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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逃杀之远洋渔船(未删节版)
“鲁荣渔2682”号海上杀人事件
文/黄志强(截稿时间7月5日)
“我们的船现在出航,2010年12月28日12时58分,你记好这个点。”“鲁荣渔2682”远洋渔船二副王永波再三叮嘱妻子牢记出发时间,根据合同,两年后的这一时刻就是渔船归航的时候,多一天都是超期,然而,仅8个月后,当这艘远洋渔船被拖回码头,包括王永波在内的22名船员却消失在茫茫大海,没有归期。
2010年临近元旦,“鲁荣渔2682”,山东荣成一艘普通的渔船,满载船员33人,从山东荣成石岛码头出发,赴东南太平洋秘鲁、智利海域进行鱿钓作业,中途一度失去联系,8个月后,渔船突然在日本以东海域发出求救信号,当救援力量抵达该渔船时,船上仅剩11人。
2011年8月12日上午,石岛大雨瓢泼,“鲁荣渔2682”被中国渔政118船拖回码头,渔船靠岸之前,大批警察和警车严阵以待,道路两旁拉起了警戒线,船上的11人,直接被警察带走,每人单独一辆警车。
次日,官方发布消息,警方初步认定“鲁荣渔2682”曾发生重大刑事案件。
20人死亡,2人失踪。
2012年11月15、16日,在山东威海文登市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刘贵夺等11名被告人劫持船只故意杀人”案。包括船长李承权在内的11名船员竟然全部站上了被告席,被指控犯有劫持船只罪、故意杀人罪、抢劫等罪名,罪名重者,28岁的刘贵夺背负了20条人命,而罪名最轻的两人,也背负了1条人命。
两天庭审撕开了这起海上惨案的冰山一角,压迫、造反、劫船、杀戮、告密、内讧、逃亡、失踪……,“鲁荣渔2682号”的末途之旅逐渐清晰,但围绕这艘死亡渔船的诸多谜团仍未解开。
近日,早报记者走访当事人家属、辩护律师、庭审旁听人员以及远洋渔船船员等相关人员,还原这起尘封多年的海上惨案。“鲁荣渔2682号”,这艘飘荡在浩瀚太平洋的小船,犹如一片孤岛,船上的人时刻面临着生与死、希望与绝望、人性与兽性的挣扎,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可能诱发一场杀戮。
案发已两年,开庭时间也过去了近8个月,但截止记者发稿前,该案仍未宣判。
起航:就当我出去上学了
据山东省威海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威检刑诉〔2012〕68号起诉书):2010年12月27日,荣成市鑫发水产食品有限公司所有的“鲁荣渔2682”号渔船上的33名船员,自荣成市石岛管理区鑫发公司码头离港出航,赴东南太平洋秘鲁、智利海域进行鱿钓作业。
威海石岛,胶东半岛东南端,三面环海,因“背山靠海,遍地皆石”而得名,与日、韩隔海相望,是中国大陆距离韩国最近的地方。石岛渔港码头林立,渔船如织,商贾云集,汇聚着来自全国各地的船员和造船工人,是中国北方最大渔港。
“鲁荣渔2682”号属大洋鱿钓船,船长36.98米、宽7米,排水量为233吨,主机功率为330千瓦,作业水域主要是西南太平洋、东南太平洋,该船自2000年开始出外海作业,石岛一位船员回忆称它是一艘“锈迹斑斑的老船。”
2010年10月,时年41岁的船长李承权找来了多年好友付义忠、王永波担任“鲁荣渔2682”号大副、二副,共同管理这艘远洋渔船。
据王永波妻子张岳林回忆,她并不赞成丈夫此次远洋,由于远洋打渔收入不高,且辛苦难熬,丈夫已经多年未出海,但鉴于和船长数十年的交情,丈夫最终还是选择“支持船长”,“岁数大了再挣点钱”。
“鲁荣渔2682”号最终出海的33人来自黑龙江、内蒙古、辽宁、安徽、贵州等地。其中多数船员由船长、大副、二副邀约、中介介绍上船。由于船长来自大连,所以渔船的管理层多从大连召集而来,二副王永波将亲戚吴国志,姜树涛、段志芳和崔勇介绍上船,同样来自大连的还有温斗、温密兄弟,他们分别是渔船的轮机长和二管轮、伙食长夏琦勇、1987年出生的王鹏等。
2010年11月中下旬,“鲁荣渔2682”号上的刘贵夺、姜晓龙、黄金波等人,通过大连一家中介公司介绍上船,一同通过中介牵线上船的还有以内蒙古人包德格吉日胡(下称包德)为首的“内蒙帮”。
黑龙江龙江县人刘贵夺,这一年26岁。初中辍学后务农,此后外出打工,现在干过销售员、建筑工人,2000年左右干过船员,但仅有出海两天的经历,事实上,除了船长、大副等管理层属于职业海员出过海外,船上大部分船员均没有远洋出海经历。
船员在出海前都与公司签订了聘用合同,出海到东南太平洋渔场进行鱿钓生产期间的保底收入人民币45000元每年,劳动合同期限为2年。以此同时,合同附件列有工资标准,包括月工资、年工资和提成标准。此后在作业期间,对保底收入和工资标准的争议理解成为血案的导火索。
这一年12月8日,张岳林和船长的妻子从大连前往石岛准备为丈夫送行,“因为有手续没有办下来,所以出海时间一再推迟”,在石岛期间,张岳林每天都会前往码头看望,“船员们边等出海边装修渔船,他们看上去没有什么不一样”。一直等到12月19日,“鲁荣渔2682”号仍未确定出海时间,张岳林返回大连。
12月28日,张岳林接到丈夫的电话,“鲁荣渔2682”号起航,“2010年12月28日12时58分”,丈夫再三叮嘱她记好这个时间点,以防超期,“不知道起诉书为什么将渔船出海时间提前了一天”,张岳林至今疑惑。
大学刚毕业一年的马玉超给母亲打电话说:“今天要走了,一伙儿就没有信号了,妈你别想我,2年就回来了,就当我出去上学了”,此前,他一直瞒着家人,直到临近出海才告知家人,母亲哭着让他别去,但他仍坚持出海,“两年能攒点钱,回来可以干点事”。马玉超的母亲至今仍不清楚儿子如何踏上这艘远洋渔船。
同样遭到母亲反对的还有崔勇,1987年出生的他早年丧父,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曾当过两年兵,退伍后做过厨师、卖过车票。当儿子提出要出国远洋时,母亲担心危险坚决反对,母子俩还因此“红脸”,崔勇安慰母亲称:“你放心吧,我们都有素质。”
怀揣着憧憬,“鲁荣渔2682”号满载着33人驶向太平洋,开始“淘金之旅”。
劫船:回国打官司
据威检刑诉〔2012〕68号起诉书:作业期间,刘贵夺及包德格吉日胡等船员认为鱿钓工作时间长、强度大、收入低,遂心怀不满,于2011年5月份,分别串联姜晓龙、刘成建、黄金波、王鹏、双喜、戴福顺等人,预谋并决定待渔船燃油补给后,即劫持该船返航回国。
“鲁荣渔2682”号航行了2个月左右抵达秘鲁海域,一切并无不妥,期间经历春节,很多船员通过海事电话与家人联系过,“就是报平安,说挺好的,不累”,王永波的妻子回忆,由于船上电话费高达十多元每分钟,船员平时很少打电话,每次通话时间也极为短促。
然而,随着鱿钓作业的开始,阴影逐渐笼罩“鲁荣渔2682”号。
刘贵夺的口供称,“6月初,每天工作18个小时是少的,还有连续工作两宿,一白天,不睡觉,我们都非常疲倦,累坏了”。
另有家属回忆,在庭审过程中,有船员称船长的粗暴管理激发了矛盾,“船上不许说话,不许抽烟,甚至殴打船员”,其中有两名船员因病不能干活,船长让公司停发了他们的工资。
收入疑问是另一个导火索。姜晓龙口供称,“大概钓了2个月左右,船上船员开始讨论说,工作太累,工资没有保障,我们的工钱根本就不是公司给我们签合同说的那样保底45000,公司合同都是骗人的”,“后来刘贵夺找我商量劫船回家,我记得说过三次”,“刘贵夺说劫回去,我们就跟公司打官司,我有关系能找到人”。姜晓龙,1976年出生,黑龙江人,与刘贵夺关系密切,两人是老乡。
刘贵夺在庭审现场称,自己干活最多,但算下的收入“还不够买烟的钱”。船员一般会在出海前赊欠囤积生活物资,回国后结账。
根据公司提供的生产产量纪录,刘贵夺在当年3、4、5月的产量分别为8284斤、5946斤和13586斤,均排在所有船员的前列。
据威检刑诉〔2012〕68号起诉书称,作业期间,刘贵夺及包德等船员认为鱿钓工作时间长、强度大、收入低,遂心怀不满,于2011年5月份,分别串联姜晓龙、刘成建、黄金波、王鹏、双喜、戴福顺等人,预谋并决定待渔船燃油补给后,即劫持该船返航回国。
刘贵夺回忆,包德找到他商量了3、4次,“说公司骗我们”。两人定下来后,陆续找人串联,懂得开船的王鹏说“没有船长他也行”,只是马玉超说他不动手,而4个内蒙人全听包德的,常说蒙语也听不懂,他们14人等组成了一个团伙。马玉超会计算油耗,他们商量要把船上的油加满,能跑回中国。
姜晓龙称,问刘贵夺“船长膀大腰圆的,也整不住他呀”,刘贵夺说“人手有,你放心”。
机会很快来临。
起诉书称,6月16日,在智利海域给“鲁荣渔2682”补满燃油。当日23时许,刘贵夺指使黄金波、王鹏破坏关闭船上的通讯设备、定位系统,又安排姜晓龙等人把守一层甲板通往舵楼的舷梯,伙同包德、双喜等人持刀、棍闯入舵楼船长室,采取持刀捅刺、用棍击打等手段将船长李承权控制住,威逼其返航。
李承权的口供称,当晚他正在房间睡觉,刘贵夺把他从床上拽起来,让他起锚回国,他不同意,刘贵夺就拿刀朝他的左腿大腿捅了一刀。他问刘贵夺准备干什么,“刘贵夺说自己等人被骗了,和当初签合同讲的不一样,他们在海里干活太累了,他们要回国找公司讨个说法,要马上起锚回国,不然的话,他就炸船,把船上的人杀了”。
李承权回忆,因为他的伤口大量出血,温斗用针和岳朋的头发,把他的伤口缝住了。
冲突:伙食长之死
&& &据威检刑诉〔2012〕68号起诉书:因伙食长夏琪勇持刀到舵楼门口要求见船长,姜晓龙持刀将其捅倒在地,刘建成、刘贵夺持刀捅刺、用棍击打等手段,继续加害,最后将夏琪勇抛至海中。
伙食长夏琪勇是“鲁荣渔2682”号渔船上第一个受害者。
冲突并没有因为船长被控制而终止。姜晓龙口供称,可能看到舵楼发生了什么情况,大副和夏琦勇,还有其他一些船员就往舵楼上走,后来又下来了,然后夏琦勇、温斗一块进厨房,“我就装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过去问夏琦勇怎么了,夏琦勇说这帮小崽子还劫船,夏琦勇和温斗又往舵楼上走”。
刘贵夺称,夏琦勇拿了一把刀,上来救船长,被姜晓龙拦下了,他们都拿刀,在那里夺刀,他上去捅夏琦勇左腿一刀,屁股一刀,并喊刘成建把夏琦勇的腿打折了。
姜晓龙回忆,有人冲到驾驶室门口,他怕局面控制不住,就转到夏琦勇面前,手里比划着刀,“说让你下去就下去,没你什么事儿”,夏琦勇被扎后,用双手把刀刃抓住,两人开始撕扯,在刘成建的帮助下,他拿刀往夏琦勇胸口扎,但是刀刃应该弯了,没扎进去,他又拿起刀,想继续扎,黄金波拽住他胳膊说“姜哥别扎了,人还活着呢”,他就转身走了,温斗和吴国志跟他说“别干傻事儿”,他说“不会的,老夏要不是硬往里冲,也不红弄他”。
姜晓龙称,“夏琦勇不听我嚷嚷,硬往里挤,我手里拿着刀,没多想就动刀了,再后来夏琦勇倒下以后,我用到扎他,说实话那时候我就懵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直到黄金波拽我,我才有点清醒过来”。
刘贵夺称,他看见姜晓龙和双喜在眼前,就把夏琦勇扔海里了,夏琦勇还在海里游了十多米,看不见了。后来,大副付义忠也上来了,没反抗,被他们绑了,控制在了舵楼。
伙食长之死,让“鲁荣渔2682”号踏上不归路。
暗战:沉默的航线之争
据威检刑诉〔2012〕68号起诉书:被告人刘贵夺以“炸船、杀人”相要挟,胁迫李承权利用卫导设定回国返航航线,由被告人王鹏掌舵开船,起锚返航。
返航约一个月的时间内,“鲁荣渔2682”号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刘贵夺等人采取了严格的管控措施,而船长则利用设定航线机会伺机摆脱控制。
刘贵夺称,船长李承权被控制后,表示听他们的话,同意开船回国。
李承权称,自己被控制后仍利用设定航线的机会伺机反抗,“我没有办法,就把方位定在秘鲁方向,当时想跑到秘鲁港附近后,秘鲁的警方就会上船查看,就会发现刘贵夺和包德等人劫持我”。
船长的计划第二天便宣告失败,“刘贵夺和包德通过船上的避风仪和手里的一张世界地图,发现船航行的方向不对,我只能骗他们说,当时为了躲开一个岛才绕行往北跑的”,随后,李承权把航向定在回国的方向。
回航途中,刘贵夺等人实施了严格的管控措施,刘贵夺称,他把通讯工具、对讲机都关了,也没人联系上他们。
李承权回忆,每隔一两天,温斗就会上他的房间帮他清理伤口。而刘贵夺派人轮流在驾驶室值班,并在他的房间看守。
姜晓龙称,卫星导航设定好了后,他们9人轮流持刀、铁棍走岗,4人一班,“主要是看二副为首的其他船员,不让他们和船长联系,防止他们穿救生衣,放救生筏逃跑”,以此同时,船员的住宿位置也被调整。
李承权回忆,直到7月9日左右,船航行到夏威夷附近,他骗刘贵夺等人说附近有台风,必须去夏威夷避风,刘贵夺、包德等人不相信,就打开卫星电话,准备询问朋友,但是始终没有打出去,刚好有电话打来船上的卫星电话,当时是他接的电话,对方是安装卫星电话的北京公司,说公司在找他们的船,因为刘贵夺、包德在旁边,他只得说船在夏威夷附近,船上没什么事儿,就挂掉了。
根据媒体报道,6月16日,“鲁荣渔2682”号在向所属公司现场指挥船报告作业位置后失踪,船上通信设备处于关机状态。
  直至7月4日以后,北京海事卫星地面站收到消息,确认该船在7月4日16时和次日6时30分有过对外通话记录。经过密切跟踪,累计进行通信呼叫110余次后,北京海事卫星地面站于7月9日8时30分,与“鲁荣渔2682”
号船长李承权取得电话联系,获悉该船安全,已在夏威夷附近海域,正驶回国内。
这次通话之后,渔船再度与外界失去联系。
杀戮:管理层遭血洗
据威检刑诉〔2012〕68号起诉书:2011年7月中旬,“鲁荣渔2682”号渔船被劫持航行至夏威夷以西海域时,被告人刘贵夺怀疑温斗等人故意破坏船上设备,阻挠其劫船回国。同月20日左右,被告人刘贵夺召集姜晓龙、刘成建、黄金波、王鹏、冯兴艳、梅林盛、包德、双喜、戴福顺等人,预谋先杀害疑有反抗迹象的温斗、温密、岳朋、刘刚、王永波和姜树涛6人,再杀害陈国军、薄福军、吴国志3人。
夏琦勇死后,刘贵夺让人把杀鱿鱼的刀和救生衣收拾起来了。包德等人将冷藏室的3条腿卸下来做刀。此时的“鲁荣渔2682”号被血腥和恐惧笼罩,船员人人自危,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诱发一场杀戮。
刘贵夺回忆,他和包德发现有人要造反,“二副王永波、岳朋、刘刚、吴国志、单国喜、温斗,一直秘密说话,都被我们发现了,船的辅机也少了”,刘贵夺还称,岳朋和单国喜都和薄福军说要造反,“薄福军跟我说”。
“过了几天,大概7月16、17日前后,我和包德说了不能再等了”,不过,刘贵夺称,并不想杀人,“我说不能杀,把主力温斗、岳朋捅伤了就行,他们就不敢反抗了”。
这并未遏制一场杀戮。
检方的起诉书详细描述了作案过程:刘贵夺在舵楼组织指挥并播放高音音乐掩饰作案,黄金波将温斗从机舱四人间叫出,并骗至舵楼驾驶室,姜晓龙、刘成建与包德、双喜、戴福顺5人先至机舱四人间内,持刀将温密杀害后抛至海中。在温斗从舵楼出来下舷梯时,姜晓龙、刘成建、黄金波和包德4人持刀朝其身上乱捅,并将其推入海中,后刘成建先将岳朋从十二人间宿舍内喊出,即伙同冯兴艳、包德持刀朝其身上乱捅,逼其跳海,又将刘刚从十二人间喊出,由黄金波、冯兴艳持刀对其捅刺,姜晓龙捂刘刚的嘴不让其喊叫,包德等人将刘刚抛至海中。后刘成建、刘贵夺与包德3人进入十二人间宿舍内,将王永波杀害抛至海中。
当夜,刘贵夺、黄金波、双喜、戴福顺在渔船右舷廊处,采取持刀捅刺等手段将姜树涛杀害抛至海中。期间,马玉超失踪。
次日凌晨,刘贵夺、黄金波、王鹏将陈国军叫至渔船前甲板,向其索要银行卡未果后,刘贵夺直接将陈国军推入海中。当日下午,刘贵夺指使人将薄福军叫至甲板,同样索要银行卡未果,王鹏、梅林盛持刀捅刺薄福军致其倒地,刘贵夺用脚将薄福军踹入海中。后吴国志也是如此,被捅刺后,逼其跳入海中。
姜晓龙称,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杀姜树涛,“当晚原定要杀的人当中没有姜树涛”,而对于陈国军、薄福军、吴国志的被害的原因,姜晓龙也称不知情,“也没人跟我商量过”。
“说实话杀温密、温斗之前,我们这些人都是喝了点酒壮胆,杀温斗之后,我酒劲就过了,有些害怕”,姜晓龙称。
此次被杀害的9人中,多人属该船的管理层,与船长关系密切,大多来自大连,其中温斗、温密是兄弟,王永波和吴国志是亲戚,二副王永波与船长有数十年交情,船长称其为“哥”。
被控制的船长李承权称事后才获悉这场杀戮,他再上厕所时,发现很多血迹,当晚又发现王永波等人没到驾驶室值班,他就趁刘贵夺、包德吃饭的时候,悄悄询问大副付义忠,“付义忠比划了一下割脖子的手势,我就知道坏事了,就问付义忠几个,付义忠又伸出五个手指给我看”。
这一晚大学生马玉超突然失踪。时至今日,马玉超的母亲对儿子的失踪仅停留在只言片语,“刘贵夺在庭上说,马玉超看见王永波被杀,很害怕,刘贵夺让他别怕,不会杀他,第二天人就不见了,找了三圈都没有找到”。与马玉超年龄相仿、关系较好的段志芳在庭上回忆,当晚马玉超斜躺在铺位上,说不敢一个人住,第二天就只剩空被窝,船上的救生衣没有少,枕头下还留有日记,后被扔出大海。
内讧:“内蒙古帮”被清算
据威检刑诉〔2012〕68号起诉书:2011年7月24日,“鲁荣渔2682”行至日本以东1000余海里的西北太平洋海域时,刘贵夺得到黄金波告密称,包德等人意谋反将对其不利,遂决定先行下手杀害包德、双喜、戴福顺、包宝成,并揪出其他同伙。此前,李承权、崔勇、段志芳为求自保,主动要求加入刘贵夺等人。
两天内,9人死亡,1人失踪,“鲁荣渔2682”号气氛骤然紧张,船员人人自危。看似刘贵夺等人已完全掌控渔船,实则暗流涌动。
新一轮杀戮源于一个眼神和一次告密。
起诉书称,7月24日,“鲁荣渔2682”行至日本以东1000余海里的西北太平洋海域时,刘贵夺得到黄金波告密称,包德等人意谋反将对其不利,遂决定先行下手杀害包德、双喜、戴福顺、包宝成,并揪出其他同伙。
刘贵夺称,后来他和姜晓龙,刘成建走近了,感觉包德看他的眼神不对,包德还把他的人赶到船舱底下住,“他们想把我杀了,他们说了算”,此后黄金波的告密激发内讧,“黄金波偷着跟我说,要说个事儿,很严重,我问是不是包德要干掉我,他点头了,我说早猜到了”。
内讧意味着力量的重组。
起诉书称,此前,李承权、崔勇、段志芳为求自保,主动要求加入刘贵夺等人。
姜晓龙回忆,杀包德前四五天,崔勇、段志芳曾找过他,让他找刘贵夺说说,让两人加入,他表示自己说了不算,让两人自己去找刘贵夺,“跟我们干啥,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我自己活哪天都不知道呢。”
船长李承权回忆则称是刘贵夺主动找他,“说他手里有六七条人命”,意思就是说也让他沾点血,不然他也不能活命,并说包德等人想造反,还说二副王永波是被包德杀的,因为他和王永波的关系好,就同意杀包德了。
起诉书描述称,当晚,刘贵夺先指使黄金波、王鹏、李承权、崔勇4人持刀捅刺包德,被逼跳海。期间,双喜、戴福顺被迫从已被人持刀看管的十二人间宿舍跳海。随后,刘贵夺将包宝成从机舱四人间宿舍叫出,并逼迫其从渔船的左舷廊处跳海,又将单国喜从前铺叫出,王鹏、李承权持刀、鱼枪朝其捅刺,被逼跳海,后邱荣华被从前铺叫出,李承权持鱼枪朝邱荣华乱捅,逼逃至船尾后跳海。
清洗包德,刘贵夺进行了颇为复杂的设计。据李承权回忆,刘贵夺先让他和崔勇准备杀包德,后骗包德说要杀崔勇,并让包德把刀给他,造成他去杀崔勇的假象,同时,刘贵夺又给崔勇一把刀,当空手的包德下到甲板,则被持刀的船长和崔勇包夹在中间。
姜晓龙回忆,受伤的包德跳入公海中后,刘贵夺在驾驶室就拉开窗户,向包德喊叫“都有谁,告诉我,捞你上来”,船长也问“你们这伙人还有谁”,他听见包德回答“船长,还有黄金波”,刘贵夺说“你说我信吗”,就再也没理会包德。
期间,双喜、戴福顺等人被迫跳海,自此,以包德为首的“内蒙古帮”全部被清算。
原本满载33人的“鲁荣渔2682”号仅剩17人,但噩梦并未终止。
遇险:致命救生筏
据威检刑诉〔2012〕68号起诉书:2011年7月25日凌晨4时许,“鲁荣渔2682”机舱进水、失去动力、船体倾斜,同时,王延龙失踪。刘贵夺、李承权组织船员排水自救,付义忠、官学军、丁玉民、宋国春4人身着救生衣,跳上载有救生物质的自制木筏准备逃走,但自制木筏随洋流又飘回渔船附近,刘贵夺、李承权、姜晓龙、刘成建等人朝木筏上仍鱿钓铁坠,付义忠、官学军、宋国春3人被迫弃筏跳海。
刘贵夺称,“内蒙古帮”被清算的第二天,他把大家找来,把刀都收了,“不想再杀人了,然后就把刀收了,我自己保管。”
不料,当天凌晨,“鲁荣渔2682”号突然遇险,机舱进水、失去动力、船体倾斜,继而又引发一场混乱,4人死亡,1人失踪。
7月25日凌晨,李承权起床上厕所,回到驾驶室发觉机器不正常,转速表现实的转速从980猛降到700左右,后发现机舱底部进水,但此时他已经找不到大管轮王延龙。
对于机舱进水的原因,李承权认为是失踪的王延龙故意破坏。刘贵夺称,王延龙是船舱进水前失踪的,“船长说船舱漏水是海底总阀开了,这个只有王延龙和温斗知道,那时候温斗已经没了,只有王延龙知道。”
起诉书称,刘贵夺、李承权组织船员排水自救,付义忠、官学军、丁玉民、宋国春4人身着救生衣,跳上载有救生物质的自制木筏准备逃走。
通过关闭主机、抽水、放锚、绑空油桶等方式,渔船逐步稳定下来,大副等人趁乱弃船逃走,但洋流又将他们送回到“鲁荣渔2682”号旁边,救生筏不仅没能救命,反而惹来杀身之祸。
李承权称,船员说大副跑了,他招呼付义忠等人上船,遭到拒绝,“说回来也会被杀死”,等渔船基本稳定后,付义忠等人坐的木筏随洋流又飘回大船旁边。
刘贵夺回忆,船长喊打他们,往死里打,他们扔铁坠砸。
起诉书称,自制木筏随洋流又飘回渔船附近,刘贵夺、李承权、姜晓龙、刘成建等人朝木筏上仍鱿钓铁坠,付义忠、官学军、宋国春3人被迫弃筏跳海,姜晓龙跳上木筏持鱼枪捅刺丁玉民,也被迫跳海。
跳海的四人中,只有宋国春求救后被拉上渔船,然而,等待他的是更为残忍的结局。
沾血:系上铁坠沉海
据威检刑诉〔2012〕68号起诉书:宋国春在海中求救后被段志芳、黄金波拉上渔船,李承权提出段志芳、项立山没“沾血”,刘贵夺遂指使段志芳、项立山处置宋国春,二人为自保伙同黄金波将宋国春所穿救生衣脱下,又将其手脚捆绑并系上铁坠沉海杀害。
刘贵夺称,宋国春上船后,船长跟他说,项立山和段志芳怎么办,“意思是他们没有动手杀人,意思是宋国春不能留”,随后,他让项立山和段志芳把宋国春绑上铁坠,直接仍海里了,宋国春就直接沉海了。
李承权则否认看见整个过程。
检方起诉书认为,宋国春在海中求救后被段志芳、黄金波拉上渔船,李承权提出段志芳、项立山没“沾血”,刘贵夺遂指使段志芳、项立山处置宋国春,二人为自保伙同黄金波将宋国春所穿救生衣脱下,又将其手脚捆绑并系上铁坠沉海杀害。
事实上,根据刘贵夺等人的描述,“鲁荣渔2682”号被劫持后,“沾血”的说法不仅出现一次。刘贵夺称,在清理造反派时,包德就提出梅林盛,冯兴艳,王鹏,丁玉民四人没有杀人,必须让他们手上沾血。
“鲁荣渔2682”号突然遇险,也打乱了刘贵夺等人逃亡的计划。
逃亡:筹集偷渡经费
据威检刑诉〔2012〕68号起诉书:刘贵夺为了筹集偷渡潜逃日本的生活经费,同时制造自己被劫假相,以逃脱公安机关侦查,逼迫组织船上人员通过舵楼内卫星电话,以生病、受伤为由,让各自家人向其提供的户名为韩俐的邮政储蓄银行卡打款。单国喜、邱荣华家属信以为真,先后向该卡汇入人民币共计1万元。
刘贵夺原计划逃亡日本,早在“内蒙帮”被清除之前,他就开始筹集偷渡潜逃日本的经费。
姜晓龙回忆称,薄福军死后,刘贵夺开会,当时包德等人都在,刘贵夺让他们都打电话往家里要钱,每人要5000,帐号写在一条纸条上,“当时我说我家里面真没钱,没办法打,刘贵夺让我多少打点钱,我说家里真是没有钱,结果刘贵夺挺生气的,我们俩人还差点吵起来”。
据李承权描述,7月24日下午,刘贵夺让崔勇打电话告诉家人自己在船上得了阑尾炎,借了船长5000块,刘贵夺后将电话给他,他向崔勇的母亲证实了这件事。
崔勇的母亲后向早报记者证实曾接到这个电话,“我儿子没有得过阑尾炎,再说海上怎么取钱”,尽管颇感意外、迟疑,但还是相信了,并答应月末汇钱,“这是我儿子打来的最后一个电话。”
刘贵夺则称,向家属要钱是包德提出来的,“我们控制船员,挨个给家里打电话,有打通的,有没打通的,我们为了假装受害,也给家里打电话,但我一直没打通。”
检方认定的抢劫事实描述如下:刘贵夺为了筹集偷渡潜逃日本的生活经费,同时制造自己被劫假相,以逃脱公安机关侦查,逼迫组织船上人员通过舵楼内卫星电话,以生病、受伤为由,让各自家人向其提供的户名为韩俐的邮政储蓄银行卡打款。单国喜、邱荣华家属信以为真,先后向该卡汇入人民币共计1万元。
机舱进水后,李承权和公司在附近作业的船只取得联系,告知渔船方位,称“马上就要沉了”。
随着求救信号的发出,消失已久的“鲁荣渔2682”号重见天日,船上的杀戮终于划上了休止符。
回国:订立攻守同盟
7月25日,“鲁荣渔2682”号呼救后,荣成市委、市政府立即召开紧急会议,通过中国海上搜救中心等有关部门协调,日本海上保安厅先后派出飞机和巡视船进行救援。
李承权回忆称,当天下午4、5点钟左右,日本的飞机飞抵渔船上空,晚上,一艘货轮来到他们船旁边,通过对讲机,他告诉对方“他们船上吃的、用的还有,暂时不需要帮助”。
,日媒称,
此时,剩下的 11人开始设法掩盖这起海上血案,他们坐在了“同一条船上”。李承权称,当晚,刘贵夺召集11人开会,共同商议一个统一的说法,刘贵夺编了一个说法后,又一起商量过两次。
刘贵夺称,他和船长商量了,为了逃避惩罚,和其它船员订了攻守同盟。称是包德等人要回国劫持了船长,并索要船员的钱财,杀人,船舱进水后,包德等人穿着救生衣跳海了。与此同时,他们将很多作案细节移花接木到包德等人身上。
不仅如此,刘贵夺还编造“船长李承权对我挺好的,因为我钓鱼多,常给我他自己买的小咸菜、咸鸭蛋给我吃,还给我胃药吃,他说以后到别的船干,也要领着我”。
一名参加庭审的律师回忆称,11人商定统一说法后,把编造的内容写在纸上,所有人都要求背诵熟悉。
日,农业部指令正在北太平洋执行任务的中国渔政118船抵达并拖带“鲁荣渔2682”号月10日与118船会合,共同返航。
2011年8月12日上午,石岛大雨瓢泼,“鲁荣渔2682”被拖回码头,渔船靠岸之前,大批警察和警车严阵以待,道路两旁拉起了警戒线,船上的11人,直接被警察带走,每人单独一辆警车。
次日,官方发布消息,警方初步认定“鲁荣渔2682”曾发生重大刑事案件。
海上惨案,谁之错?
文/黄志强(截稿时间7月5日)
“看着他们一张张稚嫩的脸,不像坏人,都挺无辜的,公司才是真正的凶手”,马玉超的母亲冯桂杰泣不成声,她拒绝与公司签订和解协议,坚持等待法院宣判,等待公司给一个说法。
“这些船员都想踏踏实实钓鱼,多挣一些钱,最后要不被害,要不就成为杀人犯,真的就只是刘贵夺等人个人的过错吗?还有谁错了?”温斗、温密的代理律师张文普透露,他们已将荣成鑫发水产食品有限公司(下称鑫发水产)诉至法院,向公司主张支付拖欠的劳务费用以及工作期间人身受到伤害的赔偿请求。
& 7月10日,大连海事法院将审理此案。
无证船员如何出国?
身份证”,是海员出入中国国境和在境外通行使用的有效身份证件。相关法律法规规定,公民以海员身份出入国境和在国外船舶上从事工作的,应当向交通部委托的海事管理机构申请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员证。具有从事远洋渔业项目资质的公司只能为自有船员申请办理海员证,需提交与船员签订的劳动合同及影印件。&
庭审过程中,船长李承权称,“鲁荣渔2682”号上的33名船员中,18人没有海员证,这个细节引发家属强烈质疑,但至今公司以及相关监管部门未就此给出调查结论。
李承权称,“鲁荣渔2682”号上通过中介公司招来的船员都没有办理海员证,出海时,公司先用其他渔船上有证的船员充当该船船员出海,渔船出海后,公司用船将没有海员证的船员运送船上。
二副王永波的妻子告诉早报记者,她对出海渔船的船号和出海时间都有疑问,她记得丈夫出发时特意告知她“鲁荣渔2682”号出海时间是2010年12月28日,但起诉书认定的出海时间提前了一天,参加庭审的家属猜测,时间出现误差是因为,27日渔船载着部分假船员出海后,在海上等了一天后,等公司用其他船只送来没有海员证的船员后,于28日正式出海。
令船员家属不解的是,面对没有海员证违法出境的事实,起诉书和起诉意见书都没有涉及公司,也未出现另案处理,时隔多年,这个谜团仍为解开,公司和有关监管部门都没有给出调查结论。
“我的儿子就是上了贼船,好好的就被逼成了杀人犯,如果公司依法管理,如果边防、海关好好检查,就不会发生这些事”,船员崔勇的母亲表示。
船长李承权的父亲也对早报记者表示,如果管理严格,刘贵夺等没有海员证的船员就不能上船,悲剧也不会发生。
无期徒刑释放犯如何上船?
据一名远洋渔船船长介绍,船员办理海员证时,必须提供无犯罪记录证明。
“鲁荣渔2682”号
律师张文普告诉早报记者,从目前掌握的材料来看,“鲁荣渔2682”号上至少有两名刑满释放人员,其中包括一名曾被判处无期徒刑。
据山东省威海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黑龙江人项立山,1983年因犯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2年,1990年7月23日因犯盗窃罪被判处无期徒刑。经过5次减刑后于2006年4月29日刑满释放。
张文普透露,另一名船员单国喜,1999年因犯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
远洋船员的招募一般通过船长、大副等管理层邀约,公司指派和中介介绍,“上船前很少会对船员背景有所了解,没有办法”,来自舟山的船长陈阿定说。
合同为何存在争议?
“鲁荣渔2682”号血案的最终导火索是船员对于合同中有关工资计算标准的争议。
&船员家属提供给早报记者的《船员聘用合同书》中关于劳动报酬的约定分为两个部分:在合同正文“劳动报酬计算办法及支付方式、支付时间”条款中,合同约定,乙方出海到东南太平洋渔场进行鱿钓生产期间的保底收人人民币45000元/年(包括附件所示年工资、奖金、社保等。)
合同附件“秘鲁生产人员工资标准”中又分列的船上人员根据职务不同的月工资、年工资和生产提成标准,标注了“工资由年工资+手钓费(船长及轮机长为生产提成)两部分组成,手钓费标准:40吨以下,400元/吨;40&—80吨;500元/吨,80—120吨,600元/吨”。
在船员看来,“保底收入人民币45000元/年”意味着此行两年不管行情如何最少都能挣到90000元,同时,行情好的话,钓的越多,提成越多,最后的收入还将超出保底收入。
但船长的解释并非如此。李承权在口供称,“船员都有保底工资,每年4万5,如果去了之后没有鱿鱼,公司就会按每年4万5支付给船员,如果能够钓到鱿鱼,船员的工资就是每月一千元,再有就是提成,每钓一吨鱿鱼给400块钱。”
“这意味着,船员出海后,只要钓到一条鱼,就不给保底工资了,工资变成月工资加提成”,张文普律师说,刘贵夺在庭审现场表示,几个月下来,自己钓的最多,一开始以为会挣得很多,但算了算帐,工资连烟钱都不够。船员一般会在出海前赊欠囤积生活物资,回国后结账。
根据公司提供的生产产量纪录,刘贵夺在当年3、4、5月的产量分别为8284斤、5946斤和13586斤,均排在所有船员的前列。如果以此三个月生产量为平均生产量,按照工资加提成的计算方法,刘贵夺的收入将低于保底收入。
姜晓龙口供称,“大概钓了2个月左右,船上船员开始讨论说,工作太累,工资没有保障,我们的工钱根本就不是公司给我们签合同说的那样保底45000,公司合同都是骗人的”,“后来刘贵夺找我商量劫船回家,我记得说过三次”,“刘贵夺说劫回去,我们就跟公司打官司,我有关系能找到人”。
从保底加提成变成工资加提成,收入问题触动了船员最为敏感的神经,在船员看来,“自己被公司骗了。”
公章为何没有注册?
律师张文普告诉早报记者,相比合同中争议的条款,公司在合同上加盖的公章是明显的欺诈。
张文普称,根据公安机关调查,在遗物中找到了船员聘用合同,签约单位的公章显示为“荣成市鑫发渔业有限公司”,但“鲁荣渔2682”号渔船所属公司为荣成市鑫发水产食品有限公司。
王永波家属提供的船员聘用合同书证实了律师的说法。
“我到威海、荣成工商部门查询,都没有查到荣成市鑫发渔业有限公司的登记注册信息,也就是说公司用假章与船员签了合同”,张文普表示,“挺可怕的,合同上是假章,换言之,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大的事,船员缺胳膊少腿,你找不到公司,这是明显的欺诈。”
张文普说,“鲁荣渔2682”号血案发生后,公司解释称合同上的公章是供公司内部使用。
善后为何如此粗暴?
包括受害者王永波、宋国春、马玉超;被告李承权、崔勇等多名船员家属均向早报记者表示,事发后,鑫发水产公司不仅未能第一时间通知家人渔船失踪的消息,还对家属百般阻扰,“这么多疑问,我们都在等公司给一个说法。”
更让家属不满的是,“鲁荣渔2682”号在事发后不久就已改头换面重新出海,而家属至今未能登上渔船祭奠亲人。
“威胁、拖延、不解释,就是公司善后的态度”,马玉超的母亲说,船员都是家庭的顶梁柱,出事后,家庭随即陷入困境,一些船员家属没钱聘请律师,又耗不起,只能与公司签订和解协议。
2012年11月15、16日,在山东威海文登市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刘贵夺等11名被告人劫持船只故意杀人”案,鑫发水产公司并未站在被告席。近8个月过去了,该案仍未宣判,也未传出相关部门对鑫发水产公司的调查和处理的消息。
2012年12月27日前夕,马玉超的母亲写了一封家书,烧给了已失踪的儿子,“我的儿子,马上就到2012年12月27日,也就是你出海两年合同期满的日子,妈妈再也等不到你回家的那天了,再也看不到你那单纯的笑脸,再也听不到你叫我一声妈妈了”,“你们离开鑫发的码头,就上了贼船,就被送上了不归路,是他们用合同欺骗了你们”,“18个人没有给办船员证,没有经过任何培训,把你们偷渡到秘鲁智利海域没黑没白的鱿钓作业,这才是引起这场惨案的真正原因,这一切一切却没有得到司法机关追究”,“妈妈一直以你为荣,我的儿子没有拿刀去杀害自己的同事,被逼无路可逃选择跳海,用你那不满26岁的生命维护国家的法律,你永远是爸妈的好孩子”……
马玉超家属拒绝与公司和解,“我要等一个说法”,如今,马玉超的母亲病痛缠身,父亲去年遭遇车祸,两人借住在旅顺的父亲家,两间破旧的房间,除了两张床没有其他像样的家具,斑驳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儿子的艺术照—也是遗照,马玉超的母亲走到哪都会带上厚厚一叠病例、申诉材料和那封家书,手机屏幕桌面也是儿子的艺术照,这是马玉超留在家里的唯一照片,也是为数不多的遗物,“所有的东西都带上船。”
2013年1月28日,船员温斗、温密将鑫发水产公司告上法院,他们的代理律师张文普认为,基于双方之间存在着船员劳务合同关系,向雇主主张支付拖欠的劳务费用以及工作期间人身受到伤害的赔偿请求。
“我们已经接到通知,大海海事法院将在7月10日开庭审理此案”,张文普表示。
远洋渔船:没有生活的孤岛
文/黄志强(截稿时间7月5日)
“在远洋渔船上,船员的生活是什么样?”
“除了钓鱼、睡觉,没有生活”,远洋渔船船长王松如是回答,2010年年底,王松掌舵的渔船和李承权指挥的“鲁荣渔2682”号一道出航,前往东南太平洋秘鲁、智利海域进行鱿钓。
近年来,随着中国沿海填海开发、环境污染以及过度捞捕加剧,近海渔业资源日趋枯竭,
我国远洋渔业自1985年起步。2001年10月,国务院批准实施远洋渔业资源探捕之后,远洋渔业发展迅速。
远洋船员属高危职业,船员容易拉帮结伙,纷争不止,除此之外,他们还要面对台风、机器故障、海盗袭击等风险。
在中国北方最大渔港——威海石岛渔港,街头遍布船员中介,只要“有力气、能吃苦”,就能踏上“淘金路”,因为当地人不愿从事捕捞作业,造成远洋船员大多来自内陆省份的农民工,他们普遍缺乏相应的专业知识和出海经验。入职零门槛,更是增加了这一职业的危险系数。
近海无鱼,远洋搏命,成为船员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在淘金路上,“鲁荣渔2682”号渔船上的22名船员葬身大洋。
6月中旬,位于石岛的黄海造船厂一片忙碌,数十艘崭新的远洋渔船正在内部装修,船员们有些迫不及待。
船长王松的新渔船预计七月份再度出海,远赴斯里兰卡作业两年,从全国各地招募而来的船员已经开始在船上干杂活。
25岁的黄成来自云南,此前在浙江一港口从事集装箱地面工作,几个月前通过网络找到了这份远洋打渔的工作,“虽然工资不是非常高,但两年在海上不用花钱,挣多少就能存多少,在陆地上,大部分工资都存不下来”。
这将是黄成第一次出海作业,且一去就是两年,但他似乎并不担心,“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过家了,两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至于在海上可能遇到的风险,黄成不以为然,“大家都是为了挣钱,自己为人处事好一点就行了。”
同样第一次出海的还有来自河南郑州的老张,他今年已经超过四十岁,“我知道船上的生活不好过,就像关在监狱两年一样,但是没有更好的出路,船上的事情不是很公平,但是忍一忍两年就过去了”,据老张介绍,因为家庭原因,他不想面对家人,所以选择出海远洋,“哪里远就往哪里去,挣点钱再回来。”
无独有偶,攒下两年工资是大多船员选择远洋的初衷,在“鲁荣渔2682”号渔船上,二副王永波想在年龄允许的情况下再挣点钱,此前,有着数十年出海经历的他放弃了船上的生活,在岸上干起了保安,尽管有过一次痛苦的远洋经历,但还是没能抵挡住挣钱的诱惑。
大学刚毕业一年的马玉超不顾母亲反对,瞒着家人上船,他的想法是,“两年能攒点钱,回来可以干点事”,在他看来,两年远洋就如同上学。
这些船员大多没有出海经验,有的甚至没有见过海,他们对两年海上生活并没有过多了解,对可能遇到的困难也准备不足,对于他们来说,挣钱是唯一目的,两年远洋是一趟“淘金之旅”。
“”,来自舟山的远洋渔船船长陈阿定有着数十年远洋经历,他1958年出生,20岁开始打渔,91年开始远洋,此前也在秘鲁还有进行鱿钓作业,他告诉早报记者,远洋渔船主要分为鱿钓、拖网、围网等作业方式,其中以鱿钓最为艰苦,“在秘鲁、智利海域,多是人工钓鱿,劳动强度大,时间长,最无法忍受的是,2年都在海上漂,几乎不靠岸。”
据陈阿定等多名从事远洋鱿钓的船长和船员描述,每当夜幕降临,渔船两侧的高功率集鱿灯的灯光射入深海,具有趋光性特征的鱿鱼纷纷靠近渔船,甲板上的船员一字排开放入鱿鱼钩,
米多长,重约50公斤,甚至超过100公斤,遇到大鱿鱼,一个船员根本拉不动,需要几个人合作才能拉上船。”陈阿定说,鱼多的时候,一个晚上都停不下来,休息和吃饭时间都没有。
鱿鱼称重、分类、清理,然后多℃的冷冻仓内,不仅消耗体力,而且危险,冰冻后的大鱼,犹如一块块巨石,很容易砸伤手脚。
“鲁荣渔2682”号,刘贵夺称,“6月初,每天工作18个小时是少的,还有连续工作两宿,一白天,不睡觉,我们都非常疲倦,累坏了”。
鱿钓工作时间长、强度大、是刘贵夺等人劫船的导火索之一。
军事化管理
在远洋船上,指挥铃声一响,船员必须马上进入工作状态,工作、吃饭、休息时间都有着严格的限制。
王松表示,在船上,大副、二副等领导岗位都是船长的“自己人”,共同管理渔船,也意味着,出现矛盾,船长有绝对的控制权,“如果老不听话,只能凑他,这很正常。”
一名长期在非洲、南美海域作业的船长告诉早报记者,有些公司本身就有黑社会性质,通过暴力管理船员时有发生,“本来签好的三年合同,但没有找到替换的船员,就随意延期不让回国”,这位船长曾亲眼看到一名要求回国的船员被拉上安哥拉的沙滩,遭三人殴打,直至放弃回国。
船员要求回国并不容易。“鲁荣渔2682”号船员聘用合同书上明确标明,如因船员自身身体不健康原因,要求提前终止合同的,须承担出发地至渔场的往返途中费用,兵家休息期间取消奖金。
据家属回忆,在“鲁荣渔2682”号案庭审过程中,有船员称船长的粗暴管理激发了矛盾,“船上不许说话,不许抽烟,甚至殴打船员”,其中有两名船员因病不能干活,要求回国,不仅遭到威胁,船长还让公司停发了他们的工资。
不过,上述几位船长也表示,现在远远船上暴力管理的现象越来越少,“以前家里穷,必须得干,现在你打我,我找别家去,打解决不了问题”,王松说。经济制裁成为船长的主要管理手段,“违反纪律、打架斗殴就扣钱,大家出来都为了钱,这样最有效”,不过,对于远洋在外的船员来说,停发工资最容易酿成危机,“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工资不按时发容易激发矛盾”,上述长期在非洲、南美海域作业的船长表示。
孤岛、监狱,远洋过的船员这样描述他们一呆就是两年的渔船。船上清一色是男人,
刚出航时,船员之间还有很多新鲜事可以聊。十天之后,有的船员连家里的老母鸡连下了三个双黄蛋的事都说了三
在“鲁荣渔2682”号上,尽管暗流涌动,但船员家属对船上生活一概不知,“挺好的,不累”是最常听见的声音。
高小豹有过出海经历,在他看来,想家是船员面临的最大困难,“尤其是回家前的半年,每一天都非常难熬。”高小豹来自河南驻马店,因为擅长打渔,刚回国不久的他决定再出海赚钱。
在远洋船上,吃饭、洗澡、上厕所都不容易。陈阿定称,船上都是冷冻食品没有新鲜蔬菜,每天都吃鱼,“忙的时候,就只有一个汤,泡着饭吃,吃饱都是问题。”因而,伙食长的手艺也直接影响到船员的心情,“做菜不好吃的厨师有时候会被船员殴打”,一名大副说。
“海上工作久了,船员容易暴躁,甚至变态,一句话不对就可能动刀子”,陈阿定说,远洋船上,心情郁闷的船员找不到出气口,经常爆发冲突。
经验老道的船长会严控船员饮酒,并且十分忌讳船员拉帮结派。船长性格暴躁、船员毫无出海经验、老乡拉帮结派,在“鲁荣渔2682”号上,早已埋下失控的种子。
在“鲁荣渔2682”号出航前,船上就形成了以地域和关系为界的三个“派别”,船长李承权召集大连老乡和数十年交情的好友,担任该船的管理层,其中多人是亲戚关系;80后刘贵夺与数名黑龙江老乡以及年龄相仿者打得火热,他们是同一个中介公司介绍上船的;内蒙人包德与几名老乡关系密切,经常用内蒙话交流。
当对立情绪产生时,刘贵夺和包德两派结盟,控制了船长的管理层,随后,在猜忌和血腥的气氛下,刘贵夺和包德产生内讧,“先下手为强”成为求生信条,最终酿成惨案。
事实上,海上血案并不鲜见。早在2008年,辽宁一渔船在公海曾发生一起血案,压迫、劫船、杀人、沾血……,情节如出一辙。
2008年9月19日,离韩国仁川不远的海域,辽丹渔25249号船上4名船员自称无法忍受船长等人的打骂和虐待,心生杀机。一个夜晚,他们手持匕首、斧头,将正在熟睡的船长、大车等5人杀害,扔进大海后,开船在庄河海域上岸。一个月后,4人被警方抓获。第二年,四人中有三人被判处死刑,一人被判无期徒刑。&
4位犯罪嫌疑人在法庭上反映,他们每天工作时间都在14~16小时,有时只能睡两三个钟头,而且吃不饱饭,以此同时,他们经常受到打骂,不管活干得好坏。“他们(大车和大副)一喝完酒,就拿我们撒气,无故打骂。有一次,船长说我再不老实,就把我扔进大海里。&”
& “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逃生,在海上也是死,就是死也要死在陆地上。”犯罪嫌疑人在法庭上供述自己作案时的心态。
值得注意的是,2012年7月,该船所属云鹏公司负责人姜元云、姜龙云因涉黑被判刑。4名被告认为刑罚过重提出申诉,日前,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此案,年。
2003年,“鲁荣渔2682”号二副王永波曾在安哥拉远洋3年,在寄给妻儿的家书中,他这样描述渔船上的生活:“我在国外挺好的,就是太累了,一天一夜24小时多说能休息不到2到3个小时,鱼太多了,鱼捡完了就入库一进一出就是8百盘,生活也太苦了,没有肉没有菜,顿顿吃鱼,我们的船没有手续,不能上陆地,一年最多上陆地二次,一次就给三个小时买东西,东西太贵了,人家都买,我也不能不买,一箱啤酒120元人民币,就像咱家的汽水瓶那么大,吃的东西更贵,工作也不安全,腿让钢丝绞断了掉海里的人太多了,小伤更不用说了,挣几个钱是拿命换来的”。
附录:“鲁荣渔2682”图解
【关系网】
船长李承权:从大连召集船员,包括关系密切的二副王永波、伙食长夏琦勇,及大副付义忠等10人。多人属该船的管理层,与船长关系密切,其中温斗、温密是兄弟,王永波和吴国志是亲戚,二副王永波与船长有数十年交情,船长称其为“哥”。
船员刘贵夺:1984年出生,背负人命最多者,是大连一个中介公司的介绍上船的,关系密切者有姜晓龙、黄金波、王鹏等人。他们多人来自黑龙江,年龄相仿,其中,1991年出生的黄金波年纪最小。
内蒙人包德:所谓“内蒙帮”的头目,说内蒙话,成员有双喜、戴福顺、包宝成等人,同样是大连的中介公司介绍上船的。
【时间表】
2010年12月27日,“鲁荣渔2682”在船长李承权的带领下,从我国北方最大的渔港、威海石岛渔港起锚
33名船员中,仅有10人曾经出过海,18人出航前并没有海员证。而没有海员证的船员,是在船出海后,公司用船运送至“鲁荣渔2682”号渔船上
包德与刘贵夺经3、4次密谋后,组织14名船员,准备劫持渔船回国找公司讨说法
2011年6月16日,“鲁荣渔2682”在智利海域补满燃油。23时许,刘贵夺伙同包德等人在舵楼劫持船长李承权,威逼其返航回国
次日,伙食长夏琦勇持刀到舵楼门口要求见船长,姜晓龙持刀将其捅倒加害,最后将夏琦勇抛至海中,并捆绑大副付义忠
7月中旬,行至夏威夷以西海域时,刘贵夺怀疑有人故意破坏船上设备、阻其劫船回国。同月20日左右,刘贵夺、包德等人预谋先杀害疑有反抗迹象的温斗、温密、岳朋、刘刚、王永波和姜树涛6人,再杀害陈国军、薄福军、吴国志3人。期间,马玉超失踪
船长李承权、崔勇、段志芳为求自保,主动要求加入刘贵夺等人。刘贵夺为了筹集偷渡潜逃日本的生活经费,同时制造自己被劫假相,逼迫组织船员通过卫星电话,以生病、受伤为由,让各自家人向其提供银行卡打款
7月24日,行至日本以东1000余海里的西北太平洋海域时,刘贵夺得到黄金波告密,包德等人意谋反。当晚,刘贵夺先指使人持刀捅刺包德,逼其跳海。继而,双喜、戴福顺、包宝成、单国喜、邱荣华或被刺伤,均逼迫跳海。
逃亡日本途中,7月25日凌晨4时许,机舱进水、失去动力、船体倾斜,王延龙失踪,船长求救。付义忠、官学军、丁玉民、宋国春4人身着救生衣准备逃走,被刘贵夺、李承权等人加害,4人被迫跳海
宋国春在海中求救后被拉上渔船,段志芳、项立山被逼“沾血”,二人为自保伙同黄金波将宋国春所穿救生衣脱下,又将其手脚捆绑并系上铁坠沉海杀害。
得知求救。7月29日,农业部指令中国渔政118船抵达并拖带“鲁荣渔2682”号返航,荣成市也派出两条大马力渔船前往接应。8月12日上午,“鲁荣渔2682”号渔船回到出航地——石岛码头
(以上文章刊发于2013年7月8日东方早报中国版“锋线调查”,因篇幅限制,见报文章略有删减)
2013年7月19日,东方早报刊发报道后10天,山东省威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在文登开庭宣判此案。
  判决结果
被告人刘贵夺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劫持船只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姜晓龙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劫持船只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刘成建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劫持船只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黄金波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劫持船只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李承权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王鹏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劫持船只罪,判有期徒刑12年,决定执行死刑,缓期2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冯兴艳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梅林盛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
被告人崔勇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
被告人项立山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决定执行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一万元。
被告人段志芳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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