣下的手抓住了身边的男人。  
  易千城面上的面具有些崩裂。他努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压低声音:“发什么疯,给我放手。”暗地里使力挣脱。  
  “夫君,我们要恩爱一些。”连笙笑眯眯,握住他的手指不放,大街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总不能甩开自己,他用嫁衣来欺负她,她总得做些什么恶心回去。反正接下来的事情避免不了,易千城不想让她好过,她就算是瑟瑟发抖也不会让他有一点怜悯之心。
  “不需要,放开。”  
  “不放,我冷,夫君借我暖暖。”连笙压低声音,手得寸进尺往他掌心钻。  
  她早上出门时原本折腾了一通很温暖,可是后来知道嫁衣的来源,全身发凉,手也冰凉一片,倒是比不上易千城掌心的温度。  
  易千城的感受很不好,她的手小小软软,冰凉一片,死死握住他的手,想忽视都难。他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恶意,有种想狠狠掐一把让她跳起来的冲动,但是目前看来连笙也不是个软柿子,要是城中闹起来,丢的也就不是她一个人的脸了。
  易千城压下想把她丢下去的想法,暗地里磨了磨牙。  
  终于等到了下车的时候。  
  易千城不再维持他亲善城主的形象,一把甩开连笙的手下了车辇,连笙若无其事地冲他笑了笑,眼睛眯成月牙儿。  
  “夫君,可否帮帮我?”她穿着嫁衣,长长的裙摆让下车辇有些困难。连笙毫不犹豫地向黑着脸的夫君求助。  
  “自己滚下来。”这句话他也是压着声音说的。  
  “好的。”  
  连笙乖巧地应,起身牵起裙摆走至边缘,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准备看笑话的小心眼男人。  
  连笙往易千城的地方一扑,她的动作迅速,且没有一丝畏怯,易千城反射性地伸出手接住了她。她的眼睛猝不及防对上他,里面的笑意和信任依赖清晰可见:“谢谢夫君。”  
  易千城恨不得掐死她,他意识到自己娶了个麻烦得不得了的女人。他暗地里开始盘算,拿到颍东以后,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做掉她合适。  
  既然她不能安分地当个摆设的棋子,那就只好当个安分的死人。  
  连笙随易千城一起登上高台,十八梯的高台无比庄严。她的手上被塞了三炷香,这是沙棘的祈福仪式,连笙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踏实了以后才踩上去。  
  易千城冷笑了一声,显然洞察了她检查危机的想法。  
  到了顶部的高台,连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模仿着易千城的动作,将三柱金色的香点燃。高台上还站了一个穿着神官衣服的男人,他等连笙插好香以后,高声宣布道:“请夫人摘下面纱,为沙棘祈福。”  
  高台之下,无数双眼睛刷刷地落在连笙身上。  
  连笙看向易千城,他目光悠然,狭长的眼闪过一丝看好戏的促狭。毫不掩饰的小气模样让连笙气闷不已。  
  她并不知道需要祈福,因此什么也没准备。  
  连笙在城民灼灼的目光下,依言摘下了面纱。  
  窃窃私语声消失不见,她仪态端庄地行了个礼,直起身子的时候,看见了易千城的目光,与百姓们一样,透着来不及掩盖的惊|艳。  
  连笙上次见他,来不及梳妆,只匆匆换上了嫁衣。这次她被精心打扮过,她姿容卓绝,美得不可方物。  
  “我原先不知沙棘城还有祈福的习俗,因此并没有准备好。”连笙诚恳地道,“但是这不妨碍我为沙棘祈福,我希望沙棘的百姓和乐而居,永远不受战争的侵袭。男儿个个有雄心,顶天立地保护好这座城池。姑娘贤惠坚强,孩子和老人福泽深厚。我愿沙棘富庶,夜不拾遗。”
  她看向易千城:“愿我的夫君,永远受爱戴,我知道他爱这座城如生命,那这座城便也是我的生命,他爱百姓如子民,你们便也就是我的子民。我没有出生在沙棘,却从此刻开始,愿意为沙棘死去。我与夫君拜了天地,那便会与他、与这座城此生相依、不离不弃。”
  她声声如珠落玉盘,清脆而坚定,比起冗长的祈福,她更像是在高台之上立下誓言,将自己命运揉进一座陌生的城池。  
  她眼里的情绪热烈而诚恳,像一场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烫到人心尖瑟缩。易千城触碰到这样的目光,移开了眼。  
  骗子,别相信她。易千城告诉自己,她就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但是这个骗子的胡言乱语竟然蛊惑了一城的人,他一定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心口有种难言的情绪。  
  连笙的目光扫过台下,心里舒了一口气,不论什么时候,真诚些永远不会遭人唾弃。她感受到高台下的一部分目光变得柔和不少,有些淡淡的惊喜。  
  好不容易祈福完成,终于到了他们拜天地的时候了。  
  其实拜天地不该在这里拜。上拜天地,下拜父母,应该在府中拜才对。  
  可是历代城主死后,排位放在祠堂,如今易千城的父母便在这里。下了高台,进了祠堂,连笙终于避开了百姓的目光。  
  易家祠堂肃穆萧索,连笙和易千城一身红衣,和这里的肃冷格格不入。  
  连笙提着裙摆,踏过了门口的火盆。  
  “跪下。”易千城语调森冷,对连笙说。  
  “跪下?”连笙不明所以。  
  唱词官在旁边解释:“沙棘城的规矩是,新夫人一步一跪,朝向列祖排位,三步一扣头。”  
  “还有这种规矩?”连笙皱眉,她心里不太相信,从门口到祠堂弯弯绕绕至少要走两炷香的路,她这样过去,岂不是膝盖都要废掉。  
  “还请夫人照做。”唱词官语调抑扬顿挫,在连笙听来饱含恶意。  
  一扇大门隔绝了外人窥伺的目光,却也让她没法查证奇怪规矩的真伪。  
  “不想嫁就回颍东去。”易千城冷嗤一声,带着咄咄逼人和瞧不起的语气。他摩挲了下腰间碧绿的城主玉佩,复杂的情绪统统收敛至眼底,然后他看见连笙跪了下去。她的脸上没有露出屈辱的表情,相反,还显得有些淡漠的平静。  
  和刚刚如火的情绪比起来,她此时肃穆得像一块木头。  
  “夫君的长辈,我确实该拜。”连笙的语调平平,眼中真诚热烈的情绪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按易千城的要求跪下去了,低头磕头。她皮肤娇嫩,一磕就红了一片。  
  连笙如此乖顺,易千城心里却没想象中高兴。他压下心中莫名愤怒的感觉,看着连笙一板一眼地磕头。
  易千城觉得自己甚至有种把她拎起来吼的冲动,不是很能闹腾吗,不是很会说吗?这时候怎么不反驳了?  
  她一遍又一遍跪下站起,脸上冷冰冰地,姿态却很恭敬。  
  易千城随着她的步伐走,沉默地看着她慢得可怕地前进。  
  连笙脑袋很疼,她甚至嗅到了铁锈味,她敢肯定额头出血了。膝盖也疼,站起身的时候微微颤|抖。  
  但她知道,她一定得嫁给易千城。  
  那个可怕的噩梦还没有终止,她一闭眼仍能看到哥哥从马上摔下,城破万民哀嚎的场景。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少次,到了最后视线都有些模糊,终于到了祠堂。  
  连笙压下心里杂乱委屈愤怒的情绪,脸上的冰冷在看到满满一屋子的牌位时愣住。  
  她弯下腰,冲着牌位鞠了个躬,心里默念了一声对不起。毕竟沙棘当年的惨状,连家怎么都不能说毫无责任。  
  “行了。”易千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连笙辨不出他的情绪。  
  唱词官舌|头有一瞬间打结,易千城的眼神冷冷扫过去的一瞬间,他忙道:“一拜天地。”  
  连笙一一照做,直到他语调上扬地喊出夫妻对拜。连笙身子有一刻的停顿,才慢慢弯下腰。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不爱她,甚至憎恶她。可是她却不得不将一生系与这座城了。不是没有遗憾和怅惘,可是以后她会努力改变现状。  
  易千城感受连笙那一瞬的停顿,脸上原本和缓下来的情绪变得有些阴冷。他看着她额头上红肿带血的痕迹,心里烦躁得不像话。  
  这么不愿意嫁给他,那就不该说那些虚假恶心的谎言。  
  他有些恼怒地想,什么此生相依,什么不离不弃,全都见鬼去吧。  
  拜完堂连笙如释重负。她脑袋一跳一跳地疼,再折腾下去就撑不住了,抬眸她看见了易千城阴冷的模样,她也懒得揣摩了。  
  反正神经病的心思她不懂。  
  可是接下来的洞房也是个大难题,连笙苦着脸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顺利地看到明早的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事多好累。
只想听你们说爱我(* ̄? ̄*)
就让男主使劲儿作,反正莎士比亚说过,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还回去。(莎士比亚:……我什么时候说了?)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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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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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笙一回城主府,就马上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嫁衣。易千城进来刚好看见她急切脱嫁衣的模样。  
  “连姑娘真是性急。”他语调平淡,视线扫过她雪白的里衣,宽松的里衣掩盖下,还能看出她腰肢纤细,体态盈盈。  
  连笙脱衣服的手顿了一瞬间,她一想到身后有人在看着就有些羞涩。  
  她虽然能面不改色地忽悠易千城,但是真让她对易千城坦诚相待她还做不到。她抿抿唇,不让自己露出羞涩的情绪。  
  连笙脱下了嫁衣,也没有再穿上外衣,回头看着易千城。他抱臂靠在金丝屏风上,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烛火跳动间,两人的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  
  从祠堂回来,易千城就没有再和连笙说过一句话。现如今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讽刺她性子**。易千城目光平静,连笙却莫名觉得有压迫感。  
  这样的感觉和在梦里面对西羌大军不同,让她耳朵有些发红。连笙心里其实不太待见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她就险些丧命在他手上。  
  莫名与他成了婚,却也三次被恶整。  
  她的那些仰慕他的鬼话,他也不是很相信的样子。易千城软硬不吃,性子歹毒,嘴/巴也像淬了毒一样。  
  连笙心里莫名打了个寒颤,还好她只是与他虚与委蛇,不然喜欢上这样一个变|态,她一定已经疯了。  
  连笙的额头高高地肿起来,痛得有几分麻木。她让自己无视易千城喷洒毒液的嘴|巴,软声开口:“夫君,有药吗,我额头疼。”  
  “没有,忍着。”易千城的目光扫过她还带着血迹的额头,眼神有几分嫌弃。  
  “那你帮我吹吹,夫君就是最好的灵丹妙药。”连笙心头一哽,眼睛眨了眨,穿着中衣走近他,仰头看易千城。他神情诡异地凝滞了一秒,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突然冲她一笑。  
  “好啊。”  
  连笙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下意识觉得不好,刚想后退。易千城却不打算放过她,伸手在她额头上一弹,连笙“嗷”一声,额头上像是被无数的针扎了一下,一瞬间痛到她想剜掉那块肉。  
  易千城这个死变/态啊啊啊!  
  连笙水汪汪的眼睛变得眼泪汪汪,这种雪上加霜的疼不是她想忍就忍得住,眼泪在眼中打了个转,她看着易千城饶有兴致的表情,心里暗骂了他一声,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易千城觉得她痛得要跳脚的样子,比胡说八道的样子……嗯,可爱多了。  
  “要不要本将军再帮你治治。”他不怀好意地说。  
  “不用,夫君威猛,一次就够了。”连笙咬牙,要是可以,她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易千城眼神沉了沉,连笙哼一声。左右她都是城主夫人了,他也不能弄死她。虽然不知道易千城为什么娶她,可是有一点连笙很清楚,没有哪一座城的城主,会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女。  
  也就是说,易千城既然娶了自己,就代表一定会伸手救颍东。  
  联姻这件事,自古以来便是联系的利益,少有感情。  
  连笙不会在今夜提颍东的事情,一来时机不对,她会长久地待在沙棘,易千城是掌握颍东和她生息的人,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易千城讨厌自己。甚至,她一定要让易千城对自己抱有好感,她才能在沙棘好好活下去。今夜提及颍东的围城之困,一定会让易千城生气,她得暂时将这件事压一压。
  二来,便是连笙自己,她摸了摸破了皮的额头。她没做好和易千城洞房的准备,除了怕他,她还有点讨厌他。是的,讨厌他。  
  她在颍东的生活虽不见得好,可她好歹也是颍东城主家的姑娘,还有哥哥护着,再怎么也不至于每时每刻将命悬在刀尖上。  
  易千城看她沉静下来,娇娇俏俏的脸,额头上的伤格外刺眼。连笙方才痛到离他远远的,此刻眼神又黏腻腻地看过来,他莫名被那样的眼神看到骨头一麻,又有种想把那双眼睛遮住的感觉。  
  哦不对,什么遮住,他是想戳瞎。  
  “夫君,”她犹豫地开口,脸上三分羞涩恰到好处,“夜深了。”  
  连笙长睫轻颤,带着声音也是微微颤|抖的,三分紧张出现在了她的脸上,烛火的映衬下,她的眸子却亮得惊人。  
  易千城自然听懂了她的暗示,那种想戳瞎她的感觉更强烈了。  
  “收好你不堪的心思,连家的女人,脏到我不屑碰。”他语调变冷,连家一词在易千城口中总是会沾染上森森寒意。  
  连笙抿唇,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和屈辱,她垂头掩饰自己的失望。  
  易千城用行动表达了他对连家女人的厌恶,说完就毫不留恋地转身出门。  
  连笙……连笙心里暗爽!她就说,她越是想扑上去,易千城对她越不屑一顾!她希望易千城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那种不违背自己的话的好男人。说不碰就不碰!  
  等他脚步声一远去,连笙收起脸上的狼狈和屈辱,拿起桌上的糕点勉强填了下肚子,这才看到桌子上的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这是她和易千城的交杯酒呢。  
  连笙叹了口气,将酒壶倾斜,倒在自己的丝帕上,小心地清洗额头上的伤。效果可能不怎样,但聊胜于无。  
  酒沾到伤口,刺刺地疼。连笙咬唇,没有吭过一声。明日还得找找药,她不想让脸上留疤。她其实更想洗个澡,可是连笙心里清楚,城主府的人不喜欢自己,就算是她吩咐了,也会被人搪塞过去。  
  连笙忍下身体上的不适,简单地打理了一下自己,蜷缩在床上睡了过去。  
  ……  
  易千城昨夜在厢房睡了一晚,他想到连笙今后要面对的压力与窘境,微微眯了眯眼,心里有种难以压抑的兴奋。  
  他压平自己的嘴角,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得那么明显。昨晚他没在连笙房中睡的消息,很快就可以传遍整个城主府,他的态度决定奴仆的态度,易千城倒是像看看,那个冒口谎话的女人,要怎么在无形的陷阱中好好生存下去。  
  昨日他才大婚,因此有七日不必去练兵,只需待在府中处理事务。  
  傅仪来书房见易千城,看见他心情还不错的模样。  
  “将军今日心情不错?”傅仪顺口问候了一句。  
  “没有,你看错了。”易千城拉下嘴角,眼角向下,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样。  
  “那恰好,傅仪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将军,让将军听了高兴些,承昱要回来了。”  
  “承昱要回来了?”易千城放下手中的笔,眼角上挑,眼中的光芒大盛。  
  “是,承昱不辱使命,将军给他的任务他全都完成了。”傅仪笑呵呵地道,傅承昱是他唯一的儿子,儿子这样出色,他这个做父亲的深感自豪。  
  “好!好!辛苦军师和承昱了!”易千城一连说了两个好字,眉宇间意气风发。  
  “这是傅仪和承昱应该做的,将军成就大业指日可待。”傅仪躬身。  
  易千城竖起一根手指,脸上表情重回平静,警觉地望向书房门口。傅仪见了忙噤声,看着门口的方向有些疑惑。  
  过了一会儿,有节奏的三声叩门声响起。门外那人礼貌地等了一会儿,随后轻声开口:“夫君,我可以进来吗?”  
  傅仪恍然,原来是新夫人,连家刚嫁过来的那位姑娘。他下意识去看自家将军,易千城神色莫辩,然后提高了一个音调:“外面等着,不许进来!”  
  “好的。”姑娘乖巧的声音响起。  
  傅仪莫名觉得他家将军有点凶恶,还有一点非常奇怪,他让夫人在外面等着,便不可能再和自己谈正事了。但他又不让人家进来,怎么看都像在故意折腾人家。  
  将军……怎么有些幼稚?  
  易千城神神在在地坐了一会儿,看到傅仪还恭敬地站在一边,他眼神往门外飘忽了一刻,才慢吞吞地道:“今日谈话就到这里了,军师回去吧。”  
  面对装腔作势的将军,忠心耿耿的军师:“……是。”  
  傅仪走出门口,就看见了低头站在门边的连笙,她听到有人出来,抬眸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他。  
  “见过夫人。”傅仪行了个礼,有些诧异她的额头红肿一片。  
  “军……军师是吧,您不必客气。”连笙屈膝,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连笙侧过身子,让傅仪离开。  
  她突然想起“傅仪先生”四个字,猛地回头去看那位儒雅的先生,他却已经走远了。连笙有种预感,他就是自己想见一见的“傅仪先生”。  
  她暗自思忖,下次再见到可一定要好好问问。  
  身上笼罩了一片阴影,她一回头,就看见易千城盯着自己:“你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易千城:我超凶的!
连笙:……
晋江老是锁我,老是锁我,我告诉它要雨/露均/沾,可它就是锁我,只审我,气死了嘤嘤嘤!
  “我为夫君蒸了糕点,夫君尝一尝。”连笙将手中的托盘举高了一点,她空出一只手,将陶瓷盖子揭开,露出几个小巧精致的糕点。  
  糕点做成白胖胖的小团子,格外可爱。  
  “不吃,拿走。”易千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糕点,十分嫌弃地说。  
  “为什么不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懒洋洋地抬眼,目光在她红肿的额头上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夫君说得对,我有事相求。”连笙眨眨眼,尽力让自己显得乖顺又诚恳。  
  “如果是颍东的事,就不必提了。”易千城的脸色迅速沉下来,他听到连笙有事相求,下意识就想到了颍东。他唇角微挑,目光却透着一股子冷寒,看起来随时准备掀翻连笙手中的托盘,然后拂袖离开。  
  “不是颍东的事。”连笙默默地把糕点往怀里抱了一点,“我想问夫君要点儿药,我怕额头留疤,夫君本来就不喜欢我,变丑就更不喜欢我了。”  
  “你现在就很丑。”易千城充满恶意。  
  “是是是,我丑,您最好看,每次见您我的心都扑通扑通地跳。”她说到“扑通扑通”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语调,格外缠绵。  
  “花言巧语!”他低下头,挑剔地从她手中挑挑拣拣。其实每个白团子都长得差不多,他的手指犹犹豫豫地略过一个又一个团子,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抑或是想掩盖什么。  
  “难吃。”易千城毫不客气地评价,白团子甜甜腻腻,像她那张笑眯眯的脸,其实团子一口咬下去口齿留香,和难吃压根儿不沾边。  
  “那我以后好好练,直到夫君喜欢,我不打扰夫君了。”连笙也不生气,她一大早起床就是为了手中的几块糕点,本来是想讨好易千城,他不稀罕那自己也可以吃。连笙行礼,转身想先回去。
  “等等,东西留下。既然是给我的,扔也该我来扔。药管家会送过去,别再顶着你那张难看的脸四处晃,我看着心情不好。”  
  “好的夫君~”她惊喜地转身,眼睛弯弯,早晨的阳光细细碎碎,不及她一个笑容灿烂。  
  “不许用这种腔调和我说话!”他恶狠狠地说。  
  “什么腔调~”她软软地问。  
  “滚吧。”易千城无力,看都不想看她。其实他还没说完,他原本还想说,不许对着他那样笑。像是……像是要勾引谁的笑容,他觉得糟心。  
  易千城看着她欢欢喜喜离开的背影,心想,她做什么都没用。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他不会让颍东被西羌占领。可是,易千城眸色冷下来,也不会让颍东好过罢了。  
  颍东城外五十里处,连祁皱眉,心里不安宁。对抗西羌已经快一月了,他带着将士抵死不让西羌人往前迈一步,原先还吃得消,可是最近西羌总是半夜袭击,他们来了便杀人,一刀抹喉,凶残至极。  
  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因此每日夜里总会格外警醒。饶是如此,他们屡屡袭击也闹得人心惶惶。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上一刻自己还在警惕地四处巡逻,下一刻就被西羌人从背后割断了脖子。
  长期防备不是办法,人心会散乱,而且士兵的精神也会不济。  
  他们一直守着城,未免太被动了,连祁的手指扣击着地图,剑眉凌厉,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不如主动进攻。
  连祁清楚自己等不来援军,而西羌兵强马壮人人凶残,因此总会做最坏的打算。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当城破、他战亡,他的妹妹连笙该怎么办?  
  颍东城主府除了自己,几乎没有亲人怜惜她,哪怕父亲放弃守城,决定渡河去皇城,遇到危难时,也不一定会顾忌连笙。  
  想到笑容狡黠,眼睛清澈的妹妹连笙,连祁的手不由揪紧了地图,脸上出现一丝阴沉,他一定要活着回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因为连笙还在等着他。  
  他必须尽快扭转局势,这几日连祁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像是快失去某样重要的东西,他的心仿佛被一根线吊着悬在崖顶,只等有人斩断那根紧绷的线,就会狠狠沉下去。  
  连祁的声音低沉,透着不容否定的坚决:“传令下去,今夜袭击西羌的营地。”  
  将领们纷纷应是,回去清点夜袭的人马,他们今夜的目标是:烧了西羌人的粮草。  
  就在连祁的大军绷紧了脑子里的弦,准备反攻的时候,颍东城内,连城主收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二皇子回了他一封信。  
  颍东先前四处求助,可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连城主心中绝望,已经在盘算着后路,他可以选择的不多,第一便是死守着颍东,为这座城殉葬。否则便是城破之前,带着家人走水路逃向皇城。  
  第一条路他不愿意走,可是第二条路也不一定是生路,城主弃城而逃,一辈子都摘不掉一身的骂名,更何况弃城是杀头的大罪。  
  万般无奈之下,他才向易千城求助。  
  几年前他站在城楼之上见过十来岁的易千城,那个时候易千城还是单薄的少年模样,眉目间却已经有了极重的戾气。  
  像头小狼崽子。  
  如今这头狼崽子羽翼已丰,足以撕碎敌人的身躯,咬断敌人的喉咙。连城主对他有三分惧意,可是想到城破的后果,一咬牙派了心腹去求救。  
  谁知道他会提出要连家的姑娘。  
  连城主将连笙送了过去,却没想到现在易千城没有出兵的打算。连城主心里愤怒,恨不得把那个出尔反尔的狼崽子碎尸万段,可是如今他连走出颍东都做不到,何谈讨伐易千城?  
  白白赔了一个女儿出去,还被人戏耍了一番。  
  再焦急,日子也在一天一天过去。连祁撑得越来越辛苦。连城主的心沉到谷底,终于决定让桑夫人和二儿子小女儿收拾好东西,他自己准备去皇城的船。  
  一旦连祁守不住了,他立刻就逃去上京,哪怕背一辈子骂名,也比把命丢了强。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二皇子竟然给了他一线希望。连城主捏着手中的信,几乎想大笑出声。  
  ——二皇子是几个皇子中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一年前他代替皇帝巡察城池,来颍东时在城主府住了半月,才回了皇城。  
  那时连城主对二皇子极为讨好,想必二皇子对他印象不错,才会在这个时候回信,表明自己会尽最大的努力调动援兵。
  如果皇城的援兵真的能来,或者是皇帝下令让周围的城池出兵支援,那颍东就有救了!  
  连城主欣喜,忙提笔给连祁写信,将二皇子会帮忙的消息细细说了一遍。他此举也有给连祁信心的意思——援军会到,你一定要撑住!  
  连城主心里还是担心连祁知道自己把连笙嫁给了易千城的事,何况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使易千城要了连笙过去,也不会出兵。  
  他担心大儿子知道这件事以后暴怒,不再守护颍东。  
  连城主恨铁不成钢地想,他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偏偏关键时候,要依靠与他最离心的那两个,连祁和连笙。自己疼爱的连丝恬和连玺越,半点儿作用都没有!  
  与此同时,从封幕城回沙棘城的路上,一个紫衣男人正翘着腿躺在马背上,马儿慢悠悠地往前走,他闭着眼,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鼻子里哼着小曲儿。  
  “主子,您这么回去真的可以吗?将军和军师会不会生气?”随从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们实在走得太慢了,半个月的路,按他家主子这样走,足足可以走一年。  
  紫衣男子正是傅承昱,他睁开眼,懒洋洋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凌厉:“急什么急?消息已经送回去了,好戏就要上演了,就不能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吗?”  
  “可是、可是您连将军成亲都没能赶上。”随从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地反驳。  
  “是呀,易千城这种人竟然也能娶到媳妇儿,不知道他媳妇儿能活几天?啧啧,真想回去看看那姑娘长什么样,别又老又丑又吓人吧?哈哈哈哈。”他笑得不可自抑。  
  “主子,小点儿声,后面都是将军的人呢。”  
  傅承昱快活的表情慢慢消失,嘴角的笑意却一直没变,他突然翻身坐直,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飞快地向前奔跑。  
  “主子!主子……您怎么突然走了,等等我们……”  
  傅承昱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笑起来,因为,夫人娘家所在的城池很快就要破了。他心地很善良的,要赶回去帮她收、尸、呀!  
  肆虐的风将他的发吹凌乱,傅承昱眯起眼睛,像只狡猾的狐狸。  
  沙棘,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配们陆陆续续出现啦,你们最喜欢谁呢?
连祁哥哥快回家,你妹妹被人抢走啦!
  自从颍东被围以来,连笙几乎是每日数着日子。  
  被围七日时她开始做那个城破的噩梦。此后每一天的梦境都比以前清晰一分,真实得像是发生过的。  
  她嫁来沙棘的时候,颍东已经被围一个月了,她的哥哥连祁,也苦苦支撑一个月了,至今没能等来援军。自她与易千城成亲以来,再也没有做过城破的噩梦。  
  可是昨夜她又梦见了颍东。  
  梦境再清晰了一分,原来在哥哥战亡以前,颍东有过短暂的胜利。他们烧毁了西羌人的粮草,西羌人不得不退兵十里,暂作修整。颍东士兵得以喘息,好好庆祝了一番。  
  然而变故出现在胜利的第三日,皇城传来消息——皇帝驾崩了。  
  天下大乱,群雄争霸真正开始。  
  五座城各怀心思,皇子们斗得你死我活。西羌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发疯一般地攻打颍东城,她的哥哥连祁就是在这场战争中,中箭身亡。  
  随后颍东城破,西羌人攻入城内,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连笙被这个噩梦吓醒,窗外的鸟儿正在欢快地鸣叫。  
  “嬷嬷。”她下意识叫了一声,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人应答,连笙这才响起,自己已经嫁做人妇了。  
  连笙皱眉沉思,这次的梦境与上次不一样,出现了很多此前没有出现的东西。比如,她不知道原来在城破之前,颍东还有一场胜利。  
  也不知道原来在颍东胜利不久后,皇帝就驾崩了,天下一团乱麻。  
  她不曾把自己的梦境告诉任何人,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场梦,她连续一月将一个梦断断续续做完,一次比一次清晰,在外人看来,未免太荒诞了。  
  可是连笙内心却无比相信这个梦,仿佛冥冥之中有种力量,促使着她改变即将发生的一切。  
  连笙走到桌子旁喝了口茶,将狂跳的心压下了去。  
  她不能慌,她已经顺利嫁给了易千城,这就是扭转的第一步了。趁此机会,她也可以好好验证下自己的梦境。  
  首先她要知道的,便是颍东是否有一场胜利的战争。  
  连笙想到自己如今孤零零的处境,心里有些发愁。易千城是实打实的小气鬼,侍女都不曾给她派一个,她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打听消息都做不到。  
  易千城也不会主动来找她,她想知道任何消息,都得想想办法。  
  连笙沉思了一会,眼睛一亮,对了!她怎么忘了,还有个七日回门的规矩!  
  如今是她嫁给易千城的第三日,按理说,第七日易千城得陪着她回到颍东。他虽然不待见自己,可是五天前他好歹当着全城,承认了连笙沙棘城夫人的身份。既然第一次他愿意把面子功夫做足,自然也有可能会有第二次。  
  要是……要是易千城愿意陪她回到颍东,他支援颍东的可能性就多了一分。  
  连笙越想越兴奋,她快速为自己梳妆好,连笙不太会复杂的发髻,她用一根簪子将青丝挽了一小撮,剩下的长发如瀑披着,镜子里的美人三分娇,三分俏,剩下的四分,全是慵懒。  
  连笙拿起昨日管家送过来的药,把额头上的伤好好处理了一遍。  
  连笙出门时,恰好遇到老管家。
  “夫人,您的婢女到了。现在正在府中。”  
  连笙一喜,桑夫人送自己的两个婢女终于到沙棘了。连笙吩咐道:“把她们送到我院子里来,我先去找将军。”  
  易千城正在院子练剑,他招招凌厉,风扬起他的头发,有一种恣意张扬的感觉。  
  连笙站在一旁不敢过去,毕竟以易千城的性格,他一时兴起把剑扔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她现在无比惜命。  
  她一来易千城就发现她了。  
  他这几日没去军营,但是却没有丝毫松懈。本来想无视她把剑练完,可是,连笙目光灼灼落在他身上,烫的犹如火烧。  
  原本大张大合的动作变得无比拘谨,总觉得手脚被一根无形的线缠住,怎么都不自在,甚至自己的动作都难以控制。  
  易千城皱眉停下动作,冷着脸回头看连笙。  
  “站那里做什么?”  
  “欣赏夫君的英姿。”  
  “哼。”易千城让自己忽视她的话,这个女人嘴上抹了蜜,心里指不定多恶毒。  
  “夫君记得吗?今日是我们成婚的第五日了。”她见易千城将剑收进剑鞘,这才不动声色地靠过去。  
  “哦?不记得。”  
  “按规矩,后日夫君应当陪我回门呢。”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也不顾易千城渐渐变冷的目光,“我了解过的,七日回门,在沙棘也是这样的,夫君可否陪我回去一趟。”  
  “你也配提这种要求?”他目光冷冽,里面没有一丝温度。  
  “夫君可以冷落我,不喜欢我,我虽然会伤心,可是并不能左右您的感情。但五日前您当着沙棘所有城民的面娶了我,就不能让所有人觉得我们夫妻离心。”  
  她顿了顿,“何况,我是想和您好好过一辈子的,我是您的妻子,是沙棘城的主母,请您给我应有的尊重。”  
  不知道她哪句话触动了易千城,他冷冰冰的表情突然扯出一个笑意:“好啊。”  
  连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实在是怕了这个笑里藏刀的混账。  
  “先陪我去接环儿,把她留在沙棘我不放心。”  
  “环儿?”连笙疑惑,皱眉看他。  
  “我的妹妹。”他提到“妹妹”的时候,表情终于暖了下来,眼里都是细细碎碎温柔的光。连笙看着,心里叹息,她对他百般讨好,也没有感受过他任何一丝友善。  
  但她转眼便将这种感受压下来,让自己好好想想易千城的亲人。此前她对他所知甚少,除了知道他是几年前孤勇闯进颍东求助的少年,别的一无所知。  
  连笙嫁给易千城之前,便知道他的父母均在战争中死去,她以为易千城没有任何亲人了,想不到还有一个妹妹,而且这个妹妹并没有住在城主府中。  
  连笙有些不安,因为一个易千城就让她分外吃不消了,要是他的妹妹也如他那样讨厌自己,以后在城主府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而且看易千城露出的温柔模样便知道,他对这个妹妹很是疼爱,连笙作为他的妻,却是他的眼中刺,肉中钉。连笙简直想扶额,她究竟是处在怎样一个糟糕的境地中。  
  算了,易千城愿意陪她回门就已经是很好的事,何况还是去战火纷飞的颍东。  
  但愿她明日见到易千城妹妹的时候,能不被刁难。    
  “环儿性子柔善,不像你这样粗野,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你就死定了。”他语气云淡风轻,但警告的意味浓重,看着一脸无辜的连笙。  
  “不会的,我会好好待环、环儿……”连笙回他一个微笑,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恼怒,他如此怀疑防备她,性子粗野的究竟是谁!她明明也十分“柔善”好不好!  
  连笙的两个婢女一见到她显然十分激动,饶是一向镇定的惜玉也微微红了眼:“姑娘,您还好吧?这些日子委屈您了。”  
  “我没事。”连笙浅浅一笑,心里有两分叹息,刚刚来沙棘的婢女都知道她过得不好,可见她在沙棘的城主府处境有多差。  
  “姑娘别看绿儿这丫头胆儿小,但她厨艺可好了,姑娘有口福了。”惜玉笑着开口,显然一路上她与绿儿的关系已经相当不错。  
  绿儿听到惜玉姐姐夸自己,羞红了一张脸。不好意思地说:“哪有,惜玉姐姐就会取笑人。”  
  连笙见她俩打闹,烦闷的心情终于好了许多,她孤孤单单地待在沙棘,平日里脸上笑眯眯的,可是一到晚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也会很想柳嬷嬷,很想大哥。  
  城主府的人避她如蛇蝎,加上所有人都知道易千城不睡在她房里,她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城主夫人,因此明里虽不敢对她不尊重,暗地里却做了好些小动作。  
  好在连笙也不放在眼里,连丝恬可比她们过分多了,她能避则避,真要是触怒她,那些人也一个都讨不着好。  
  现如今两个丫鬟到了,不仅打听消息容易多了,她也没那么孤单。连笙再怎么心思玲珑,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  
  易千城说了要去接易环,第二日便动身了。  
  她的两个丫鬟轮番睡在外间,一大早就起来为连笙打扮。连笙的漂亮衣服也全被带了来,两个丫鬟挖空心思要让姑娘漂漂亮亮,扬眉吐气。她们姑娘这么美,将军怎么那么没眼光!  
  绿儿手巧,不仅会做饭,也十分会梳妆。她为连笙挽了一个芙蓉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羊脂色茉莉小簪。又挑了一件品竹色的散花百褶裙,连笙整个人看起来妩媚却不失大气,行走间脚上的双色缎孔雀线珠软底鞋露出一个小巧的鞋尖,美得不可方物。  
  “姑娘真好看,是奴婢见过最美的人。”绿儿将她腰间的丝带束好,眼里是满满的惊|艳。  
  惜玉一时也看得有点呆,她一向知道颍东的大姑娘国色天香,但今日方真切地感受到这是怎样一种美。她忍不住想,将军冷落这么美的姑娘,怕是眼瞎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终于补齐了~呼~飘走
  易环住在栖凰山。  
  她自幼身子不好,生下来的时候哭闹不止。一个途径城主府的道士说:“姑娘的命数与城主府相冲,要去外面养着才能平安长大。待十六岁生辰以后,接回来便可。”  
  易老城主原本不信,后来道士分文不收便悄悄离开了,既然是骗子,也得要钱财才对,什么也不图,当真就是一片好心了。  
  易老城主和夫人不得已,依依不舍地将易环送上栖凰山。  
  说来也奇怪,易环到了栖凰山,当真不再哭闹,平平安安长大了。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沙棘被攻打的时候,易环活了下来。  
  易家只剩下易千城和易环相依为命,易环体弱多病,易千城对她十分怜惜。  
  易环已经过了十六岁生辰,易千城便想将她接回府中。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有了能力捍卫这座城,也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妹妹。  
  倘若他要去颍东,必须好好安置易环。  
  易千城同意去颍东,当然不是因为七日回门。他娶连笙,是为了能顺利拿下颍东。当然,他不得不承认,娶个连家姑娘回来报复,心情当真不错。  
  特别是连笙隐忍着,强撑着笑眯眯的模样。真是……太对他胃口了。  
  傅仪先生与他商议过什么时候拿下颍东合适。其实他可以更早一点出手帮颍东,但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人只有在最危险的时候,才会最感激帮了自己的人。  
  他要在颍东彻底撑不住的时候,才带兵去攻打西羌。  
  连祁能撑这么久让他意外,看来颍东的人不完全是废物。战事来得太仓促,易千城来不及在连祁军中安插自己的探子,他不知道颍东究竟是什么情况,等颍东城破他再带人赶过去,就已经来不及了。而探子安插需要时间,最好的方法就是亲自赶过去看一看。  
  纵使他不想见到连家的人,可是看他们哀求,好像也不错。  
  但愿每一个连家的人,都像连笙一样识时务。  
  易千城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妹妹易环,他仔细算了算傅承昱回沙棘的时间,这时候将易环接回来,傅承昱刚好能保护她。  
  傅承昱此人不着调,但心生七窍,极其聪慧,继承了他父亲傅仪的智慧,却比傅仪多了一分邪气。  
  但目前傅承昱是保护易环最好的人选。  
  易千城靠在马车旁等连笙,她并没有让易千城等太久。绿儿动作利落,帮她打扮好以后,主仆三人便出了门。  
  连笙长得极美,步子婀娜。  
  一路走过来,好几个下人看得眼也没眨,呆愣愣地看着连笙,连行礼都忘了。  
  惜玉心里觉得扬眉吐气,叫你们平日里苛待我们姑娘!她突然很期待将军见到姑娘的模样。连笙的美不是柔|软多情的,相反,她属于惊心动魄的妖娆。  
  连笙自幼长在城主府,接受的是贵女的教导,这么一副样貌,她能很好地融合端庄与矜持,一点也不会显得轻浮。就连女人也会移不开目光,惜玉暗想,何况男人。  
  “夫君。”连笙屈膝行了个礼,在某些方面,她的礼道恪守得很好。她毫不在意对易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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