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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的。”
  一道轻柔的,迟疑的声音在人**中响起。
  声音虽小,但很坚定。
  一时间,周围所有麋鹿族的兽人都停止说话,惊愕的视线黏在纪小瓯身上。
  谁能想到这只危险的豹族是一名柔弱雌性带进来的?
  麋鹿族的族长向她看来,他叫高治,是族里年纪最长的一头麋鹿。
  胡须发白,声音浑厚,极具威严。
  “你说什么?”高治族长难以置信地问。
  纪小瓯默默往前一步,认命地低着脑袋,以一种失物招领的语气说:“是我,是我把它带进来的。”
  纪小瓯有点后悔,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应该把它放进空间,一起带出门的。
  她真是低估了豹族的闯祸程度,也低估了它们的存在感。
  它们本来就是嚣张又强大,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地待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
  尽管心里将自家“陶陶”埋怨了一遍,但出于护短原则,纪小瓯还是忍不住替它解释:“它其实很乖的,跟其他的豹族不一样……它是被族人抛弃的豹子,不会引来别的豹族伤害你们的。”停顿了下,为了加强可信度,“真的,我保证。”
  兴许是纪小瓯自身来历不明的缘故,她的话并没有引起兽人们的信服。
  麋鹿兽人自发离开纪小瓯身旁,看她的眼神充满质疑。
  昨日大伙只知道驯鹿族的埃里克带回来一名雌性,这名雌性拥有酷似人类的面容。
  其他一概不知。
  她的种族是什么?族**在哪里?
  她是肉食系还是草食系?会不会伤害他们?
  昨日积攒的不安,今日在族长高治的怀疑下,骤变成强烈的抵触和排拒。
  一名雌性兽人首先开口:“就算它是被族人抛弃的豹族……也改变不了它是一只豹子的事实。”
  随后,更多的声音接连说道:
  “豹族是以鹿族为食的,它长大以后会吃掉我们。”
  “我们每年都有数不清的同伴丧命在他们的利爪之下,不能让它留在我们族里!”
  “你跟豹族在一起,难道你也是肉食系物种?”
  听见这话,纪小瓯就不能淡定了。
  虽然她身为人类是荤素都吃的,可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再也不敢承认自己是“食肉动物”。
  毕竟她没有肉食系物种的力量与威猛,如果连草食系都不能接纳她,那她就是真正的没有容身之地了。
  纪小瓯连忙摆手,“不是……我,我不是肉食系。”
  “那你和为什么跟肉食系物种在一起?”兽人们不相信她的话。
  纪小瓯翕了翕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决定跟小豹子一起上路,是因为他们一样可怜。
  一样都是被自己族人“抛弃”的可怜虫,在陌生的地方“无家可归”。
  纪小瓯的沉默,让麋鹿族族人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一时间,所有兽人都离纪小瓯远远的,惟恐她对自己和族人不利。
  人**之中,埃里克看着被孤立的少女,几次犹豫,还是没有上前帮她说话。
  毕竟他与麋鹿族的兽人一样,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那是一只单纯无害的豹子。
  他昨日才看到雷恩的原型,那只威风的豹子对她亮出锋利的指甲,企图掀翻她的头骨。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瓯离那只豹族远远的。
  最后,在族人们的质问声中,族长高治用拐杖敲了敲地板,盖棺定论道:“好了,雌性,不管你是不是肉食系,我们种族都无法容许你们的存在。为了种族的安全着想,希望你和这只豹族尽快离开我们的村落!”
  纪小瓯握着竹篓背带的手指紧了紧,上前,“族长,我……”
  谁知道她才刚开口,兽人们就以为她要对高治族长不利,自发将高治族长围成一个圈,戒备地看着她。
  “雌性,不许你再往前走一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纪小瓯:“……”
  她只是想向他们族长解释一下而已……
  这时候,埃里克终于忍不住,从兽**走出:“高治族长,再有不久暴风雪就要来临了。您现在赶走他们,他们会被这种天气冻死的,能不能让他们在村里暂住几天,等暴风雪停了再让他们离开?”他的语气诚恳,“我保证时刻看着这只豹族,不让它伤害族人的安全。”
  说着,鼓起勇气看一眼趴在玉米架上的小豹子。
  “埃里克,你疯了,竟然让豹族和一只肉食系物种留在我们的村落?!”站在最前面的雄性兽人道。
  埃里克忙说:“瓯不是肉食系……”
  “埃里克,这是我们族**自己的事,你如果再替这名雌性辩解,请你也离开这里。”高治族长突然严厉地打断他的话。
  “雌性,请你立刻带着这名豹族离开!”这句话是对着纪小瓯说的。
  纪小瓯制作棉被的计划只能告一段落。
  埃里克出于族**考虑,只能将她送到村庄门口,并对她说:“瓯,很抱歉……我,当时没有为你说话。”
  他的潜意识里,仍旧觉得这只豹族很危险。
  他甚至想不明白瓯为何要与它在一起。
  然而这些原因,纪小瓯却没有办法向埃里克解释。
  纪小瓯摇头说没关系,十分理解他的想法。
  他明明怕豹族怕的要命,却还能忍着恐惧与小豹子相处那么久,已经让她很感激。
  与埃里克告别之后,纪小瓯背着背包,与“陶陶”一起离开麋鹿族。
  自从在麋鹿村发生争执之后,雷恩就一直很安静。
  老老实实地趴在纪小瓯的怀里,收起刻意为之的嚣张,不知在思考什么。
  纪小瓯在心里默默叹息。
  要是它刚才也这么乖顺就好了,说不定他们就不会被那些鹿族赶出来了……
  埃里克说很快就会下一场暴风雪,接下来他们应该往哪儿走呢?
  纪小瓯顺着来时的路,看着指南针,漫无目的地前行。
  冷风席卷,打着回旋,吹得纪小瓯摇摇欲坠。
  路边积雪皑皑,阳光照在雪面,折射出一层滢滢微光,刺得人眼睛有些生痛。
  一到冬季,这里的暴风雪就来得特别频繁,一场接着一场,没有喘息的机会。
  兴许是走得太急,积雪下又埋着许多凹凸不平的石头,纪小瓯一只脚踩上去,重心不稳,身体就往前倾倒。
  倒地的一瞬间,纪小瓯竟然还记得怀里抱着一只豹子。
  她担心压坏它,生硬地侧了侧身。
  幸好雪地松软,即使重重地摔下去,也不多疼。
  可是纪小瓯却久久没有爬起来。
  雪地中,少女穿着宽厚的鹅绒大衣,大衣下面露出两条纤细笔直的小腿。
  她抱着一只灰底黑斑纹的小豹子,手臂收紧,小巧的下巴抵着小豹子的头顶,耷着睫毛,一言不发。
  雷恩被女孩搂在怀里,毫无反抗的余地。
  他稍一挣扎,抱着他的一双手臂就收得愈紧。
  雷恩对这具身体的反抗能力不抱任何希望,索性放弃挣扎,任由纪小瓯抱着。
  没一会,头顶微热,毛发仿佛被什么濡湿。
  少女用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紧接着,一道闷闷的,略带一丝委屈的声音道:
  “陶陶,我好想回家……”她问:“你呢?”
  雷恩静静地趴在她怀里,瞳仁幽深,不声不响。
    纪小瓯哭得很安静。
  她本就不是那种大吵大闹的孩子,她的父母总是说她乖顺得就像一只小羊羔。
  她爱哭鼻子,但每次哭都是一个人的事。
  默默地掉泪,默默地擦眼泪,从不打扰任何人。
  纪小瓯把脸颊埋进雷恩小小的颈窝,泪珠不断从眼眶溢出,冲刷着他的毛发。
  豹子的毛发很短,被打湿以后,就像一把毛茸茸的刷子,扫在脸上有点扎人。
  纪小瓯不管不顾地哭了很久,倘若不是她时不时地吸吸鼻子,恐怕会让人误会她睡着了。
  雷恩仰头看向森林上空,冬季,树叶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偶尔一只飞鸟掠过,扑簌簌惊落几片雪花。
  少女的哭声仍在耳边持续。
  轻轻的,似有若无的,带着一股被抛弃的可怜劲儿。
  雷恩没有想过她会这么伤心。
  说实话,有点愧疚。
  如果不是他,她可以和平友好地与那些草食系渡过漫长冬天。
  搁在两天以前,雷恩或许会这么想。
  但是现在,也只是有点愧疚而已。
  她的“空间”掌握着他变回原样的契机,没弄清楚之前,他坚决不能放开她。
  哪怕她可怜巴巴地抱着他哭。
  待纪小瓯止住哭泣,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
  她在雷恩颈窝里蹭了蹭,擦干净眼泪,抬起红红的眼睛,看向远处。
  远方天空晴朗,白云朵朵,然而地平线交汇之处,却压抑着浓墨一般的稠黑。
  静谧无常,山雨欲来。
  有过上一次的经历,纪小瓯知道这是暴风雪来临的征兆。
  她抽了抽鼻子,到底还是想活命,不想悄无声息地死在异世,收拾了一番情绪,就继续踽踽独行。
  也是纪小瓯幸运,没走多远,就看见不远处的山脚下立着一座荒废的小木屋。
  木屋简陋,屋前的门板被虫洞侵蚀,随着冷风一摇一摆地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木屋不大,像是许久没有生物居住,门前的木板结了厚厚一层冰,难以下脚。
  然而这对于纪小瓯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
  纪小瓯踮着脚尖绕过结冰的地方,走进木屋,仰着脑袋环顾四周,打量起来。
  屋里看起来比外面好一些,角落摆放着一张木床,旁边是一个比她高的柜子,中间有一张柞木制成的方桌,除了桌面被虫洞侵蚀一块之外,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地板是竹木的,有两处地方腐烂,一处地方发霉。
  纪小瓯用手指擦拭了下桌面,随即,指腹染上一层厚厚的灰。
  也许是搬家,也许是嫌弃这地方太破旧,总之,这个地方是真的没有人居住。
  不管怎么,对于纪小瓯来说都是好事。
  这代表她冬天可以放心地住在这里,等暴风雪来的时候,暂时不会被冻死了。
  纪小瓯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围绕着木屋看了一遍一遍,刚才低落的情绪很快振奋起来,把雷恩放在床上,趁着天未黑之前,忙去外头寻找一些干木柴。
  这间木屋离后头的森林很近,附近有不少干枯的木枝,纪小瓯捡了有七八趟,总算搜集了足够一晚上的木柴。
  回来之后,她把木柴放在壁炉里面,用气罐点着一根木柴,再引燃其他木柴。
  火苗骤亮,给冷冰冰的木屋添充温暖。
  纪小瓯又从空间里找到一个塑料脸盆,去外头捧了一大盆雪,放在壁炉旁边。
  等雪融化成水,她用毛巾把桌子、柜子和床都擦了一遍,地板也没有放过。
  做完这一切,抬头一瞧,天已经黑透了。
  她原本打算把门口结的冰也清理一下的,这么一来只好作罢。
  虽然很累,但纪小瓯看着干干净净,终于能住人的木屋,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把空间里的睡袋、毛毯、枕头一一取出。
  因为班上人多,毛毯足足带了三四十条,纪小瓯往床板上铺了三条,躺上去试了试,还是有点硬,就又铺了两条。至于稍微厚一点的毛毯,就留起来晚上盖。
  门板被虫洞侵蚀,纪小瓯走过去,手放在门板上,正思考该怎么处理。
  突然,门就往前一倒,“砰”地一声砸在她的脚边!
  纪小瓯慌忙后退:“……”
  这下是彻底不能用了,纪小瓯想了想,从空间找出一个双人睡袋,踩着木凳,举起双手套在门板上。
  门板体积变大,没法塞进门框,纪小瓯就把它竖在门口,用木桌在后面顶着,至少是不会再漏风了。
  雷恩卧在铺垫柔软的床上,看着忙忙碌碌的少女。
  明明前一刻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下一刻就坚强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与豹族所有的雌性都不一样。
  雷恩抬起前爪,舌苔上的倒刺舔了舔毛发,若有所思。
  豹族的雌性都很自立,强大,所有事情都能独自解决。
  而她,脆弱,敏感,不堪一击,偏偏总能顽强地生存下来。
  尽管这种顽强,在强大的豹族面前不值一提。
  到了深夜,暴风雪如期而至。
  屋外冷风呼啸,大雪铺天盖地落下,细碎的雪花从门板缝隙卷进来。
  纪小瓯怕冷,壁炉的火烧得旺盛,整个屋子都蒙上一层暖意,雪花还没落地,就已经融化。
  纪小瓯盖着毛毯缩在床上,虽然有壁炉取暖,但风雪肆虐,她仍旧觉得寒冷。
  毕竟毛毯不如被子暖和。
  她缩手缩脚地把雷恩抱在胸口,想借一点它身上毛绒绒的毛发取暖。
  十六岁的少女身体发育已经初具雏形,胸口微微鼓起,像一颗柔软多汁的水蜜桃。
  咬上一口,汁水四溢。
  没了鹅绒大衣的阻挡,与雷恩挨得更近。
  少女身上的馨香从四面八方而来,是雌性豹族所不具有的,清甜,芬芳不绝。
  雷恩僵着不动。
  纪小瓯毫无所觉,她对雷恩的感情,大概就跟对自己家的那只美短猫差不多。
  甚至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鼻尖,嘟嘟囔囔地问:“陶陶,你说我还能回家吗?”
  雷恩抬起双瞳,看向近在咫尺的女孩。
  纪小瓯有点瞌睡了,半睁着眼睛,脸颊被火烤得红扑扑的,带着浓重的睡音。
  直到纪小瓯再也撑不住,闭上眼睛进入梦乡时,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一声——
  “见鬼的陶陶。”
  接着,又说:“记住,雷恩,我的名字。”
  声音低低的,像热风拂过干燥的砂砾,粗粗糙糙。
  传入耳朵的一瞬间,莫名有点干渴。
  谁在说话?
  雷恩又是谁?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
  纪小瓯迷迷瞪瞪地想着,然后,就完完全全地睡熟了。
  次日清晨,壁炉的柴火烧烬,外面的暴风雪暂时停了下来。
  纪小瓯躺在床上仍未起来,双眼紧闭,手放在肚子的位置上,身体蜷成一团。
  雷恩跳下床,猜测她是因为火灭了感觉到冷。
  她身上没有厚实的皮毛,光秃秃的,也不知道以前漫长的冬季都是怎么过的。
  毕竟还要依靠她变回原样,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可以生火的东西以后,雷恩来到门边,用身体挤开一条细缝,灵活地钻出门外。
  雪足足下了一夜,积雪覆了厚厚一层。
  仿佛用白色油漆重新刷了一遍,整个世界白得耀眼。
  雷恩拖着受伤的后腿,在木屋周围找了一圈,树枝都被雪浸湿了,放在火里也烧不起来。
  他只好沿着昨天的路往回走,到了麋鹿村,从族长高治家的厨房“借”了点木柴。
  奈何这具身体太小,一次只能拿两三根木柴,等到第五次时,终于被发现了。
  “你——”
  高治族长又惊又怒又怕,这只豹族怎么又回来了?!
  高治族长正准备叫来族人,雷恩一只爪子按在木柴一端,木柴瞬间被弹飞起,正好打在老族长的鹿角上。
  高治族长被击中,捂着鹿角连连后退。
  雷恩叼走最后一根木柴,从篱笆墙上一跃而出,回身,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目光森冷,睚眦欲裂。
  吓得老族长僵在原地,抖抖索索地望着它远去。
  就这么来来回回好几趟,等雷恩搜集到足够多的木柴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雷恩把木柴一根根放进壁炉里,幸好,壁炉里的火还未完全熄灭,不一会儿,火苗就重新烧了起来。
  这时候纪小瓯还没有起来。
  雷恩总算意识到不对劲,跳上床榻,朝角落里的少女看去。
  纪小瓯缩着身体,浑身酸痛,手脚无力,整个人像被一辆重型大卡碾过似的。
  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雷恩立在旁边,看着女孩额头上浸出的冷汗。
  原本以为她是冷得起不来床,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这时候,壁炉升起,热气氤氲。
  一种非同寻常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浓郁的,香甜的,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这种气味来自床上的少女。
  雷恩往纪小瓯身上看去,就见她浑身完好无损,没有受伤破损的地方。
  不过豹族嗅觉灵敏,总能轻易地找到气味的来源。
  雷恩的鼻尖从纪小瓯身边一一闻过,由上往下,最后,敏锐地停在少女的腿窝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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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2:07 编辑
    小腹坠痛,拉扯着纪小瓯的身体不断下沉。
  往常她生理期的时候并不会这么痛,这次可能是因为泡过冷水,又受过寒凉,加之天气太冷的缘故,疼得她直冒冷汗。
  一大早醒来的时候纪小瓯就察觉到不对劲,小肚子又胀又疼,双腿之间还有湿湿濡濡的液体流出。
  趁着雷恩出去的时候,她脱掉内裤看了看,果见上面沾着一块血迹。
  纪小瓯撑着身体,手忙脚乱地空间里掏出卫生棉,换上干净的内裤,垫上。
  然后就一直瘫倒在床。
  到了中午,已是疼得唇瓣发白,死去活来。
  根本顾不得那只小豹子一大早做了什么。
  纪小瓯总共就带了两包卫生棉,勉强只够用一次。
  这种私密的东西,班上女同学大都放在自己的背包,不会放在大巴车车舱里,所以她的空间也没有多余的卫生棉。
  这次用完了以后怎么办?
  难道她要学古代的女人用草木灰么?
  不知道这里的雌性兽人会不会来生理期,她们是怎么解决的?
  纪小瓯越想越头大,整个脑子都晕乎乎的,偏偏还有一股力道不断地拉扯着她……的裤子。
  纪小瓯穿的是一条运动棉裤,带松紧的。
  那股力道一拉一扯,很快就将她的裤子拽到胯上。
  冷空气袭击皮肤,露在外面的皮肤迅速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纪小瓯低头一看,就见那只花斑小豹子用牙齿咬着她的裤子,正在使劲儿往下拽。
  纪小瓯脸颊一红,伸手去拦,尴尬地问:“你、你干什么呀?”
  可惜她身体虚弱,而且还有点发烧,浑身软绵绵的,力气微不足道。
  正好,雷恩变小以后,力气也不大,两人竟然有点僵持不下的意思。
  于是一人一豹,一个拽着运动棉裤的裤腰,一个咬着裤子的布料。
  面面相觑。
  雷恩定定地看着她。
  她身上有血腥味,而且脸色苍白,明显是受伤的样子,为何不让它查看伤口?
  想着,雷恩就又咬着她的裤子往下拖拽。
  “喂……不要……”纪小瓯仓惶阻止。
  豹族的牙齿锋利,纪小瓯担心它把自己的裤子扯破,这是她唯一一条稍微保暖又舒适裤子了。
  她是当成睡衣穿的。
  于是这一犹豫,运动棉裤就成功被小豹子“唰”地一下拽到了大|腿|根——
  纪小瓯错愕地睁大眼睛。
  天蓝色棉质内裤包裹着玲珑的盆骨,女孩胯骨纤细,皮肤洁白胜雪。
  笔直细嫩的双腿之上,是平坦小巧的三角|区域。
  雷恩紧紧盯着,血腥味就是从那里散发而出。
  这个地方……
  受伤了?
  直到闻见空气中浮掠的血腥味,纪小瓯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一瞬间,纪小瓯双颊涨得通红。
  尽管对方是一只不通人事的豹子,可她还是觉得莫名羞耻。
  她手指抓着运动棉裤的腰带,挺|翘的小屁股往后缩了缩,身子弓成一只小虾米。
  “我……我没有受伤。”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纪小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是……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每个月都会有的……过几天就好了……”
  雷恩蓝曜石一样的眼睛望着她,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
  豹族雌性也会发情,每次发情几乎都有公豹与之交|配,然后便开始哺育下一代,很少有不受精的情况。
  即便有,也不会像人类这般大流量地出血。
  所以雷恩几乎没见过这种场面。
  血腥味这么浓郁,究竟流了多少血?
  雷恩表情凝重,迈开四肢走了一步,想继续查看她的身体,一探究竟。
  纪小瓯赶紧往墙角缩去,生怕它再扒掉自己的内裤。
  可能是她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也可能是这种事情太过羞于启齿,她竟然有点怕这只小豹子?
  “……你不许再过来了!”纪小瓯视死如归地,用最后一点力气虚弱地命令道。
  雷恩:“……”
  她不怕失血过多而死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雷恩趴在壁炉旁边,歪着脑袋,目光炯炯地盯着床上的少女。
  他以为她受伤那么“重”,用不了多久就会休克昏厥……
  可是这都过去半天了,她除了脸色更加苍白之外,好像并没有昏迷的意思?
  流血流了大半天,竟然还能保持清醒,那具娇弱的身体里究竟藏了多少血?
  雷恩十分好奇。
  与此同时,纪小瓯回望着懒惰洋洋的雷恩,模样为难。
  她早上九点换的卫生棉,这会儿都到下午三点了……按理说卫生巾这种东西,应该三个小时换一次,可是因为这只小豹子在场,她担心它看见自己流血,再次跳起来扒她裤子,就一直拖着,想趁它出去的时候再换。
  谁知道它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那儿趴着,竟然不动了!
  纪小瓯捂着肚子,她好想换卫生棉……
    最后纪小瓯想了个办法。
  趁着雷恩晃悠到她身边的时候,强忍着疼痛撑起身体,一只手抓住它的尾巴,闭上眼睛在空间里寻找了个角落,再一次把它装进空间里。
  有一就有二,这个动作纪小瓯做得无比娴熟。
  放心地换好卫生棉以后,小腹还是疼得受不了。
  那种感觉,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撕扯着她的盆腔,几乎把她的整个身体都揉碎。
  纪小瓯想烧点热水,无论是喝,还是暖肚子,总会比现在舒服一些。
  避免那只小豹子捣乱,纪小瓯就没把它从空间放出来。
  外面还在下雪,且她的身体不舒服,纪小瓯没有从外面采集雪水,而是拿出空间里的一大瓶矿泉水,往一口铝锅里倒了小半锅水,架在炉头上开始烧起水来。
  炉头可以长期使用,但气罐里的液化气是有限的,用完以后,就生不了火了。
  纪小瓯不知道这一罐气可以用多久,她空间大约有十几罐。
  等水沸腾以后,纪小瓯把热水倒进太空杯,自己抿着喝了几小口,然后拧紧杯盖,抱着水杯垫在小腹上。
  热源渗进皮肤,蔓延到整个盆腔,那股不断拉扯的疼痛的总算缓和了一些。
  可惜空间里没有红糖和生姜,不然她还可以熬煮红糖生姜水水缓解痛经,这个比热水有效多了。
  纪小瓯缓缓叹了口气。
  以前她听说有人来生理期的时候,疼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当时只觉得概念模糊,可是当真轮到自己身上时,才知道这种疼痛多么难以忍受。
  这里的冬天这么冷,没有暖气,没有红糖水,难道她以后生理期都会这么疼么?
  纪小瓯根本无法想象。
  等熬过这个冬天,她一定要早日出发去东边,找到那只名叫帕特的水龟……
  找到回家的方法……
  纪小瓯躺在床上迷迷瞪瞪地想。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肚子上的热水早就凉了,她猛地坐起,这才想起陶陶还在空间里。
  纪小瓯把水杯放到一边,赶忙把小豹子从空间解放出来。
  然而,她凝神一看,却发现刚才安放小豹子的地方空空如也。
  它去哪儿了?纪小瓯忙在周围寻找,她明明记得为了避免它弄坏自己的衣服,特地把它放在牛奶和矿泉水箱子旁边的。
  可是现在,箱子前后左右都没有它的身影。
  纪小瓯有点慌神,它该不会在空间里走丢了吧?
  这个“空间”很大,无边无际,就连纪小瓯都不知道它的尽头在哪。
  如果它在这里面走丢,纪小瓯真不知道该如何寻找。
  纪小瓯缩小视角,从上方俯瞰整个空间,幸好,终于在烤肉架旁边发现了她的小豹子。
  雷恩趴在那里,安安静静的。
  闭着眼睛,神态疲惫,仿佛已经沉睡很久。
  纪小瓯赶紧把它从空间里抱出来,放在床上,有点手足无措。
  “喂……”纪小瓯抬起手指戳了戳它的肚皮,轻轻的,“陶陶,你没事吧?”
  雷恩毫无反应。
  纪小瓯不晓得空间对它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空间里的时间流动得很慢,而它身体的时间是正常流动的,两者遇到一起,会不会产生什么矛盾?或是排斥反应?
  纪小瓯毫无经验。
  过了一会儿,见小豹子仍旧没有转醒的趋势,想起猫科动物都喜欢猫薄荷,她家那只美短每次看见猫薄荷就跟犯了毒|瘾似的,虽然上次那只豹族跟她说过,经过几百年的进化,猫薄荷对豹族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但是……
  万一呢?
  纪小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从腰上取下猫薄荷香袋,放到它鼻子底下……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并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瓯,你在里面吗?”
  “埃里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纪小瓯把埃里克迎进屋里,错愕地问。
  她一推开门,就看见埃里克顶着满身风雪站在门外,正冲她笑容灿烂。
  这个地方她自己都未必找得到,且住下来之前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埃里克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埃里克一边拨拉脑袋上的雪花,一边解释,“早上我去高治族长家里,看到他家的木柴……”说到这里,埃里克停顿一下,扭头朝屋里看去,神情有点紧张,见床上的小豹子正在睡觉,才壮着胆子继续说:“他家的木柴被一只豹族偷走了,高治族长说与你养的豹子一模一样。我就猜测你在这附近,顺着脚印走了一段路,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你。”
  他笑容真诚,纪小瓯却有点呆愣。
  偷木柴?她下意识看向壁炉。
  昨晚她拾的木柴都烧完了,今天早上她肚子疼得要命,根本没有下床。
  ——那只小豹子一大早忙来忙去,原来是为了去麋鹿族族长家里“偷木柴”?
  “瓯,我给你带了一点东西。”
  埃里克的话打断纪小瓯的思绪,他卸下肩上的竹篓,“这是我前天挖的甘薯,因为不确定你在不在这儿,所以我带的不多。你在这里住下来,我真是太高兴了,这些甘薯你先留着吃,明天我再给你多带一点。”
  纪小瓯看着整整大半筐甘薯,她记得埃里克的食物也不多,上回他去挖甘薯,还在担心过冬的食物不够。
  “你把这些都给我了,你吃什么呀?”纪小瓯不肯收,她空间还有很多食物。
  埃里克摸着鹿角笑了笑,“我是雄性,总能找到生存的办法的。”
  “可是……”纪小瓯还是不肯收。
  埃里克就绕着屋子走了两圈,转移话题道:“瓯,你是怎么找到这间木屋的?”
  纪小瓯答道:“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看见了……”她上前两步,“埃里克,这些甘薯……”
  “这张桌子被虫洞侵蚀,里面都空了,恐怕不能再用了。”埃里克停在桌边,端详着桌面严肃道。
  接着,他又查看了木屋的地板,门板和柜子。
  ——床不敢靠近,因为雷恩趴在那里睡觉。
  埃里克说:“这些家具都有些破损,明天我带着工具过来,帮你修补修补吧。”
  纪小瓯惊喜,“你会修吗?”
  “……会一点点。”埃里克谦虚道。
  别的不要紧,纪小瓯都能迁就。
  可是门和地板,却是怎么都迁就不了的。夜里冷风不断地从门缝和地面渗入,冷得她不住打颤,没来生理期的时候还好,现在来了生理期,稍微受到一点寒凉,她肚子就疼得受不住。
  纪小瓯不断地向埃里克道谢,埃里克好脾气地笑着:“瓯,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客气。”
  埃里克没有久留,确认好明天需要什么工具,约定好时间,就早早地回去了。
  送走埃里克,纪小瓯回到床边,小豹子还是没有醒。
  侧面躺着,眼睑闭阖,老实得有些不正常。
  纪小瓯不太放心,伸手,两根手指轻轻捻住它毛茸茸的圆耳朵,来回搓了搓。
  “陶陶……”
  没反应。
  纪小瓯的手指往下,滑到它的下巴颔,并起食指与中指,又挠了挠它的下巴。
  还是没反应。
  奇怪……它以前不是最不喜欢她挠它下巴么?
  每次她这么对它,它都会用不悦的眼神看她,然后一爪子拍掉她的手。
  纪小瓯不死心,再接再厉,把它浑身上下都胡噜了一遍,连四个肉垫都没放过。
  可它还是没醒。
  纪小瓯有点气馁,如果不是刚才她探过它的鼻子,她恐怕以为它没有呼吸了。
  到了晚上,纪小瓯身体不适,没有胃口,但还是用空间里的米煮了一锅甘薯玉米粥。
  直到纪小瓯喝完粥,洗漱完,躺下睡觉,雷恩还是没有醒。
  一大早,晨光熹微,山掩微黛。
  屋外的风雪已经停止,阳光照着皑皑白雪,折射出一个银装素裹的琉璃世界。
  纪小瓯睁开眼睛,小腹的疼痛缓解了一些,比昨日那种痛不欲生的疼好多了。
  她伸了个懒腰,扭头,对上一双蓝涔涔的圆眼睛,微微愣了愣。
  雷恩不知什么时候醒的,趴在纪小瓯脑袋边,眼神复杂地,深深地凝望着她。
  缠裹他后腿的纱布凌乱地掉在一旁,露出他之前受伤的地方。
  那里原本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如今竟已皮肉愈合,露出粉红色的新肉。
  “你醒了呀……”纪小瓯舒一口气,一边说一边坐起,视线不经意地往下垂,“你昨天怎么睡了那么久,我还以为……”
  看见它痊愈的伤口,猛地停住。
  然后,惊讶,“你的伤口……怎么长好了?”
  她记得前天给它换药的时候,那伤口还深着呢!
  纪小瓯匪夷所思,然而又看了一遍,依旧如此。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碰了碰,新长出的嫩肉粉嫩,留下一道又宽又长的伤疤,确实是它之前受伤的地方没错。
  难道兽人的自愈能力比人类要强?
  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可……如果是真的,那这个世界的兽人就太强大了。
  人类的体质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比。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三下,节奏清晰。
  纪小瓯以为是埃里克,他昨天与自己约好早上过来的。
  看了看时间,才早晨七点半。
  纪小瓯走下床,来到门边,一边推开门板一边道:“埃里克,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话至一半,戛然而止。
  门外的人根本不是埃里克,而是一名陌生的雄性兽人。
  一身黑色皮衣,整个人像是刚从暗处而来,裹挟着冷森森的气质。
  皮肤黝黑,瞳仁发黄,身形线条流畅修长,却仿佛蕴藏着迅猛的爆发力。
  ——就像,一头敏捷灵活的黑豹。
第23章 【修】
    对方很高,比木屋的门槛还高,淡黄色的瞳仁看向纪小瓯时,微微俯了点身。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瘦削的下巴,五官隐藏在背光处,蓄势待发。
  纪小瓯高昂着脑袋,脸上的浅笑还未来得及收起,乌润的眼睛里盛着讶异。
  少顷,迟疑地问:“请问……你找谁?”
  黑豹兽人转动眼珠,没有回答纪小瓯的话,迈开两条长腿,径直走入屋内。
  木屋狭小,一眼就能看完。破旧的木桌后面是一张简陋的床,床上铺了许多花花绿绿的“毛毯”,床边是一张榉木柜子,柜子里摞着几只豁口的陶碗和陶罐。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纪小瓯来不及阻止,赶忙跟在他身后,“喂,你到底找谁?”
  “雷恩呢?”黑豹兽人停住,喉咙滚动了下,牵扯出冷漠单调的音节。
  纪小瓯:“……”雷恩是谁?
  说起来,这是纪小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上一次是在埃里克的族**,两名豹族兽人不由分说地将她抓住,询问她雷恩的下落。
  他们为什么都认定她知道“雷恩”的下落?她根本连雷恩是谁都不知道。
  难不成……这间屋子以前的主人名叫“雷恩”?
  意识到这个问题,纪小瓯恍然大悟,难怪这名兽人一来就乱闯木屋。
  她忙解释:“我不知道雷恩在哪里……我昨天找到这间木屋的时候,里面的人就已经走了。如果他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很抱歉,我擅自占用了他的屋子……”
  少女局促轻柔的声音响在耳畔。
  黑豹兽人垂下眼眸,进门以后第一次正眼打量纪小瓯。
  纪小瓯穿着宽松的秋款羊毛衫,衣服略显宽松,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肩头,像小时候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她两只手藏在袖子下面,只露出雪白葱削一般的指尖,指尖捏着衣服的下摆,透出一丝不安。
  黑豹兽人视线微抬,从纪小瓯俏生生的脸蛋上扫视了一圈,对于她刚才那番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屋里还有谁?”他再次开口,简单直白。
  纪小瓯微怔,下意识答:“……没了。”
  在她的潜意识里,陶陶与她养的美短猫一样,是宠物,是同伴,但绝对不是一个独立的、能与人类“相提并论”的个体。
  而且,她下意识地不想告诉他陶陶的存在。
  黑豹兽人不再开口,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纪小瓯站在门边,迟疑片刻,双手背在身后,“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是谁?”
  对方停顿,淡黄色瞳仁中倒映出纪小瓯的身影。
  少顷,毫无起伏的语气:“劳尔西斯。”
  说完这句话,他最后检查了一遍屋子,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的踪迹。
  这才收回视线,脚尖一转,打算离开。
  “等一下……”纪小瓯慌慌忙忙地叫住他,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远远望着,“我还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吗?”
  劳尔西斯脚步未停,没有给予纪小瓯任何回应。
  不一会,身影就消失在木屋前方。
  黑豹兽人离开之后,纪小瓯回到屋里,这才发现小豹子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
  床上空荡荡的,不见踪迹。
  纪小瓯屋里屋外找了一遍,皆没有找到它。
  过了一会,它自己从外面回来,踩着窗户一跃而入。然后,就面无表情地趴在壁炉旁边,盯着门口。
  纪小瓯不明所以,但是能感觉到它心情不好,正想走到它身边,给它顺毛,这时候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是埃里克。
  埃里克背着竹篓,笑容满面,除了石斧、石锤、藤绳之外,他还带了不少其他的工具。
  “瓯,我打算在木屋旁边帮你盖一间小木屋,再建一个灶台,你可以在里面做饭、烧热水,会比现在方便许多。”
  若是昨天,纪小瓯听到这句话或许会很高兴,可是现在她却高兴不起来。
  纪小瓯把早上那只黑豹兽人过来的事与埃里克说了一遍:“……那个黑豹兽人说这间屋子的主人叫雷恩,他随时都有可能回来,如果看见我们随意改造他的房间,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我担心他会生气,还是算了吧,埃里克。”
  昨天纪小瓯发现木屋时,这间木屋明显是被遗弃许久的模样。
  没想到竟然还有主人。
  而且主人是一名危险的豹族。
  兴许是被埃里克影响的缘故,她现在也本能地害怕这些肉食系物种。
  纪小瓯想,等躲过这个冬天,一定要尽早搬出这间木屋,免得屋子的主人突然回来……
  这边,雷恩听着纪小瓯与埃里克的对话,不以为然地出了口气。
  劳尔西斯那家伙,最喜欢卖弄玄虚,故作冷酷,也只有这些懦弱胆小的草食系吃那一套。
  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间破屋子,更不认为以他和劳尔西斯的交情,劳尔西斯会特意从种族跑出来找他。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
  ——他变小的事实已经泄露出去。
  至于是谁泄露的,更不难猜,不是罗德,就是多尔多。
  这两人跟随雷恩的时间并不长,罗德是与雷恩同一物种的猎豹,多尔多是只花豹。前面说过,豹族是高傲孤僻的一个物种,自我意识强烈,不甘于被另一只豹子领导,所以他们任何一个人叛变,雷恩都不觉得稀奇。
  雷恩舌头抵着牙根,尖利的牙齿森芒熠熠,眼神凶黯。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早日变回成年期模样。
  昨日他再次被纪小瓯关进空间,如同他预料的那般,那种疲惫的感觉再次袭来。
  没过多久,他便昏迷过去。
  只不过,与意料中的不同,这次他没有变回成年期。
  ——后腿的伤口倒是迅速地长好了。
  兽人虽然体魄强大,但也不是纪小瓯猜测的那样,有短期内治愈自己的能力。
  所以这一切的根源,来自于纪小瓯的空间。
  雷恩昨天特意观察了下,空间里有许多新鲜的食材,肉类、鱼类、果子蔬菜。
  如果它没有猜错,里面的食材应该存放了很长一段时间。
  雷恩能感觉得到,空间里的时间流动得非常缓慢,摩挲着他的皮毛,从他周围淌过。所以那些食物才不会轻易变质。
  接着,那些多余的,储存的时间,源源不断地挤进他的身体里。
  这具弱小的身体承受不了太多,才会觉得疲惫,然后陷入沉重的睡眠。
  这就是空间的契机?
  雷恩眼睑半抬,看向对面忙忙碌碌的少女。
  桌子和门板都已腐坏,没法重修,只能换新的木头。
  埃里克提着石斧准备去后面的森林里砍树,纪小瓯就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
  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纪小瓯脸蛋红红的,跟着埃里克去外面采雪,主动生火,洗干净柜子里的陶罐,然后用埃里克昨天带来的甘薯和玉米煮汤。
  不过她没用过这么原始的方法,不一会儿屋里就升起浓烟。纪小瓯被呛的咳嗽不止,两个眼眶红红的,洗白干净的脸颊上也抹了一层灰。
  土里土气的,像一只没断奶的笨猫。
  雷恩收回视线,趴回地面。
  埃里克干活很有效率,一个早上加一个中午做好了两块方正平坦的木板。
  这时候没有拼板机,没法将几块木板毫无痕迹地拼接在一起,埃里克用的是最简单的方法,用绳索将几块木板连接起来。在其中一块木板周围凿了四个凹槽,与桌子的四个腿嵌合在一起;另一块木板做了两个榫卯结构,装在门框上。
  分别试了试,都很牢固。
  中午吃的是纪小瓯煮的甘薯玉米浓汤,和埃里克带来的玉米饼。
  纪小瓯见小豹子一早上都趴在壁炉旁边,动都没动过,以为是昨日把他放进空间,对他的身体有影响,就细心地把他抱到自己腿上,掰了一小块玉米饼,“陶陶,你要不要吃点玉米饼?”
  昨天她肚子疼,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喂过它,今天早上它也没吃什么东西。
  纪小瓯担心它饿坏肚子,毕竟它的伤才刚好,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多吃点东西才能恢复体力。
  可小豹子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两眼,就淡淡地移开眼珠。
  倒是看向埃里克的时候,目光灼灼,缓慢地磨了磨牙槽,充满食欲。
  埃里克:“……”捧着甘薯玉米汤默默地向后挪了两步。
  豹族每天都需要从肉类中摄取大量的能量,先前是因为受着伤,无法捕猎和狩杀,只能喝牛奶吃肉干,现在伤好了,它就开始对埃里克蠢蠢欲动。
  纪小瓯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生怕小豹子忍不住,在这里对埃里克下手,赶紧一把抱起它道:“埃里克,我带着它出去走走。”
  埃里克连连点头,长长地松一口气。
  离开木屋,纪小瓯又走了一段距离,挑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才把小豹子从怀里放下。
  纪小瓯空间里有很多新鲜的肉类,他们班级计划烧烤,分别准备了十几斤羊肉、牛肉和鸡肉,她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没有时间拿出来吃。
  纪小瓯从空间里拿出一块切好的牛肉,蹲下,放在小豹子跟前,捏了捏它的圆耳朵,无比大方的语气,“陶陶,吃吧。”
  这也是她为什么带陶陶出来的原因,她总不能让陶陶当着埃里克的面吃肉。
  ……太残忍了。
  纪小瓯托着腮帮,专心致志地看小豹子吃东西。
  果然,面对着一块生肉,小豹子不再露出嫌弃的表情,趴上去嗅了嗅,便张开锋利的牙齿一口咬住。
  吃到一半,纪小瓯突然听见对面传来脚步声。
  “咯滋、咯滋”是那种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纪小瓯以为是埃里克,吓了一跳,赶紧跳起,下意识想挡在小豹子的身前。
  然而一抬头,却蓦然一愣。
  就见今天早晨出现过的那只黑豹兽人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站在自己面前,眼睑微垂,越过她,盯着地上的小豹子。
  少顷,迈开长腿,从纪小瓯身边绕过,来到小豹子跟前。
  小豹子松口,一只兽爪按在肉块上,抬起眼睛,对上劳尔西斯的视线。
  下一瞬,劳尔西斯迅速抬起脚尖,触及小豹子面前的肉块,一脚踢飞。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冷冷讥诮,弯腰,抓着小豹子的后颈,轻而易举地将它从地上提起。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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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2:07 编辑
    劳尔西斯把雷恩提到与视线平齐,黄色瞳仁微转,好整以暇地打量面前的他。
  当初雷恩当上豹族首领时,一双深海蓝的瞳仁称得上是特殊。
  整个族**只有他的眼睛是那种颜色。
  而现在,这只小豹子拥有和雷恩眼睛一样的颜色。并且神态与眼神如出一辙。
  冷静的,懒散的,不屑一顾的。
  只不过当初的雷恩拥有强健完美的体魄,嚣张肆意,拥有不屑一顾的资本。
  而现在,他就如同一只还未断奶的可笑的小猫崽。
  弱小,无力,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劳尔西斯咧开嘴角,发出一声极具嘲笑的轻“嗤”。
  他抬起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扣住小豹子的下颚,掰开,拇指与食指在他的口腔搅动,语速缓慢,充满不以为然的挑衅:“让我看看,你的牙齿长齐了没有?”
  说着,摸到它上颚一颗尖牙,眉梢微微抬起,残酷地讥讽:“……这种牙齿,难怪需要雌性喂你食物。”
  雷恩眼神冷黯,一抹厉光一闪而过。
  在劳尔西斯动手之前,雷恩曲起后肢,腰腹用力,两只豹爪一下蹬在他脸上,尖长的指甲抠着他的皮肤,往下一划。
  劳尔西斯反应及时,脖颈后仰,倒退两步。
  然而还是被他抓出了一道血痕。
  劳尔西斯脸色一沉,改为一只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
  缓慢的,残忍地陈述:“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下地狱去吧,雷恩……”
  在劳尔西斯说出最后两个字之前,雷恩前爪攀着他的手臂,张开幼小的口腔,着着实实地对着他的手掌咬下去。
  虽然这具身体弱小,但牙齿却很锋利,又长又尖,一瞬间刺穿劳尔西斯的虎口。
  雷恩却不松口,咬合肌的力道不断加重,似要将他整个大拇指咬断。
  劳尔西斯低低“嘶”一口气,握着雷恩脖子的手逐渐收紧。
  然而他收得越紧,雷恩咬得就更狠。
  终于,劳尔西斯冷着脸,长臂一挥,重重地将雷恩甩向一旁的树干。
  “砰——”
  沉闷的一声。
  雷恩小小的身体稳稳撞上银杉树干,整个树干都跟着晃了晃。
  树上的积雪“簌簌”掉落,正好砸在雷恩的头上,一眨眼就把他的身体埋住,贲起一个白雪皑皑的小山包。
  劳尔西斯举起手掌,垂眸,就见被雷恩咬中的地方鲜血淋淋,虎口印了两个牙洞,拇指几乎被咬断一半。
  劳尔西斯龇了龇牙齿,眸中冷光凛冽。
  再抬起眼睛时,周身仿佛下了一场料峭彻骨的霜寒。
  雷恩受伤失踪之后,族里无人统治,一度乱成一团。
  劳尔西斯自认能力不比雷恩差。当所有人都开始顺从他,服从他,推举他为新首领时,族里那几个长老却坚持认为雷恩没死,不能推选新首领。
  劳尔西斯冷淡地扯了扯嘴角。
  是的,多尔多告诉他,雷恩确实没有死,他只是变成了一只毫无用处的废物幼豹。
  如果那些长老看见他这个模样,会是什么反应?
  劳尔西斯想,他倒是不介意把他带回去让种族观摩。
  在那之前,他需要好好陪他玩一玩。
  劳尔西斯抬起脚尖,一步一步地朝着小雪包走去,俯身,精准地一把把雷恩从雪雪堆里提起,捏住他的喉咙,抵上树干。
  同时伸出另一只手,露出尖长的指甲,对准雷恩的胸腔,沉沉地掏了下去——
  “——不要!”
  一个慌张恐惧的声音叫道。
  纪小瓯呆呆地看了许久,由于受惊太大,一时忘了任何反应。
  这名黑豹兽人一上来就对她的小豹子充满恶意,不是要拔它的牙齿,就是要捏断它的脖子,现在还要掏空它的腹腔——他究竟是谁?与陶陶有什么过节?
  早晨他到木屋找人时,态度虽不客气了些,但也不至于这般恶劣。
  这之间,他们也没有招惹过他。
  难不成他反悔了,不希望他们住在木屋,所以用这种方式警告他们离开?
  来不及多想,纪小瓯见劳尔西斯的豹爪已经伸向陶陶的胸腔,脱口而出叫道。
  然而,劳尔西斯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下。
  纪小瓯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空间取出电击棒,一鼓作气将电量调到最大,扑上前,对准劳尔西斯的手臂狠狠按了下去——
  “滋——滋——”
  强烈的电流声响起,浅蓝色的电流在电击棒两端之间不断交汇流动。
  劳尔西斯只觉得手臂遽麻,瞬间脱力,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雷恩就从他掌中掉了下去。
  纪小瓯眼疾手快地接住小豹子的身体,慌慌张张地跑向另一边。
  小豹子后背撞上树干,磨破了一点皮。
  外伤看似不重,但他眼睑半阖,嘴角渗出丝丝血迹,一看就是里面伤得不轻。
  纪小瓯心疼得不行,养了这么久,总归是养出一点感情的。她揉揉他的耳朵,看着他蓝涔涔的眼睛,小声地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少女双目澄净,抱着他的手臂微微颤抖,但乌黝黝的眼睛却透出一股坚定。
  像胆小却又护短的羔羊。
  雪白的贝齿抵着粉红唇瓣,她一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然后,下一瞬,就见纪小瓯的怀抱蓦然一空。
  原本静静趴在她怀里的小豹子,突然消失了。
  ——纪小瓯把它藏进了空间。
  虽然知道空间对它的身体可能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可这个时候,纪小瓯实在想不出别的万无一失的办法。
  安顿好陶陶,纪小瓯抿起嘴角,义无反顾地回身,对上劳尔西斯冰冷的视线。
  她紧紧握着电击棒,深知自己的速度跑不过一只豹族,也就没做无谓的挣扎,深深地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稍显冷静:“……如果你是因为我们住了你朋友的屋子,我可以向你道歉,然后马上离开。”
  劳尔西斯紧紧盯着纪小瓯的双手,瞳仁一沉,注意力显然不在她的话上。
  “雌性,你把他藏哪了?”劳尔西斯阴沉沉地问。
  纪小瓯屏息,握着电击棒的手紧了紧,摇了摇头,缓慢地说:“我不能告诉你。”
  下一瞬,劳尔西斯就快速冲到纪小瓯跟前,纪小瓯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做的。
  他举起尖利的兽爪,贴放在纪小瓯的脖子上,弯腰,冷峻阴鸷的脸庞贴近她,哑着喉咙道:“奉劝你最好说实话,雌性,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纪小瓯咬着牙关,“如果你能找到,我就把他交给你……”
  这里的兽人普遍使用体力说话,不晓得智力高不高,她或许可以拖延些时间。
  只不过,劳尔西斯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他选择用更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问题。
  纪小瓯外面穿的是一件风衣,冷风一吹,宽宽荡荡,就像里面藏着东西一样。
  劳尔西斯直接用兽爪撕破她的衣服,可惜没有发现雷恩的影子。
  劳尔西斯的耐心用尽,一把抓住纪小瓯的脖颈,将她从地面提起,一字一句地,声线冷漠:“告诉我。”
  空气骤然被扼住,兽人的力气天生就大,不一会儿,纪小瓯就涨得脸颊通红。
  她紧紧抓着劳尔西斯的手臂,试图吸收空气中的氧气,可是她的脖子在他手里,脆弱得不堪一击。
  纪小瓯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劳尔西斯眼神沉沉,加重力道。
  少女纤细的脖颈在他手里,如同娇嫩的花茎一般,一拧就断。
  “告诉我。”劳尔西斯重复。
  纪小瓯张开嘴巴,也不知哪来的一股拧劲儿,断断续续地喃喃:“不……不说……”
  劳尔西斯彻底失去耐心,就像刚才对待雷恩一样,挥手重重地将她扔到地上。
  举起利爪,冷鸷的,残酷的,刺向纪小瓯的胸口——
  纪小瓯闭上眼睛,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如果她真的被杀死了,会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如果能回去就好了。
  她再也不想来森山老林里旅游。
  再也不吃鹿肉,不吃牛肉,好好善待每一位草食系动物。
  就是不知道死掉的那一瞬间,会不会很疼啊……
  茫茫雪地中,衣衫单薄的少女孤零零地躺在草地上。
  仰面躺着,侧脸精致,睫毛翘长,了无生气。
  劳尔西斯尖锐的兽爪重重地穿透少女的身体。
  旋即,劳尔西斯顿在原地,兽爪停在半空,皱着眉头看向地面。
  少女原本躺过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在雪地里留下一个微微下凹的形状。
  ——那名雌性突然凭空消失了。
第25章 【添字】
    雪域茫茫,一望无际。
  山脉绵延起伏,洁白的积雪覆盖了山峰的棱角,冲淡山脉所带来的危机四伏,使整个雪山都变得纯白无暇。
  两只浑身雪白、身形小巧的雪鼬从石头缝里钻出,看向四周,正在寻找食物。
  雪地一片荒凉,只有几只停在石头上啄食的麻雀。
  雪鼬的目标锁定这几只麻雀,俯低身体,无声地匍匐前行,准备将它们捕获。
  就在它们距离麻雀只有一米远时,突然,半空中凭空出现一个不知名的物体。
  先是双腿,然后是腰肢,双臂,脖子,脸颊……直到空间将她完整地“吐出”。
  没了空间的吸力,重重地摔落在地,溅起无数雪沫。
  对面啄食的麻雀被惊扰,扑棱着翅膀“呼啦啦”一哄而散。
  雪鼬也纷纷后退,重新躲进石头后面,只露出一个白乎乎的脑袋好奇地盯着。
  纪小瓯仰躺在地,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头顶上方的蓝天白云看了许久,许久。
  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半响,才想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举到眼前看了看,没有血。
  她……没有被那名黑豹兽人杀死么?
  劳尔西斯动手的一瞬间,她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不断拉扯自己。
  她仿佛突然进入了一个完全空白的区域,那里有她的睡袋、背包、指南针……
  还有那只灰底黑斑纹的小豹子。
  没来得及感慨更多,一阵突如其来的疲惫袭击,纪小瓯就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便是现在。
  纪小瓯迟钝地想,她刚才……是进入空间了吗?
  她的空间已经升级到连自己都可以进去的地步了?
  不知想起什么,纪小瓯突然从地上坐起,看向四周。
  四周一片漫无边际的白,不远处有一个塌陷的小洞,纪小瓯撑起身体赶过去,就见小豹子静静躺在里面,与她一起被空间“扔”了出来,双眼紧闭,仍在沉睡。
  纪小瓯托起它的前肢,小心翼翼把它从地上抱起。
  还好,除了昏睡之外,它身上看起来没有受什么重伤。
  皮肉完好,呼吸正常。
  就是温度有些低。
  纪小瓯把它拢进怀里,试图渡给它一些温暖。
  然而她的外衣被劳尔西斯撕碎,里面仅剩一件羊绒衫和一条单薄长裤,无法抵御山顶的寒风,她自己都差点被冻成冰棍。
  为了不被冻死,纪小瓯顶着风雪,在峭壁下找到一个半人高的洞穴。
  洞穴空间狭窄,勉强仅能容纳一到两人。
  好在纪小瓯身材娇小,雷恩的身体更加不占地方,所以一人一豹钻进山洞里,倒也绰绰有余。
  纪小瓯先从空间里翻找衣物。
  她的厚衣服本就不多,唯一一件挡风保暖的风衣被撕碎,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纪小瓯往身上套了两件羊毛衫和一件针织衫,也不再想是谁的,能保暖就行。
  外面又穿了一件棒球衫,拉链拉得高高的。
  换好衣服,小豹子还没醒,纪小瓯就去山洞外面捡木柴。
  大部分木柴被积雪洇湿,不能使用,她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些不算太湿的木柴。
  她抱着木柴回到洞穴,生火,取暖。
  雷恩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烟熏雾绕。
  他立起身体,下意识竖起警备。
  却在看见烟雾后面手忙脚乱的女孩子时,又慢慢冷静下来。
  木头太潮,燃烧时散发出大量的浓雾,熏得纪小瓯眼睛都睁不开,难受极了。
  她一边用手煽火,一边扭头咳嗽。
  洞外冷风袭来,浓雾吹进纪小瓯的眼睛,就见那双乌润的眼睛立马红了一圈。
  纪小瓯慌忙低头,举起手指揉了揉眼睛。
  可她的手也不干净,沾满灰土,泪珠子不断从眼眶溢出,非但没有擦掉眼泪,反而越流越凶。
  末了,纪小瓯索性放弃,抱着膝盖缩进角落,专心致志地哭起来。
  她本以为自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做好了在这个世界死掉的打算,可一睁眼,还是在这片陌生的大陆。
  她甚至不知道这是哪里。
  她以后该去哪里?那只黑豹兽人还会不会杀害他们?
  她以后该如何在这片大陆生存?
  种种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杂糅,让纪小瓯的心情沉到低谷,哭得也越来越凶。
  只是无论她怎么哭,声音都轻轻的,啜泣声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
  雷恩定定地看着角落里的女孩,突然,迈开四肢朝火堆走去。
  它抬起前爪扒拉了几下木柴,使它们更松散一些,又用爪子在下面刨了个坑,方便透气。
  不一会儿,火苗攀附在木柴表面,慢慢燃烧起来。
  雷恩绕着山洞转了一圈,很是嫌弃山洞的大小。
  不过依照她的本事,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
  最后,雷恩在纪小瓯身边停下,靠着她的身体趴在地上。
  却在低头的一瞬间,眼里凶光浮掠,涌现所有惊涛骇浪。
  劳尔西斯那家伙……真是不要命的猖狂。
  山洞燃着篝火,暖意融融,热气氤氲到洞口的琉璃柱,化作水滴滴下。
  直到天黑,纪小瓯才停止哭泣。
  她抬起红通通的双眼,发现木柴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她刚才捡回来的还多。
  小豹子趴在她的身边,半阖着眼,四肢足底沾着细碎的雪沫和泥土。
  纪小瓯吸了吸鼻子,它刚才……出去帮她捡木柴了吗?
  纪小瓯有点感动,伸手把它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它毛绒绒的脑袋,咕哝:“陶陶,你真好。”
  雷恩脑袋靠着少女柔软的胸口,纹丝不动,爪子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
  他并非是想对她好,雷恩想,只不过洞里太冷,它恰好也需要取暖而已。
  许久,纪小瓯肚子传来一声“咕噜”。
  她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由于不确定在空间待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吃过东西。
  山洞太小,不适合用炉头生火。纪小瓯就从空间里拿出一些面包、饼干和巧克力,给小豹子准备了一块生羊肉。
  一人一豹填饱肚子,身体的疲惫感尚未消褪,早早地就钻进睡袋休息了。
  次日醒来,熹光淡薄。
  纪小瓯担心野兽上门,不敢在同一处地方停留太久,早早收拾好东西,就带着雷恩离开此地。
  她想快点走出这片山峰,尽早与埃里克汇合。
  纪小瓯不知道的是,她刚离开不久,后脚就有一只身形高大的兽人来到山洞门口。
  劳尔西斯一手撑住山洞顶端,弯腰,精准的视线扫视洞内。
  火堆冒着缕缕烟丝,火星寥寥,尚未完全熄灭。证明里面的生物刚离开不久。
  他直起身,眼眸一转看向山洞门口。因为昨晚下过雪的缘故,积雪重新铺了一层,将所有痕迹都覆盖,以至于中间那条蜿蜒的脚印就显得格外明显。
  脚印不大,在茫茫雪地中甚至小得可怜。
  劳尔西斯盯着那串脚印若有所思,旋即,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跟着脚印往前走去。
    【第26章:开至荼蘼】
  雪山皑皑,人烟渺渺。纪小瓯走了两个小时,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昨日她从空间被扔出来时,附近明明有许多的小动物。雪鼬,麻雀,貂鼠……一个个都在雪地里觅食,地上印满五花八门的脚印。
  然而现在,她不仅一只动物都没见过,地上连多余的脚印都没有。
  放眼望去,只有她一个人踽踽独行。
  难道天气太冷,它们都不愿出来么?
  纪小瓯想,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这么冷的天气还在外头乱逛,无家可归的,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纪小瓯朝手心呵一口气,裹紧身上的衣服,继续前行。
  为了御寒,她把空间所有保暖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但还是冷得手脚麻木,唇瓣发紫。
  眼睫毛冻上一层雪花,看不清前路。纪小瓯不敢揉,怕眼睫毛一根根断下来,就低下头,埋进雷恩的颈窝。
  雷恩的体温比她高,不一会儿,眼睫毛的霜冻就慢慢融化。
  她眨眨眼睛,贴着他的皮毛轻轻蹭了蹭,蹭掉水珠,问道:“陶陶,你冷吗?”
  少女冰凉的脸颊贴着他的皮肤,雷恩一声不吭。
  动物身上有一层保暖的皮毛,他比她耐寒得多。
  更何况她为了给他御寒,甚至把他塞进衣服里面。她替他抵御了大部分寒风。
  多此一举。
  雷恩无声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儿,少女肌肤瓷白,此时更加白得接近透明。
  他想,她对谁都这么毫无保留地善良么?
  许久,许久,雷恩才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耷拉着眼睑,任由她抱着他取暖。
  走着走着,纪小瓯终于看见一只雪地松鼠。
  小松鼠站在不远处,短呼呼的爪子抱着一颗松果,正呆呆地看着他们。
  纪小瓯心情一松。
  原来这里还有生物存活,并非只剩她一个人!
  她正要上去跟小家伙打个招呼,刚挪动一步,小松鼠就突然扔掉手里的松果,受到惊吓一般,“咕咕叽叽”地往远处逃去。
  纪小瓯愣在原地:“??”
  她看起来并不像攻击性强的猛兽,为什么这只小松鼠看见她就跑?
  纪小瓯记得以前看过一本书,书上写,动物表现异常,是灾难要来临的预兆。
  雪山的灾难……难道是雪崩?
  纪小瓯心头一骇,抬头看向山峰,日光熠熠,雪山安静,不像会雪崩的样子。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纪小瓯赶紧拿出指南针,确定方向,想尽早离开此地。
  指南针上有一个黄铜制的凸面镜,纪小瓯拇指压着镜面边缘,不经意地抬眸,看见镜面上的图像,猛然一僵。
  镜面清晰地映照出一只猛兽的轮廓,皮毛黝黑,四肢有力,跟在自己的后方,不远不近。
  淡黄色的瞳仁紧紧盯着自己,充满攻击性。
  不是兽人形态,而是一头真真正正的黑豹。
  纪小瓯一惊,指南针“啪嗒”摔在地上。
  这一瞬间,她的脑子空白,却又无比清晰。
  难怪一路上都没看见什么小动物,难怪那只松鼠看见她就跑……
  不是雪崩,而是——
  纪小瓯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可是弯腰捡起指南针的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劳尔西斯怎么追上来的?
  他究竟跟了自己多久?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连串的问题充斥脑海,纪小瓯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两个手心都是汗,她紧紧握着指南针,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办?
  纪小瓯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走到一处大石头后面,背靠着石壁,心慌意乱。
  上回她和陶陶躲进空间才逃过一劫,这次能不能也藏进去?
  纪小瓯强迫自己冷静,闭上眼睛,尝试把自己“放”进空间。然而试了两次,无果。
  她还在原地,没有变化。
  上次就像一个偶然,之后无论她再试多少次,都没有用。
  纪小瓯终于放弃,不再浪费时间,打算逃跑。
  然而,她刚迈开一步,迎面就对上一双淡黄色的瞳眸。
  纪小瓯大吃一惊,连连后退。
  劳尔西斯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就停在石头外面,仍旧维持着兽型的姿态。
  “去哪?”黑豹定定地盯着她,兽口一张一合。
  纪小瓯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她第一次看见会说话的豹子,然而这经历,一点也不愉快。
  黑豹一步步向前,纪小瓯一步步后退。
  劳尔西斯的兽爪扣着地面,每走一步,雪地便下陷一寸。
  他目光精准,锁在雷恩身上。
  昨日他们平白无故消失,他费了好大一番劲才知道他们的下落,这次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们。
  劳尔西斯四肢着力,猛地跃起,朝纪小瓯扑来!
  纪小瓯身体后仰,慌慌张张地倒退。
  她身后正好是一处斜坡,一脚踩空,身体蓦然一轻,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就朝斜坡下面滚去。
  她下意识收拢身体,护住怀里的小豹子。
  待滚到山坡下时,陶陶安然无恙,她的背部和手脚却多处被石头磕伤的痕迹。
  尤其是脚腕,疼得不像话,像是崴伤了。
  不等纪小瓯站起,怀抱就蓦然一松,雷恩从她的怀里翻滚而出。
  蓝眸冷漠,气压低沉,直勾勾地看向劳尔西斯。
  劳尔西斯也在山坡上回视他。
  一只幼年豹,一只成年豹,双方体型相差悬殊,至于实力……更是不必言说。
  见雷恩弓起后背,蓄势待发,一副要与劳尔西斯单打独斗的趋势,纪小瓯赶紧抱住雷恩的身体,“陶陶,别过去……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会被他杀死的!”
  雷恩在她怀里挣扎,豹族的尊严,不能允许他躲在雌性的怀里当一个胆小鬼。
  “呜噜噜”他喉咙溢出单调的怒声。
  纪小瓯抱着他不肯松手,眼见劳尔西斯就要走到跟前,她心一横,闭上眼睛,迅速把他放进空间。
  她没有办法藏进空间,但陶陶可以。
  她必须保住他的安全。
  再一次,劳尔西斯眼睁睁地看着雷恩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因为那名雌性。
  劳尔西斯眼神陡然一沉,看向纪小瓯的眼睛充满愤怒,怒叫着,从山坡跳下。
  纪小瓯忍着疼痛从地上站起,一踉一跄地转身逃跑。
  无奈,人的双腿根本无法与豹子的四肢相比,更何况纪小瓯的一只左脚扭伤。
  没跑多远,劳尔西斯就从后面追上来,纵身,一把将纪小瓯扑倒,压在身下。
  纪小瓯额头重重地磕在一块凸起的石面上,脑子一懵,只觉得耳畔“嗡”一声。
  与此同时,劳尔西斯翻转过来她的身体,压着喉咙:“雌性,把雷恩交出来。”
  刚才那一下撞得太狠,纪小瓯根本没有听清他的话,艰难地问道:“……谁?”
  劳尔西斯的尾巴缠住她的脖颈,冰冷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雷恩,交出他。”
  “雷恩”两个字,咬字清晰,冲击耳膜。
  “……”
  纪小瓯怔怔趴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他为什么一直提“雷恩”?
  他口中的“雷恩”……莫非是她的陶陶?
  这么想着,纪小瓯却摇头,撒谎道:“我不认识他……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是不是,她都不能把小豹子交给他。
  可惜语气慌乱,眼神不稳,一眼就被劳尔西斯识破谎言。
  更不必说,他刚才亲眼看着她把雷恩“藏起来”。
  劳尔西斯动怒,眼神降至冰点,缠住纪小瓯脖子的尾巴蓦然收紧。
  与此同时,压着喉咙,“愚蠢的——雌性!”
  黑豹的耐心耗尽,终于不再与少女周旋。
  锋利的兽爪有如阴森的刀刃,劳尔西斯举起爪子,抵着纪小瓯的腹部,用力,猛地刺入——
  纪小瓯身体一僵,放在身侧的手掌蓦然抓紧。
  想抬起头,奈何脖子被紧紧勒着,动弹不得。
  鲜红的血液从少女的腰腹渗出,流至身下,很快染红了身下的积雪。
  劳尔西斯加重力道,尖锐的爪子更深地探入少女的腹部,然后又猛地抽出来,喷溅一地血花。
  纪小瓯身体瑟缩,抽搐,痛得连呼叫的力气都没有。
  她喉咙腥甜,想咳嗽却咳不出来,一口血呛进喉咙,化作眼泪从眼眶里溢出。
  好疼……
  纪小瓯捂着受伤的地方,感觉到那儿源源不断地鲜血涌出,怎么捂都捂不住。
  鲜血流了一地,远远看去,像一朵开至荼蘼的花。
  花朵中间,花蕊深处,少女的生命正在缓缓流逝。
  纪小瓯看着头顶穹隆,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
  死了以后,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纪小瓯疲惫地闭了闭眼,昏昏欲睡之时,仿佛听见一声突兀的,冷厉的兽叫。
  像是从远处传来。
  又像是近在耳畔。
  紧接着,一头身型修长、迅猛矫健的野兽身影从头顶一跃而过。
  灰底黑斑,庞然大物,身体后面拖着一条粗长的尾巴。
  ——野兽一下子将劳尔西斯扑出很远,两只兽爪死死地扣住劳尔西斯的肩膀,深蓝色的眼睛冷漠地盯着他,龇了龇牙齿,露出一个极度凶狠愤怒的表情。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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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幕特别熟悉。
  纪小瓯模模糊糊地想,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模一样的场景。
  究竟在哪里呢……
  纪小瓯闭着眼睛,努力回想。奈何腰部疼得太厉害,牵扯着神经,一钝一钝,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耳边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声音,野兽的混斗声,劳尔西斯的惊声,寒风呼啸声,喘息声……
  她甚至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声音,以及校车急转弯时发出的刺耳的摩擦声——
  “真不知道这些男生怎么想的,春游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挑这种地方?我听说森林里有很多野兽的,还不如去迪斯尼玩巴斯光年呢……小瓯,你说呢?”
  “我啊,我都可以。”纪小瓯把视线从窗外收回,乌润的眼睛盛着一丝笑意,是那种有点好奇,又有点兴奋的欢喜,托着下巴,“野兽一般都生活在森林深处,我们在山脚下,不会遇见的。”
  昏睡之前,纪小瓯终于想起来,这是她跟女同学的最后一次对话。
  说完以后,她就从校车窗户直直地掉了出去。
  坠落的过程中,看到一个巨大的野兽身影从头顶纵身跃过,挡住了烈日骄阳。
  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敏捷,是一头成年猎豹。
  是它,把她引来了这个世界。
  雪地中,凶猛强势的猎豹抬起一直前爪,一下子将劳尔西斯的脑袋拍进地里,地上淌满鲜血,皮肉横飞,搏斗激烈。周围的小动物吓得纷纷躲进自己的洞穴里,不敢冒头。
  ——从未见过这样激烈的搏斗。
  一般情况下,两头猛兽对殴,处于弱势的那一方主动屈服,强势的那一方会因此饶过它。
  很少有像这两只猛兽一样,占于上风的猎豹一心想要置黑豹于死地。没多久,黑豹喉咙溢出几声模糊不清的音节,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
  雷恩深蓝的瞳仁盯着劳尔西斯的兽爪,爪上沾满血迹,是纪小瓯身上流的血。
  过了一会,雷恩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
  纪小瓯仍旧躺在原地,佝偻着身体,地上都是血,衬得她一张脸蛋比雪还白。
  眼睫毛上沾着一颗泪珠,将落未落,可怜巴巴的。
  雷恩停到她身边,低头用牙齿掀起她的衣服,就见少女瓷白细腻的肌肤上,三道爪痕异常明显,分别有两三寸长,中间那道最深,直勾勾地刺她的腹腔深处,血至今都没有止住。
  雷恩张嘴,长而宽的舌头抵着少女腹部受伤的地方,轻轻贴着她的肚皮舔舐。
  纪小瓯身上的血一点一点被他舔干净,过了许久,那儿才不再流血。
  雷恩俯低身体,把她瘦小的身体驼在背上,四肢踩进雪地里,纵身稳稳一跃,离开这座山坡。
  附近都是山脉,雷恩走了很久,才离开这座雪山。
  山下住着一**赤狐兽人。
  雷恩把纪小瓯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旁若无人地闯进赤狐的村落,再出来时,口中叼着几株止血消炎的药草。
  雷恩把旱莲草嚼碎,用舌头覆在纪小瓯的伤处。猫科动物的舌头上长着倒刺,不慎刮蹭到少女周围的皮肤,她眉尖微微蹙了一下,雷恩立即停止动作。
  过了一会,少女的眉头才渐渐舒展。
  雷恩抬起爪子,在纪小瓯的外套里翻找一遍,拨拉出一个圆盘型的物体。
  雷恩翻开指南针的盖子,目光盯着红色那极的指针。
  他与纪小瓯在一起那么久,早已学会这个小东西的用法。雷恩确定好方向后,重新驼起纪小瓯,往纪小瓯心心念念的东方——相反的方向而去。
  纪小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不断地行走,很少休息,仿佛被卷入奔腾的河流之中,流水推动着他,不断前进。
  速度很急,却又很平稳。
  偶尔停下来的时候,冰凉的流水会冲刷她的腹部,一下一下,像野兽的舔舐。
  倒刺刮着她的皮肤,有点疼,然而跟她腹上的伤口比起来,却又微不足道。
  纪小瓯无数次想睁开眼睛,无奈眼皮似挂了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以前她觉得这里的冬天很难熬,又冷又漫长,每到夜里都会被冻得瑟瑟发抖。
  可最近几天……她总觉得自己被一只巨大的毛绒物体压着,手脚都被它包裹,源源不断的热量从它身上渡过来,特别的暖和。
  她仿佛又回到家里那段日子,枕着巨大的毛绒玩具,有床,有暖气,有同类。
  山洞里,雷恩趴窝在石床上,伸出一只前肢,垫在女孩的脖子下。
  垂着眼眸,观察身下的少女。
  纪小瓯双颊泛红,呼吸略显短促,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呼出的气息烫得要命。
  雷恩曲起兽爪,收起指甲轻轻碰触纪小瓯的脑门。
  ……还在发烧。
  加上今天,她已经烧了三天三夜。
  这么烧下去,会不会烧坏脑子?
  雷恩的心底涌起一股烦躁,是不是雌性的身体都那么娇弱?他该怎么照顾她,她的伤口才会愈合?
  明明这么弱不禁风,还要一次一次不自量力地把他护在怀里。
  “蠢蛋。”雷恩指甲刮了刮她的皮肤,少顷,直起身体,再次把她放到背上,离开这座暂居的小山洞。
  纪小瓯觉得自己走了很远的路。
  身体摇摇晃晃,穿过森林,越过平原,把所有风景都抛在身后。
  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七八天的时间。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纪小瓯第一反应是抚摸身下的木板。
  柔柔软软,铺着毛皮,是床。
  她在床上,那么之前不断奔走的记忆,是做梦吗?
  纪小瓯昏迷太久,脑子转得很慢,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上方的屋顶。
  许久,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一幕。
  劳尔西斯的兽爪穿透了自己的肚皮,又用尾巴紧紧勒着自己的脖子……她不是死了么?
  纪小瓯想坐起来查看自己的伤口,刚一用力,腰腹就传来一阵剧痛,“嘶……”
  她只得乖乖地躺回原处,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宽敞,家具简洁,透着一种不拘小节的大气。
  墙上挂了好几种兽皮,狐狸,狼,熊,还有老虎……
  纪小瓯大致看了一下,屋里只有简单的家具,连瓷碗瓷罐这些吃饭喝水的东西都没有。
  这里是哪里?
  纪小瓯疑惑不解,竖起耳朵认真聆听外面的声音。
  屋子外面的声音很热闹,来来往往,有高有低。但是每个人经过这间木屋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放轻声音,快速走过。
  这里是……兽人村落吗?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谁救了她?
  纪小瓯的脑子里有无数个问题,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难道又是空间的力量?
  上回她被空间吸引去以后,也是扔到了一个陌生之地……
  说到空间,纪小瓯猛地想起一件事。
  她赶紧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空间,所有东西都在,唯有她的小豹子不见了踪影。
  ……陶陶呢?!
  纪小瓯重新寻找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她明明记得把它放进空间里了,难道它自己跑出来了么?
  还是说……它被劳尔西斯抓走了?
  纪小瓯一着急,竟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捂着腹部,那里的伤口用针线缝合,刚刚有愈合的痕迹,她不敢动作太大,坐在床上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运动鞋,就扶着床头,光着脚踩在地上。
  地板微凉,她站上去瑟缩了下。
  窗外正在下着大雪,搓绵扯絮一般。纪小瓯走到门边,咬咬牙正准备推开门,突然,门先一步被外面的人推开。
  纪小瓯猝不及防,踉跄后退两步,因为脚腕之前也扭伤过,一时没有站稳,身子往后仰去。
  她下意识护住腰腹,闭上眼睛,准备摔倒在地的那一瞬间——
  一双手突然从对面伸出,五指紧紧地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把她往跟前一捞,扶稳她的身体。
  “去哪?”
  低低缓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浓重的磁性,像电磁蹿进耳朵,带来一阵酥|麻。
  纪小瓯站稳,错愕地看向对方。
  他很高,大概是为了拉她一把,微微俯了点身,但纪小瓯仍旧需要高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模样。
  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整个人几乎有她的两倍大小。
  他身上落满细碎的雪花,带着外头的寒意,站在她面前,什么话都不用说,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纪小瓯再仰头,对上他深蓝色的眼睛,愣了愣,没来由地冒出一股熟悉感。
  可是纪小瓯认真想了下,自己实在没有见过他。
  就在纪小瓯放松警惕,想开口时,视线一垂,看见他的身后露出的尾巴。
  粗长带着花斑纹的尾巴拖在身后,慢悠悠地拂扫地面,赫然出现在纪小瓯面前。
  纪小瓯深深记得,劳尔西斯的尾巴就是这样,紧紧缠着她的脖子,让她一点点失去呼吸——
  他,也是豹族?
  “你、你是谁?”纪小瓯慌张地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后退两步问道。
  对方转动眼珠,海蓝色的瞳仁专注有神地盯着她。
  纪小瓯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底下有一道黑色的斑纹,米粒大小,乍一看像一颗泪痣。
  他没有回答,继续用刚才那种声音问:“想去哪?”
  明明没有强迫,没有威胁,但就是让人想不由自主地回答他的话。
  纪小瓯张了张口,紧张地,“出去……走走。”
  他皱眉:“有什么好走的?”外面还下着大雪。
  纪小瓯:“我要找人……”
  他问:“谁?”
  对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刨根究底一般询问她的一切。
  纪小瓯抿着唇瓣,不再开口。
  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的态度,为什么要把一切都告诉他,万一他跟劳尔西斯是一伙的呢?
  对方却不急着逼问,垂眸看一眼她光秃秃的两只脚丫,反身关上木门,挡住屋外的风雪。
  落锁时,随口一问:“陶陶么?”
  纪小瓯蓦然睁大眼睛,条件反射地问:“你怎么知道?”
  对方锁好门,回身,双眸定定看着她,略带一丝生疏:“君子陶陶,有和乐欢愉之貌。”
  他问:“这不是你给我起的名字?”
  脑海里蓦然响起一句熟悉的话语——
  少女嗓音清悦甜美:“《诗经》里说,君子陶陶,有和乐欢愉之貌。除此之外,陶陶还有疾驰的意思,不如你叫陶陶吧?豹子不是都跑得很快么,这个名字正好适合你呀。”
  纪小瓯呆滞半天,整个都有点不太好,不可思议地,语气有点发颤:“你……”
  她抬头,总算认认真真打量面前的人。
  类人的五官,线条硬朗,鼻梁比一般人都要高挺,嘴唇很薄,皮肤颜色略深。
  看人的时候,眼睛沉沉的……跟她家陶陶的眼神一模一样。
  可是陶陶……明明是一只小豹子!
  身体小小的,肉垫小小的,尾巴也小小的。不像他,偌大的身体往她面前一站,就挡住她所有的视线。
  不知是不是刚才走动的缘故,纪小瓯觉得腹部伤口疼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问道:
  “你、你说什么?”
  雷恩没有继续回答她这个蠢问题,瞥了眼她毫无意识放在腰上的手,弯下腰,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腿窝,另一只手扶住她纤细的腰肢,不由分说地抱着她往床上走去。
  纪小瓯整个人腾空而起,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攀住他的肩膀。“喂……”
  他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
  “什么时候醒的?”雷恩直接问。
  这个角度,纪小瓯正好对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她心一抖,慌忙把手缩回去,不知道该放在哪儿。“刚,刚才……”
  雷恩重新把她放回床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无数遍。
  ……没有发烧。
  雷恩的表情微微放松了点。
  纪小瓯足足昏迷了十多天,这十天以来体温反复,有时候烧退了,第二天一早,又骤然发起热来。
  烧成这样,居然也没有被烧坏脑子。
  雷恩的手掌往下,勾住纪小瓯的衣服边缘,准备掀起她的衣服。
  纪小瓯赶紧抓住他的手,磕磕巴巴地:“你干什么?”
  雷恩:“查看伤口。”
  “你、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乌黝黝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问:“你是陶陶吗?”
  “我是雷恩。”他道。除了刚才那一次,其他时候坚决不肯承认“陶陶”这个蠢名字。
  纪小瓯:“……”
  接着,不知想起什么,她的脸色变了变。
  雷恩……雷恩,这个她听过很多遍的名字。
  难怪当初劳尔西斯一见面,就向她询问“雷恩”的下落;难怪当初在鹿族时,那两名豹族兽人一看见他就老实不动了……原来他们要找的同伴,一直在她身边。
  纪小瓯默默地往后缩了缩,许久,才出声:“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掌?”
  雷恩看着她,伸出宽大的手掌,摊开,放在她面前。
  纪小瓯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
  兽人的手掌普遍保留着原型的特色,爪子尖长,指甲锋利,方便他们捕食狩猎。雷恩的也不例外。
  不过纪小瓯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
  就见他的掌心中间,横亘着一道深褐色的疤痕,贯穿他的整个掌心。
  疤痕丑陋,又长又深。
  纪小瓯一下子噤了声。当初她刚遇见小豹子时,给它处理伤口,就看见它肉垫有一道很长的疤痕……与他手上的这道一模一样。
  纪小瓯眼神慌乱,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办,他真的是陶陶?
  他怎么突然变大了?而且还变成了人形?
  他把她带来这里的?劳尔西斯呢,他们怎么逃出来的?
  纪小瓯脑子一团问号,刚想开口,就见雷恩起身走向墙角的柜子,拿出一个扁平的小罐子,又走回床边。
  不等纪小瓯反应过来,就自然地伸手掀起她的羊毛衫。
  这次纪小瓯没来得及阻止,肚皮一凉,旋即惊愕地捏着衣服往下拽,“你……”
  雷恩一手举着药罐,一手抓着她的衣摆,顿了顿,解释:“别动,给你抹药。”
  纪小瓯连连摇头,且不说她还没接受他就是陶陶的事实,就是任何一个雄性,也不能随意让他看她的肚皮啊。
  “我自己来就好。”纪小瓯忙道。
  纪小瓯本以为他会就此停住,谁知,过了一会,他居然道:“我受伤的时候,你不是也给我抹过么?”
  纪小瓯:“……”
  他不说还好,一说纪小瓯就全想起来了。
  她不仅给他上过药,当时他身体发烧,她还试图用温度计量他的肛温……
  纪小瓯当时还纳闷,他怎么反应那么大。
  现在想起来……啊啊啊,纪小瓯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底下,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床上的女孩越想越无地自容,抬起手臂挡住脸颊。
  红通通的耳朵露在外面,羞怯地耷拉下来。
  雷恩注视了她一会,然后,语气平静地说出更加让纪小瓯无地自容的话:“你昏睡的时候,都是我给你抹药。”
  纪小瓯:“…………”
  一天之后,纪小瓯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屋外行走的都是豹族兽人,花豹、猎豹、黑豹以及雪豹等等……无一例外,全都身材高大,身后拖着粗长的尾巴,浑身散发着肉食系物种特有的侵略性。
  当然,也有使用兽型直接在路上行走的,一纵一跃,敏捷的身影就消失不见,其他豹族兽人见怪不怪。
  这里的雌性兽人很少,一天下来,纪小瓯几乎没看见几只。
  她们与雄性豹族的差别明显,个头偏低,当然对于纪小瓯来说还是十分的高。
  即便化成人形,头上也有一对半圆型的耳朵。
  大都身材丰满,前|凸|后|翘。
  奇怪的是,这里的雌性虽少,但似乎每个都是独立的个体?
  她们没有配给族里的雄性吗?
  纪小瓯经过驯鹿村和麋鹿村时,那里都是一个雌性配一个雄性的……
  纪小瓯想起以前看的动物世界,豹子是独居动物,只有在交|配的时候,才会容忍与异性待在一起。
  也就是说,豹族没有“配偶”这种说法?
  难怪埃里克曾经说过,有的种族一名雌性需要与好几名雄性|交|配……
  纪小瓯趴在窗户胡思乱想。
  她的伤口没有愈合,不能站太久,没一会就躺回床上。
  给纪小瓯治疗伤口的是一名熊族兽人。
  食肉目,熊科属——简称熊猫,又名食铁兽。
  因人类灭绝之前,熊猫是与人类最亲近的物种,所以他们的医疗水平也很高。
  纪小瓯的伤口,就是面前这位名叫巴坦的熊猫兽人缝合的。
  巴坦伸出圆滚滚的手臂,查看一番伤口,得出一个结论:“伤口愈合的情况不太好。”
  纪小瓯的身体僵了僵。
  紧接着,巴坦问:“你是不是激烈走动过?”
  纪小瓯想了想,老老实实交代。昨天她差点摔倒,那时候不小心牵扯了一下伤口。
  “如果你不想死的太快,就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巴坦垂着两个黑眼圈道,“上回的药应该用完了,我重新做了一罐,以后每天涂抹三次,用完了再告诉我。”
  纪小瓯忙乖乖点头。
  巴坦查看好伤口就准备离开,纪小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个问题,纪小瓯一直想问。
  可是她对着雷恩……实在有些不好开口。
  她一想起自己在他还小的时候,对他做过的那些事,就浑身都不自在。
  有种……莫名的羞耻。
  巴坦误会了她的意思:“卡穆达山谷,豹族部落。”
  “不是……”纪小瓯慌忙摆手,斟酌用词,“这里距离波尔尼亚东部远吗?”
  巴坦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几个字:“天南地北。”
  巴坦离开之后,纪小瓯呆坐了很久。
  天南地北?
  也就是说,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怎么会这样……她好不容易走完一半路程,再坚持不久就能抵达东部,找到回家的方法。
  可是这么一来,她就前功尽弃,越走越远了。纪小瓯怔怔地看着头顶的木头,思绪惆怅。
  雷恩推门从外面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少女半躺在床头,垂着眼睛,粉唇微微抿着,神情凝重,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雷恩的手背和肩膀增添了几道伤口,他不以为意,伸出舌头舔了舔手背的血,迈开大步走到床边,低着嗓音:“巴坦来过了?”
  阴影一下笼罩头顶,纪小瓯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手忙脚乱地点点头,“嗯。”
  雷恩问:“巴坦说什么?”
  纪小瓯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让我好好养伤,不要下地,还重新送了一罐药,交代我每天涂抹三次……”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兴许是想起昨天上药的那一幕,脸颊洇出一抹红,抿抿唇,“说等我的伤好了以后,他就会过来给我拆线。”
  雷恩问:“今天的药上过了么?”
  纪小瓯:“……没有。”
  雷恩几乎不需要纪小瓯回应,从柜子里取出药罐,走回床边,就要给她上药。
  “雷、雷恩。”在他的手即将掀开她的衣服时,纪小瓯不太熟练地叫他的名字。
  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头,还没从小豹子转变为大豹子的事实中反应过来,在他面前总是很拘谨。
  “巴坦说这里是豹族部落,只有豹族才能在这里生存。”她想了整整一下午,才斟酌好说辞,鼓起勇气道:“我不是你们的族人……我有一个必须去的地方,等我的伤好了以后,可以离开这里吗?”
  纪小瓯说完以后,许久,没得到任何回应。
  她抬起眼睛,“雷……”
  “不可以。”雷恩捏着手中的陶罐,蓝眸半敛,声音迟重,打断她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出门了一趟,更新太晚让大家久等了(⊙_⊙)所以撒点糖补偿~~
  大声告诉我wuli雷总苏不苏!
  上一章的红包胖月明天早上发,早点休息,晚安~~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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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3:00 编辑
  晨线由卡穆达山谷上空横扫而过,唤醒整个豹族部落,晨雾弥散,熹光跳跃。
  雷恩走出木屋,反手关上木门。
  屋里,少女仍在沉睡,日光从窗棱投入,泛白的光晕落在少女细腻的脸颊上,薄薄的一层肌肤接近透明。
  阳光刺目,纪小瓯微微拧了下眉,纤长的睫毛跟着颤动,像一把精致的扇子,挡住了那双乌润清澈的眼睛。
  昨天雷恩拒绝纪小瓯之后,她就是用那双眼睛看着他,愣愣地问:“为什么?”
  雷恩当时冷静,事后自己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波尔尼亚的东部路途遥远,尽头是极寒之地,你一个人无法到达。”
  雷恩没有骗她。伯尔尼亚的地势奇特,且不说越往东走越危机四伏,仅仅是那里一年到头都寒冷无比的天气,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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