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bg男主腹痛先婚后爱bg文

【现代BG】《以前,以后》(先婚后爱)【男主角受伤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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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杨汝从来没想过在离三十岁还有五年的时候会进入婚姻殿堂,并且是以一种无比狗血的方式。就在上周,父亲杨锡林卷入一场债务纠纷,不仅搭上了全部家当,而且背上累累债务,杨锡林几乎风光了一辈子,到了晚年突然遭此劫难,不堪忍受逼债的恐惧和压力,从公司大厦的二十六层纵身跃下。杨锡林没有给妻女留下任何家产,除却高达千万的巨额债务,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已经被没收,包括杨家的别墅。杨家在这个城市没什么亲人,杨汝的母亲周芸带着杨汝回娘家,却被舅舅一家赶了出来,冷眼看着她们沦落街头。杨汝是傲气的女孩子,不愿看到舅舅一家趾高气扬的模样,拉着周芸又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城市。她大学毕业后在一家投资公司工作,收入还算可以,平日里节省一点的话,是可以在市郊租下一间公寓的。然而发生在她们身上的悲惨遭遇似乎还未结束。就在她和房东签好租房合同,置备了生活用品准备和周芸开始新的生活时,杨锡林其中一个债务人的代表律师又找上门来,那人交给她们一份财务报表,上面显示杨锡林的公司已成为一具空壳,资金被暗中转移殆尽,简而言之就是由于杨锡林的公司资不抵债,杨锡林又死了,他们只能找到杨锡林的妻女。那天之后周芸就一病不起,身边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去还债,杨汝甚至拿不出她的医药费。杨汝始终无法相信,有一天,她会沦落至此。就在她走投无路之际,陈实出现了,像个救世主一样替杨锡林还清了所有债务,同时还负担了周芸的医药费,唯一的条件是,嫁给他。陈实是本市杰出的青年才俊,父亲陈寅成是陈氏集团的董事长,那是一家经历百年风雨的家族集团,涉足地产,金融和传媒,如果说杨汝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那陈实就是天生的贵族。可陈实的人生轨迹跟绝大多数贵族子弟不一样,他成年后没有继承家业,而是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且主营项目还是陈氏从未涉及的领域,是财经杂志上的常客。杨汝大学里所学的专业就是经济学,自然对陈实不陌生。甚至,对他的各种事迹如数家珍。知道他心狠手辣,作风铁腕。也知道他虽然身在豪门世家,身上却没有丝毫的飞扬跋扈,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陈实永远都是谦和雅致的,眉目淡远,浑身自带优雅淡漠的气场,无端让人觉得不可亵渎。更知道他身体衰弱,一年下来,光是被报道出来的病重入院就有两三次。毫无疑问,陈实是一个矛盾结合体,疏远淡漠中又带着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强势、可就是这样一个不可琢磨的人会对她伸以援手,然后让她嫁给他。在陈实淡淡说完那句话时,杨汝壮着胆子望向陈实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希望能捕捉到一些不一样的情绪,然却一无所获。陈实的视线看似停留在她身上,目光却是虚无而遥远的,像是在她身上捕捉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他不爱她。杨汝觉得陈实提出的这个条件简直是无稽之谈,可她无法义正言辞地拒绝。她过够了这样担惊受怕不知何时就会有人来逼债的生活,纵然这份婚姻不是两情相悦的,可陈实能给她带来安宁的生活,所以她妥协了。更何况陈实还收购了杨锡林的公司,不更改公司的名称,虽然意义不一样了,可至少公司还姓杨。隔天杨汝去医院跟周芸说完这件事后,周芸泪流满面,拉着她的手沉默不语。其实她们都心里都清楚,陈实是最好的选择。
二 周芸出院那天是陈实亲自来接的,杨汝坐在副驾驶,周芸坐在后座。陈实的气场太过强大,杨汝有些拘谨,周芸素来温吞怯懦,一路无话。陈实目不斜视,专心开车,一路带她们来到一片住宅区。“先去阿姨住的地方。”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杨汝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反应过来,昨天领完证后,她和陈实就是合法夫妻了,虽然现在还没有办婚礼,照道理也是要生活在一起的。陈实说完这一句就不看她,也没等她的回答,车子拐进一个弯道,然后在一幢公寓楼前停了下来:“下车。”杨汝扶着周芸从车上下来,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陈实下来,而是伏在方向盘上,微微躬身。“你…没事吧?”杨汝吸了口气,从车前绕到驾驶座,敲了敲车窗。陈实这几天不大好过。前阵子降温,他不可避免地发起烧来,又因为不愿就医,最后恶化成肺炎,在办公室里晕倒又被送医急救,这才老老实实地在医院里待了一个礼拜。一连数日的输液补氧,高烧好歹退下去了,可却落下了咳嗽的毛病,并不剧烈,也不撕心裂肺。只是夜里他被阵阵低咳搅得几乎不能睡觉,每一次觉得好一些了想合上眼睛休息一下时,咳嗽又会卷土重来,断断续续的,经久不停,到最后头晕眼花,弄得他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今天他服了双倍剂量的药才勉强出门,路上也一直在强撑着,一刀目的地,忍了许久的咳嗽就悉数爆发出来。寂静空旷的车厢里都是他低沉促缓的咳嗽声,陈实对此毫无招架,只能按着胸口伏在方向盘上,咬牙缓过这阵。咳得昏沉之际,猛然听到声音,陈实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视线短暂模糊,随即恢复清明,然后就看到杨汝站在车前,神情焦灼。“没事。”陈实咽下胸腔处逆流而上的腥甜,一手掩着唇一手撑着车门下车,身子有些发晃,杨汝上前一步想去扶他,被他躲开。陈实选给周芸的公寓风景优美,环境清雅,周边设施齐全,室内布置简单大方,虽然不知道是谁布置的,但不难看出是用了些心思的。带着杨汝母女在室内转了一圈,趁着她们去卧室放行李的时候,陈实体力难支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丝巾掩在唇边用力咳了几下,才咳出那口一直堵在胸口的血。他揉了揉胸口直起身子,将丝巾熟练地揉成一团丢在沙发边的垃圾桶里。咳出这一口血后,陈实才觉得好一些了,虽然胸腹处还是阵阵绞痛,但已不像刚才那般磨人。杨汝从卧室出来,还未走到客厅便看见了窝在沙发里闭目养神的陈实,室外天气不错,太阳毫不吝啬地照进来,柔和的光晕笼罩在他身上,美得有些虚幻。杨汝放轻了步子走过去,刚想拿过沙发边的毯子盖在陈实身上,陈实的眼睛就睁开了。“我…以为你睡了。”杨汝有些不好意思,捏着手里的毯子,放回去也不是,盖在陈实身上又觉得不妥。陈实直起身子,细长的手扶着额头缓过眼前的团团黑雾。杨汝见他不说话,脸色发青,又说:“看你好像很累,不然先休息一会儿,下午再去我们的房子。”“没事,不用。”杨汝觉得陈实真是天生的领导者,跟他相处不过短短半天功夫,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直压得她不敢多说话。从公寓出来,杨汝发现陈实的车边站了一个五官俊朗的男人,看到他们过来抢先一步开了后座车门,陈实坐进去后,杨汝站在车边正纠结着要不要坐到副驾驶,就听到陈实冷淡的声音:“坐进来。”
三杨汝缩坐在车窗边上,透过车窗她看见陈实鬓角细密的一层薄汗,脸色比之前又差了几分。很想开口说一句,如果身体不舒服,应该休息的。可陈实闭着眼睛,疲倦地靠在后座,眉宇间是浓到化不开的沉闷和孤寂,就好像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杨汝打消了主动跟他说话的念头,蜷坐在一边,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出神,脑子里天马行空般地闪过好些念头,不过未能一一捕捉到。气氛,死寂。高性能的车在路上稳稳当当地飞驰着,等杨汝回过神,车子已经驶进市区,路上车流开始多了起来。车子走走停停中,陈实的脸色愈发惨淡起来,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着,搁在膝盖上的手指渐渐收拢抵在唇边。“杨小姐。”路口等红绿灯的间隙,他的司机递给杨汝一个保温杯和一瓶白色的药瓶,“四粒,麻烦你了。”杨汝转过头看了陈实一眼,立刻就明白了司机的意思,陈实脸色白得像纸一样,额头上一层汗,身子歪斜在一边。给他倒了杯温水,另一手攥着四粒药,杨汝凑过去扶着陈实:“吃药。”身体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陈实勉强睁开眼睛,杨汝艰难地递过水和药,他想自己坐起来,可身上使不出半点力气,头一阵阵昏沉,止不住地想要向前栽倒。杨汝能感觉陈实的身体一点点往下坠,于是小心地换了个姿势好让他靠得舒服点,又喂他吃了药。吃了药,陈实试图支起身子,被杨汝按住他:“我不累,你靠着就好。”陈实视线微垂,似在掂量自己的状况。就在杨汝以为陈实已经睡着了的时候,陈实几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车子开到杨锡林公司楼下时,陈实已经倚在杨汝怀里睡着了,呼吸绵长清浅。司机转过身,杨汝示意他噤声,拿过后座的一条薄毯搭在了陈实身上。“到了?”纤长的睫毛缓缓瞎开,嗓音带点刚睡醒时的微哑,杨汝一下子撞进陈实深涧寒潭一般的眸子,吓了一跳,慌忙别过脸去,低下头,手指绕着手提包的包带。“张誩,把授权书给我。”杨汝这才知道他司机的名字。陈实一目十行地翻过,在最后一页授权人那里签了自己的名字,动作利落,笔风潇洒,然后递给身旁的杨汝。“给我的?”杨汝没有接,疑惑地问。陈实拧眉,淡淡地解释:“难到不想重振你爸的公司吗?等过几日我们的婚礼一举行,你便该清楚会引起怎么样的关注度,作为陈氏的媳妇,没理由去给别人打工,以后你就负责经营你爸的公司。”“可我不是想重振我的公司才答应嫁给你的。”杨汝声音轻如蚊呐,却还是想把话说清楚,“因为你帮过我,所以…”“你想多了。”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陈实打断,杨汝一愣,抬头看他,陈实的目光莫测如讳,“我是帮过你,但作为条件,你已经嫁给了我,所以我们两清了。而我想让你经营你爸的公司比为别的,只是觉得以你的能力待在那样一个小公司有些屈才,仅此而已。”杨汝一愣。陈实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拉开车门,从容迈步,挺拔颀长的身影浑身散发出清贵冷漠的气场,丝毫没有了刚刚的虚弱模样。杨汝其实想问,他大费周章地让她嫁给他,究竟是把她当成了谁的替身。
四陈实收购杨锡林的公司后,短短一周时间就让公司大换血。偌大的办公楼里一派繁荣景象,公司员工各司其职,一切都井井有条。为保证公司的正常运作,陈实保留了部分杨锡林公司的老员工,但原先的公司高管却是一个未留。陈实给杨汝的解释很直接。他是个商人而非慈善家,花巨资拯救杨锡林濒临破产的公司无非是看中它的未来前景,他要让公司的一切产业都在自己的控制内,普通员工因等级悬殊,对他的权利造不成影响。可那些高级管理人员不一样,他们掌握着一个公司的绝大部分机密,故而这部分只能是他信任的人。“可那些是跟我爸一起打拼过的人。”那些人已经年过半百,却在一夕间丢了工作,杨汝深感无力,挣扎地问了句,“为什么不能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呢,哪怕让他们在公司里打打杂也是好的。”“公司不养闲人。”陈实靠在办公桌前,身子微弓,脸色有些苍白,声音却是一片清冷,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你爸就是太温吞,总是感情用事,才会把公司经营成现在这样。”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杨汝忽然清醒过来,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操心起别人的衣食住行来。“我知道了。”杨汝垂下眼,不去看陈实。陈实不喜欢纠缠不休,他很满意杨汝的识趣,低头抿了几口水,再抬起的眼眸里晕开细微的温柔。除了这张脸,她真的一点都不像她。办公室里突然间安静下来,陈实一直盯着杨汝看,好似在她脸上搜寻着什么,又怀念着什么。杨汝被他看得不自在,也有些心慌,陈实那没有情绪的目光,让他感到如芒在背。“陈实。”杨汝轻喊了声,把陈实的思绪带回了现实,“该去开会了。”陈实眸中的温柔一点点褪去,又恢复了之前的静谧。收拾了心情,陈实整理了思路,拨了内线电话:“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到会议室开会。”挂了电话,陈实撑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还没站稳,便猛地晃悠一下,杨汝眼疾手快过去扶住他:“你没事吧?”“没事。”陈实的身影有些低微,靠着杨汝的扶持敛眸站了会儿,才又迈开步子,“你也一起来。”陈实的人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一会儿工夫,与会的人全部到齐,会议在张誩的主持下准时开始。陈实坐在首座,听着各部门主管轮流汇报工作计划,视线渐渐低垂,隐去深重倦意,如常冷淡的气场直压得会议室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你先等一下。”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打断了财务部主管的唱片阔论,空气顿时像是凝结了一般,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站在投影幕前的财务主管脸色都变了,几滴冷汗顺着他的侧脸滑下,杨汝看得真切。陈实将这一切看得真切,却是不动声色,悠然自得地往椅子后背靠进去,一只手随意敲打着桌面:“这是我的公司,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公司未来一年的净利润,我需要的是未来一个季度明确的预算,而不是一个模糊的数字。”“是是…我知道了…”财务部主管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连连应道。“今天先这样。”陈实背过身轻咳了几声,抬起胳膊压在胸前,抛下一句不容置疑的话,“从今天起已故的董事长杨锡林之女杨汝会进入公司,职务是副总。”一席话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杨汝先前就知道了陈实的决定,莞尔一笑,站起来落落大方地跟大家打招呼:“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能与在座各位合作愉快。”陈实是何等心思复杂细腻的人,所做的任何决定自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杨汝又是个识时务的人,接受得非常痛快,并且自动忽略众人带着八卦的探寻视线。她和陈实的关系,陈实没说要公开,她自然是不会去主动提及的。散会后,众人忙不迭作鸟兽散,陈实松开领带没精打采的靠在座位上,时不时断续地咳嗽一阵,肩膀跟着发颤,看起来十分辛苦。“去医院吧?”张誩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体温又高起来了。”陈实又剧烈咳嗽了几下,摇了摇头。杨汝一直看着他,见状也跟着说,“还是去医院看一看吧,这样撑着也不是办法啊。”“没事。”陈实手掌按着胸口,微蹙双眉,“晚上要回中央公园陪二老吃饭。”
五 杨汝很紧张。去中央公园的路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虽说她和陈实之间没有真情实感,但要见的人是陈实的父母,杨汝还是有些害怕的。直到车子进了中央公园那片别墅区,停在陈家灯火璀璨的独栋别墅前,陈实冰冷的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杨汝忐忑不安的心才渐渐归位。陈实带着她下车,拾阶而上的时候,那人附在她耳边淡然说道:“别紧张,进去后他们若问起什么,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其他的交给我。”进了门,陈寅成衣冠楚楚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动静便转了头过来,陈实喊了声爸,然后拉过站在一旁的杨汝说:“这是您的儿媳,杨汝。”杨汝呆了一瞬。这也太直接了,让她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陈寅成看起来比杂志电视上要严肃得多,杨汝心里擂鼓般紧张不安,但她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面上并未有异色,上前恭敬有礼地喊了一声:“爸。”收起报纸,陈寅成把杨汝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那双跟陈实一般冷冽的眸中掠过一分异色。一闪而过,但杨汝看到了。这气氛实在太诡异了,杨汝站在沙发边只觉得手足无措,好在陈寅成是个有分寸的人,边吩咐佣人摆饭边招呼他们坐下来。饶是在车上攒了些力气,站得久了陈实还是觉得头晕胸闷,不过他一向爱逞强,坐下来的时候顺势往沙发扶手边靠了靠,很好地掩饰了身体的不适。但还是被陈寅成看出端倪:“哪里不舒服?”“没有。”陈实微微挑眉,“我妈呢?”“上次林老说吃些中药对你的身体调养有好处,她一早出门去拜访来本市开会的一位名中医去了。”陈实神情之间似乎略有不满,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捂着嘴咳嗽起来,一声一声伴随着隐隐的气音,脸色也一点点衰败下去,杨汝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她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温水,陈实却没有力气去接,手指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衫,血丝一点点溢出唇角。“陈实…”杨汝手忙脚乱,只能换出他的名字。陈寅成显然也吓得不轻,中气十足地吩咐佣人去请医生,但被陈实制止:“咳血而已,无妨。”陈实的抵抗力从小就弱,平日里即便是好生养着,一年下来也总要去几次医院。几年前,交往三年的女朋友为了名利离他而去后,陈实性情大变,开始不在乎所有,除了赚钱。“你不过就是比别人幸运而已,离开陈氏集团,除去陈氏继承人的光环,你还有什么地方是值得我去爱的?”因为前女友的一句话,陈实执意不去走父母为他铺好的路,放弃唾手可得的商业帝国,选择了自立门户。这些年来,陈实一直近乎执拗而疯狂地括展自己的事业,卯足了劲在商场里站稳脚跟,为的就是要让她看到。他,陈实,到底哪些地方是值得爱的。除此之外,陈实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包括自己的身体。陈寅成夫妇纵然再担心他,也无从阻止陈实以自杀般的方式生活。就在陈实身体愈加破败,几次病危,陈寅成甚至以为他这个儿子的生命就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陈实遇到了杨汝。不知是上天怜悯,还是命运使然,杨汝长得与那女人有几分相像,特别是那双灵动的眼睛。陈实一掷千金,如愿和杨汝领了证,虽然陈寅成夫妇对儿子的个人生活并不过问,但还是怕陈实执迷不悟,伤害了无辜的杨汝,不过——“你从早上开始就不舒服了,一直说没事,都这样了哪里像没事的?”杨汝等陈实气息稍微平稳了有些,轻声劝道,“还是请医生来看看吧,不然受苦的还不是你自己。”陈寅成看到陈实静默了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六 放在以前,陈实只要病了心情就会不好,然后拒绝所有人近身。有时趁他病得昏沉,医生会为他输液用药,但只要他醒了就不声不响地拔掉针头,监控线,十分抗拒治疗。虽然温和淡漠的陈实并不会像别的病人一样发脾气,可不配合病人往往更让人头疼。可面对杨汝的陈实似乎少了往日的疏远,多了一份温软。这让陈寅成很意外。给林老打去电话不久,陈实就开始发烧,他身体底子弱,一烧起来体温直往上飙,林老接到电话就从家里往这边赶,来得不算慢,然而到中央公园的时候,陈实身上那几处病灾还是一起折腾上了。情况有些凶险。之前肺部的炎症一直没有消,现在隐约还有加重的趋势,鉴于陈实已经有了咳血的现象,林老不敢再拖,当即在他手臂上插入针头。杨汝哪里见过这阵仗,看到陈实伏在床边呕血的那一幕,她简直快吓死了,小脸惨白惨白的,看上去并不比陈实好多少。林老给陈实扎完针,腰还未直起来,杨汝便追问陈实的情况,林老没见过杨汝,以为她是新来的佣人,语气颇为不好地回了句:“他不遵医嘱,不肯配合治疗能好到哪里去!今晚小心照顾着,千万别让他再拔针了。”杨汝点头答应,心里却还是不安,陈寅成和林老从房间里退出去后,她傻愣愣地坐在床边,佣人送上来的饭也没有吃,就守着陈实,直到天色一点点亮起来。陈实整个人被厚重的被子裹着,呼吸轻微,几乎看不出胸膛的起伏,杨汝无数次站起来试探他的鼻翼,感受到陈实呼出的温热气息喷薄在她的手指上,她才稍稍放下心来。陈实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让他一时间有些迷糊,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眼珠小幅度转了转,看到一个人趴在床边,他刚刚醒来,眼前一片昏花,根本看不清楚。陈实的眉头攸然紧蹙,眼睛睁开又闭上,待这阵昏眩过后,才勉强看清了床前的那道人影。是杨汝。陈实的黑瞳闪过一丝愕然,她居然就这样守了他一夜。视线定格在杨汝的侧脸上,陈实又不可避免地想起苏佳琪,在一起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有病得意识不清的时候,每每被病痛折磨,他都希望她能在身边,陪着他,照顾他,可苏佳琪总是敷衍着让他喝水吃药多休息,被他缠得烦了,还会不耐烦。那几年,苏佳琪把对他的爱时常挂在嘴边,却很少付诸在行动上。胸口突然一阵闷痛拉回了陈实的思绪,陈实手臂横在胸前,不着痕迹地往下压了一压,试着想翻身,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在杨汝睡得浅,他刚一动,她就醒了。“你醒了?”醒来见陈实虚睁着眼,杨汝才算真的舒了一口气,“有没有觉得好一点?”“没事了。”不知怎么的,醒来看到杨汝在身边,陈实莫名觉得安心,整个人仿佛一艘孤舟找到了温暖的港湾。杨汝瘪瘪嘴,前一刻还说自己没事,转眼就吐血晕倒,这人所说的没事了真是一点信服力都没有,她再也不要相信了。杨汝兑了杯温水,轻声问了句:“要不要喝点水?”陈实摇摇头:“扶我起来。”
七 陈实到底还是虚弱。被杨汝扶着稍微探起身子,杨汝想在他身后垫几个枕头,刚一松手,陈实的身子便晃了晃,又跌了回去。血气亏损严重,并不是睡一晚就能补回来那样简单。陈实伏在床边咳得喘不过气,杨汝心里虽然着急,手上还是学着林老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陈实扶起来,让他的头抵在自己肩膀上,然后环过他,手一下下顺着他的脊背。靠得近了,杨汝才发现,陈实真瘦啊。透过层层布料,她依然轻易感觉到了他脊椎骨的线条。这让她微微心酸。陈实捂着嘴断断续续又咳了好久,杨汝小心地抱着他,直到怀里的人好一些了,缓慢地直起身子,自己靠在枕头上,手掌揪着胸口处的位置。杨汝去浴室拿了条毛巾,用温水浸湿,凑过去给他擦了擦额角的细汗,陈实睁开眼睛,抬手握住杨汝的手腕:“我自己来。”咳过之后的声音明显低哑无力,杨汝叹口气,拿过床头柜的水杯,声音温柔:“还是喝点水吧。”这次,陈实没有推拒或是硬撑,由着杨汝喂他喝了几口。“什么时候了?”杨汝兑的水温度刚刚好,陈实的嗓子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干哑。放下杯子,杨汝把陈实的手机拿给他:“快中午了,张誩之前给你打过几次电话,看你还在睡,我就没叫你。”“嗯,我知道了。”陈实今天的身体状况,是该在家休息的,林老走得时候也特意上来嘱咐过,发烧出现反复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能再任由他这样乱来。“你今天还要去公司上班?”杨汝吸了口气,“林老说你今天还要输液。”“已经没事了。”“可是…”“真的没事了。”陈实加重了语气,杨汝见他表情已是不悦,站起来拉过床尾的毯子给他盖在身上,准备离开房间。“你等一下。”陈实用手机给张誩回了封邮件,再抬起头时杨汝已经走到门边。杨汝正要拉开门,却被陈实叫住了,她疑惑地回过头,却见陈实有些不自在地轻轻咳嗽了几声,道:“我刚刚的意思是…公司近来事太多,我走不开…在公司输液也是一样的…”陈实会认真跟她解释,这让杨汝很意外。“我知道的,但还是要注意身体。”杨汝笑了笑,“我下楼去帮妈准备午饭,昨天妈回来的晚,怕打扰到你,就没进来看你。”陈实下楼的时候,杨汝和江筎月在厨房有说有笑的。江筎月很喜欢杨汝落落大方又有礼数的性格,尤其是在陈实为苏佳琪郁郁寡欢这么久之后,她是真的希望杨汝能让陈实从感情失利的阴影中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市监局的领导约了陈寅成吃饭,午饭只有他们三个人,陈实身在病中,胃口不怎好,只喝了一小碗江筎月煲的汤。走前陈实看到江筎月把杨汝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交给她一包东西,送他们上车的时候还不停地对杨汝使眼色,陈实把她们俩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侧过头没有做声。那么大的味道弥漫在车厢里,他还能不知道那包东西是什么?他连林老开的药都懒得吃,自是不会去吃这些光是闻着就让他难受不已的中药。然而几天后,陈实还是乖乖喝了。江筎月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现在的陈实虽然不爱杨汝,可她看得出,陈实待她是不一样的。至少在杨汝面前的陈实,不再是个冷漠的假人。所以她把那包中药打包好给杨汝,再三强调一定要亲自熬了给陈实,而杨汝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陈实熬药,在陈实出门前把熬得恰到好处的药端给他。起初陈实很抗拒,拒绝得十分干脆,被杨汝逼得紧了,甚至开始早出晚归。但杨汝这次的态度很强硬,开始把药装进保温桶里拿去陈实的公司。这样一来,杨汝几乎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她没有车,挤着早高峰的地铁去陈实的公司,送下药后再去杨锡林的大厦,和陈实的拉锯战战线拉得太长,杨汝的黑眼圈重得抹再多的粉都盖不住。其实杨汝不仅有驾照,以前也是有车的,不过被杨锡林的债务人追债后,她就把车变卖了来还债。这天回家,陈实居然早早坐在客厅里了,她边换鞋边问:“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嗯。”陈实含糊地回了句,“本来也没什么事。”“你吃饭没?”今天杨汝和公司里营业部的几位员工商量年底的活动计划,赶上饭点就一起叫了外卖来吃,这个点陈实应该是不在家的,没想到今天他提前回来了。“嗯,还没。”这个回答是吃了还是没吃?陈实静了片刻,忽然站起来大步走到杨汝面前,丢给她一把钥匙,接着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反正放在车库里也是积灰,你就拿去开吧。”杨汝怔了怔,觉得今天的陈实很反常。不仅是反常,简直可以用判若两人来形容了。晚上睡觉前,她照例熬了中药,这回没等她催,陈实就自己下来了,喝完还把碗洗干净了。“你以后不用拿去公司给我了,就放在那里吧,我会喝的。”隔天张誩去给杨汝送文件,看到陈实那辆低调但却价值不菲的车停在楼下有些惊讶。陈实这个人很现实。若对一个人上心,对她好的唯一方式就是给她花钱,若逼得他搞一点新意出来他也就是给对方再多花点钱。这一点之前在苏佳琪那里体现的淋漓尽致。然而面对杨汝的陈实却又有细微的不同。从前的陈实是个工作狂,名副其实的那种,可最近陈实的生活突然开始变得规律,按时上下班,把能推的应酬全推了,身上每天都飘着一股药香味。这些都是因为她吧?张誩看着专心看文件的杨汝,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尽管陈实心里还对苏佳琪念念不忘,可起码他开始向前看了,这是一个好兆头。
九 听到陈实说冷,杨汝马上起身从柜子里拿了床厚实的被子给他盖上,又坐下来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可陈实睡得很不安稳,不停地辗转,一直喊冷,杨汝把手伸进他被子里探了一下,触手寒凉。身上出了很多汗,睡衣都是潮的,也难怪他会觉得冷。杨汝挣扎许久,咬着嘴唇踢掉鞋子,在陈实身边半躺了下来。似乎是感觉到身边有熟悉的气息,陈实下意识地往杨汝身边蹭了蹭,毫不防备的动作让杨汝的心瞬间柔软成一片。用被子将人裹好,杨汝伸手把陈实抱了起来,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前,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温柔地如一阵微风,拂平了满池涟漪。在杨汝的安抚下,陈实才终于睡沉了,呼吸均匀。杨汝静静地打量着他的睡颜,因为生病的关系,陈实脸上没有了一贯冷淡疏离的表情,卧室幽深的光线将他的五官映衬地分外柔和,平添了些温软。只是陈实总是习惯皱着眉,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舒展过。这样心事重重的陈实让杨汝心疼得不行,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他活得不那么累。陈实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虽然还是觉得胸闷气短,但整个人比起刚下飞机精神了许多,至少眼前不再是雾蒙蒙的一片。微微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腰被一只手环抱住,陈实侧过脸来,茫然地看着杨汝。“刚才你一直喊冷,身子冷得像冰块。”杨汝在他的视线下有些局促,“所以我只好抱着你睡了…”“谢谢。”陈实靠坐在床头,杨汝翻身下床,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臂,坐在床边,看着陈实依旧惨淡的脸,有些不放心地问:“还觉得难受吗?怎么忙成这样?”陈实摇摇头,靠在床头休息了一会儿才拿过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盒子递给杨汝。“这是?”杨汝打开盒子,一条精致的Hermès 手工丝巾,独具匠心的泼墨式设计,兼具雅致与精巧。“送你的礼物。”陈实微低着头。说起来这是他们结婚,陈实让她开着车库里的车子上下班后,第一次送她如此正式的礼物,杨汝惊讶地看了陈实许久,直到陈实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杨汝才笑着跟陈实道谢,把丝巾小心地收了起来。居然为一条丝巾失态成这样,杨汝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陈实虽然看起来不食烟火,但也礼数周到,如今他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去国外出差,按照他的绅士风度,自然会带礼物给她。此时的她猜不透陈实的心思,只以为这是陈实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举动。杨汝不曾想过,从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开始,陈实一点点送出去的,还有自己尘封已久的心。两人静默着坐着,空气中弥漫着少许微妙的气氛。“你饿不饿?”天快亮的时候杨汝抬起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不饿。”想起杨锡林和亓瑞阳的事,陈实不想日后杨汝因为这个误会他,于是叫住她,“我有事想和你说。”“什么事?”陈实低下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之前有没有听你爸提起过亓瑞阳这个人?”“他是我爸发小的儿子,小时候父母在一场事故中去世,我爸就资助他读书。”杨汝和亓瑞阳有过几面之缘,在她印象中,他是个老成的人,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稳重,“他以前是我爸公司的合伙人,去美国后就把股份转让给了我爸。”难怪亓瑞阳会有杨锡林公司的合法授权书,杨锡林大概从未想过他曾经提携过的后辈会在去了美国之后加入当地最大的私人控股公司,并且为了资助该州州长其中一个候选人的竞选对国内几个大企业痛下狠手。见陈实神色有异,杨汝试着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亓瑞阳这个人很不简单。”陈实别过头咳了几声,斟酌再三,深怕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所有事情会让她难以承受,所以他比较隐晦地提醒她,“我收到消息,他会在近期回国,若他来找你,记得离他远一点。”“嗯,我知道了。”惊讶于她的听话,一般的姑娘至少都会问一问缘由的,陈实沉默了一下,还是问道:“就不问问我要你这么做得原因?”“嗯,你会这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杨汝摇摇头,迎上陈实的目光,“你不会无缘无故地针对一个人。”和杨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陈实有些吃力,觉得身子发沉,不受控制得往一旁歪去,杨汝心疼地抬手扶住他:“不说了好么,现在没什么事能比你的身体重要。”陈实没有说话,心慌无力的感觉愈演愈烈,激得胸口处一阵阵恶心,他闭着眼睛竭力忍耐了片刻,还是探出头伏在床边干呕起来。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杨汝心都悬了起来,只能徒劳地轻轻拍着他的背部,好在陈实只是干呕了片刻很快就忍住了,只是整个人看起来苍白无力,仰靠在床头呼吸急促。杨汝去洗手间浸热了毛巾帮他擦去了额角的冷汗,又接来温水让他漱口,然后想扶他在床上躺好,陈实视线有些迷蒙,但还是准确地握住了杨汝的手腕,他此刻气息凌乱,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很重要。”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杨汝却听懂了,反握住他的手宽慰道:“我知道,但现在你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等你睡醒了再说好么?”“亓瑞阳…就是…亏空你爸公司的…罪魁祸首…”陈实艰难吐字,“所以你要离他越远越好…”
十 陈实虽然气力不济,仍勉力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将整个事情抽丝剥茧,层层过滤,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全部说给杨汝听了。杨汝由最初的难以置信到悲伤,再到接受现实也只用了一个上午。心里不是没有疑团的,可眼见陈实的脸色已经苍白异常,她当下也没了刨根问底的心思。进入十二月,各种年终总结蜂拥而至,又要筹备公司年会,杨汝变得越来越忙,渐渐地,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她和陈实每天早早出门上班,几乎是各忙各的。到了晚上,若陈实没有别的应酬,会来接杨汝下班。除此之外,生活并没有太多不同,她和陈实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一直相安无事,陈实待她温和有礼,从未有过任何出格举动。“杨汝?”杨汝大学同学兼闺蜜楚薇薇纳闷地看着她。“啊,什么?”杨汝假装镇定地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我听着呢,你继续说。”“真的喜欢他,什么都不做怎么行。”楚薇薇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略微挑眉:“起码要多向前走几步,像陈实这样英俊有钱又有能力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身边流连呢,你不跟他说清楚,他怎么知道呢?!”和陈实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让杨汝十分困扰,除了楚薇薇,她无处倾诉心中郁结,因为是工作日,咖啡店里只有寥寥数人,她们也就没有避讳。“有时我熬夜工作,会看到他独自站在阳台上对着那片璀璨的夜色发呆,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那瘦削的背影带着孤独和寂寥。”杨汝抬起手指了指心口的位置,“每次看到,这里都会很痛,可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叫做喜欢。”“这当然是喜欢了!”楚薇薇的声音欢快,“既然喜欢就要抓住了,不要让自己后悔。”“如果喜欢他会让我变得不再是我,那这份喜欢就是种负担。”杨汝这句话说得很拗口,楚薇薇没有过分解读,只当她随口那么一说。楚薇薇不知道陈实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当然无从得知杨汝说这句话时的心情。四周安静下来。杨汝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看着店外车流穿息,然后重重叹息。和楚薇薇吃完下午茶,杨汝没有回公司,而是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市区转悠,直到窗外霓虹闪烁才回了家。杨汝开了大灯坐在客厅沙发上,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绒面盒子,这是下午和楚薇薇逛商场时,她鬼使神差地帮陈实选的。一对法式袖扣,她想等陈实回来时送给他。时钟时针指向了十二点,杨汝坐在客厅都快睡着了,大门才终于传来了转动的声响,陈实走进客厅,伸手松开了衬衣上的领带,见杨汝等在客厅,有些意外,只是还来不及开口,杨汝就已经走到他面前,望着他有些发白的唇,轻轻问道:“晚上又有应酬?”“嗯。”陈实按了按眉心,把西装外套搭在沙发上。靠得近了,杨汝便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酒气。因为身体的原因,陈实鲜少饮酒,即便跟人出去应酬,也只是点到即止。“我去给你泡杯茶。”杨汝怕他喝了酒会不舒服,转身就往厨房走。陈实神情一顿,随即叫住杨汝,语气淡淡的:“不用了,我只喝了一杯而已。”“还是喝一杯吧,不然夜里心口又要烧灼起来。”杨汝脚步未停,不一会儿就端了一杯蜂蜜柚子茶过来,陈实接过,低声地说:“谢谢。”指尖的温暖熨帖了身上的丝丝寒意,陈实敛去了平日里的沉静漠然。“你怎么还没睡?”陈实把杯子放在桌上,身子半倚在沙发上,“又加班了?”杨汝摇摇头,坐到陈实对面:“我在等你。”“嗯?”陈实有些惊讶,“找我有事?”杨汝把那对袖扣交到陈实手中,对上陈实征询的眼神,解释道:“下午和朋友逛街刚好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陈实浅浅地笑了笑,然后打开盒子,只是在看到那对袖扣后,神情明显意外,接着脸色就沉了下来。看到他的脸微然变色,杨汝略微坐直了身体:“怎么了,不喜欢?”袖扣上的碎钻在灯光映照下发着光,熠熠生辉的样子,陈实定定看了好一阵,忽而轻轻叹了口气,慢慢收起来,又恢复了那种无悲无喜的样子。陈实好像突然不高兴了。杨汝在客厅愣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反应过来,收到礼物难道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吗?!借着给他外套的机会上楼,杨汝推开陈实卧室虚掩着的门,陈实俯身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手里握着她送的那对袖扣,目光飘渺。杨汝推开阳台的门,深冬的天气里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她担心他会着凉,把西装披在了他身上。陈实回头望着她,眼中是尚未掩去的难过,杨汝只觉心头慌乱,来不及多想,上前握了握他的手:“陈实,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
十一 陈实表情一凝,随即恢复了以前的云淡风轻,细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杨汝松散的发丝:“没有,你做得很好,我很高兴。”杨汝的心跳一瞬间漏了一拍。然后在她心情尚未平复的时候,陈实缓缓扣住她的后颈拉近自己,将她靠在自己胸口,俯首温柔地说:“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杨汝被陈实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脸颊微微发烫,甚至忘了伸出手回抱他。陈实无疑是矜贵俊逸的男人,举手投足间仿佛是巨大的磁场,杨汝根本无法抗拒,深深沉沦下去。“衬衫上的袖扣已经很旧了,可我一直没舍得摘下来。”陈实把头埋在杨汝肩膀上浅浅低语,“谢谢你,买了新的给我,让我能有勇气把它摘下来,开始新的生活。”陈实清冽温热的气息拂过杨汝莹白的耳朵,好像在倾诉,又好像在跟过去道别。跟陈实相处久了,杨汝隐约能摸清他情绪的变化。虽然他的语调平静如往昔,可她依然从中听出了浓重的苦涩。丝丝缕缕的心疼在心底蔓延开来,杨汝从陈实虚揽着的怀抱中探起头,意外地发现陈实正出神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透出复杂而伤痛的柔光。“陈实…”未及多想,安慰的话脱口而出,“如果真的舍不得,就不要摘下来了,不是一定要开始新的生活,我可以…”“今天真的谢谢你。”陈实未等杨汝说完,手指便撩开她侧脸的发丝,轻轻俯身,在她侧脸落下轻轻一吻,“晚安。”仿佛触电一般,杨汝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细嫩的脸蛋上晕开一抹红晕,在月光的衬托下娇艳欲滴,分外诱惑人。陈实却在这时松开她,神色从容地推门离去,只留给杨汝一个优雅的背影。杨汝回房间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蝶翼毛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一时无法相信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好像是场美丽的错觉,不知是她的,还是陈实的。一夜无眠。第二天,杨汝下楼做早餐时,往对面的房间看了好几眼,确定陈实还没有醒后,她大大地松了口气。忆起昨晚的点点滴滴,杨汝的心脏依然砰砰乱跳,这个时候撞见陈实,怕是会被他看出她的那点小心思。坐在餐桌前,杨汝急匆匆吃完早餐,并把陈实的那份热在了电饭煲里,便出门上班了。今天陈实会来跟他们一起讨论公司年会的筹备,杨汝想在他来之前把各项准备工作弄好,所以一到公司就让秘书通知各部门到会议室开早会。杨汝走后没多久,陈实就穿戴整齐地走出了房间。他跟杨汝一样,也是一夜没有合眼。不仅没有,反而还自虐般地在窗前坐了一宿,到了后半夜,陈实其实已经有些力竭难支了,却固执地不肯去床上躺着。杨汝送他的那对袖扣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苏佳琪。一想起这个女人,脑子里就都是往日与她的点点滴滴,有甜蜜,也有温馨,但更多的是阴寒绝望。苏佳琪是他生命里挥之不去的梦魇,无论之前他伪装得有多好,她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激得溃不成军。几年下来,陈实的心在没有尽头的折磨中饱受煎熬,如今早已伤痕累累。他一直死气沉沉地过活,直到杨汝出现。这个长得跟苏佳琪有几分相似的姑娘像黑暗中猛然迸发出的一抹阳光,给他黑白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他贪恋杨汝给的温暖,心里也清楚谁才是他该紧紧抓住的人,然而却又忘不了苏佳琪。就好比他一直戴着苏佳琪送给他的那对袖扣,袖扣上的碎钻早就发黑了,他都没有舍得摘下来。可就在拆开杨汝礼物的那个瞬间,他心里突然意识到,是时候跟过去告别了。毫无疑问,把苏佳琪从心里连根拔起会让他的心空落落的,可她不走,别的人如何进得来?陈实下楼的时候看到电饭煲里杨汝留给他的早餐,心里泛起一股淡淡的暖流,这让他庆幸作了昨晚的那个决定。张誩看到陈实出门立刻迎上去,不过片刻就发现了陈实的不对劲:“昨晚熬夜了?”“嗯。”陈实弯腰钻进车里,不露情绪的语调,“理清了一些事。”“那今天还要去公司?”张誩看他眼底一片乌青,精神也不太好,想劝他在家休息,所以试探性地问了句谁知陈实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合上眼睛不再搭理他,张誩只能发动车子。杨汝开完早会抱着一叠文件回到办公室,坐在桌前边捶打着酸痛不已的肩膀边拿起手机翻看。看到屏幕上有张誩的几个未接来电,怕有什么急事,所以杨汝赶紧给他回了电话,电话很快接通,然而下一秒,她就被张誩的话吓了个半死,“陈实晕倒了,现在在医院急救。”
十二 杨汝取了车匆忙赶去医院。张誩和几个助理模样的人都在场,杨汝看了眼急救室紧闭的门,声线不稳地问:“他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别急,他身体底子一向虚弱。”张誩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本该好生保养,无奈这几年被他糟蹋得太厉害。”“糟蹋?”杨汝心里一沉,“你是说他的身体之所以耗损成现在这般样子是他刻意为之的?”闻言,张誩遣走旁边的人,然后转过头思量了许久,才叹道:“有些事是陈实的私事,我不方便说。但他心里的苦远不及我们现在看到的万分之一。”“是…因为感情的…事?”杨汝不确定地问。张誩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医院是从不乏人少的地方,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扰得心里有点烦躁,他走到走廊的窗户边站定,待杨汝在他身边站定,他才说道:“其实也不全是,不过他身体持续衰败的确是因此而起的。”“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陈实如此。”张誩没有说话,眼底不知道闪烁着什么,恰好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杨汝抢先一步迎上去,陈实的主治医生林老走出来交代病情:“过度疲劳引发的长时间心悸和呼吸困难,已经送他去专属病房了,最近几天需要卧床静养,胸口持续疼痛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林老语速很快,公事公办,没有半点冗余。想来应付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一两次,杨汝甚至觉得他离开时的背影带着医者的徒然与萧瑟。陈实被要求半躺在病床上,他的脸色是白的,整个人的轮廓消瘦分明,丝毫不见平日里的奕奕神采。张誩在病房里陪了一会,期间电话频繁打进来,陈实一病倒,公司各部门主管遇到难以决策的事情都会来请示他,看他忙得实在分身乏术,杨汝低声说:“这里有我,你放心去忙好了。”“嗯,你也别太担心,林老说他的体征暂时稳定。”张誩站起来走出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这次入院我并未通知陈家二老,这也是陈实的意思,所以二老那边还要你一起帮忙瞒着。”杨汝了然地点了点,张誩这才放心离去。一听到陈实晕倒入院的消息,她至今都是惊魂未定的,拧着的一颗心至今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可张誩从始至终神情沉稳,跟医生护士谈论陈实的病情,间或处理公司事务,后来还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不停宽慰她。如此临危不乱,有条有理,能得到陈实重用的人果然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杨汝一直在病房里守着陈实,陈实睡得沉,连护士来取针也没有将他吵醒,林老过来替他检查后告诉杨汝,药效劲正在慢慢过去,陈实已经有了苏醒的征兆。怕他醒来会饿,又怕医院的饭菜不合胃口,杨汝只好拨了电话给周芸,让他跟陈实煲些汤带到医院里来。电话里听说陈实病了,周芸立刻去菜场买了补血气的食材,用慢火煲了两个多小时才带来医院交给杨汝。“他没事吧?”周芸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看他平时脸色就不怎么好。”不想周芸跟着操心,杨汝避重就轻:“妈,他没什么事。”“所以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周芸无奈叹气。送周芸下楼,回来时病房里一片慌乱,医生护士围在陈实病床前,杨汝从头到脚瞬间冰凉,拔腿就往陈实病房跑,被护士拦住:“病人突发心绞痛,医生正在急救。”说完毫不留情地关上了病房的门。杨汝深深吸气让自己镇定,却完全无法控制颤抖的双腿,路过的护士看不过去扶着她坐在走廊外的长椅上。好在病房门很快打开,杨汝急忙迎上去,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她却觉得犹如一世纪那么难捱。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陈实虚弱至极,杨汝取来毛巾擦拭干净他一身的冷汗,替他仔细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小心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神情。陈实又昏睡了一阵,不知是身上还是不舒服还是做噩梦了,他的眉头慢慢簇起来,身子不安地动来动去。杨汝把手伸到被中握住他的手,轻声唤她:“陈实,哪里不舒服?”陈实却又开始虚弱地冒冷汗,神色痛楚之极,气息微促地吐出几个字:“佳琪…”听到这两个字,杨汝神色一变再变,最后失神地望着陈实。
十三 这是杨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这个横亘在她和陈实之间的名字,像一条始终无法逾越的鸿沟,她迈不过去,陈实也跨不出来。最开始的时候杨汝是无所谓的,因为她和陈实的婚姻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所以陈实从没有过问过她的感情世界,当然也未主动提及他的。默默之间,他们之间好像建立起了一种平衡,互不干涉,互不好奇。这是一种即使不见亲密,至少有淡淡温情在里面的平衡。杨汝不知道陈实是否喜欢,但至少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她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下去,直到她发现自己对陈实动了情。杨汝甚至不知道她对陈实的感情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还是源于突然的某一个瞬间,陈实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从最初的一株嫩苗慢慢长成一棵大树,牢牢盘踞在了她的心头。爱上了,所以在乎。杨汝伸出手想去触碰陈实的脸,明明近在咫尺,她却觉得那是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于是只能自嘲地笑起来,抬在空气中的手顿了一下便又收了回来。理智告诉她不能对陈实存在任何幻想,即便对他早已泥足深陷,也要和他保持距离,决不能打破她跟陈实之间的那种平衡。天快亮的时候,杨汝走出病房去自动售货机买了杯热巧力,袅袅上升的热气熏得眼睛疼,她却有些迷恋这样的温度。她想到书中的一句话:不闻不问才能不在意,不冷不热方能不动情。是啊,放下一个人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难。将不经意间滑落脸颊的眼泪抹去,慢慢喝完一杯热巧克力,心里这才好受了些。回到陈实病房的时候,杨汝脸上已经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了。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这才发现陈实已经醒了。“终于醒了。”杨汝松了一口气,俯下身来问他,“觉得怎么样?”陈实好像并没有听懂杨汝在问什么,只是呆呆地盯着她看,连神色都是恍惚的,杨汝也不着急,静静等他回答。如此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陈实发出一个微不可闻的气音,却不是回答她刚才问题,而是问了句:“你去哪了?”近乎呢喃的声音加上微抿的薄唇,看上去竟是分外委屈的。“我去楼下溜达了下。”杨汝直起身子,打开周芸带来的保温桶,“顺便帮你把汤热了热。”“哦。”陈实摇摇晃晃地撑坐起来,淡淡应了一声。醒来的时候发现病房里空无一人,并没有杨汝熟悉的气息,听着自己略微急促的喘息声,陈实莫名觉得全身发冷,凭空生出一种孑然一身的凄凉感。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曾经多少次在空荡荡中的房间中醒来,四周都是刺眼的白,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不需要任何人给予的温暖。但杨汝的出现拆穿了他的伪装,他才明白自己多么渴望有人能与他一路同行。他不敢把这定义为爱,在他还没有完全忘记苏佳琪的时候,这对杨汝不公平。然而一觉醒来发现她不在自己身边,心里的失落却又是无法忽略的。“过会儿林老会过来为你检查身体。”陈实愣神的功夫,杨汝已经盛了一碗汤出来,“先喝一碗汤垫垫吧。”陈实回过神,看了看面前的汤碗,又抬起头看了杨汝一眼,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异样,但只是一瞬,他便垂下了头,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今天的杨汝有些不一样。虽然她分明温柔如常,照顾起他来也是周到细致的,可陈实还是能感觉得到她对他的疏离。还没等到他深究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杨汝已经借口公司有事飞快地离开了病房,留下一脸迷惑的陈实。
补发之前被吞的八 快年底的时候,陈实去了趟洛杉矶。起因是陈寅成被人实名举报,涉嫌一起走私犯罪,举报人亓瑞阳身家清白,可陈实查到最近几个月有一大笔钱连续转入他在洛杉矶的账户。这件事很蹊跷。陈寅成虽然手段了得,但陈氏做得都是正经生意,从不赚来历不明的钱。陈实怀疑陈寅成是被人下了套,这个亓瑞阳显然是有备而来,所有证据准备妥当,甚至连公检法各个部门都打点了。陈家在本市甚至是整个省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一个不入流的亓瑞阳要想整垮陈氏的百年基业,实在太难了。加上这起走私案错综复杂,牵连甚广,官场,企业不少人相继落网,陈实能感觉得到有人正在他们控制范围以外操纵着这一切,眼下发生的事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开端。这次洛杉矶之行,陈实只带了张誩一人,借着参加慈善酒会的名义,来查亓瑞阳的事。他们在洛杉矶待了一个礼拜,从亓瑞阳的银行账户着手,利用美国情报部门提供的信息顺藤摸瓜,很快就查到了亓瑞阳身后的利益集团。而让陈实意外的是,架空杨锡林公司资金的人居然也是亓瑞阳。陈实不在国内,杨汝去周芸那里住了几天。在知天命的年纪,忽而遭了一场很大的变故,杨汝便成了周芸唯一寄托,她总担心杨汝在陈实那里过得不好:“小汝啊,你跟妈说句实话,陈实到底有没有难为你。”“没有,真的没有。”杨汝是聪颖通透的人,怎会不清楚周芸在担心什么,“不仅没有,反而还帮我重整了爸的公司。”“那就好。”周芸松了一口气,“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莫不是对你…”周芸对陈实还是心存感激的,如果他对杨汝动了心思,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人这一辈子,无非就是个过程,有个安稳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周芸实在不想杨汝的人生再经历动荡。“不是。”杨汝飞快地否认,:“其实他心里另有人。”“那为什么把你留在身边,这说不通啊。”杨汝抿唇,从周芸的角度望过去,她好似在隐忍叹息,可脸上分明没什么过多的情绪。她其实有想过陈实是不是早就看上她了,转念又觉得不可能。陈实经常看着她的侧影发呆,即使是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她也能感觉到他目光的灼热,看得她很不自在。而当她转过头面对他,视线相对时,陈实总像心事被人发现般不知所措,把头转了过去。她不知道陈实心里装着怎样的一个人,能让他如此悲伤忧愁,每每触及陈实落空的眼神,心中仿佛被什么窒了一下,瞬间疼痛起来。陈实在洛杉矶期间,杨汝给他打了几个电话,每次打过去都是张誩接的,张誩告诉她陈实很忙,还说不好什么时间回来,她只能让张誩多注意他的身体。不知不觉间,陈实已隐隐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她开始忍不住住惦记他,怕他累着,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更怕他生病。杨汝下班后去了趟中央花园,给陈实拿了些中药,回到家时,已经九点钟了。诺大的房子里空无一人,分外冷清。杨汝懒得开头,换了鞋直接上楼,刚走到二楼的小客厅,就发现有微弱的灯光从陈实卧室的门缝里射出来。他回来了?!杨汝心里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欢喜,把包放在客厅的圆桌上,鼓起勇气敲了敲陈实的房门。开门的是张誩,杨汝先是满脸诧异,很快就明白了些什么,抖着声音问:“他又生病了,是吗?”“我们在洛杉矶事情比较繁多,可能是累着了,回程的路上就开始发烧,还未下飞机就被急救了一次。”张誩把她让进来,看她神情谎张,又开口安慰她,“已经让林老来看过了,没什么事,只是近期还是要静养的好。”“为什么不去医院?”“他坚持回来。”张誩也很无奈,“他每回生病,都很抗拒去医院。”他们这次的洛杉矶之行,可以说是收获颇丰。抓住了亓瑞阳的把柄,只待回国后来个出其不意,给他以及他身后的利益集团一个措手不及。陈实骨子里的睚眦必报像极了陈寅成,但又比陈寅成狠绝,他本已打定主意给亓瑞阳狠狠一击,却在即将回国时接到苏佳琪的电话。原来她早已嫁作人妻,那人正是亓瑞阳。苏佳琪在电话里声泪俱下,要陈实看在往日情份上,放亓瑞阳一马。不知是身体早就撑到了极限,还是情绪起伏,挂断电话陈实视线忽然变得一片模糊,天地都旋转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幸亏张誩反应迅速,上前扶了一把,才没有让他摔在地上。飞机上,陈实因为呼吸困难一度昏迷过去,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对他来说还是过于勉强,不仅出现心率失常,还引发了一阵阵心悸。好不容易等飞机落了地,张誩想立刻送他去医院,可陈实却从昏沉中挣扎着醒来,说想回家。等他们风尘仆仆地从机场赶回来,房子里漆黑一片,杨汝并不在家,张誩只觉得靠在自己肩上的重量蓦然重了,陈实突然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离出去,再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杨汝来到陈实床边时,陈实抵不过高烧和药物带来的困倦,沉沉睡去。不过短短几日,他就苍白憔悴了许多,盖着厚厚的被子几乎看不出身形。杨汝心中一涩,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那动作太过细微,几乎要被忽略不计。但杨汝一门心思都放在陈实身上,马上就察觉到了,轻轻喊了喊他的名字:“陈实…”可陈实并没有醒来,而是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薄唇翕张,似乎在低喃着什么,杨汝凑上去,听见他说:“冷…”
十四 到底怎么了?是他做了什么事,让她生气了吗?杨汝走后,陈实靠坐在床边,思绪开始陷入零散的回忆中,收到袖扣那晚,他在情绪失态的情况下吻了她,难道是这样贸然的举动吓到她了,所以她才远远地躲开?还是这几天他在意识模糊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面前的汤已经凉透,可陈实却浑然不觉,也没有再多喝一口。林老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发着呆的陈实,皱了皱眉。这才刚好一点,就又开始作了啊。“你只盯着它看,就能饱了?”林老关上窗户走回来,拿起他的外套抖了抖帮他披上,“这么大的人了一点病人的自觉性都没有。”林老夹杂着怒气的声音让陈实倏然回神,他习惯性地垂下眼睛,端起自己面前的汤往嘴边送,中途又被林老拦了下来:“都已经凉了,我再给你盛一碗。”“你也稍微对自己的身体上上心。”林老拧开保温桶的盖子,重新给陈实乘上一碗,“杨汝这几天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你,你自己也争争气,别总是生病。”林老上了年纪后就变得很唠叨,给陈实检查个身体的功夫,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给陈实说了一遍,目的无非想让他对自己好一点儿。可陈实只是静静听着,没有给林老丁点反应,就蜷起一条腿半躺在床上任由林老摆布,末了才不带任何情绪地问了句:“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哼!你想都别想。”林老这才刚刚直起身,差点被他气死,指着他就是一顿痛骂,“你现在心率严重失常,血压又低,胸口还有持续性闷痛,你不怕死就出院。”陈实抿了抿唇,冷着脸不发一言。他十分讨厌医院,讨厌病中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看着药水顺着透明的输液管滴进他的身体里。虽说在医院和在家他都是一个人,这点并没有什么区别,可这么多年了,他依然适应不了医院这个地方。而如今他心里还多了一个想念的人,所以就更加不想待在医院里了。从医院离开,杨汝没有回公司,而是去超市买了些食材带回家给陈实做午饭。一接到陈实入院的消息,她就让助理把重要的工作都带到了医院来。陈实住的病房是个套间,这几天她都是趁着陈实治疗的间隙在套间外的小客厅里工作的。之所以推说公司有事匆匆离开,不过是找了个不用面对陈实的借口而已。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实,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去靠近,想去拥有。陈实那样透彻明白的一个人,一定会发现她隐藏已久的情绪,到那时他们之间就会变得很尴尬。她只能远离,在一切还没有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前。张誩接到陈实的电话,带着一些文件赶到了医院,他从地下停车场乘电梯,上到一楼时,杨汝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怀里还抱着一个保温桶。张誩见状,急忙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杨汝这才看见张誩:“张特助。”“叫我张誩就好了。”张誩笑着说。杨汝没有说话,盯着怀里的保温桶看了半响,才在电梯快到陈实那一层时看着张誩吞吐道:“你能不能…帮我把粥带给陈实…吗?”“到都到了。”张誩有些意外,“你不自己进去?”“不了,公司还有事…”张誩带着大包小包走进病房,陈实侧着身子蜷躺在床上,一只手虚搭在胸口,另一只手覆在眼睛上,手背上还扎着针头,听到动静,就把手放了下来,眯着眼睛看过去。“我吵醒你了?”张誩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床前。“没睡。”刚才他本想自己出院,可谁知双腿刚一着地,还没走几步心就跳得异常快,就好像要蹦出身体外来,久久不能平息,让他险些招架不住。终究还是对自己这副破败的身体妥协了,他又退了回去,蜷缩在床上,咬牙暗自熬过这一阵。“林老刚打电话给我,说是快被你搞疯了。”张誩拿着一叠文件走过来,“怎么,你又不遵医嘱了?”良久没有听到陈实的答复,张誩抬头看向他,却见他盯着沙发上的袋子和保温桶出神,眼睛直直的,似是感到意外,又像是了然于胸。“这是…”张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照实说,连他都发现了杨汝的反常的话,陈实理由还不知情。“杨汝来过,对吗?”陈实压抑着咳嗽了几声,推开张誩递过来的温水,“她去哪儿了?”“说是公司有事走不开。”陈实抿了抿唇,又咳了几声,脸上阴云密布,对着张誩说道:“你去查一查公司里的人是不是死绝了,到底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个副总忙到脚不沾边。”说完这些,陈实先是掩着嘴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了一阵,接着把手背上的针头撕扯了下来,张誩发现他的手背都肿了起来,针眼上还在往外冒着血珠,他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可陈实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知道他这是真的生了怒气,张誩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能掏出手机打给杨汝的助理。电话里小助理哆嗦着解释说因为一个亲人生病了,所以副总这几天一直在医院照料着,连工作都是在医院处理好了,用邮件直接发给她。了解了大概情形后,张誩草草结束通话,刚转过身,就见陈实整个人蜷成一团,两只手死死揪着胸前的衣服,一张脸惨白如纸,嘴唇染上了淡淡的青紫,渗出的冷汗打湿了鬓角。即便是这样,疼痛还是没有放过他。胸口一阵炸裂般的疼痛让陈实的呼吸都滞缓了,他像一只搁浅的鱼,被海浪一波一波打在身上,如潮的痛楚让他动弹不得,唯有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拍打着胸口。这一突发状况令张誩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立即上前一步摁了床头的急救铃,然后俯下身控制住陈实几乎自虐般的双手。林老正好有一台手术,来得是心内科的主任医师,板过陈实的身子,挽起他的袖扣,快速往他的静脉血管上推了两支针剂,然后抬手在他胸口处有节奏的按摩起来,片刻之后,陈实僵硬的身体才脱力似得放松下来,双唇的紫气慢慢褪去,剩下毫无血色的淡白。“千万不要在刺激到他的情绪。”医生大约也知道陈实身份特殊,只交代完这一句话就带人离开了。张誩不知道陈实醒着还是睡着,小心翼翼地替他掖了掖被子,然后就听到口袋里手机震动的声音,怕打搅到陈实休息,张誩走到病房外的小客厅接起电话:“什么事?”“张特助,出事了。”是杨汝的助理,小姑娘在电话那头显然是急坏了,“您快看今天财经版和娱乐版的头条…”挂了电话,张誩用手点开网页,这才发现就在一个小时前,各大门户网站曝光了一段视频,从角度上看显然是偷拍的,而视频里的主角正是杨汝和她的闺蜜楚薇薇。整段视频看完,张誩直觉事态严重,心事重重地返回陈实的病房,正想着等会怎么跟陈实说,就听见陈实低低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十五 杨汝穿着米色的家居服在厨房里忙活,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她擦净双手走去客厅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是楚薇薇。“杨汝,我发了条链接到你微信上。”楚薇薇的声音又急又躁,“出大事了。”楚薇薇平日里就有些虚张声势,杨汝不以为意地应了声,眼睛却紧盯着灶台上的锅子。锅子的边沿冒着热气,里面咕咕作响,锅里炖的自然是给陈实的晚饭,陈实生病这段时间,她看了不少药膳方面的书,林老说陈实心肌供血不足是先天性的,没有治愈的可能,只能好生养着。杨汝尝试了很多次,对药膳中经常使用的一些药物及味道有了全面的认识后,才依着陈实的口味调配。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杨汝把锅盖掀开,一股热气冲了出来,然后向四周弥散开来。杨汝用汤勺喝了一小口,味道刚刚好。等她把汤给陈实盛出来,换了衣服准备出门时才想起打开微信去看楚薇薇发给她的链接,一段时长一分多钟的视频,是那日她和楚薇薇在咖啡店的对话。抖着手把视频看了好几遍,杨汝第一反应是,她们被偷拍了,然后再是视频里她们的对话被人刻意剪成了几段,前后颠倒地拼凑在了一起,所以那日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变成了完全相反的意思。她是为了救杨锡林的公司才嫁给陈实。她对陈实没有感情,看上的不过是他的钱。为了钱和权,她不惜破坏陈实原本稳定的感情。视频一发布,立即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一波又一波的留言几乎刷爆了视频下方的评论区,杨汝把那些不堪入目的留言看在眼里,耳边如霄鸣般轰然作响。杨汝手指用力地握着手机,内心悲苦莫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哭却哭不出来。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得做些什么才是,在事情还没有变得更糟之前。杨汝用力搓了搓脸,给助理打了电话过去,还未开口,便被告知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在她的连连追问下,女助理才说,视频发布后,公司楼下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媒体,前台电话都被打爆了,偏偏又打不通她和陈实的电话。就在他们急得团团时,张誩下午来了公司一趟,先是把打发了走记者,然后亲自带着公共关系部的人针对这次事件采取了一系列行动,忙了一个下午才将这次事件给公司造成的损失降到了最低。助理后面的话,已经渐渐听不真切。放下电话,杨汝茫然地看着茶几上的保温桶,这次成功的危机公关,并不能带给她安慰。张誩一直都是直接听命于陈实的,他会及时出面解决这件事,应该是陈实授意的。也就是说,在她之前,陈实已经看到了这段视频。陈实会怎么看她,杨汝简直不敢想。眼下她只希望远离一切风波,那样或许就能免于承受诸多的羞辱和痛苦。然而她不能。整件事都是因她的疏忽大意造成的,除了面对,她没有别的选择。呆望了许久,杨汝才叹了口气,回过神来。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杨汝去花店买了一束花。陈实的病房布置得太过于单调,一点生气都没,她特意选了束淡紫色的风信子。她只觉得风信子跟陈实很像,都有着轻柔的气质,外表清冷内心寂寥。可她不知道的是,风信子的花期过后,若要再开花,需要剪掉之前奄奄一息的花朵。所以风信子代表着重生的爱。花语是,忘记过去的悲伤,开始崭新的爱。杨汝推开病房的门,看到林老正在为陈实治疗,她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片刻之后,林老走了出来;“你来得正好,进去看着他。”“怎么了?”看林老面色不善,杨汝喏喏问道。“下午他心脏不舒服,这会又起了烧,觉得喘不上气来,我给他吸上了氧。”杨汝抿唇,转身去了病房,她心底有些忐忑。陈实的情况之前明明稳定了不少,怎么又突然加重了?想起网上的那段视频,杨汝不自觉拧紧了眉毛,莫非是被这件事气得?走进病房的时候,陈实看向她的眼神中尽是凝重。她的那一声“陈实”还没说出口,陈实已经开了口,语气里含着一抹凌厉,问的却不是视频的事:“公司最近有很多事要忙?”“嗯…”杨汝低垂着眸子,心虚地点了点头。陈实盯着她看了半晌,深邃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愁肠情绪,杨汝被看得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不敢与他对视,过了好一阵陈实才低低地哦了一声,然后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了。“你有没有觉得好一些?”这话一出口,杨汝才觉得有些多余。怎么会好呢?陈实的面色甚至比她离开时更差了,身上又重新连上了监护,即便已经吸上氧,他的喘息还是很粗重,这些无不在透露着他的虚弱和憔悴。陈实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整个人看上去空洞又缥缈。杨汝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她上前几步,把手中的风信子一支支插进床头柜上的花瓶里,然后晃了晃保温桶:“我煲了药膳给你,要不要喝一点?”说完也不等陈实反应,径自把陈实的病床摇高了一点,正要转过身给他盛一碗出来,手腕就被陈实扣住了,冰凉的温度让杨汝轻轻颤了颤。“杨汝。”喉咙一阵干涩,陈实勉强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又沙哑又难听,“为什么躲着我?”
十六杨汝手腕小幅度挣了挣,陈实身上还连着监护,她不敢用力,见陈实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坚定模样,她深感无奈,拉了凳子在床边坐下,看着陈实的眼睛苦笑道:“陈实,我没有躲着你。”“我能感觉得到。”陈实那双静若深潭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质疑的意味,他顿了顿,语气显得很无奈,“我想了很久,实在记不起做过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但我还是要跟你道歉,你就原谅我吧。”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在他病得昏沉时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了吧。不然怎么会病了一场醒来,她对他的态度变得就不一样了呢?“陈实,要道歉的人是我。”听到他低弱又卑微的道歉声,杨汝手指猛地一抖,下意识地反手握住陈实雪白细瘦的手臂,“是我逾矩了,给你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扰。”“不是你的问题,他们的目标是我。”病中头昏脑胀的,陈实反应到底迟钝了些,以为杨汝连日来的异常是因为她和朋友聊天被人偷拍并发到网上的恶意事件,根本未去深究杨汝话里的意思。杨汝知道陈实误解了她的意思,但又不知道如何解,若真要推心置腹,那就是要她表露出对他的心意了。“听我说,这件事错不在你。”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自责,陈实急起来,握着她的手声音诚挚急切,“他们只是想给我施加些压力,让我向他们妥协,真的不关你的事…你…”一着急,胸口又泛起一阵细密尖锐的疼痛,陈实瞬间就有点晕,朝着杨汝的方向慢慢歪斜过去,见陈实几乎半个身子都在床外,杨汝吃了一惊,赶紧站起来将他扶住,紧张地问他:“怎么了怎么了?我都知道的,你别再说话了。”陈实抓着胸口疼出一身汗,床边监护仪器上的波动特别不规律,杨汝急得不行,想去外面喊医生来,却被他拉住。“别走。”陈实无力地靠在杨汝身上低低喘息。“我是去叫医生,没有想走。”杨汝伸手擦着他额角疼出来的细汗,轻声细语地连连保证她不走,但陈实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紧蹙着眉心反复摇头:“不要…你别离开我…”“好,我不走。”没有办法,杨汝只能在床边坐下来,轻轻顺着他的胸口,少顷见他好像缓过来了些,就扶着他半躺了下来。“陈实。”怕陈实情绪再波动,杨汝转开话题,“你说的‘他们’是什么人啊,要你妥协什么?”商场如战场。不论是根基稳固深厚的陈氏集团还是风头正劲的陈实的置业公司,都是处在漩涡中心的,多少人等着他们垮台,等着取而代之。杨汝以为陈实是被竞争对手纠缠,哪知事情比她想得复杂。“他们要我以陈氏集团未来继承人的身份资助加利福尼亚州的州长大选,利用陈氏雄厚的财力助他们的人脱颖而出。”陈实胸口的疼痛平息了不少,只是头晕目眩身上没有半点力气,他闭了闭眼,声音再没了力气,“我无欲干政,无奈他们步步紧逼,这件事因我而起,连累到你我很抱歉。”陈实又郑重跟她道了一次歉,杨汝心里好像被搅翻,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明明是她太无能,不仅不能为他分忧,还为他惹了麻烦,杨汝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地板米白色的地毯上。他们会跟踪偷拍她,明显是已经知道了她和陈实的关系,这次陈实应对及时,他们的目的没有达到,肯定还会有下次。日后她必须万分小心,不能再成为他们用来威胁陈实的工具。想到这儿,杨汝咬着嘴唇,抬头看着陈实青白的脸色,很多话堵在喉间,就是说不出来。“别太担心。”陈实其实已经很疲倦了,但看到杨汝苦大仇深的表情,他提着一口气宽慰她,“我能应付得过来,只要…”只要你在我身边。后半句话陈实没能说完,张誩敲门进来,手中拿着电话,用口型轻声对他说了句什么,陈实接过电话,捂着听筒咳嗽了一阵,然后对杨说:“杨汝,去叫医生来。”杨汝以为他又不舒服了,慌忙走出去请医生。她走后,陈实才把电话放在耳边,嗓音沉郁:“佳琪。”
十七 “陈实。”那边怯生生地喊了他的名字,似乎犹豫了很久,半晌才说,“我回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吧。”苏佳琪嗓音脆生生的,熟悉到无法听错。陈实握着电话的手指抖了一下,继而平板地开口:“没这个必要。”“陈实…”“请你转告亓瑞阳,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底线。”陈实靠在床头,咳了几声,左手习惯性地放在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他的声音听上去虚弱异常,但语气还是像平常那样冷淡,“即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容不得他三番五次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有什么手段尽管冲着我来就好。”杨汝火急火燎地带着林老进来时,陈实已经换好了衣服,白衣黑裤地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眉目宁静地仿佛沾染不上一点烟火气息。“你又胡闹什么?”林老被陈实气得连声音都抖了起来。“我只是想出院。”不理会林老的气急败坏,陈实直接吩咐张誩去办出院手续,林老虽然生气,但是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趁着张誩还没有回来,又给他做了一次详细的检查,然后翻着病历本下医嘱:“回家之后也要慢慢调养,不能太劳累,按时吃药,定期回来复查。”林老的话杨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反倒是陈实如事不关己一般,执杯浅浅啜饮,直至林老“啪”一声合上病历本转身离开。张誩的车就停在住院部楼下,杨汝先让他陪着陈实上车,自己去取林老给陈实开的药,到药房排队配药时,背后不期然被人拍了拍:“杨汝姐。”身后是一个气质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大男孩,脸色带着明媚的笑,黑白分明的眼眸既干净又纯粹。杨汝楞了一下,似乎努力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对他的记忆,面前的人看见她异常兴奋,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杨汝姐,是我啊!沈岸,你不记得我了吗?”经他一提醒,杨汝才想起这个人是她的学弟,大二社团招新时她曾面试过他,说起来,沈岸待人热情,做事又积极主动,杨汝对他的印象不错。“沈岸,你怎么会来医院?”在沈岸面前,杨汝整个人十分自在,“你毕业了吧,在哪里工作?”“我来拿体检报告。”沈岸和杨汝并肩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刚拿到一家置业公司的offer…”“哪家?”杨汝随口一问,远远看见张誩的车,担心陈实等得太久,下台阶一晃神没注意,一脚突然踏空。来不及反应,杨汝向前踉跄了几步,眼看就要狼狈地摔倒,一双结实的手臂忽然伸过来将她稳稳扶住。杨汝抬头,看到沈岸帅气的脸庞,离得太近,她甚至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谢谢。”杨汝脸颊发烫,尴尬地脱离沈岸,自己站稳,“今天时间有点来不及,我们改天再好好聚聚。”“好的呀。”沈岸激动地就差举双手赞成了。两人在楼下交换了彼此的联络方式就分开了,目送沈岸离开后,杨汝转身快步走向张誩的车。坐进车里的时候,陈实专注于电脑屏幕上,十指在键盘上飞舞,杨汝把药放在一边,略微不满地嘟囔了句:“林老说你不能太劳累。”听到杨汝的声音,陈实顿了顿,仍是继续打字:“有要紧事要处理。”“哦。”杨汝不知道他所说的要紧事是什么,但能感受到他的低气压,为了不打搅他工作,她往旁边挪了挪,安静地看车窗外倒退的景物。车厢里突然静默下来,只有陈实敲打键盘的声音和他不时的咳嗽声。杨汝看了他几次,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终于快走到回家的那段山路了,陈实合上笔记本,闭着眼睛倦倦地靠近车座里,手指捏着眉心,电脑看得久了,不仅头晕,还顺带着有些想吐。张誩从后视镜里和杨汝交换了下眼神,杨汝立刻会意,慢慢凑过去,手灵活地在陈实胸口打着圈,陈实面色有些惨白,双眸紧闭,突然把头抵在她的手臂上,腰身狠狠地对折起来。“停车。”陈实只来得及哑声说完这两个,张誩刚一停好车,他就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跑到绿化带,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我明天又要开始新一轮修稿之路了,所以可能要隔几天才会有一更,当然如果你们催文催得急,可能我就更了,有的时候,会先发在群里。么么哒,后面几章要虐了,因为女二回来了呀。】
十八 一连病了好几天,陈实手头上积压了不少工作,所以一到家,就和张誩去了书房。杨汝望了一眼走廊尽头书房紧闭的门,禁不住略带惆怅地长长叹了口气,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出院的时候林老反复强调不能让他太劳累,可陈实执拗起来,谁的话也不听。不由得有些失神,杨汝心思一动,烧好的菜里又多加了一勺盐。刚把菜倒进垃圾桶里,她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厨房里信号不好,杨汝走到阳台把电话接了起来。“杨汝姐,我是沈岸。”听着沈岸愉悦欢快的声音,杨汝也跟着抿起嘴角;“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杨锡林破产后,讨债的人不停地给她打骚扰电话,发恐吓短信,那段时间她频繁更换电话号码,渐渐地也就和以前的同学朋友失去了联系。陈实帮她摆平这堆烦心事后,她才有了一个固定的电话号码。“我们公司的总经理陈实现在是易扬企业的最大控股人。”沈岸难掩兴奋,“公司官网上有你的电话,我就顺手保存了下来。”“你之前说拿到的offer是实兴置业的?”听到陈实的名字,杨汝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讷讷地说了句,“怎么会这么巧呢。”“是啊,太巧了。”和沈岸的这通电话打的时间有点久,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手指都已经冻僵硬了,杨汝搓了搓手准备回客厅,才一转身就看见陈实和张誩从书房里走出来。“照我说的做。”陈实面色有些憔悴,送张誩出门的时候,他又补充道,“从公司里选一个面生的人过去。”无心听他们谈工作上的事,杨汝在客厅站了会就打算上楼了,然而她刚迈出一只脚,身后便传来“咚”的一声响,接着便是陈实低哑的闷哼声。“这是怎么了?”陈实膝盖着地跪坐在地板上,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抵在额头上,杨汝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小跑了两步到他身边,急急地喊他的名字,“陈实,陈实。”“嗯…”靠在杨汝怀里缓了好久,待眼前的重重黑雾消散了些,陈实吞咽了一下才低低回答,“没事…我就是饿得低血糖了…“陈实的手湿冷一片,脸色也出了一层冷汗,杨汝不信他只是低血糖那么简单,小心撑着他的身体站起来:“我先扶你去沙发上。”心脏越来越难受,太阳穴也突突直跳,陈实感觉身子发飘,眼前也有点看不清路,杨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他扶到沙发上。“摔到哪里没?”杨汝掀起他的裤脚,还未挽到膝盖,陈实就轻轻吸了一口气,“膝盖受伤了吗?”“没事。”陈实拉开她的手,静了片刻,很委屈地抿了抿嘴唇,“杨汝啊,我饿了…”“锅里还热着粥,我去给你盛一碗。”“只有粥啊…”陈实咳嗽了几声,闷闷地问了句:“你刚才烧的菜呢?”原来他知道。“太咸了,我倒掉了。”陈实难得有次胃口,杨汝回卧室找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然后站起来往厨房走,“我重新去给你做。”“不要了…”陈实拉她坐下来,定定地望着她,“我现在想睡觉了。”杨汝有点无奈:“那去卧室睡?”“等会还要开个视频会议。”说完,陈实便又阖上了眼睛,手却握着杨汝的手没有松开。没有办法,杨汝只能在沙发旁坐了下来,掏出手机来,接着便看到了楚薇薇发的朋友圈。【这是系统发的更文,这几天各种应酬简直快要喝挂了。】
十九楚薇薇大学毕业后在一家杂志社工作,往好了说是时尚编辑,实际上是做些繁琐又无聊的事情,哪个专栏有需要她就去哪里。这次在洛杉矶举行的时装周,原定要去的主编被临时调去了总部,年关将近,其他同事都不想出远门,于是楚薇薇便被杂志社主“委以重任”。时装周这样的高逼格活动,是高端人士的盛宴,他们在一片星光熠熠中尽情享受时尚和风土文化的融合。而大多数像楚薇薇这样的人,他们穿梭于秀场和后台,竭尽所能去捕捉有价值的东西。每天扛着相机毫无方向地乱拍一通,结果拍出来的片子全都大同小异,一点吸引人眼球的亮点都没有。拿这样的东西回去交差,他们那吹毛求疵的主编一定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登机前,楚薇薇边浏览着相机里的照片,边感叹自己的悲惨命运。正当她觉得生无可恋,准备递交辞呈的时候,就看到了名模Rigid和一名亚洲男性的合影。时装周上,嘉宾跑到后台跟模特合影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但楚薇薇眼尖发现两人当天所佩戴的是Panerai新一季的情侣款腕表。Rigid是美国新生代模特,年纪轻轻就成为许多奢侈品牌的御用模特,人气如日中天。虽然不时出现在八卦周刊上,但她对外始终宣称自己单身,感情世界可谓扑朔迷离。楚薇薇对Rigid不太熟悉,却对与她合影的人如数家珍。她本人是世界潮牌Newly的脑残粉,而与Rigid合影的人正是Newly主理人苏佳琪的丈夫。苏佳琪大婚那天,Newly在洛杉矶的店铺打折,前去购物的人几乎挤爆了罗德尔大街。她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亓瑞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如果亓瑞阳真的跟Rigid有什么,那他就是出轨了。反过来说,Rigid就是小三。这个劲爆的消息若由他们爆出来,一定会让他们杂志社名声大噪。楚薇薇那条朋友圈本意是吐槽男人的花心,杨汝看到后还以为她受了情伤,担心得接连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当时她在飞机上并没有接到。而等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结束,她从机场搭乘地铁前往市中心,刚一开机就收到了铺天盖地的消息推送。就在今天早上,苏佳琪在国内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先是高调宣布Newly正式进军中国市场,与此同时又抛出一颗重磅炸弹:因为价值观不同,她和亓瑞阳三年的婚姻生活走到尽头。他们属于和平分手,已于上个月协议离婚。而亓瑞阳方面也紧接着对此作出回应,虽然对这段感情没有走到最后表示遗憾,但会祝福苏佳琪。最近恰逢洛杉矶所在的加利福尼亚州州长大选,亓瑞阳是其中一位候选人的竞选经理,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宣布离婚,不免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讨论。楚薇薇连自己国家的政事都不关心,更别说美国的州长大选。面对网上铺天盖地的苏佳琪和亓瑞阳离婚的新闻,她只在心里哀嚎不仅到手的奖金泡汤了,还可能会招来主编的一顿痛骂。这时候她最需要痛快吃一顿,然后让别人买单,于是她给杨汝发了条微信,简明扼要地让她请吃饭。杨汝那边回得很快,简单一个“好”字。直到和杨汝见了面,楚薇薇才发现这姑娘有点不对劲,酒喝得那叫一个凶,一杯接着一杯。明明大难临头需要借酒消愁的人是她啊。“你给我停一下。”终于,在杨汝又拿起一瓶啤酒往嘴里灌的时候,楚薇薇截住了她,“哪有你这样拼酒的。”“不是你说不醉不归的?”杨汝已经有了醉意,话都开始说不利索了,“来,喝!反正我买单。”“到底又发生什么事了?”上次楚薇薇见杨汝喝成这样还是在杨锡林刚破产的时候,那段时间她疲于应付各种债权人,周芸又生病住了院,每每觉得走投无路了,她就找楚薇薇出来喝酒,只有喝醉了,才能获得片刻安生。“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杨汝乐呵道,“嫁了个有钱的男人,有花不完的钱…这世上还有是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吗?”“原来又是因为感情问题。”楚薇薇语气肯定。这次杨汝没有接话,而是摇晃着站起来,拿着酒杯东倒西歪地往舞池走。怕杨汝被人占了便宜,楚薇薇赶紧追了过去,并给陈实打了电话。杨汝穿梭在舞池里,见人就敬酒,且不论男女:“喝,尽情喝!今天我买单…”杨汝本就长得不错,眼下喝了酒,脸颊泛红,眼神迷蒙的模样更是分外诱惑,舞池里胆子大一些的人已经凑了过去。“祖宗啊,咱能不闹了嘛。”楚薇薇拽着杨汝的胳膊把她往外拖,“你说你这万一失了身,我怎么跟陈实交代啊。”不提陈实还好,一听到陈实的名字,杨汝瞬间崩溃,不管不顾地在吧台瘫倒下来,然后开始哭,嘴里不停嘟囔着:“我只是一个替身…他心里的那个人回来了…我看到他们吻在一起了…”
二十、 杨汝在一片头痛欲裂中醒来,全身像散了架一样疼。拍了拍宿醉过后昏沉沉的脑袋,她拧着秀眉坐在床上,仔细地回想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情。楚薇薇出差回来约她吃饭,她们先去了西区步行街新开的一家粤菜馆。大概是工作上遇到了烦心的事,楚薇薇心情不大好,从店里出来又拉着她去了酒吧喝酒。楚薇薇工作不顺,而她呢,是感情受挫。于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在吧台拼起了酒,啤酒,红酒,白酒轮番上阵,换着花样的喝。喝到最后,之前直嚷着一醉方休的楚薇薇都被她的阵仗给吓到了,由劝酒变为挡酒。她心里头不痛快,酒喝开了又怎么肯轻易停下来,醉眼朦胧中好像看到陈实朝她走来,后来的事她就记不太清了。 “你醒了?”就在杨汝整个人分外迷茫的时候,周芸端着杯温水走了进来,“马上吃饭了,先把这杯水喝了。”看到周芸,杨汝才后知后觉地打量了一眼房间,居然是周芸那套房子的客房,这个发现让她有点惶恐:“妈,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是陈实的助理送你过来的,凌晨两三点钟了都。”杨汝的眼窝处有着明显的黑眼圈,皮肤略微黯淡,看在周芸眼里,竟比她上次回来憔悴了不少,把她松散下来的头发捋到一边,周芸心疼地问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呢?昨晚张特助送你回来的时候,你都醉得不省人事了,我帮你换衣服擦身体,你都没反应。”“这样啊…”心里一阵失落,杨汝蹙眉沉吟,难道昨晚看到的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不是陈实而是张誩?陈实那时候应该是佳人在怀抽不开身吧。“我在问你话呢!”感觉杨汝不大对劲,周芸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心情不好,所以和楚薇薇出去喝酒了?”“没有的事,就是跟她好久没见,多喝了几杯而已。”“都多大的人了,做起事情来还是这么没分寸。陈实事多,身体又不好,你没事就多帮衬他,别只顾着自己出去潇洒。”周芸坐在床边又絮絮叨叨地跟杨汝说了很多,让她别老揪着婚姻的感情基础不放,两个人在一起,感情自然就培养出来了。越说越让杨汝心凉,等周芸说教完让她出来吃饭,她已经没了食欲,推说头疼就让周芸出去了。待房间里重新归于安静,杨汝拉起被子蒙住脸,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努力宽慰自己,不知过了多久以后才慢慢地睡着。而她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梦里反复出现她看到的陈实和苏佳琪吻在一起的画面,每次她挣扎着想醒过来,却又被更深的倦意困住。就这样半醒半梦中天又黑了,吃过晚饭洗了碗,叮嘱周芸保重身体,杨汝便从周芸那儿回了她和陈实的房子。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既然苏佳琪回了国,还恢复了自由身,她这个替身的使命就算完成了,他爱的不是她,如果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会成为他的束缚,那就结束吧,至少现在结束,她还能优雅地转身。她本打算回家就跟陈实说清楚,可一连几天都不见陈实踪影。家里,公司里,甚至中央花园的陈家大宅。杨汝曾主动给陈实打过电话,但他手机关机了。她又给张誩打,张誩给她的回答滴水不漏,说国外的一个项目出了些问题,陈实急着过来处理,所以没有来得及跟她说。这话其实是经不起推敲的,当时没有来得及说,事后也可以说啊,而且他的手机为什么关机了,是真的忙得脚不沾地呢,还是在逃避什么。好像一夜之间,陈实就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等不到他的来电,杨汝愈发心慌慌,在工作中频频出错。纠结,彷徨了将近半个月,她才接到了陈实的电话。那时候临近下班,助理拿来几分文件让她签字,听到陈实声音的时候,她的手腕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好长的线来。陈实的声音很淡,还有些沙哑:“杨汝?”“嗯。”“临时有事脱不开身,抱歉现在才给你回电。”陈实的声音很低。杨汝心里有很多话想问,到了嘴边却只剩颤抖着声线的一句:“没事,你什么时候回来?”“还要再待一段时间。”“到底是…”刚要开口就听到了电话那边陈实细微的咳嗽声,杨汝于是紧地询问,“你不舒服?”“还好…”只说了两个字,陈实又骤然咳嗽起来,一声紧过一声,咳得无力又辛苦。杨汝后来甚至听到仪器尖锐的响声,然后电话断了。她再打过去,陈实的手机又变成了关机状态,并且这次她连张誩的手机也打不通了。心里涌出了不好的预感,杨汝四肢僵硬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脑海中一直闪过陈实上次生病伏在床边呕血的画面,手里死死地握着手机,不知不觉间竟泪流满面。用尽全部力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仔仔细细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在心里过滤了一遍,然后发现她似乎忽略了很多细节。坐在办公室思忖良久,杨汝拿起手机打了楚薇薇的电话,开门见山地问:“我喝醉那晚,陈实到底有没有来?”“你终于问起陈实。”楚薇薇叹了口气,“来了啊,不仅来了,还替你挡了一刀。”
二十一 杨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公司楼下的。楚薇薇的话反复回荡在她耳边,原来那晚她看到的人影真的是陈实。那晚陈实来得很快,楚薇薇说他当时脸色极差,步履虚浮。又被酒吧里烟酒混杂的气味激得咳嗽不止,他们本想快点带她离开这里,她却突然耍起酒疯来,拽着陈实的胳膊哭诉,许久都停不下来。甚至到了最后,说要跟他离婚,恶狠狠地说尽难听的话。一开始,陈实只是静静地听着,听到她说要离婚,楚薇薇才在他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他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点,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后来见她闹累了,陈实便脱下身上的外套将她包裹住,小心谨慎地带她往前走。楚薇薇跟在后面,心里一阵颤动,明明身体虚弱得站都站不住的人却为了保护她而强撑病体。对她呵护至此,谁敢说这不是出于爱,只不过是处在爱情漩涡里的人看不清罢了。“你说他替我挡了一刀。”路灯等红绿灯的间隙,杨汝不死心又给楚薇薇打过电话去,“到底是什么人想要伤我?”“这个我是真不知道。”想起那晚的事,楚薇薇仍心有余悸,“那晚我们刚走出酒吧,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人堵住在门口,他们亮出手里的枪让陈实跟他们走一趟。”“然后呢?”杨汝声音急切。“陈实对此似乎早有防备,那几个人刚要带他走,立刻就有十几个人从停在路边的车上下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交缠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窜过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锋利闪亮的匕首直冲冲地朝你劈过来。”楚薇薇咽了咽口水,“是陈实察觉后,霍然向你扑了过去,将你压在了身下…”杨汝的眼睛在一瞬间就模糊了,在这一刻她的脑海里空白一片,眼泪无法控制得往下淌。都是她的错。是她任性胡闹,害他受伤生病的。虽然楚薇薇一再强调,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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