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残回头,右手断指算残吗誓义哪本武侠小说的章节,主人公好像叫令狐什么

《校花的贴身高手》鱼人二代 - 19楼全文免费阅读
校花的贴身高手全文免费阅读
  注:CHM版全文电子书适用于在PC电脑中阅读,TXT版全文电子书适用于在掌机、PDA、商务通、手机中阅读。
      章节阅读开通用“← →按键进行前后翻页阅读”的功能,“按回车[enter]键”可以直接返回作品首页。52254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 天才高手在都市最新章节列表
《天才高手在都市》全文阅读84753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赞同 85458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顾天长稳坐马上。    他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但模样看起来还只四十出头,这不但要归功于他平日的注意保养,不溺于酒色,更因为他是天长镖局的创始人,内外兼修,一身横练功夫威震关中。    抬头望了望天,一轮新月高悬头顶,他叹了口气,这样的寒夜,他却要亲自率领旗下的镖师火速押运一批官钱回京,真是不值。    镖师们比他们的总镖头更感不满,他们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好歹也都是小有名气的角色,如今官府就为了运这区区几千贯钱钞,居然要他们亲自出马,他们心里如何能平?    可是不怕官,就怕管,虽说人在江湖,镖局终究是要打开了门做生意的,父母官软硬兼施,就算再有异议,也只好背后嘀咕。    顾天长没有镖师们那般不忿,他又紧了紧腰带,想起当日马县令在一位不知什么官衔的大人陪同下来到天长镖局,微笑着将那颗祖母绿交到他手里的情形。马县令的话里很重视这趟镖,但顾天长却看出他脸上也有一分迷惘,的确是一颗名贵的宝石,可是要全局高手尽数出马,要押上一批数目不大不小的官钱作掩饰,还要连自己局里的镖师都瞒过,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顾天长丝毫没有将不快或者怀疑的情绪流露出来,几十年的老江湖并不是白混的。    世道越来越不太平,镖局日后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红火,这个结识官府的大好机会,顾天长怎肯放过。    他想着今后天长镖局不断扩展的势力,先入河朔,战稳脚后再于平卢和范阳各开一间分局,然后是河西和陇右一带……他越想越是得意,仿佛他远大的抱负已经实现,踌躇满志的回头看了眼那批多年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弟兄们,笑着招呼他们:“再有两天就到长安了,大伙儿加把劲吧!到了长安,咱们休息三天!”    众人久处关中,怎会不知长安繁华,当下大是兴奋,齐声答应,加快了脚程。    顾天长满意的一笑,回头准备策马,于是笑容就冻在了他脸上。    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少年笔挺的站在路中间。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顾天长暗暗心惊时,借着背后火把明灭不定的火光,迅速的打量了一遍少年。若不是对方一身黑衣,若不是在这方圆十里罕有人迹的荒岭,单看少年俊秀的脸庞和微笑的神情,顾天长一定会认为他是个名门世家的公子孤身出门游玩,现在却只觉得邪门。    天长镖局的人都是见过风浪的,纷纷取出兵刃。但凝神查看,除了那瘦弱少年之外并无埋伏,纳闷的同时也微觉放心。    顾天长实在摸不清少年的来路,不愿多惹是非,咳嗽一声,在马上抱拳道:“在下天长镖局……”    少年微笑着打断他:“孔雀。”    顾天长愣了愣,他多闻孔雀是南方奇鸟,岭南节度使就常以此物为贡,这关中的荒郊野外,哪来的孔雀?    少年的笑容更为灿烂:“我的名字叫孔雀。”    天长镖局的人均是一呆,居然有人以孔雀为名?    顾天长无心理会他叫孔雀还是叫凤凰,再一抱拳,正待开言,又被少年截住了话头,而且少年的话让他半晌做声不得。    “顾总镖头的横练功夫在关中略有名气,天长镖局这两年也还算兴旺,善行虽然不多,却也没什么恶迹,若是顾总镖头能把那颗祖母绿好好交出来,我也不愿就此毁了天长镖局。”    一众镖师不明白什么祖母绿,少年的狂妄口气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还没等他说完,镖师们已经纷纷喝骂出声了。    顾天长为人素来持重,他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愕,一面止住镖师们的怒骂,一面向少年笑道:“这位小兄弟不知是听了什么讹传,我天长镖局此次押送物品中,并无什么祖母绿,就算有时,我们既吃了镖局这碗饭,也不能说给就给不是?”    少年点头道:“我也知道于理不合,但这颗宝石本是我家信物,我务必将之取回,顾总镖头不肯交出,我只好得罪了。”说着又是一笑:“‘落月’一出,有死无伤,诸位小心了。”    天长镖局众人都是猛然一惊。    顾天长嘴唇微颤:“落月刀?”    少年没有回话,顾天长得到的回答是一道黯淡的光芒。    他没有感觉到疼痛,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体重,然后他就看见自己失去了首级的身体跃离马鞍准备迎敌,他明白天长镖局将不存在了,今夜随行的镖师不会有一个活口。他的头仰天落在了地上,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句话:凝云剑非剑,落月刀是刀。    可是刚才少年手中的落月刀,真的还能算是一把刀吗?顾天长看不见天上的新月了,是被云遮住了?还是正被少年握在手中呢?      “凝云剑非剑,落月刀是刀。”    张巡坐在厅上,抚摩着透出阵阵寒意的鲨皮剑鞘。他今天已把这句话低吟了十七遍。    这句话不是他说的。使他知道这句话的人是名动九重的诗仙李太白。    张巡幼有才名,未及弱冠便考取了功名,为人极尚侠义,气志高迈。本是清河县令,开元年间,杨国忠专权,朝中官员莫不奉承巴结,张巡年轻气盛,不与众合,反出言斥责,杨国忠大怒,只因张巡兄长张晓时任监察御史,兄弟二人均负盛名,只将张巡左迁为真源县令了事。    一方面是忧心国事,一方面是失意仕途,年轻的张巡赴任途中不免郁郁,恰好路过一处小镇,镇上唯一的酒家高挂“太白居”的匾额,入内一问,原是李白曾醉卧此店,在墙上提了一句诗。    民间风传李太白是天子面前的红人,张巡却知道朝中权臣无数,李白也必不能得展拳脚,然而他对李白的文武全才仍是敬重非常,便想去见识一下李白留下的诗句,也因此为这句话头疼了两日。    “凝云剑非剑”还勉强可解,或是说一柄号作“凝云”的宝剑,外观并不象是一柄剑;或是说这柄像剑的“凝云”其实不是如剑般使用。张巡自己也觉得这样解法有些荒谬,但旅途寂寞,随行只有车夫、书童各一名,他想解这句诗不像诗,联不像联的话,也只是聊作消遣罢了。    可是下句他却很是想不通。“落月刀是刀”,意思是一柄名为“落月”的宝刀……是一把刀?这是什么意思?张巡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愿相信这是李太白醉后胡言,他坚信其中必有深意,只是自己所知有限,无法明白而已。然而他新的就任地真源县快到了,毕竟理民要紧,他决定再想一日,想不出就算了。    忽然一声大喝在车外响起:“停车!”    车夫和马匹都吓了一跳,张巡怔了怔,随即一整衣冠,书童张成自幼服侍张巡,立时会意,连忙为主人揭开车帘,随他下车。    一名布衣少年立在车前,张巡一见这名少年,不由得在心里喝了一声彩,面前的少年剑眉朗目,虽然年纪尚小,衣衫也十分破旧,但骨骼奇伟,就那样一站,竟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英雄气概。张巡一向喜好结交侠义之士,雅不愿错过这个少年,正想开口结识于他,对方却“锵”的一声拔出背上负的宝剑,直指张巡道:“打劫!”    车夫和张成骇了一跳,张巡只觉眼前闪过一道寒光,不觉赞了声:“好剑!”  少年一呆,被打劫的此时不是应该战战兢兢的伏于地上,高呼“大王饶命”的吗?面前这个洒脱中不失儒雅的年轻人,他的反应怎么和村里的老人们说的不一样呢?  书童张成忙挡在张巡面前,向少年喝道:“你想干什么?”  少年再一呆,“我不是刚才说过要打劫了吗?”遽的恍然有悟,“是了,我没说那几句行话。”于是他又拿剑比画了一下,拉开他那还带着几分童音的嗓子叫嚷:“此路是我开,此……是我……留下买路财!”    对面的三人面面相觑,随即车夫哈哈大笑起来,张巡也不禁莞尔。原来这落拓少年想学人出来打劫,而且看来这是他初次出手。    张巡洒然向那少年笑道:“小兄弟,这条路走不得吗?”    少年本就被车夫笑得脸色通红,听张巡一问,紧张的回答:“你……你给我钱,就走得。”    张巡笑着摇头:“我这条路走得,你这条路走不得。”    少年不明所以,忽而又想起家中兄嫂,一跺脚,又喊道:“留下买路财!”    车夫看他瘦骨伶仃的模样,认定唬他一唬就没事了,于是勃然作色:“你个小娃娃,怎么没个大人管教?你还真当爷爷怕了你那把破剑?”    少年冷哼一声,车夫只觉剑芒耀目,一闭眼,仿佛有一股寒气拂面,再睁开双目,想要继续训斥少年时,猛觉下巴凉飕飕的,伸手一摸,原本的一把虬髯竟被剃了个干干净净。这一下他张口结舌,瞠目少年,再不敢说一个字了。    张巡也万分惊讶,他原只是看出少年体格不凡,眉宇间隐含凛然之气,却不料对方有如斯高明的身手。他不识武功,此刻非但毫不惊慌,反而喜道:“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少年愕然,想也没想就答道:“十七。”    张巡更喜,旋而正容道:“男儿有志,当为国定边土,为民谋安乐,拦路劫财,非惟不义,兼且不智,你小小年纪,已然生就一副英雄气概,武功又十分高明,今日显是初犯,我有句良言相劝,小兄弟就此收手,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越陷越深。”    少年紧锁双眉,沉默不语。    张巡看了他身上衣衫,已猜到七、八分,这时微笑问道:“你可是挂念家人穷苦无依?”    少年矍然一惊,怔怔的看着张巡,一如车夫怔怔的看着他。    “若果真如此,我倒有一两全之策。”张巡又赞赏的看了少年一眼,先问道:“你识字么?”    少年点点头:“识得不少,我小时没钱上私塾,就在窗外偷听的。”    张巡喟叹一声,转而高兴起来:“你既识字,那就方便得很,我有一至交好友,现任河东节度副使,我写封荐书,你去他处从军,以你武功之高,那位将军定会大力栽培。以后报国疆场,所得兵饷寄回乡里养家,这岂不是好?”    少年沉思良久,他艺成归乡,却发现兄长病重,家计艰难,今日来劫财,一是为了家中急用,二来他少年心性,觉得新鲜刺激,三来他授业恩师也从不教导他一心向善,“善中生恶,恶中有善,做人不必强求”便是师父的训诫。听了张巡一番恳切言辞,少年人念头本就多变,如今胸中豪气顿生,恨不得立刻从军,去挥剑杀贼了。只是他只得一个兄长,前些年受伤后体弱多病,现在他要再度离乡,对兄嫂又不放心,又舍不得。    张巡隐约猜到少年的心事,提议道:“你也大可不必挂心家人,你家若是住在附近,我目下被朝廷调任真源县令,小兄弟信得过我时,不如请你家人移居真源,我必妥为安置。”    少年愣住了:“你是新来的真源县令?我听说新任张县令以前是清河县令,为官清正,是个大好人。就是你么?”    张巡笑道:“在下张巡,以前正是清河县令,清正云云,是父老们抬爱了。”    少年喜道:“成了!那我今日回家就去跟大哥大嫂说一声!多谢张大人!”说着翻身下拜。    张巡赶忙扶住,道:“我辈相交,但重义尚节,些须小事,何必言谢?只是尚不知小兄弟姓名,我还不好写荐书。”    少年立刻回话:“我姓南名霁云,并无表字。家中排行第八,是以乡里也有人叫我南八。”    张成一愕:“南瓜?”    南霁云瞪了他一眼,张成笑着回了个鬼脸,南霁云忽觉不好意思:“今日我竟想劫夺大人财物……”    张成笑道:“咱们大人金珠宝贝没有,就有一车书,你今日若真抢劫,那可实在是倒了霉了。”    张巡也笑:“霁云,君子不念旧恶,何况你今日只是一念之差,又没真的动手……”车夫摸摸下巴,不敢打断大人的话,只听张巡续道,“到了河东以后,你不但要勤练武,还要多读书,以你之能,异日必成大器,为国出力。那样也不负了我今日一番相劝。”    南霁云翻身再拜:“霁云记得了!”想了想,忽然解下背上宝剑,双手献至张巡面前:“大人,这柄剑是我恩师所赐,锋锐绝伦,霁云剑法已成,不需倚仗神兵,请大人收下。”    张巡摇头道:“我非武将,要此剑也无用,你日后要与敌对阵沙场,还是你留下吧。”    南霁云见张巡不肯收,有点发急:“大人,我并不需要这凝云剑,你……”    张巡陡的一怔:“什么剑?”  南霁云有点莫名其妙:“凝……凝云剑啊。”  
主帖获得的天涯分:0
楼主发言:1次 发图:0张 | 更多 |
  “大人!”  张巡被呼声打断回忆,应了句“张成吗?进来说话。”随即将凝云剑放回原处。原先的剑鞘上镌有“凝云”二字,南霁云知道凝云如此有名后,怕给张巡带来不便,遂为凝云换了一副鲨皮剑鞘,而把铭着小篆“凝云”的剑鞘依旧留在他自己身边。  张成已是张巡的管家,此时踩着小碎步进屋的他一脸喜色:“大人,南将军快到了!南将军副将赵连城先到,说南将军引军三千来援,目下只离城五十里!”  “三千?”  “是,三千。”  “许大人知道了吗?”  “雷将军已领着赵副将去见许大人了。”  张巡默然片晌,点点头,挥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这样的好消息仍不能让张巡略略舒眉吗?张成纳闷的退了出去。  张巡又取过二十多年前一时好奇收下的凝云剑在手,“嚓”的抽出半截,寒气激得他打了个哆嗦,他叹了口气:“南八……”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起兵叛乱,哥舒翰被杨国忠逼出潼关一战后大败,潼关已失,玄宗逃出长安不远即遇马嵬驿兵变,太子李亨不久回长安即位,遥尊玄宗为太上皇,兵变虽然杀了杨国忠,全国大局却已呈崩坏之象。  张巡在潼关失陷前,于真源县招募了一千壮士,夺下附近的雍丘城,靠着他的智略,死守近一年,成功的苦撑住了叛将令狐潮四万大军的进攻。  可是东平、济阴两郡的陷落断绝了张巡的外援,敌将杨朝宗想断雍丘粮秣,张巡当机立断,放弃雍丘,率所有将士急赴睢阳,与睢阳太守许远合兵一处,准备给杨朝宗一个迎头痛击。  然而河南节度使嗣虢王李巨是个庸才,附近唯一手握重兵的将领是驻守临淮的御史大夫贺兰进明,偏偏此人畏贼如虎,睢阳一旦有难,怎能指望他来援手?  “前路多难,南八,你又何苦前来?”张巡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睢阳城外。  荒郊官道旁的一株大树上。  一滴夜露滑过树叶的叶脉,滴落在一块黑布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嗒”。  随着这声微响,黑布遮盖下的一双眼睛倏的睁开了。那是一双亮如寒星的眼睛。  他又做梦了,又梦见他乘着大象,沿着花瓣铺成的道路前进,路边是千千万万向他叉手致礼的人们和他从未见过的异域风光。  他瞥见又一滴露水即将滑落,一张嘴,接下了那滴水珠,而后贪婪的辨别这滴夜露的滋味。  只有真正体验过干渴和饥饿的人才懂得去理解饮水和进食的美味。  他懂。  他十四岁就被仇家在西域大漠里追杀。白天隐匿沙丘之间,被烤得皮肤寸寸干裂,夜里接连突袭落单的敌人。五天时间,仇家就被解决了一半。  可是干粮吃完了,水也没有了。  杀骆驼。  当最后一匹骆驼只剩下一堆白骨,翻开石块再找不到蝎子,沙地里的蛇也被捉完,就轮到他的敌人一个个成为他逃出大漠的力量了。  怀揣着最后一名仇家半截没吃完的手臂,看见了边关城镇的轮廓时,他忍不住哭了。  那是他第一次怀疑自己幼年时的决定到底是否正确。  他摩弄着怀中的黑布包袱,他的手指纤长有力,手上的皮肤泛着年轻人才有的光泽,除了隐隐透出的血腥味,这双手就是“完美”一词的最佳解释。  再过三个月,就该二十三岁了。  他在心底叹息的同时,继续摩弄包袱,仿佛是在轻抚着自己深爱女子的肌肤,一边轻声道:“落月,我真的要学爹那样,去娶妻生子吗?”  他的名字很奇妙——“孔雀”。他父亲的名字也很奇妙,也叫“孔雀”。他的祖父,曾祖,以及更久远的祖辈,全都叫“孔雀”。  孔雀的刀很奇妙——“落月”。与这柄刀相对应的,是一柄号为“凝云”的剑。江湖中流传着两句话,一句是“凝云剑非剑,落月刀是刀”,另一句是“凝云剑是剑,落月刀非刀”。传说前一句是诗仙李白所言,孔雀知道不是的,李白也只不过是援引另一人的遗言罢了;后一句是少林僧兵之首慧净禅师死前留下的,少林寺与李唐皇室一向过从甚密,老禅师去年只身赴京,被人一刀由肩劈至腹,苦撑至同门赶到,说出这句话后便咽了气。  想到慧净,孔雀抓了抓头,“这个死秃驴,居然天生心脏偏左,早知道就砍他脑袋,岂不是手脚干净?”  安禄山为人多疑,李唐的名将仍有不少,民心也依然向着李家,期望开元年间的盛世能重现于世,孔雀暗自推断,安禄山的叛乱一定持续不了多久。但他开了这么个头,皇帝还能再信任节度使吗?不被信任的节度使还会继续忠于帝王家吗?孔雀无声的笑了:“李唐的太平盛世,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吧?”  马蹄声远远传来,孔雀抬头一望,一钩残月刚爬至头顶,他从树杈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拍了拍包着落月的黑布包:“今天又是个好日子,我们去吧!”    南霁云素袍银铠,跨下白马是他多年前降伏的野马,他为之起名银河练。  光阴荏苒,他已是四十四岁的中年汉子了。这二十多年中他屡立奇功,可是他不愿巴结上司,宁愿去和士卒们同甘共苦,对许多事又不肯眼开眼闭,是以纵然部众归心,朝廷却始终不见重用,南霁云口中不言,心里亦不免耿耿。  他多番欲调至昔日恩人张巡部下,但真源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县,他其时已于彭城任职副将,彭城太守尚衡也觉得他除了棱角太分明外,倒是个将才,因此每次均不予放行。雍丘被围时,南霁云三天两头去催太守发兵救援,尚衡只求彭城能自保,坚不发兵,南霁云差点为此和太守闹翻,此次听说睢阳吃紧,张巡放弃雍丘赶赴睢阳,他立刻请命引兵往援。睢阳是座重镇,亦是江淮的屏障,其分量绝非雍丘所能比,尚衡怕朝廷怪罪下来担当不起,只好同意南霁云带他自己属下的三千兵马赴援。  “南将军。”副将石承平策马来到他身边,“探马回报,赵副将已经进了睢阳城。”  南霁云一颔首,下令:“后队步兵连日行军,疲累已极,让张重和冯颜留下领队休息片刻,骑兵随我火速入城,我好尽快与许太守商议退敌之策。”又问:“睢阳以南尚无敌踪吧?”  石承平犹豫了一下,回答:“杨朝宗仍未抵睢阳附近。”  他那一刹的犹豫并没逃过南霁云的眼睛,主将奇道:“承平,你还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石承平左右一望,凑过身去向南霁云低声禀报:“将军,探马还带回了条奇怪的消息,说睢阳西北六十里有个平安镇,四日前一小支叛军经过那里时被人歼灭,没留一个活口,全是一刀致命。”  南霁云一震:“落月刀就在附近?”  石承平点点头道:“很可能。”看主将没有别的指示,便赶往后队传令休息,也给南霁云时间考虑对策。  这些年,南霁云除了练兵、习武和读书之外,就只有一件事最热心:打听落月刀。  张巡告诉了他“凝云剑非剑”,自然也要告诉他“落月刀是刀”,于是他就对这柄和凝云剑齐名的宝刀产生了兴趣。  起初的调查是很不顺利的,因为只有李白的一句话作线索。直到去年,事情才有了突破。  少林慧净禅师是南霁云师父的故交,路过彭城时巧遇霁云,遂被盛情挽留住了两天。临别的一晚,慧净无意中道出,自己今趟赴京其实是奉命秘密送一柄短剑入宫。南霁云一时好奇,请慧净让他见识见识皇宫要的短剑是什么模样,一口不甚锋利,却在剑身上刻满奇异文字的短剑便交到了他手上。他看了一阵,猜不透剑里藏着什么玄机,又交还了慧净。  慧净接剑后正要说话,目光忽然被牢牢钉在了南霁云身后的墙壁上,以他的修为定力,仍不免惊噫一声:“凝云剑?”  事关张巡,兼且想起师父当年对慧净的评语是“坐参死禅,得佛而不能忘佛,与世间愚僧何异”,南霁云也不明言这“凝云”剑鞘中的,其实是一把无名的锋利长剑,笑问:“大师也知道此剑?”  慧净吸了口气,起身向南霁云合十为礼:“南施主,老衲慕‘凝云’之名久矣,今日有缘得见,不知可否容老衲一睹此剑全貌?”  南霁云觉得老禅师对凝云有着非比寻常的兴趣,含笑作了个“请”的手势。  慧净道了声谢,双手微颤的取下墙上的宝剑,缓缓抽出。剑出三分,老禅师一脸愕然,剑出七分,慧净已是满脸失望,摇头喃喃道:“剑是好剑,只是‘非剑’之名,未免过誉。”说着还剑入鞘,复挂于墙上。  南霁云知道此剑必然让慧净失望,可一听慧净的话,又来了兴致,他问老禅师:“以大师看来,什么样的剑才当得起‘非剑’之名呢?”  慧净仍死死盯着墙上的“凝云”,不解与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老衲不知,但老衲一直觉得,以道广太师叔祖的眼光,能在圆寂前留下‘凝云剑非剑,落月刀是刀’的遗言,这凝云剑必然是绝世神兵无疑了。谁知……”  “道广大师?”南霁云有些惊讶,“是我大唐立国之初‘十三棍僧’中的道广大师?不是诗仙李太白?”  慧净点头:“大唐初年,道广太师叔祖与另两位师叔祖带五百僧兵到淮南与岭南交界处平定海盗,他们在岭南广度有情,收徒甚众,更得太宗皇帝恩准于莆田另建少林分寺。据闻便是在那时,太师叔祖首遇‘凝云’与‘落月’。他老人家明心见性,入世修佛,不以除魔杀生为戒,不以兵刃锋矢为凶,一生相得神兵无数,于圆寂前却独独提及这一刀一剑,‘凝云’‘落月’便因而在江湖中一时声名大噪。可是自从道广太师叔祖往生极乐后,‘凝云’‘落月’销声匿迹数十年,江湖中也渐渐淡忘了。青莲居士怕也是不知由何处听得此言,因而记在心上,世人却只道是居士所言。”  南霁云想着在张巡处的凝云剑,觉得除了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可称得上“非剑”的。当初师父把凝云剑交给他时,也没提过“非剑”、“道广”之类的话题。见老禅师略有疲态,当日便早早安歇了。  五天后,“凝云剑是剑,落月刀非刀”这句话即随着老禅师的死讯传了回来。  “凝云剑是剑”,南霁云知道这一定是慧净见了假的凝云剑后所发的感慨——凝云剑也不过是一柄寻常利剑。  “落月刀非刀”!老禅师见到了落月刀?  慧净的武功,连南霁云都有些佩服,能一刀将他格杀的,舍落月其谁?  慧净是为护剑赴京,而他的徒儿替师父收尸时却未曾发现有什么短剑,南霁云遂几可肯定落月刀的主人是为了此剑而起杀机。但奇怪的是,慧净算来也是他师父的友人,他得知老禅师大有可能是死在落月刀下时,却没有半点为他报仇的意思,他只是想着:要找到落月刀!  南霁云原本一直在江湖正道上探听落月刀的踪迹,并没想过手执落月刀的人会沦为盗匪,直到此时才开始一边遣石承平等人去绿林响马中打听,一边准备从历年官府备案中搜寻蛛丝马迹。他与太守的关系不能算融洽,查案也不在他职权范围之内,所以他只有夜里潜入府衙翻查卷宗。  连续半个月的“借阅”后,他发现,自七年前天长镖局运镖途中全队被人狙杀起,到而今少林寺僧兵之首被杀,共有十九起类似的案件。全是不留活口,全是一刀毙命。  此外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除了天长镖局的案子没有上报丢失物品,以及慧净禅师的案子官府故意隐去那柄短剑外,其余案子在事后清点死者家什时都发现只少了一件东西,或是一颗珍珠,或是一卷经文,或是一顶宝冠,有一家甚至是丢了一串普普通通的佛珠。至于其他珍宝,居然是一件不少。  南霁云不免纳闷:“落月,你究竟想干什么?”  一直以来,南霁云都认为落月刀的主人在和李唐皇室作对,盖因十九宗案子的死者多多少少都与官府有关,就算慧净禅师那样的方外之人,也是奉命送一物入宫,天长镖局押送几千贯钱钞入京,也是受当地县令之托。可是今日副将却来告诉他安禄山的一支叛军极可能也是死在落月刀下。这算是怎么回事?难道落月刀是见人就杀的么?  南霁云想得头大了一圈,他仰望天上的残月发问:“落月,你究竟想干什么?”  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低下头,一个浑身上下没有发出任何气息,仿佛与无边暗夜溶为一体的黑衣青年,正愕然站在官道中间。  
  孔雀呆了一瞬,但立刻从南霁云的脸上看出,对方刚才的话是无心而发。他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感受。  四天前杀净安禄山旗下那支人马后,他已经集齐了他要找的东西,他已经可以走了,为什么要留下?为什么要找上南霁云?他知道自己是无法回答的,所以他平静的看着南霁云:“凝云?”  南霁云的眼底闪过一层光华:“落月?”  “孔雀。”孔雀浅浅笑了,“我的名字叫孔雀。”随即举起黑布包袱朗声道:“请!”  这个字旁人听得莫名其妙,可是感受着孔雀抬手时流露出的杀气,看见他眼中闪烁着的冷静而又兴奋之色,南霁云已很清楚他拦路只为与自己一战。  南霁云的决定下得很快。石承平传完令由后队赶到时,凝云剑的主人在马上向年轻的黑衣人一礼,随即扯动缰绳:“走!”  大批骑兵立刻跟着主将绕过孔雀向睢阳驰去。  众人猛的眼前一花,黑衣人仍站在他们面前,只是眼中的兴奋已全数化为了怒火,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敌人如此对待。  骑兵们大惊勒马,一声断喝压过所有马匹的长嘶:“凝云!你什么意思!”  “凝云只是一件死物,我有名有姓,魏州南八便是我。”南霁云沉声答道,“我知你特来战我,但目下援睢阳要紧,我也不知与叛军接战后要几时方能休兵,是以不愿与你订下再战之期。你若真有心必要与我一战,待叛乱平定后再说吧。”  孔雀眼里的怒火忽的消散了,嘴角甚至挂起了一抹笑意,简直就好象刚才发火的那个根本不是他一样。他侧着脑袋问:“那你是愿意与我交手了?”  南霁云深深看了他一眼,重重点头:“你是江洋大盗也好,杀人狂魔也好,我不是衙门捕快,管你不得,但天下太平后你以落月来战凝云,我一定奉陪。”  “天下太平?”孔雀皱起双眉。  南霁云为着时间紧迫,不再多说,一拱手,银河练再度绕过孔雀,领队急赴睢阳。  孔雀没有再阻他。独自留在马蹄扬起的尘土中,回想着南霁云刚才的话,“死物?”他提着布包的手紧了紧,“荒唐。”    南霁云抵达城门时,张巡已在那里等候了。南霁云喜出望外,一跃下马,向张巡拜道:“霁云见过张大人!”  张巡连忙将他扶起,一边唉声连连:“南八,南八……你来干什么呢?”  南霁云怎会不知现在睢阳的情势,他笑道:“那张大人又来干什么呢?”  张巡叹道:“我和你是不同的。国恩、君恩深重,我不能不死守睢阳以报,你却多半仍是为了我当年那一封荐书,唉,其实你这些年立功无数,便是报答我一番心意了,今日此举却是何苦,何苦?”  南霁云被张巡道破来援睢阳的本意,一阵默然后脱口低声道:“士为知己者死。”  张巡迈出的脚步顿在半空,半晌才落地,仰天一声长啸,似欲舒尽胸口郁结之气,向南霁云洒然一笑:“莫要说这种败兴的话。既来之,则安之,如今睢阳也确是需要你这样的战将。来,许太守该等得着急了,我们快去吧。”  石承平负责领军去城外兵营驻扎,南霁云则随张巡往见睢阳太守许远。  许远为唐初右相许敬宗之曾孙,官职虽高,为人却甚是谦逊,与张巡一同自雍丘撤至睢阳的武将雷万春等人也给南霁云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唯一令他不满的是嗣虢王李巨,众人在大厅商讨如何突袭杨朝宗,这样重要的会议,李巨身为河南节度使,居然不亲来与会,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南霁云也算与诸多高官打过交道,自然明白李巨是在耍滑头,突袭成功,是他节度使的功劳,万一兵败,他也大可推说是大厅上诸人妄下决定,与他无干。只是见张巡不发话,南霁云今日初到,也不好多说什么。  许远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官虽有清誉,却不知兵,张巡守御雍丘,挡下令狐潮数万大军之事在河南已是人尽皆知,故而张巡一到睢阳,许远便如来了救星一般,把军议全权交给他负责,自己只是旁听而已。  约莫只商议了一顿饭的功夫,张巡与诸将已有了决策——杨朝宗此来攻打宁陵,一路得胜,将骄兵惰,若要奇袭,有八成把握。宁陵是睢阳的屏障,守将许叔冀只懂官场逢迎,若让杨朝宗攻至宁陵城下,难保有变,所以众人决议要在汴水截住叛军,狠狠打个胜仗。    杨朝宗根本没想过睢阳敢出援宁陵,所以当八千步骑兵在南霁云和雷万春率领下,于夜半分两路冲入他营中时,他只懂光着脚嘶声大呼:“不准退!不准退!”可是兵败如山倒,他也只有被亲信部将簇拥着忙忙遁走。  是夜睢阳将士杀敌过万,阵斩敌将二十余名,其中约有半数的将领是死在南霁云剑下,然而他丝毫没有身边部下那样的喜悦。看着已化为一条血河的汴水,他在心里低叹:“天下太平,唉,天下太平。”    回到睢阳,将战果上报张巡后,南霁云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回驻地。一入为自己专设的营帐,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苦笑了一下:“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孔雀悠然坐在椅上,向正在卸甲的将军微笑道:“你今日阵上使的剑,就是凝云?”  “原来今日大战时他也在一旁。”南霁云不免窒了一窒,虽然明知没什么可能瞒过行家,他还是答道:“是。”  “不是。”孔雀松了松上身关节,见南霁云似有意若无意的握住了剑柄,失笑道:“你不用紧张,我只是在这里坐着等久了,要活动活动罢了,你剧战后又长途跋涉,我可不想捡你这个便宜。”  南霁云没有放开剑柄:“你杀慧净大师时也是堂堂正正交锋的么?”  孔雀笑了:“那个老和尚只有一套杖法有点看头,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堂堂正正的交手?料你也能一招毙他于剑下,我的落月难道就不行么?”  南霁云默然片刻,道:“你罪行累累,大家心知肚明,但一来我二十余年戎马生涯,江湖中事已不多管,二来我也没有证据说人都是你杀的,我们暂时河水不犯井水也罢。你刚才说不是,又是什么意思?”  “不是就是不是。”孔雀一摊手,“凝云不可能是一柄那样普通的利剑,你一定是将真的凝云剑掉了包。”  南霁云无言以对,孔雀忽然又笑笑:“但是你看起来还不知道‘凝云剑非剑’的真意,真古怪。”  “真意?”南霁云愕然,比自己年轻了二十岁许的落月刀主人,对凝云剑的了解竟似比他还多。  孔雀轻抚着从不离身的黑布包,缓缓道:“‘凝云剑非剑’,道广和尚的意思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凝云剑,其威力并不在于那柄旷世神兵,而在使动凝云剑的剑法。凝云剑铸成的时候并没有名字,是一柄无名的神剑,直到一位武林前辈发现,这柄剑与他新创的一套凝云剑法相辅相成,两者搭配恰能发挥最大的威力,此剑才因袭剑法之名,号作‘凝云’。而那套刚柔兼备,攻则动于九天之上,守则藏于九地之下的凝云剑法,才是道广遗言‘凝云剑非剑’中真正的凝云。”  “……凝云剑法?”  “就是你今天阵上使的那一套。”  “啊?”  看见南霁云张大了嘴呆在当场,孔雀笑得像个顽皮的孩子:“难道你师父传你剑法时没告诉你吗?”  南霁云喃喃道:“师父从没跟我说过……凝云剑法?”  孔雀站起身,又耸了耸肩:“我不管你师父是为了什么将剑法之名瞒下,也许是要你自行体悟,也许纯粹只是不想让你对凝云剑知道得太多……我不管,反正我今日只是想把这些事告诉你。还有,睢阳是兵家必争之地,杨朝宗受挫,安禄山一定会再遣大军来攻,你自己保重吧,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叛乱平定后要与我比试一场的。就算是为了这场比试,你也要活下去。”说着朝帐外走去。  “孔雀。”南霁云很奇怪自己会叫住落月刀的主人,他还想问什么?是关于凝云的吗?还是关于落月的呢?抑或……是关于孔雀的呢?  孔雀意外的停步:“什么事?”  南霁云仔细的再打量了一遍对方,那个黑布包里就是落月刀吗?道广说它“是刀”,慧净说它“非刀”,那该是把什么样的刀?与刀相比,黑衣人显得更为神秘,孔雀,奇怪的名字,奇怪的人,他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削瘦,容貌俊秀,总是一脸笑容,若在太平时节,该是个能引得无数女儿家倾情的风流公子吧。可是南霁云直觉的感到了他笑容下的“狠”和“忍”,南霁云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官府卷宗里那个杀人无算,而且差不多每次都取走一件死者之物的凶手,那他为什么找上自己呢?难道……他这次要取的东西,就是凝云剑吗?南霁云吸了口气:“你为什么一定要与我比斗?”  孔雀没有立刻回答,他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一把揭开营帐的门帘,低声道:“因为你是凝云,而我是落月。”再不回头,一掠而去。
  天边的彩霞迅速无常的变幻着,南霁云傲立城头,享受片刻处暑傍晚的凉风。  “因为你是凝云,而我是落月。”想着当日孔雀离去时留下的话,他只有苦笑。兵器是兵器,人是人,这个落月刀的主人,为什么老要把两者混为一谈呢?  “南八。”一只长满老茧的粗大手掌搭上他的肩头,南霁云不用别过头去也知道来人是谁。  “老雷,我们也许……”南霁云看看城下密如蚁阵的敌营帐篷,说不下去了。  雷万春知道南霁云要说什么,他沉重的叹了口气:“光想也没用,张大人在太守府召集诸将议事,正四处找你,快随我去吧。”  南霁云点点头,恨恨的再看了眼城外漫山遍野的叛军旗帜,掉头与雷万春快步下城。  跨上兵士为他备好鞍鞯的银河练,他一马当先向太守府疾驰。  已经是至德二年了。  在汴水狠挫杨朝宗后,张巡按例替有功将士请赏,不料嗣虢王李巨只抛出几个微不足道的低级军衔敷衍了事,张巡进言劝谏,他一概不听。  不久,安禄山死于其子安庆绪之手,安庆绪急于巩固自己在叛军中的地位,立刻命麾下大将尹子琦统领同罗、突厥、奚借来的精兵与杨朝宗会合,共十三万人马,号称二十万,同攻睢阳。  济阴太守高承义早先见叛军失利,安禄山被刺,又适逢济阴粮乏,就派人带着大批金银向睢阳投降,说只要官家发粮,他高承义愿为讨贼先锋。张、许皆以为高承义不可信,李巨贪图贿赂,不顾许远苦劝,发睢阳一半积粮至济阴,高承义得粮再叛,招引尹子琦假道济阴直攻睢阳。李巨畏贼,趁敌未至,带队逃往贺兰进明屯驻的临淮。  尹子琦行军极速,李巨前脚刚走,叛军后脚就将睢阳团团围住。张巡屡施奇计,拼死坚守,临淮和彭城都屯有大军,来援不过数日脚程,但睢阳将士翘首以待,直过了五月仍不见援军赶到,局面越发危急。  张巡深明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若能击杀尹子琦,睢阳之危便不难解,可尹子琦上阵时总有几个人同他骑着一样的枣红马,穿着一样的将军铠,远远立马在后掠阵,睢阳将士在城头莫说射他,连分辨真伪都难。于是张巡命人将蒿草削成箭枝,射入敌阵。叛军士兵见是蒿草为箭,以为城内箭矢已尽,飞马向尹子琦报喜,城上南霁云早得张巡指示,一见尹子琦接箭,双弓并挽,一枝劲箭如流星般破空射向敌军主将。  尹子琦反应奇快,闻得破空之声,身子便在马背上向后一仰,同时右手一抄,这一招他用过无数次,应付流矢本是万无一失,只是虽然隔开甚远,南霁云这一箭仍是非同小可,尹子琦惨哼一声,不惟那一仰没有闪过劲箭,箭杆也只被他的右手带得偏了一偏,“噗”的射入了他的左眼,箭尾更是把他的右手扯得血肉模糊。但经他这一抓一仰,箭势已尽,未能穿过他的眼珠伤及脑部,只能让他重伤败走。  银河练的马蹄一路踏碎睢阳街道的宁静,马鞍上的南霁云一脸愤恨。  他恨,恨尹子琦不待目伤痊愈,七月再度围城,誓要雪眇目之恨,这次他学乖了,只围不攻,令张巡有计难施;他恨,恨自己当日那一箭没能取下尹子琦的性命,否则叛军怎能迅速再度集结,重把睢阳围得铁桶一般;他更恨,恨宁陵和彭城的守将,睢阳粮秣分了一半给济阴,再被围困了几个月,粮食早已奇缺,趁着叛军一度撤退,张巡立刻派人分头往宁陵和彭城求粮,然而两城守将怕叛军破了睢阳后会转而攻击自己,不肯发粮,拖延时日,以致叛军重振攻势时,竟无一粒米被送入睢阳!最可恶的是调任彭城的守将许叔冀,南霁云亲去求援,他居然缩在城内不敢露面,声声贼兵势大,城防务严,不放南霁云入城,气得南霁云在城下大骂,要许叔冀出来决斗,许叔冀知道南霁云厉害,哪里敢应。  南霁云在马上越想越是气愤,银河练因断粮的关系,这几日落了不少膘,已略有嶙峋之态,可此际似乎觉察到主人的怒气,又展开四蹄全力飞奔。    太守府内,张巡和许远脸色如常,其余诸将戒于张巡军令,不敢私下交谈,只好用不安的、期待的、沮丧的、茫然的眼神无声的交流着对目前情势的看法。  一阵紧急的马蹄声后,是一声萧萧长鸣,厅上诸人都知道是银河练和它的主人到了。  南霁云等雷万春迟一步赶到后,一同入内拜见,此时张巡已身任河南节度副使兼御史中丞,官位还在许远之上,不过一来张巡向不拘于世俗礼法,更不以官职大小为意,二来这道授命刚到不久,印信诸物尚在送来途中,是以南霁云等与张巡如常见礼。  张巡照例问了些日常军务,而后向坐在后排的一位年轻将领发问:“李副将,最近军心如何?”  被叫到的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起身禀道:“大人……近来……军心有些不稳。”  “如何不稳?”  李副将望了望两旁的同僚,咬咬牙道:“大人!将士们都说四周全是大唐治下,睢阳却是座孤城,没人来援不说,连一粒米都不放过来。依许大人吩咐,留下两百匹战马不杀,其余都差不多吃完了,前几个月大家还每天能吃两顿,这两天只得一顿半饱,睢阳已是绝粮之地,大家说……说……以前叛军退回济阴一带时,我们正该弃了睢阳,无论是去彭城、宁陵还是临淮,都比在这里等死强。”  南霁云的副将赵连城奋然起身道:“大人!我们走了吧!枉我们还救过宁陵,现在他们见死不救,我们跟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将士们不怕死,可要死也该战死,怎能饿死啊!如今兵员已不足五千,末将愿拼了一条性命,力保两位大人突围!”  在座诸将多是感于张巡恩义,誓死随他守城的,但不到最后,谁愿坐以待毙?眼见睢阳已是死地,城中有些人家已在易子而食,这样再过一个月,叛军便是不攻,睢阳亦会自灭。然而兵法云:十则围之,叛军虽众,要围住偌大的睢阳城,也不可能处处阵形厚实,睢阳五千将士泰半是别地调来助守城池的,目下已成死士,只要挑一个防守薄弱的环节,必能一冲而出。赵连城的提议,正是睢阳将士的心声,众人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纷纷出言相劝张巡和许远,“走了吧!”“大人,走了吧!”的话语在厅上响成一片。  只有四个人没开口,文官是张巡、许远,武将是南霁云和雷万春。  张巡转向雷万春:“雷将军,你是从守雍丘时就开始助我杀贼的,今日之势,你看如何?”  雷万春是员黑面的猛将,此刻他脸上更是如涂了墨一般,沉声道:“诸将所言极是,叛军虚张声势,原先或有十余万人马,现而今攻城时被我们杀得一批,南将军一箭射瞎了尹子琦,叛军又跑了一批,这次围城,大约只有七、八万人,士气也十分低落,莫说临淮,就是宁陵或彭城,只消派一支万人的大军,我们里应外合,定能大获全胜……”说着拍案而起:“恨只恨那批怕死的脓包不敢来!大人!徒死何益?我与南将军保两位大人从北门突围,先绕道往临淮贺兰大夫处借兵,或者协守临淮也不失为一法,大人,留下性命才能杀贼报国啊!”  诸将听了雷万春的话,同声叫好,战意昂扬,恨不得立刻就打开城门杀出去。  张巡与许远对望了一眼,再问南霁云:“南八,你怎么说?”  数十道目光立刻集中到南霁云身上,死守睢阳的武将中,南霁云甚得张巡推重,本身又勇略过人,俨然是诸将之首。他也明白自己要说的话将会左右睢阳一城的命运,思虑再三,他仍觉得事在两难。“守吗?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岂非摆明了是死路一条?我死尚不足惜,张大人怎么办?走吗?睢阳失守的后果太严重了,且不说叛军在城下伤亡惨重,城克后必然屠城泄愤,更重要的是,睢阳是整个江淮的屏障,百多年来,江淮官员大多首重民生,与睢阳相比,他们的城防简直形同儿戏,要是放弃睢阳,叛军一入江淮,就好比虎入羊群……”  “霁云?”  听到张巡的催促,南霁云更无法决断,他觉得四周投来的眼光就像是有形有质的,压迫得他呼吸困难。  他不经意的一抬头,恰与张巡的目光相交,对方眼神中的坚决让他吃了一惊:“大人已经有决定了,他不是找我们来商议的,而是要亲自说明一下来开解我们。那么他的决定就是……”  南霁云的眼中立刻泛起坚毅之色,保张巡还是保江淮的问题一旦不复存在,他又回复了骁将本色,一欠身:“无论是守是弃,末将誓死追随大人!”  张巡知道南霁云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一丝欣慰中掺着苦涩的微笑从他嘴角扩散开来,他扫了一眼厅上诸将,众人轰然道:“誓死追随大人!”  这位比南霁云年长三岁的新任御史中丞向身边的许远看了看,后者点点头,张巡遂决然道:“好!我们守!”  除了南霁云,厅上诸将均是一呆,南霁云虽然不置可否,但其余众将都力主突围,谁料张巡会力排众议,还是说出了一个“守”字。一、两声无法控制的叹息糅合着失望、不解、不满、忧惧等诸多情绪在一片死寂的大厅中响起。  张巡神色庄严:“我知各位都欲弃城,但我与许大人商量后,有三个原因,让我们决定留下守城。”  诸将中再失望的人也想听听是什么原因让张、许决议守城,不由的都坐直了身子。  “第一个原因是,我们的马匹不够。贼人为防我们突围和援军到来,集重兵于南门,北门的防御确实较为薄弱,我们一鼓作气也大有可能冲出,不过冲出之后又如何?北方尽属叛军,我们还是要折往南方,五千号人,只有两百匹瘦马,能摆脱叛军的追兵吗?”  雷万春显是早已想到这点,大声答道:“末将的枣骝马脚力尚健,南将军的银河练更是日行千里的良驹,有这两匹马,两位大人定能安抵临淮。”  “那你们呢?”张巡的语气很是平和。  雷万春微微皱眉,心道:“这不是多此一问吗?”  “老雷,这是不行的,我和许大人虽是文官出身,不识武艺,却也断不会掉下你们自己逃命,此话再也休提。而且……你们不能为了我二人死,要死,也得为社稷死,为万民死!”见诸将默默无言,张巡又道:“第二个原因,便是江淮的百姓。睢阳一失,叛军南下江淮再无阻碍,江淮无险可守,城防也十分薄弱,必然无法抵御叛军攻势。尹子琦部下有突厥和奚的精锐骑兵,他们久处塞外荒凉之地,一见江淮富庶,怎会不大肆抢掠?所以我们守睢阳,就是守江淮!”  雷万春眉头深蹙:“但是……大人,睢阳守不了多久啊。”  张巡点点头:“我们必须死守睢阳的第三个原因,是上个月敌人尚未再度围城前传来的消息。说朝廷正向回纥借兵,由朔方节度使郭子仪统领,希冀收复西都长安。而北都留守李光弼正苦守太原,抵御史思明和蔡希德所率的十万叛军……”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雷万春当然知道这消息,所以他的眉心结仍未解开:“那……那又如何?他们远在千里之外,又自顾不暇,难道大人想等他们分兵来援?”  张巡笑而不语,转头去看南霁云。  南霁云本也抱持着雷万春一样的心思,但一看张巡的神色,他豁然明白了,同时心头不免一沉,问道:“大人是想……等郭、李二位将军破敌吗?”  张巡拍手笑道:“知我者南八。”跟着向众人解释:“史思明和尹子琦的人马是安庆绪的两支精兵,我昔年曾见过李光弼,其人刚毅果断,治军严谨,尤善守城,故而人人皆道北都必陷,我独以为李将军能以不足一万之疲兵,挡下十万叛军。只要他能趁敌士气衰竭时大举反攻,贼人必溃无疑。史思明一溃,安庆绪无将可用,定然会召回尹子琦。就算李将军不及反攻,还有朔方节度使郭子仪,我多闻他精于谋略,治军宽严得当,此番若得回纥精兵助力,克复长安易如反掌。届时北都战事相持,西都光复,安庆绪两头作战,也不得不撤回尹子琦这数万胡骑,睢阳之危自解。”  他一番话说得诸将脸上重新写满了希望,然后以决然的语气道出结论:“因此我们绝不能放弃睢阳,无论如何都要守下去!”  雷万春的黑脸泛起红光:“大人,末将目光短浅,幸得大人指点,才不致愧对江淮百姓。今后我老雷一心守城,再不说什么弃城的话啦!”  张巡微笑道:“诸位同心守城,何怕守不到尹子琦退兵之日?”  厅上诸将脸上洋溢着信心和笑容,张巡又同他们谈了一些守城的部署,即散了会。单留下了南霁云一人。  “霁云,你刚才没怎么说话啊,在想什么呢?”等许远和诸将都离开后,张巡温言相询。  南霁云沉吟了一下,犹疑的抬起头:“大人,你真认为我们能守到尹子琦退兵吗?”  张巡的回答很干脆:“不能。”  “原来大人也这么想?”南霁云一震,“那大人刚才那样说,只是安抚众人的权宜之计,实则是决心与睢阳共亡吗?”  “那倒也不尽然。”张巡的脸色变得很严肃,“霁云,睢阳能不能守住,就要看你的了。”  
  对仗剑认真的太队得态度就是:你认真我亦我认真。:)
  认真连载ING~~:)
  南霁云一阵错愕。  “张成。”张巡当年的小书童闻唤自屏风后转出。  “霁云,我看要等朔方节度使收复长安,或者北都李将军反攻史思明,我们皆需多守一、两个月,可是凭睢阳余力,万难再守那么久,所以我要你再次突围,去为睢阳和江淮百姓搬救兵。你之前曾去彭城求援,所以今次出城贼兵可能防御甚严,你可挑选一百精兵随你突围。”张巡说着拉过张成,“御史大夫贺兰进明重兵屯于临淮,张成练过一些武艺,我往日与进明书信来往,都是张成下书,因此同他府上诸人相熟,你可将他带在身边,多少有些帮助。”  南霁云疑惑道:“贺兰进明?他虽然去年也打过几个小胜仗,但他只敢围攻小股叛军,尹子琦统率数万大军,他一向是避之不及,他……会来吗?”  张巡沉默了半晌才回答:“睢阳一失,不但临淮失其屏藩,圣上亦必降责,贺兰进明惧于叛军虚称的二十万大军之数,才观望不前,你只要将叛军实情告诉他,同时动之以利害,他当会出兵。”  南霁云思量片刻,毅然道:“好!我去!既要知会他叛军实情,我也不要一百精兵,只需三十飞骑突围,更能证明叛军力弱。”  张巡皱了皱眉,先打发张成回房准备行装,再问南霁云:“三十骑不嫌太少么?”  南霁云洒然一笑:“大人放心,我们久未袭营,这下正是出其不意,何况南八的弓箭也不是摆着看的。”说着欠身一礼,“请大写封求援书信,我回去准备一下,挑选人手,今夜就突围出城。”言罢就打算告退。  “南八!”张巡忽然唤住了他。  南霁云立即止步,等着张巡还有什么吩咐。  方才在诸将面前侃侃而谈,一直谈笑自若的河南节度副使,此刻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迟疑了很长一阵子,张巡猛的抬头:“霁云,若是贺兰进明不肯发兵……你……也别回来了。”  他面前的骁将愣了一愣,确认了张巡刚才话里的意思,与雷万春常对部下说的“若不成功,你也别活着回来”之类的话完全不同时,南霁云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激烈异常:“大人!这是什么话!我南霁云……”  张巡“嚓”的抽出腰间鲨皮鞘里的凝云剑,打断了南霁云的话:“霁云,贺兰进明不来援,睢阳就是真正的死地了。你文武全才,当留下有用之身,以图日后上报朝廷,下报黎民。这柄凝云剑是你我初遇时你义赠于我的,你来到睢阳后我几次三番要还你,你坚执不受,如今杀贼不可无此利器,你再不收下,岂不徒令神兵蒙尘?快接着。听我的吧,霁云,事不顺便不要回来,枉自送了性命。”  南霁云刹那间明白到张巡其实并不看好贺兰进明,向之求援实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之前的话全是安慰之辞,只为怜才,不忍南霁云陪他困死睢阳,方借此举助他脱出重围。南霁云茫然接过凝云剑,垂泪道:“大人,我不能啊,我不能一去不回啊……”  张巡喝了一声:“你怎么还这么糊涂?睢阳不能没有我,但没了你不过是少撑一、两天。你本就不是睢阳守将,睢阳失守,朝廷也不会降责于你,贺兰进明不来,你就速去投靠郭、李二位将军,好好为国杀贼,替我等报仇,如今什么时候了,还在效女儿之态!”  南霁云醒了一醒,牙关紧咬,朝张巡“扑通”跪下,三顿首后,提着凝云剑猛冲出议事大厅。    今夜要仗着银河练突围,南霁云不忙上马,任爱马跟在身后步行回“家”。  自从叛军围城,张巡便命城外驻扎的军队转屯城内,腾出些空宅拨给将领们临时居住,兵士就在城墙下搭起营帐。  南霁云住的地方是一处离太守府较近的小院,行不多时就到了院门,发现门口两株老榆树的树皮已被剥得差不多了,近来粮食紧缺,他虽是大将,也和张巡一样坚持与普通士卒同甘共苦,一日只得粗米一勺,和着树皮、草根煮食。  “贺兰进明会不会出兵呢?他不出兵,我真要舍下张大人和睢阳吗?”他饿得有些头晕,连忙调息片刻,收摄心神,忽然闻到一股香味自内屋飘出,似乎竟是烧鸡的味道,他不禁好笑:“我这可是饿昏头了,前日老弱马匹都已吃尽,怎会还有烧鸡?”  但当他一踏入内屋,就立刻傻了眼,不但傻眼,差点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桌上的油纸包是打开的,里面的一整只大烧鸡和边上的一只酒葫芦,让南霁云死死盯了半晌,才能把眼神移往一旁脸带笑意坐在椅上的孔雀,落月刀的主人仍是一身黑衣,从不离身的黑布包袱就搁在他腿上。  孔雀看着南霁云大吞口水的模样,莞尔道:“居然饿成这样了?我算是来对了,快来吃吧,尹子琦兵多将广,又统御有方,我要多带些东西说不定就被发觉了呢。”  一年多来,孔雀数次造访,只是在叛军围城时到来还是第一遭。南霁云与他之间的敌意已越来越淡,当即笑道:“好小子,算你本事。”一边打消了请孔雀携粮入城的念头,一边将整只烧鸡提起,顺手带上酒葫芦,往外走去。  于是这次轮到孔雀傻眼了,怔怔的看着南霁云走到院门,召来石承平,吩咐他那两眼对着油纸包发直的部下将烧鸡和酒送往大营分给伤病号,然后满面春风的回来,好象刚吃完一顿大餐一般。  南霁云取出两只瓷碗,舀来一瓢清水盛上满满两碗,先笑着问孔雀:“你要带东西潜入来不易,先前定是已经吃饱喝足了吧?”见孔雀点头,他更高兴,“所以你请我喝酒,是让我一个人喝,你请我吃鸡,也是让我一个人吃,你自己在边上看着。这种事我可不干,还是我请你喝水吧,大家都不用客气。”说着将碗一举。  孔雀盯了他一阵,终于也笑了,举起瓷碗与南霁云轻轻一碰,而后浅浅啜了一口。到南霁云一气喝下半碗时,他忽然发问:“你是不是要出城?”  南霁云差点被水呛到,他放下碗,看着对面的年轻人,不知对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我来你这里之前在城内走了一圈,睢阳现在是座死城,任他张御史智略过人,也变不出米麦来,过不了几天城里就该开始人吃人了,你没有骑马回来,显是为了让坐骑休养脚力,空腹之人不宜多饮,你却一饮就是半碗,必有急事……是打算今晚就走吗?”孔雀的语气很平淡。  南霁云默默点头,不知何故,他根本没想瞒过落月刀的主人。  “去哪里呢?”  “临淮。”  “贺兰进明?为什么去投他?我以为你会去找郭子仪的。”  “我不是去投他,是去借兵。”  孔雀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出了城还要回来吧?”  南霁云反问:“为什么不回来?”接着把张巡刚才在厅上说的三个原因扼要复述了一遍,又加上一条:“安庆绪威不足以服众,一旦疆场失利,安禄山的旧部极有可能哗变,那时郭、李二位将军两路夹击,叛乱庶几可平,天下百姓就有太平之望了。因此我一定要借到援军回来。”  孔雀摇头道:“今后大势如何我不知道,但目下睢阳是决计守不住的,因为贺兰进明绝不会发兵。”  对方斩钉截铁的口吻像是由南霁云头顶浇下一盆冷水,他有点不服气的看着孔雀。  还没等他问出一句“为什么”,孔雀先行开口:“你看贺兰进明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南霁云想了想,答道:“……他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却畏贼如虎,不知替社稷分忧,替百姓谋福,算是个无胆小人。”  “你太小看他了。”孔雀叹道,“我对贺兰进明曾留心过一段时间,他为人精明,也有胆识。但他野心太大,遇此天下大乱之世,怎会放过时机?我看他不是畏敌,而是欲图保存战力,拥兵自重。你知不知道彭城许叔冀前些日子刚被升官,现在兼御史大夫?”  南霁云奇怪他会话题一转转到许叔冀身上,摇首表示不知,问道:“那又如何?”  孔雀又啜了一口凉水:“许叔冀本是贺兰进明麾下,朝廷升他的官无非是为了牵制进明,如今进明兵多,叔冀兵精,谁都不敢先出兵,怕折损兵马后势力趋弱。我看就算张仪、苏秦复生,也没法说动进明出兵来援睢阳。你原非睢阳守将,还是早早离了这是非之地为上。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留下性命来与我比试的啊。”  南霁云双眉紧锁,尚在思量,门外传来赵连城的咳嗽声。  “什么事?”  “将军,张大人吩咐我们挑选了二十九位得力弟兄,说是要随将军突围求援,眼下人马都已准备妥当,还请将军去校场检视一番。”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我说得这么明白,你还是要去?”孔雀脸色铁青。  南霁云起身向他一抱拳:“孔兄弟,我知道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我是不得不去。多谢你费心了。若天幸能借到援兵,保得睢阳平安时,我再请你喝酒吧。”言罢一笑,在孔雀一叠声的“蠢材”中,粗粗收拾了一下行李,打个小包,也不再招呼孔雀,出门带着银河练向校场奔去。  张成贴身带着张巡给贺兰进明的书信,已和另二十九名战士在场中待命,众人均知能否冲出求援事关睢阳生死存亡,故而虽是腹中饥饿,仍是抖擞精神,准备随南霁云突围。  南霁云到场后略作检视,知道这二十九人都是精于骑射的战士,暗暗点头,眼见是二更时分,下令全队移往南门,休息一个更次,三更突围。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转眼三更已到,南霁云一声令下,诸人备鞍上马,突然一条黑影疾冲而至,一脚将一名士兵踢下马去,翻身上马,来到南霁云跟前,低骂道:“蠢材,只凭三十骑突围,就算出得去,又能剩下几个?”  南霁云一看来人,正是孔雀,他大喜过望,笑道:“那就要看你那把落月刀的本事了。”  孔雀没好气的道:“对付这样的敌人,用得着落月吗?”伸手取过一张硬弓,查点了箭囊,挂上一把钢刀,向南霁云道:“睢阳是座重镇,万一失守,朝中忌惮贺兰进明的诸臣更有口实削去进明的军权,进明当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你这次借兵并非全无希望,我是为此才助你杀出城去的,你记住了。”转头黑着脸对守门军士喝道:“还不快开门?”  把门军士见南霁云含笑点头,不敢怠慢,一人去扶走被孔雀踢翻的唐兵,余人轻手轻脚的开启城门。  三十一骑悄悄掩至离敌营一箭之地才开始加速,敌营岗楼上的哨兵还来不及示警就被南霁云一箭洞穿了咽喉。众人飞马越过三道壕沟后驰入叛军营地,一边奋力前冲,一边燃起火箭乱射。  自七月再度围城以来,张巡为着保存实力,罕有派兵出城扰敌,叛军前次围城,久攻不下,主帅还在阵上被射瞎一目,士气早已大打折扣,如今围而不攻,整日无所事事,心里更是懈怠。虽然尹子琦严令加强戒备,以防睢阳唐军突围求援,可底下的兵士们心底都认定唐兵不敢出击。  南霁云左右开弓,箭无虚发,远近敌人应弦而倒。这支奇兵势如飙风,利剑般撕开敌人的防线,叛军营地四下里火起,混乱中不知有多少敌人来袭,个个自顾性命不暇。到尹子琦的亲兵赶到控制局面时,三十一骑已突出重围了。
  帐外的帅字旗在夜风中招展,三十六盏油灯将帐内照得亮如白昼。  尹子琦在头号心腹兼幕僚孙文一人的陪同下,听取了座下一名裨将回报南霁云等人突围的经过。  “……末将该死,”裨将战战兢兢的对上尹子琦的独目,“这路唐兵就这样自末将营地方向突围逃走了。”  尹子琦接过孙文递来的茶一饮而尽,叹道:“张巡久不施袭,我军疏于防范,我口上提醒你们小心提防,其实心中也未曾真的以为唐兵有胆识突围。这不是你一人之过,何况对方有南霁云这样的勇将,退下罢,回营去加紧防卫,盼你戴罪立功。”  裨将感激涕零的出帐离去了。  尹子琦霍的站起,一脚把帅帐内的一张椅子踢翻,怒道:“一群废物!还夸口说什么训练有素,被人突围也就算了,连追兵都来不及调派!”抬脚再踢倒了一张木椅。  去帐外遣走卫兵的孙文刚好入帐,见状笑道:“大帅何必生气,南霁云逸去虽属可惜,但突围者不到五十人,又没人看见雷万春,他和张巡一定还在城内。”  尹子琦不便向孙文发怒,只好重重坐回帅椅:“我不是可惜不能生擒南霁云,我是担心他引来贺兰进明!”  孙文一怔,沉吟道:“贺兰进明似乎不像敢冒这般风险之人。”  尹子琦冷哼一声:“他当然不敢和我们硬碰,问题是他和许叔冀不同,李唐朝廷上,他只有对头而无人援手。睢阳一失,江淮将是我囊中之物,到时他徒然授人口实,在这样的情势下,他很有可能不得不出兵。”  孙文点头同意,思索道:“此人手下尚无能统兵与大帅相抗之人,不过……若由南霁云亲帅援军杀回来,和张巡里应外合……”  尹子琦面上的黑气加深了一层,负手在帐中踱了一圈后下令:“明日你替我传令,将突厥精骑调驻南门,防备临淮援军。”  “大帅?”孙文愕然,“没有突厥精骑,我们怕是守不稳北方退路。”  尹子琦苦笑:“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小小一个睢阳耗尽了我们的锐气,临淮守军来内外夹攻时,也只有他们能让我多增几分胜算了。”忽然想起一事,问身边的心腹:“昨天在城下巡逻时被张巡说反的那个偏将,据说是你同乡?”  孙文无不尴尬的回答:“正是,属下失察,大帅……”  “无妨,无妨,”尹子琦不以为意的连连摆手,“这是第几个被张巡那老小子说反的了?”  “该是第十六个。”细察他脸上神情的幕僚不解的微笑反问,“为何大帅每次听说有人被张巡说反入城协守,反是一脸喜色?”  尹子琦哈哈一笑:“这还不清楚吗?能被说反的人,都不是一心随着我们反唐室的,今日不被说降过去,明日在战场上倒戈,我们的苦头岂不是吃得更大?张巡把他们招过去,好得很,横竖他们也跑不了,城破之日,我会让他们为我军中心志不坚者作个榜样。再说……”独目的统帅笑得更为得意了,“睢阳如今是绝粮之地,每多一个人进城,就要多耗一分粮食,我军离破城也就更近一步,这样看来,张巡多说反一两个小校又有何妨,他是在帮我们的忙啊!”  孙文心悦诚服的垂首受教:“大帅英明!张巡以知兵闻名于世,在大帅面前也不过尔尔。”  尹子琦的心情略见好些,嘿嘿笑道:“你小子忠心是够忠心了,见识未免不足,张巡怎会不知其中轻重?若不是苦于守城兵力不足,我料他也断不会行此不智之举。”一边沉思道,“南霁云请不来援军也罢了,贺兰进明如肯发兵,我一定要生擒南八!只要有他和张巡二人襄助,别说安庆绪,史思明也不放在我眼内!”    急行中的孔雀一拉缰绳,将马勒住,南霁云也立刻率队停了下来:“是追兵?”  孔雀凝神倾听了一阵,道:“可能是来不及调动,或者看出我们人少,尹子琦只派了大约两百骑兵追来。”  周围地势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可以埋伏的地方,南霁云一扬手:“诸人先走,我与这位孔兄弟杀退追兵后立即赶来。”  张成一呆:“南将军!你……你们是要以一当百啊……”  南霁云一脸泰然:“快走,我们马上会赶上你们的。”命一名小校领队,向临淮奔去。  孔雀一言不发的等到张成和二十八名唐兵离开,才笑道:“你为了不损一兵一卒,居然要我陪你冒这样大的风险。没想到你是这么个傻子,我现在倒有点后悔一意找你比斗了。”  南霁云未及答话,两百骑快马已如一阵旋风般赶到,尹子琦的粮草丰足,要在这样短的距离内追上三十一匹瘦马,可谓轻而易举。  南霁云抽出一枝长箭,朝孔雀一笑:“有牢骚杀退追兵再发吧,近前来的敌人交给你了。”说着箭发连珠,一口气射倒十余骑。  追兵一阵慌乱,南霁云正欲再射,孔雀忽然摔下一句“这样杀法不过瘾”,飞身离鞍,冲入敌阵。一时间刀光闪烁,叛军纷纷惨叫落马。南霁云不由的为之气结,怕误伤孔雀,只好挂起角弓,抽出凝云剑,策马上前助战。  虽是临时借来的钢刀,在孔雀手中也是威力无穷,一刀劈断刺来的三杆长枪后,刀势未尽,狠狠砍入一名追兵的胸膛。不意这一刀力道过猛,砍入敌人胸骨后一时抽不出来,背后又有一人挺枪刺到。孔雀一皱眉,弃下钢刀,“唰”的抖开黑布包,周围敌人尚未看清他的动作,那名欲从背后刺他的叛军士兵已身首异处。  南霁云刚劈翻两名追兵,猛的瞥见孔雀手中的黑布包不见了,双手正舞动着一件黑色兵器,他心中一震:“落月刀?”可是沉沉夜色中,他根本看不清那是把什么样的刀。反手一剑刺入另一名敌人的心窝后,他想往孔雀那边移动,却马上又被五名追兵围上了。  敌军原来见他们只得二人,根本没将之放在心上,谁料甫交手就被他们杀得人仰马翻。凝云剑剑势飘忽不定,剑芒一吞一吐之间,就有一名同伴坠马。落月刀更是可怖,交战至今,还没人看清这件兵器的模样,有时明明离孔雀有数丈之遥,可是他手起处,身边同伴仍会被斩下头颅。世上怎么可能有长达数丈的刀?  再斗了约莫一炷香的光景,两百追兵已被杀得只剩三十余骑,南霁云还剑入鞘,仗着银河练马快,脱离敌人的包围,一边再挽强弓。又射倒五、六名叛军后,追兵斗志全失,纷纷掉头沿来路逃向己方营地。  南霁云无暇理会他们,将没有受伤的马匹赶到一起,大约有五十余匹,他心里高兴:“好了,有这些健马,午时前准能到临淮。”他又想起落月刀,赶忙转头搜寻孔雀的身影。  于是他看见远处倏的飞起一道黯淡的刀光,最后五名试图逃跑的敌军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这道光芒挥成两段。  南霁云知道这必是落月无疑了,只是……“这是什么刀?那最远的敌兵与孔雀足足隔开五、六丈,他为什么还能以落月杀敌?难道慧净大师说的‘非刀’,竟是‘飞刀’之讹?”  孔雀换了一匹敌将骑的好马,一边擦拭刀身上的血迹,一边徐徐来到南霁云身畔笑道:“逃走的一共二十九人,我照例没留活口,可以放心赶路了。”见南霁云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兵刃,嘻嘻一笑:“你是想看我的落月么?”  南霁云只好承认:“确是好奇。”  孔雀笑着一手递出落月刀,一手指向凝云剑:“那你也该让我开开眼界啊,这柄剑适才大放光华,无愧神兵之名,它才是真正的凝云剑吧?”  南霁云也笑了:“原来你也在打我兵刃的主意。”遂与孔雀刀剑互换。  星光下的落月刀,刀身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南霁云知道那是因为刀身至寒,夜露凝于落月刀周围而成。令他吃惊的是落月刀的构造,与其说这是一把刀,不如说是孩童玩的“飞去来”更妥当些。只是它比寻常的“飞去来”要大得多,入手沉重,通体漆黑,不知是以什么金属铸成,外沿锋利之极,只内侧有一道空槽可以着手。刀面刻的花纹有种奇异的美感,满天星辰下,凝云剑似乎是一段流动着的寒芒,而落月刀却黯淡得让人几乎看不见,仿佛落到刀身上的星光,全都被那些花纹吸收了似的。  南霁云恍然:“这把刀不会反光,黑夜交锋,再适合不过,而且虽有刀名,出手却不是刀法,大出敌人意料之外,孔雀刚才就是掷出落月击杀追兵的。可是……”平心而论,南霁云并不以为这样的“刀”能胜得过凝云剑法。但道广大师为何要将二者列在一起呢?  孔雀只大略的看了看凝云剑,他早知道“凝云剑”的威力在于那套驾驭神兵的剑法,故而不太在意剑本身。反是留意到南霁云看着落月时的困惑眼神,孔雀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复杂。  “上路吧,你的人该等得心急了。”孔雀的提议立刻让南霁云清醒过来,两人换回自己的兵刃后,驱赶着五十匹空马朝临淮驰去。  “南将军。”  南霁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瞪大眼睛看着孔雀,一直以来,孔雀称呼自己的方式只有“喂”、“你”、“凝云”或者“蠢材”之类,像这样叫自己还是头一遭。  天色已渐明,孔雀望着西方缓缓下沉的残月,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问:“你听说过孔雀王朝吗?”
  天竺古称身毒,约一千年前,身毒国内四分五裂,诸多小国各自为政,互相征伐,其中势力较强的两国是摩揭陀和羯陵伽。当大多数身毒人在为依附两国中的哪一国烦恼时,没有人会想到,一位野心勃勃的青年将领旃陀罗笈多•孔雀能趁势而起,一举夺取了摩揭陀国难陀王朝的王位,更稳步扩张,吞并弱小的邻国,建起以他名字命名的王朝——孔雀王朝。  旃陀罗笈多一直以严苛的法律来维持王朝强大的战斗力,这种情形直到孔雀王朝的第三任继承人,旃陀罗笈多•孔雀的孙子阿育王即位才被改变。  阿育王年轻时与他祖父一样崇尚武力,即位后不过数年,便挑起一场极端残酷的战争,将当年与摩揭陀齐名的强国羯陵伽化为一片尸山血海,统一了身毒。可也就是因为这场战争,使阿育王的内心发生了变化,开始偃武修文。与民休息的同时,阿育王将敕令刻于岩石上,其中说到:“十五万人成为俘虏,十万人被杀,数倍于这个数字的人死于战乱……为诸神所爱的羯陵伽的征服者,现在感到很懊悔……即使那些躲过灾难的人也由于他们始终热爱的朋友、熟人、同伴和亲属所遭到的不幸而极度痛苦。因此,所有的人都承受着不幸,而这,使国王的心情十分沉重。”此后,这位新国王甚至皈依佛教,大力宣扬佛教节俭与宽容的教义,同时宣布对其余宗教一视同仁。  阿育王在位四十一年,从征服羯陵伽开始,就是在身毒百姓的欢呼声中度过的,死后被佛教尊为“护法名王”,然而他过世不久,他的两位孙子就为争夺王位起了冲突,他们没有阿育王的才干,也压制不住部下的野心,数十年后,孔雀王朝溃灭,身毒大地上的战乱再度开启,并整整持续了五百年。  而由于阿育王的仁政深植人心,这五百年间,几乎每一位身毒掌权者都有一个共识:不能让阿育王的后人活着!孔雀王朝的血脉必须断绝!  于是,孔雀王朝的遗族只能携着一批证明自己身份的宝物开始了漫长的逃亡。    唐朝初年,佛教盛极一时,南霁云虽是武人,却非莽夫,对佛经也略有涉猎,知道阿育王就是佛经中的无忧王,他强笑道:“没想到无忧王竟是这样的出身。”  孔雀一笑:“你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其实你早就猜到了,我就是孔雀王朝的后裔,身上流着我祖旃陀罗笈多和阿育王的血。”  尽管的确是早已隐约猜到,但听孔雀坦承自己的身世,南霁云还是不禁一震,他实在不能将没落王朝的后裔和出手狠辣无情的落月刀主人联系起来。忽然他脑中一个念头闪过,脱口问:“那你杀人越货,夺走的东西都是……?”  孔雀点头:“都是孔雀王朝的宝物。我们这一支,大约是唯一能逃出生天的孔雀王族后人了,逃离身毒时众人决意以先祖旃陀罗笈多•孔雀的姓氏为名,代代相传,直至我孔雀王朝复国为止。听祖父说,我们的祖辈历经无数艰险,方摆脱追杀,逃至中原,想先安顿下来再慢慢图谋复国,可是起初言语不通,又无法谋生,只好忍痛将带来的宝物出售。谁能料到……”落月刀的主人顿了顿,有点厌恶的看了一眼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  南霁云奇道:“身毒的宝物在中原不值钱吗?”  孔雀叹道:“有些纯是信物,只有我们孔雀王朝的子孙懂得它们的价值,但也有不少价值不菲的宝石,为我祖上换回黄金无数。只是……黄金虽是复国所必需,也能消尽万丈雄心。我的祖先开始在中原购置田产,娶妻生子,开始习惯声色犬马的生活,开始淡忘逃出故国时矢志复仇的豪言壮语。到我曾祖那一辈,家道已完全中落,孔雀王朝这个名字,大概只有在报出自己的姓名时才会偶尔记起吧。”  南霁云在马上默然无语,不知该如何安慰。半晌才道:“你不惜大开杀戒夺回宝物,难道是为了……”  “是。”孔雀打断对方带着犹疑的猜测,“我曾祖、祖父和父亲的生活虽然日见拮据,仍属安定,他们把中原当作自己的故乡,不愿再冒险回到天竺。我告诉父亲我的志向时,他起先沉默,继而斥责我是疯了,但我不管,我不会让落月再多蒙尘一日!我夺回了所有能证明我身份的宝物,等与凝云一战后,我要回天竺,我要复兴孔雀王朝!”  事隔千年,孔雀王朝的复兴还有可能吗?南霁云心头存着这样的疑问,却没有问出口,他知道现在的孔雀是劝不住的,便如昨晚孔雀说不动他舍下睢阳一样。而且就算明知希望渺茫,他仍为孔雀的豪情壮志所感。  两人各怀心事,一言不发的驰出五、六里,孔雀扬鞭一指:“你的部下在等你了。”  南霁云一看,果然是张成和二十八名唐兵候在一处小丘顶上。见二人平安归来,众人大喜迎上前来。  孔雀将重新用黑布包好的落月系在背上,下马向南霁云道:“此去临淮,再无危险,我就不陪你入城了。”不等南霁云答话,他几个起落,已经没影了,只剩晨雾中远远飘来他的笑语:“记住你欠我一次人情啊。”  “南将军?”张成好奇的近前,“这位孔少侠究竟是什么人?”  南霁云对着孔雀身形消失的方向出了会神,才微笑答道:“他是个疯子。”
  很有味道,为什么不给红脸?
  :)  多谢捧场~~
  临淮在半年多前就听说贼兵势大,民间开始拼命囤积粮食等物,以防睢阳迅速陷落后叛军立刻来攻临淮,但睢阳有了张巡指挥,居然能死守半年,临淮百姓在民心渐定的同时,也暗暗感激张巡。  睢阳突围求援的一行人到了临淮,南霁云和张成被招待住入了太守府,其余唐兵由贺兰进明另拨宅子安顿。  南霁云急着见贺兰进明求兵,可张成把张巡的求援信递入后,对方的管家告诉他们二人:“御史大人已拟明晚为南将军接风,目下公务繁忙,不便会客,还望南将军暂候一日。”  张成和贺兰府的管家是熟识,当下被拉住一同小酌,南霁云独自一人气闷的回到太守府。所幸这日下午来访的几位临淮将领都心慕张巡忠义,听了南霁云转述张巡决议死守睢阳的原因,更是感佩,俱有出兵之意。南霁云想着明晚贺兰进明该却不过众人之请,借兵大有希望,心里不由得略略快活了一些。  入夜时分,张成领着一位老人回来了。  “这位是贺兰大人的亲信幕僚,也是我的族叔。”张成这样向南霁云介绍了名叫张宾的老人。  南霁云连忙将张宾请入屋,三人坐定后,张宾先开了口:“南将军,休怪老朽来得冒昧,老朽只是觉得借兵之事必不能成,特来请南将军赶快移往他处求援。”  南霁云觉得像是头上挨了一记闷棍,怔忡了片刻才沉声问:“老先生因何有此一说?”  张宾手掂长须,反问道:“临淮与彭城的情势,南将军可大略知道么?”  昨晚得孔雀提点,南霁云已知老人意何所指,当下点头,同时不解道:“难道贺兰大人真会为了保存实力不救睢阳?睢阳一失,江淮震动,到时圣上降责,贺兰大人岂能脱身?如今许叔冀不肯出兵,若是贺兰大人应允发兵,睢阳必能安保,日后不但叙功升赏,又能借此弹劾叔冀,何乐而不为?就算退一万步,睢阳最后仍然不幸陷落,许叔冀不出兵,是必见责,而贺兰大人已尽过力,亦可灭朝臣之口。如此形势,老先生仍然认为贺兰大人不会出兵么?”  张宾频频点头,赞道:“说得好。素闻魏州南八,世之良将,今日一见,果非虚言。”  南霁云暗叫惭愧,答道:“这些事并非在下思虑所得,而是借鉴自一位……一位朋友。”  张宾看出南霁云不太习惯受人吹捧,便收起平日在贺兰进明身边时的口吻,出门打发走了屋外伺候的太守府下人,回来低声道:“方今天下大乱之势已成,府兵制已完了,现在抵御叛军,靠的全是募兵,也即是说地方上的节度使能集结自己的军队。贺兰大人久有拥兵自重之心,安禄山父子的叛乱于他来说正是手握兵权以挟制朝廷的大好时机,要他为睢阳牺牲兵力,难之极矣。我听你刚才说述,似乎还有两件事你不知道。”  南霁云奇道:“什么事?”  “第一件你可能是没想到过,我问你,张巡张大人现身居何职?”  南霁云不喜欢记人官衔,张巡这几月又接连立功,朝廷不住升迁,他这时还真想不起来张巡是什么官职,望望张成,张成代答道:“是河南节度副使兼御史中丞。”  张宾颔首道:“三年前张巡只是个小小真源县令,贺兰进明却已是御史大夫……”  南霁云听他直呼贺兰进明的名字,微微吃惊。  张宾察觉到他的表情,轻轻一笑:“贺兰进明野心太大,却没有足够的器量,不是成大事的人,这个幕僚我早不想干了。你们一走,我也走。”跟着续道:“而今张大人连败反贼,立下奇功无数,朝廷加官进爵,试问进明怎能不心生妒意?他这次说不定心里就在说:‘你张巡善立奇功,好啊,我不发兵,你再立功给我看看呀’。”  南霁云眉头一皱:“贺兰进明会如此不智,因为妒忌张大人而不顾自己的前程,不顾朝廷怪责吗?”  “保住睢阳,首功是张大人的。睢阳本有数万守兵,苦战半年,伤亡惨重,这半年里贺兰进明干什么去了?万一朝中有人这样一问,进明的救援之功就得大打折扣了,而张巡则定会扶摇直上,出任河南节度使。现在进明不惟顾忌许叔冀,也怕张巡被朝中大老拉拢了来钳制他啊。”张宾吁了口气,略一犹豫,才道:“这尚在其次,最主要的原因是进明觉得即使睢阳失守朝廷也不会怪罪于他。”  南霁云呆了呆:“为什么?睢阳是江淮屏障,现在全靠它挡住叛军,江淮百姓才得保全,贺兰进明莫非还不明白睢阳的重要?”  张宾叹道:“南将军说得不错,朝廷并不在意睢阳,朝廷在意的是江淮。”  “那有什么两样?”南霁云又皱起眉毛,“难道睢阳失守了,江淮还能保住?”  “这就是将军你不知道的第二件事了,此事我也是昨日刚得到的消息。”张宾凑近了些,小声道:“听说回纥的英武可汗已应允借兵了,十五万回纥精兵正星夜赶往长安,准备由郭子仪将军统领,一举克复西都。”  南霁云讶道:“回纥竟肯出兵十五万?”  张宾嘴唇一动,他也听说回纥之所以会调出如许庞大的兵力,是由于朝廷答应了对方,当长安城破时,可以任由回纥大军劫掠,但他不敢相信,更不愿告诉南霁云,怕旁生枝节,只是肯定了南霁云的疑问:“确是如此。郭将军是沙场名将,有他统御,长安指日可下,到时尹子琦就不得不退兵,即使睢阳城破,他也无暇再侵掠江淮。现在将军明白了?贺兰进明想必是看准了江淮无虞,故而决定不发兵援救睢阳。救兵如救火,南将军还是快往别处求援吧。”  南霁云疑惑道:“老先生为何认定进明不会发兵呢?”  张宾苦笑道:“今日傍晚,随南将军突围的睢阳将士被进明一一召去问话,他平素对我颇为倚重,因而我也在一旁听着,我见他问的不是睢阳城防,不是守兵士气,不是叛军实力,而是南将军你的为人和喜好,我便知他绝无意出兵。”  “问我?”南霁云一时转不过来,“他问起我干什么?”  老人失笑:“南将军怎会连这都想不到?贺兰进明既有野心,又如何肯错过你这样的人才?我看明日晚宴,他多半会在席间招揽你。”  南霁云愤然:“他见死不救,我怎肯入他麾下?做梦!”  张宾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默不作声,低头盘算起来,过了一会,猛的抬头问:“若是他救了呢?”  南霁云有些莫名其妙:“老先生的意思是……”  张宾微笑道:“我也是刚想到,南将军没有想过要以出兵援睢阳为条件,暂且应允贺兰进明吗?”  “要……要我投入他麾下?”南霁云大是愕然。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保睢阳,大丈夫屈膝一时又有何妨?”张宾脸色郑重,“目下睢阳危在旦夕,将军若往别处借兵,不但延误时日,且左近除了临淮和彭城,别无他处屯有重兵。老朽方才建议将军前往别地求援,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毫无胜算。今日之势,惟有先以借兵为条件,投身进明帐下,保住睢阳和张大人再说。”  南霁云知道张宾说的都是实情,他烦闷不已,“就没有别的方法能救睢阳了?”  他起身在屋内绕圈,不知走了几圈,晃得张宾和张成眼都花了时,南霁云停下了脚步,咬牙道:“好!就劳烦老先生去知会贺兰进明,只要他出兵救下睢阳,我便调入他麾下。”
  夜已深,南霁云久久不能入睡,他感觉就像把自己卖掉了一般,而且还卖得如此低贱,居然是卖给了贺兰进明。  他长叹一声,屋内突然回应似的响起一声清吟。  南霁云吃了一惊,急转向声音起处,“谁?”  无人应答。南霁云看见的是搁在床头的凝云剑。  是剑在鞘中吟。  “是……你吗?”凝云的主人喃喃问道,随即甩了甩头,“我怎么跟孔雀一样了?”师父把此剑交给他后不久,他便转赠张巡,一晃眼已有二十多年,直到昨日,凝云才重归它的剑鞘。  南霁云抽出这柄名震天下的宝剑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孔雀曾说,凝云剑法由凝云剑使出会更见威力,南霁云回想昨夜突围时的搏杀,的确有种得心应手的感觉,为什么会有不同呢?是凝云剑的重量,还是长度,又或者是它的锋利?还是……南霁云连忙再摇头,挥散脑海中那个一直将兵器与人混为一谈的年轻高手的身影。  凝云的剑身清如一泓秋水,昏暗的灯火光中,它的主人凝视剑身上自己的影子,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向剑低语:“你……是一件死物。……是吧……”  一时间杂念纷至,南霁云更没了睡意,只好提剑来到庭中,深吸一口气,展开凝云剑法练了起来。  如银的月光下,凝云剑幻作三尺寒芒,时而将南霁云全身裹入一个剑光交织成的半球,时而暴起发难,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以快如鬼魅的速度使出至为简洁的直刺或横劈。  南霁云渐渐全心浸入凝云剑法中,舞剑之际,已分不清哪是剑,哪是人了。时间缓缓流逝,他丝毫不觉,一边疾舞神剑,一边和往常练剑时一样,在心中默念自己下山前恩师说的话:“此剑为剑之极,这套剑法为法之极,你得此二物,于剑之一道,已难逢敌手。为师行将就木,所幸者,一身本领已尽授于你,若你日后尚图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我只有两字相赠,那便是——‘舍剑’。这是我凝云剑传人代代相传之秘,只可惜即便是创出剑法的那位前辈,也未尝能练至这一境界。你年未弱冠便悟得剑法精髓,资质奇佳,盼你能参透其中奥妙,也好告慰列代凝云传人在天之灵。”  “舍剑……”一套剑法就要使尽了,南霁云刚通过练剑收摄起心神,忽然之间,睢阳的危急,张巡、许远的忠义,贺兰进明和许叔冀等人的可恶,又全都泛上心头。怀着一股无法宣泄的郁结之气,凝云的主人回身劈出凝云剑法的最后一剑。  “喀啦”一声,一株离他足有两丈之遥的桂树被从中砍断。  南霁云陡的一惊,第一个反应是:“谁干的?”翻身上房,在屋顶绕行了一圈,确信附近没有别人时,他大惑不解:“难道是我?凝云剑只得三尺,此树却在两丈开外,凝云可不是孔雀的落月啊,我怎么可能斩得到?”  抚了好一会树干上光滑的断口,南霁云还是只有摇摇头离开。    这一日过得好慢,南霁云左盼右盼,终于盼得日头西沉,匆匆赶往贺兰进明府上赴宴。  那将是决定睢阳命运的接风宴。    是夜贺兰进明大张筵席,广设声乐,招待南霁云。这位御史大夫看上去年纪比张巡略大,相貌颇为儒雅,一番开场话后他首先向南霁云敬酒,南霁云瞥了一眼另一席上的张宾,老人微微点头。誓守睢阳的勇将知道贺兰进明是答应了他的条件,立即起身向进明躬身道:“御史大人厚意,南八心领了,如今睢阳旦夕不保,还望大人尽速发兵救援,南八请为先锋,效犬马之劳。”  贺兰进明微一错愕,随即笑道:“那也不差这一时吧,南将军,你远来是客,进明这一杯酒,是无论如何要敬的。”  南霁云忧心睢阳,又不便再推辞,只好举起酒盏略一沾唇。紧跟着问:“未知大人准备何时发兵?”  进明见他死咬住发兵一事不放,心下不快,面上仍是带笑:“南将军,今日是为你接风,政务军情,何妨明日再议?来,将军且先试试这尾鲜鱼合不合口。”  南霁云虎目含泪,离席向贺兰进明拜道:“大人,昨日我等突出睢阳时,守城将士已经一个多月不能吃上一顿饱饭,每日都以树皮草根为食,我怎忍心在此独享佳肴,就算食之,又怎能咽得下?”想起睢阳城内的苦状,越说越伤心,忍不住伏地痛哭。  列席诸人深感南霁云义气,俱有心出兵,只是手绾兵符的御史大夫不发话,谁都不敢开腔。  贺兰进明有些气恼,暗想你南霁云为张巡之事如此卖力,我若救下睢阳,你又岂肯真的长留我处?如此我损兵折将,所为何来?他没有表露出一丁点的不悦,离席搀起南霁云:“将军何必如此,快快请起,我与张大人分属同僚,岂有不救之理?再说,我临淮得了南将军如此一员大将,要救睢阳那是轻而易举,将军放心,放心。”  南霁云心下疑惑,他本是以援睢阳为条件,答允入进明麾下,现在进明这样一说,反倒似是要他先投入其帐下,临淮方肯发兵。  他不解的向张宾望去,张宾眉间大有不平之色,起身道:“大人,救兵如救火,万一迟得一步,睢阳先破,我军到时进退两难,如何是好?”  贺兰进明看了南霁云一眼,微笑不答。  南霁云心下恍然,登时怒从心头起,贺兰进明根本就是吃准了眼下只有临淮能救睢阳的形势,不怕他南霁云不屈服,如今是定要南霁云先成其部下才出兵。  凝云剑的主人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叫:“南八,南八!你要冷静!张大人他们还在苦等你的援军,睢阳百姓还在苦等你的援军,你莫要因小失大!”他吸了好几口气,才止住浑身的轻颤,不愿让贺兰进明看见眼里狂怒的火焰,低头道:“末将愿供御史大夫驱驰,明日即上表朝廷,调至临淮,恳请大夫速速发兵。”  贺兰进明露出满意神色,笑道:“好,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南将军如此英雄,本镇必不会薄待于你。来,大家敬南将军一杯。”  席间多有临淮武将,不知就里,见南霁云突然说要调至临淮,无不大喜,都道临淮有贺兰御史和南将军坐镇,从此无惧叛军,纷纷上前敬酒。  南霁云急道:“那……那睢阳……”  “王将军。”贺兰进明点了一名将官,那王姓将军慌忙站起,是个偏将,“你点起五千精兵,三日后起程,速往睢阳赴援。”  南霁云吃了一惊:“大人!叛军虽然士气不振,依然人多势众,又有尹子琦领军,五千人马太少,至少也要两、三万才行!睢阳军民如今等援军等得望眼欲穿,大人何不明日就出兵?”  贺兰进明好整以暇:“南将军放心,本镇自有道理,你日来鞍马劳顿,不便上阵冲杀,就留在临淮坐候捷音便是。”  南霁云一听不让他上阵,更是着急,还欲再辩,忽然身后张宾长叹一声:“南将军,我们走吧。”  他愕然回头,张宾正眼望贺兰进明,神色间满是鄙夷与气愤。  南霁云猛的有些明白了,转头去看王姓偏将,后者一脸惶惑,恍若梦中。这下再无怀疑,贺兰进明说的那五千“精兵”必是老弱之众,为的就是换他南霁云到麾下,而不让他上阵,用意更是昭然,贺兰进明麾下勇将不少,却独独指派这一看便知是庸才的王偏将,显是要他和五千士卒去睢阳送死,怎能让南霁云也一起去?南霁云从不失信于人,一旦调任临淮,就算睢阳守不住,贺兰进明说起来也出了力,折损了兵将,南霁云又岂能随随便便一走了之?  “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救睢阳!”南霁云大怒欲狂,高声叫道:“大人!回纥兵不知何时才能到长安,又不是一到就能上战场,开战后郭子仪将军也无法一战即收复西都,临淮不出兵,等安庆绪知道长安失守,下令调回尹子琦,睢阳早破了!江淮也必遭难!大人深思!”  贺兰进明皱眉道:“未必吧,张巡张大人谋略过人,必有妙计守城。何况临淮也不是不出兵,这五千精锐……”突然看见南霁云目射奇光,死死盯住了自己,立刻接不下去了,惊疑不定的颤声道:“你……你……”待见席上诸将骇然围拢来护在身前,方有些放心,暗道:“幸好我吩咐不许他带兵器入宴,否则听说他剑法天下无双,要是他一个胆大妄为,我岂不危险?”  南霁云有一刻在心中大喊:“杀吧!杀了贺兰进明!”然而转瞬又想:“杀了他又有何益?看他部下护卫他的样子,我就算杀得了他也调不动临淮大军,只会让临淮自乱阵脚,日后睢阳城破,叛军转攻临淮时大军无人统领,不利之极。”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右手断指算残吗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