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私发《荆棘花园》我吗?



那日匆匆一瞥,盲了今生每一眼。

请把我,彻头彻尾的,忘得干干净净吧。

下课铃打响后的校园里,就像是静音突然被取消的录音机,原本的静谧打破,一瞬间嘈杂声从各个角落里呼啸而至。

我坐在教室的最靠近走廊的最后一个位置上,秋日的阳光晒得我靠近窗口的肩膀和一侧脸颊微微发烫,往前看过去,黑板上刚才一板一眼写上的我的名字还没有被负责值日的学生擦掉,所以灰突突地停留在原位。

从后边看,我的字还真是不怎么好看,软趴趴的像是蚂蚁爬,大概是因为悬空着手腕没有支撑,所以无法在黑板上用力的缘故。

懒洋洋站起来往外走去上厕所。

我比这个班级的大部分人都要大上一到两岁,留级的原因是之前因为事故住过院,所以在医院期间该忘的东西都忘得差不多了,不得不重新读书,参加高考,而与我同龄的伙伴们,早就进入了大学一年级学习。

不过也无所谓了,那些学过的东西应该很快都能拾起来,我从小脑子就聪明,估计这两年过的应该比我想象中要轻松许多才对。

我是卞白贤,是新转学生,转到这所全国闻名的贵族私立高中并非我所愿,虽然并不在意那些东西,但是进入洗手间的时候,还是被意外奢华的场景弄得愣了一下。

偌大的洗手间一进门,触目的是黑色大理石的立柱,两边都是擦得闪闪发亮的镜子,绕着一圈自动出水,可以调节冷热的洗手池,空间里弥漫着柠檬味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好像这里根本不是卫生间,而是什么高档会所的模样。

比原来还要出乎意料的奢侈啊。

我动了动嘴角,径直往里走。

等出来的时候,我站在一侧的角落里用洗手液洗手,隐约听到身后某个方向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F班听说上节课转来了一个新学生。。”

有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好像叫什么来着。。还是留级两届的学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成绩太差还是别的事情耽搁了。”

那个随口应声的人终于不再只是用鼻子应声了。

他的声线有点低沉,音质非常漂亮——

至少以我之前在学校band作为主唱的权威而言,这种低却不哑的音色非常有质感,不会太有侵略性,也不会喑哑性感得让人听了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什么时候也去关心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还不是因为据说那个转学生长得很不错。。”

我不太喜欢被别人当做在厕所一边洗手一边谈论的消遣,不知为什么就刻意咳嗽了一声,然后甩了甩湿漉漉的手往门口的方向走。

隔着几根高高的立柱,我看到了站在圆形的洗手间另外一侧的两个男生。

他们都穿着白色的制服衬衫,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察觉我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转学生”,但是无论如何,在谈话的时候有第三个人在场,对话还是因此突然中断了。

面对着我的方向的那个男生很高,头发染了浅浅的褐色,被打造得有些刻意的凌乱,右耳耳骨上嵌着一颗小巧的绿色耳钉,熠熠生辉。

虽然不符合校规地染了发戴了耳钉,但是他却规矩地系着领带,听到咳嗽声转过脸看向我的方向。

记得朴灿烈曾经和我说,一个人看自己的时候,是自带ps功能的,也就是说,会把自身样貌再自动美化百分之三十左右。

我忍不住要想,如果这个说法成立,那这个人眼里看到的自己到底是有多好看——

会不会每天照镜子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去摸自己的脸,然后爱上自己?

就像是希腊神话里那个看着自己的倒影而死的水仙少年。

想着我还是被自己逗笑了,忍不住提了提嘴角,却没能笑出来。

背脊后突然升起的那种强烈的毛骨悚然感,来自站在这个男生身边的那个同伴。

他在身边同伴是背对着我的,袖口卷上去了几道露出结实的小臂,微微弯曲着背脊似乎是在洗手。

听到声音,他面对着镜子抬起了头。

他一定是在看我的,我的第六感告诉我。

或者说,正看着镜子里的我。

他就算是看我,也应该是通过镜子的呈相而非直接面对,可是即使如此,都给了我一种不寒而栗的紧张感,那种感觉似乎蛰伏在某个角落里,在他抬起头的时候抵达了巅峰。

汗毛倒竖的危机感和压迫感,让我还是忍不住捏了捏拳头,然后迅速往卫生间门口走去。

那个最先说话的男生似乎是想要在后边叫住我的模样,但是只发出了一个单薄的“哎”,就像是被什么人阻止了那样噤了声。

我如释重负一路小跑着回班,一直跑到我的座位上坐下,还忍不住要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

掏出手机给朴灿烈发短信。

“我在新学校的洗手间,被一个脸都没看清的人的气场彻底压迫了!!!”

加了三个感叹号来表达我惊恐的心情。

那边很快回复,惯常的朴灿烈欢脱又欠揍的风格。

“白贤你真怂,果然是被压的命。”

想要找安慰却未果的我忿忿地发送了四个字出去,然后锁屏把手机丢到抽屉里,重新抬起头。

似乎刚才在发短信的时候,有什么人注视着我,但是抬起眼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到。


我本来就不是多么耀眼夺目的人物。

这里的“耀眼夺目”指的是外貌而不是性格本身。

如果非要说性格的话,原本的我一直是个风云人物——

原来学校弄了一场义卖,因为人太多而嘈杂拥挤的时候,我爬到桌子上喊了一句“大家安静点我就把我的号码给你们”之后,秩序居然真的因此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但是如果去看外貌的话,我已经习惯了被人打击。

从小就一直和我形影不离的朴灿烈那个家伙自然不用说,那张脸极度招摇也就算了,一米八十五公分以上的身高,一直是我在梦里都没能得到的优势所在。

而鹿晗哥和亦凡哥两个人,都是走在马路上,会有人为了看他们而撞到树上的典型。

这样的我走在他们身边,几乎是很难被人注意到的,所以久了我也就无所谓了。

抱着新拿到的一摞书本从老师办公室回来,经过隔壁C班的教室的时候,我又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看我。

抬起头往C班教室里看了一眼,果然有几个人在对着我指指点点,大概是因为转校生的缘故——更何况还是留级生。

人对新鲜的事物总是会有强烈的好奇心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惊讶,随意地瞥了一眼那些看着我的男男女女,我扭过头默不作声地加快了脚步。

抬起眼睛去看,看到的是微微拧起的墨色的剑眉,那张脸在几节课之前的洗手间里曾经看到过,不管哪个角度去看,都是一张让人一眼就会彻底被惊艳的脸。

我把最上边的几本书摞齐,礼貌地应了一声绕过他作势继续往前走,结果走了几步就被从身后叫住了。

没什么礼貌,不过我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礼貌,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他依旧是皱着眉看着我,半晌才说:“你认识我吗?”

绞尽脑汁地思考之前在哪里见过他,但是未果,我耸了耸肩对着他笑了笑:“好吧,我的确是记不得了,你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男生难以置信般地看着我,我无辜地和他对视,到最后还是前者忍不住放弃了一般举起双手,像是在知识竞赛给予提示那样地开口说话:“我是吴世勋。”

果然是没听过的陌生的名字,不过这个名字和他本人倒是非常相配就是了。

他又皱起了眉,似乎在说“就这样吗”,半晌才开口继续说话:“你不想再问问我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感觉这个人好像认识我,但是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很古怪,让人忍不住要继续问出声来,“你之前认识我么?”

吴世勋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到最后却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因为一只手从后边伸出来,堪堪搭在了他肩膀上,伴随着让我听了心头一悸的有些低沉的声线。

“你很有闲情雅致啊。”

吴世勋扭头侧身,让那个和他差不多身高的,高大挺拔的男生走到身边站定,我抬起眼睛迅速瞥了一眼,他的眼眸漆黑,正微微垂着眼睛,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我。

和吴世勋截然不同的,却不相上下的英俊,皮肤是微微的巧克力色,没有系领带的领口被扯得有些开,露出了深邃的锁骨和麦色的肌理。

只是扫了一眼,我就迅速别开了眼睛,一个男生可以被形容英俊,性感,慵懒,之类等等的词,每一个都足够让女生们发出兴奋的尖叫——

但是如果他能够同时被英俊,性感,慵懒糅合着形容,就会变成。。

无论是眼神还是气质,我的直觉告诉我,离这个人远一点。

即使他比我小了快要两岁,即使他只不过是个高二的学生,即使我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的预感一向很准确。

“听着,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找上我,但是去不认识你们,所以如果这只是什么对前辈的荒谬的玩笑,还是适可而止更好。”

我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步,勇敢地直视他们二人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发出了警告。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搀和这些有的没的了,如果他们只是对于我留级的事情感到好奇,那太遗憾了,我实在没有心情去和他们解释什么。


回到教室之后还是觉得有点困惑,我掏出手机分别给朴灿烈,鹿晗和吴亦凡发了一模一样的短信。

“认不认识叫做吴世勋的人?”

至于另外一个叫什么,实在是对方没说,我也不知道。

没过多久先来的是鹿晗的消息。

我点开一看,鹿晗在那边拉拉杂杂说了一长串的诉苦,从今天让别人帮我点名结果穿帮了到食堂没有我喜欢的红烧肉,完全脱离了主题,最后说着“哥今天下课了去你们学校接你”结束了一堆唠叨。

完全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估计写着写着就忘了。

我一边看着他的废话一边下拉的同时,吴亦凡的消息也回来了。

简明扼要,一如既往和别人关注的重点不同是吴亦凡的特色。

确定了我以及我周遭的一圈人对于这个人都毫无印象之后,我耸了耸肩,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是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在脑袋里停留多久,靠着的窗框就被人敲了两下。

我扭过头看过去,就看到那个叫做吴世勋的男生站在窗口,正看着我。

女生们的眼光就像是装了“吴世勋定位装置”那样迅速聚焦过来,眼看着议论声越来越大,快要发展成抑制不住的尖叫了,我无奈地摸着额头,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赶紧抓紧时间再转学为好。

“卞——白——贤——”

他不看我,目光垂下去看着放在桌上刚刚写了名字的新书扉页,一字一句念出了写在上面的名字。

再抬头的时候表情里就染上了戏谑:“这名字真不错。”

我看着他,不动声色,不明白他这么三番五次地像是刻意的接近我的目的何在,吴世勋被我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别开了眼睛,半晌才说:“他叫金钟仁。”

一边说,一边似乎是有意无意地打量我的神色,似乎想从我脸上的表情里发现什么那样。

我当然知道吴世勋说的是谁,可是。。

我莫名其妙地回视着他,想弄清楚他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讯息。

吴世勋和我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又率先放弃了,他的嘴巴动了动,似乎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身走了。

我从窗户边上看过去,看到他几步走到走廊另外一边,那边那个叫做金钟仁的男生似乎正等在那里,吴世勋和他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一同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迅速收回目光,投注到面前的书本上去。

总觉得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似乎有什么秘密的模样,不过不管到底是什么秘密,只希望它不会牵扯到我。


放学之后,我在校门口等待鹿晗。

结果鹿晗还没来,那个叫做金钟仁的男生就出现在了我身边,他在我身边默默站了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那样开口说话。

我一愣,脸色就瞬间冷了下去。

这人问问题完全不会委婉的,这么一个问题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给他问了出来,他我似乎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果不是我而是对于留级耿耿于怀的别人,估计就要给他一拳了吧。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金钟仁慢慢地皱眉,瞳孔却依旧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的脸:“听说是之前住院过?”

和这种人不需要客气,因为他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听着非常不舒服,更何况我也没什么理他的必要。

这个时候鹿晗骑着他拉风的越野摩托车已经在校门的另外一边等着我了,看到我的时候,他抬起手使劲向这个方向挥舞。

我走过去接过他递给我的头盔带上,迅速跨坐在他背后催促:“哥,快点走。”

“怎么了?这么猴急难道是没吃午饭?”

鹿晗还在忙着调侃我,我推了推他的背,看见金钟仁似乎是要接近的模样,有点着急地加大了力度。

“嘶——你小子能不能轻一点——”

鹿晗一边抱怨一边发动了摩托,载着我绝尘而去,我在他的摩托转头的瞬间偷偷往金钟仁的方向瞥了一眼,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似乎是沉思,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鹿晗带我去的地方不外乎是那么几个,今天也毫无新意。

我早就习惯了医院的白大褂和消毒水的味道,如果许久不见,甚至还会有些想念。

跟着鹿晗上楼,拐弯,迎面走过来的护士们都露出笑容和我打招呼,我也一一挥手问候回去,直到鹿晗伸手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我看到坐在办公桌后边的医生正对着我微笑。

浅色边的平光镜,深栗色的头发柔顺地耷拉下来,笑起来脸颊就荡漾起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像是个温柔无害的大学生。

鹿晗打了个招呼,然后帮我拉开椅子在叫做张艺兴的医生面前坐下。

张艺兴笑着对我说:“好久不见了,白贤。”

“好久不见了艺兴哥。”

张艺兴总是有这种魔力,让人跟着他的笑容一起发自真心地笑起来,即使我的心情被那两个莫名其妙的人搅得一团乱,也依旧忍不住对着他微笑。

这样的人居然并不是心理医生,而是普通的脑科医生,我还真的觉得实在是浪费国家人才。

“我之前听鹿晗说,你在新学校遇到了老熟人?”

张艺兴交握着手指看着我,饶有兴致的模样。

“不算老熟人吧,我对他们一点印象也没有,看到他们也完全没有头痛的症状,艺兴哥你不是和我说,如果这都没有的话,说明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他们吗?”

“一般情况下的确如此。”

张艺兴点了点头,鹿晗则在我身边抱起了胳膊:“白贤,你之前发短信和我说,那人叫什么来着?”

我回答,然后看到鹿晗似乎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上去,“还有一个和他形影不离的,叫做金钟仁。”

那个瞬间,我确定我看到鹿晗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但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张艺兴点了点头,说了句“拜托你了”就转身出去,长风衣的下摆在空气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我目送他一边开门出去一边拿起手机似乎是在打电话,想了想回过头,对上张艺兴若有所思的眼神,扯开嘴角勉强地笑了笑。


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我依旧是原本的状态。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虽然有些同学似乎是试图来和我交流说话,但是触及到我不冷不热的敷衍的笑容,还是讪讪地离开回去了,我甚至隐约听到一个男生抓着后脑勺喃喃说了一句“好冷漠的家伙”。

其实不是冷漠,是无话可说,不提他们比我小了的岁数,就算他们是同龄人,现在流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学校的八卦,课业的重点,我也几乎一无所知,毫无兴趣。

回到高二并不是我所愿的,实际上我宁可就从此呆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

但是之前住院的时候的医生,那个笑起来和张艺兴一样温温柔柔,长得精致像是女孩子的金俊绵对吴亦凡他们说,不能让我从此一个人呆在家里,否则可能会因此自闭。

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下的数学书,我对着窗外打了个呵欠站起身去厕所。

其实他我自从那天之后,就对厕所有点阴影,但是在学校一天不上厕所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挑选上课的时间去,应该能避开不少麻烦。

可惜事与愿违,我刚刚走进洗手间,就看到一边洗手池旁边靠着个人影,他似乎是在玩手机发短信的样子,微微垂着脸的模样,姿态无由来的撩人。

我在门口迟疑了一瞬,还是迅速加快了脚步,希望他专注于手机而不要注意我。

但是我只走了几步,他就镇定自若地一样抬起眼,准确地看向了我的方向。

我讪讪地别开眼睛想要一闪而过的瞬间,他已经出声叫住了我。

和他的同伴一样没礼貌的叫法,让我皱了皱眉,停下脚步看着他,想弄清他这次又打算做什么。

他没有走过来,只是站在洗手池前这样淡淡地自我介绍。

那个吴世勋已经和我说过一遍了,我并不明白他们这样一次次提起我的名字到底是为了确认什么。

完完全全陌生的一张脸,完完全全不会感到任何头痛欲裂的症状,我确定我不认识他。

他似乎是微微的勾起了一边的嘴角,轻轻地笑了一声,但是那个笑容在他脸上看起来,怎么都像是嗤之以鼻:“完全记不得了?”

他这次终于动了,一步一步向着我的方向走过来,挺拔的身高给我造成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暗暗地攥紧了手指,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直到他走到我面前,定定看了他一瞬,突然弯下腰在我耳边,用耳语般的声音开口说话。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什么和什么?什么东西?

我皱着眉盯着他弯起的,却没什么笑意的眼睛看,半晌才歪了歪头,抛出了我似乎已经说了很多次的那句话。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满意地看到他的瞳孔因为惊讶微微收缩了一下,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身影笼罩范围,尽量让我心平气和一点说话:“瞧。。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点什么误会,我是刚刚转学到这里的新生,还留过级,根本不可能和你有任何交集。”

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模样,我又不得不自黑地补充了一句。

“我这样长相的人,其实满大街都是吧。”

金钟仁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似乎想要看穿对方的眼睛看到他心底。

“我再说一次——我叫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不知名的某某人。”

严肃地对他说完,我转身就往门的地方溜。

虽然我是来上厕所的,但是如果他一直在这个地方,上厕所的时候说不定都有一道目光锁定在背上,那种感觉会不会让我无从释放也说不准。

金钟仁没叫住我,等他跑到门口的时候,才听到他重新开口说话。

非常无礼的一句话,命令的口吻,听得出他应该是习惯于发号施令的少爷的身份,所以根本不觉得这样和一个跟我地位相当的同学说话是不合适的。

我站在门口,看着金钟仁走到我面前,垂落的视线里,他看到对方的左手小指上戴着个细细的银色圆环。

记得在国际惯例里,左手尾指戴着戒指的翻译,好像是代表着单身,独立,孤独,或者不婚的意思,银闪闪的一枚尾戒,闪耀在金钟仁的手指上,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突兀。

似乎面前的这个人,是不太喜欢佩戴任何配饰的类型,哪怕一枚戒指也是如此,因为他不愿意被束缚的个性。

撇了撇嘴,我收回了目光,听到头顶飘下来的是对方的声音。

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觉得,这个戒指和你整个人的风格不太和谐而已。”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尾指上戴着的尾戒,半晌才喃喃地说:“是么?我以为——”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在触及到我的目光的时候又抿起嘴唇把剩下的话都吞了下去,迟疑了一下才低声说:“你记得朴灿烈,对吧?”

可是为什么他要说“记得”而不是“认识”?

我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他又问:“你也记得鹿晗,记得吴亦凡,记得度庆洙,没错吧?”

或许我之前真的和他见过面,但是没有了印象?毕竟如果他能把我身边最好的几个朋友哥哥的名字都喊出来,或许是真的和我认识的关系?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已经抬起手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然后笑出了声。

我发誓我没听过笑得如此悲凉的声音,或者说不是悲凉,而是自嘲,他明明是不适合笑成这样的人,实际上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如果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才更吸引别人的目光。

“所以单单不记得我,是吧?”

像是确认了什么那样,他放下了扶着额头的手看过来,我愣愣地盯着他深邃浓烈的眉眼看了半晌,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回应我的是他转身就走的背影。

肩宽腿长腰窄,即使是宽宽松松的衬衫也隐藏不住的好身材,不知道以后有谁会有这等福气依靠上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愣愣地思考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等他的人彻底消失在走廊另一端,才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对对对,我还要上厕所。。

现在人不在了,抓紧时间为好。。


鹿晗他们都喜欢说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我一点也不反对。

在大多数时候,我的确没心没肺,因为我粗心,经常习惯性忽略很多人脸上的表情,他们说过的话等等等等,但是这天晚上破天荒的失眠,就是因为金钟仁幽幽的那句“所以单单不记得我,是吧”。

这话说得有意思,难道我该记得你吗?

我的确是在看脑科的医生,因为医生说我有暂时的失忆症状,但是有可能不会持续很久,可是在我的认知里,我唯一忘掉的事情,好像就只有自己为什么会脑部受伤这一点。

朴灿烈说是因为车祸,虽然我一直对这个解释存疑——

可是如果我原来真的认识金钟仁这个人却不记得,那就是说他和这件事有关?

难道是他丫的开车撞了我然后肇事逃逸?

这样想起来好像也不是没可能的样子。。

胡乱地抓了抓头发,我从床上爬起来出去喝水。

自从出了事故之后我就不得不搬到了灿烈的公寓里住,本来他是在的,但是之前我也说了,他去参加什么夏令营了,所以现在这屋子里就我一个人。

在厨房里摸索了半天没找到烧熟的白开水,我只好去冰箱里拿牛奶。

冰凉浓稠的牛奶顺着喉咙往下滑,我喝得太急,忍不住呛咳了起来。

其实失忆的感觉特别不好,虽然只是忘记了那么一点点东西,可是忘记了就是忘记了。

转过身,我靠在料理台上看着窗外,浓烈的黑色的夜幕低垂,凌晨的九月份有些凉意,我打了个喷嚏,放下茶杯回房间。

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片漆黑的卧室里,放在枕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

刚才我看了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这种时间会有谁来找我?

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

连问号都没有的询问句,陌生的问候,我想大概是谁发错了短信,想了想删掉了短信,然后把手机重新塞到了枕头底下。

短信果然没有再来,大概真的是发错了吧。


再去学校的时候还是能经常看到金钟仁和吴世勋。

同样高大英俊的两个人,还像是牛皮糖一样贴在一起形影不离,到哪里都能吸引一连串的目光。

在走廊里经常能对上他们的目光,上体育课的时候亦然,在学校小卖部的时候,放学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带着背后的议论纷纷和惊叫声招摇过市,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想法。

但是实在是太困惑了,因为我能看到他们的时间太多了,就好向着两个人身上都带着“卞白贤GPS自动定位系统”一样。

实在是不堪其扰,虽然他们只是出现而已,却还是让我防不胜防,到最后无可奈何。

不是我自作多情,而是每次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看着我的,那目光太直白,直白到我想大概很快就有其他人会注意到这点。

我本来很想问问鹿晗他们,金钟仁这个人我到底认不认识,但是又觉得他们根本不会告诉我真相。

自从住院之后,他们就和医生们狼狈为奸,彻彻底底的把我不该知道的事情全都埋葬到了地底下,关键是,埋在哪里我完全不知道。。

所以在经过走廊,第不知多少次和金钟仁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

他没预料到我居然会拉住他,愣了一下回过头垂眸看我。

真是漂亮的眼睛,大而漆黑,垂下眼睛看人的时候,明明是面无表情的脸,却有股无端端的温柔气质。

我在他困惑的,略微有些紧张的眼神里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低声说:“你有没有空?我想和你谈谈。”

我不知道金钟仁到底能不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时候,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应该知道不少东西。

他错愕地瞪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特别让他难以理解的话,半晌才慢慢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

吴世勋插着口袋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我的错觉。

所以他们才形影不离。。?

我不知不觉地想歪了过去,有点抱歉地拍了一下金钟仁的手臂道歉:“喂,他不会误会什么吧?”

金钟仁看起来没明白我在说什么,等我的视线落到吴世勋身上的时候,他才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啊。。他早就知道了。”

他真的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无暇去管他到底明白我的意思与否,但是既然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又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跟着我走。


这所学校我并不熟悉,所以找了个人不多的地方,也只是找到了教学楼附近的花园长椅坐下,努力地组织了一下措辞,然后看向他。

他仓惶似的别开了眼睛不再看我。

虽然我很疑惑,但是显然这个时候不少说这个的时机,又清了清嗓子,我依旧略微有点尴尬。

“那个。。你认识我吗?”

注意到他的眼神更加茫然,我连忙补充:“不,我的意思是。。你之前,在我来这个学校之前,你认识我吗?”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看起来想要说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才凝涩着嗓音低声说:“嗯。”

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想多提,甚至显得有点狼狈。

“也就是说,我也认识你?”

他看着我,半晌点了点头:“嗯。。算是吧。”

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算是”的意思是不是就是知道有这个人,但是根本不亲近,甚至看到对方都不会打招呼的关系?”

我努力揣测他的隐藏含义,没有注意到那个瞬间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微妙的情绪。

“那还能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们之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看到彼此就要打得你死我活的那种?”

我随口开玩笑,自己都知道不可能。

比我小了一届的学弟黄子韬曾经说过,我是非常温柔的人,别人再问他到底是为什么温柔,他想了半天,才回答说,大概就是从来不会生气的类型吧。

金钟仁看起来虽然应该是身价不菲的大少爷,但是脾气应该也不差,如果说我和那个吴世勋不共戴天倒是还更符合常理一点——

反正他看起来是经常翻白眼,经常皱眉头,不太有耐心的类型。

金钟仁依旧是那种有千言万语,却根本无话可说的模样。

“不是仇人吧?那难道是前男友?”

没有理由啊,我之前除了事件之外的记忆都是完好无损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连贯而毫无断层的,就像是金钟仁这个人被活生生从记忆里剥除了之后,又完完整整地填补进去了所需的一切,然后用针线细细密密缝合那样——

“你是真的不记得了,我以为。。”

他没说下去,声音轻不可闻。

我靠近了他几分,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露出这个表情啊,我就是因为记不得,别人又都不告诉我,我才会来问你的啊,你知道什么东西,能告诉我吗?”

他重新转过脸,表情和声音都显得有些生硬地重复了一遍:“不能,抱歉。”

他勾起嘴角,嗤笑了一声,他的眼神幽深,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我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你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一边说,他一边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你等等,什么叫我不知道最好?那是我的记忆,我记不得了,你告诉我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我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从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僵硬了一瞬,用力甩开了我。

“是不是你周围所有人都不愿意告诉你?”

我问出了最愚蠢的问题,出口之后才觉得自己很傻——

如果不是周围的人都不说,我又何必要找和我并不熟悉的他来问这样有点隐私的问题?

他背对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不告诉你,是因为大家觉得,或许你什么都不记得才更好,既然大家不想让你知道,你又何必执着。”


秋日的风不算很凉,但是却也并不温暖,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是那段记忆里似乎有你存在。”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被自己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时候金钟仁已经猛地转过了身,他瞪大了眼睛直直盯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特别难以听懂的话那样。

我舔了舔嘴唇,有点尴尬,也有点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只好徒劳地解释了一句:“我,我的意思是说。。不仅仅是我自己不愿意带着这段缺失的记忆过日子,你也应该不喜欢吧?不管。。呃,我们到底关系是怎样的,被忘掉总是不会很愉快的事情。”

金钟仁看了我一瞬,“噗嗤”一声笑了。

我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看到他摇了摇头,嘴角勾了起来:“我很希望你忘得一干二净——把我。”

“把我,彻头彻尾的,忘得干干净净。”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带着腐笑,非常的英俊,但是眼睛却是不笑的,似乎隐藏着什么深深的悲恸和执拗。

“如果我事先知道你不记得了,我一定会把你当做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奉献。”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冷淡地转过身。

“所以卞白贤,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他看起来又要走了,我急了。

我觉得他不可理喻,前言不搭后语,脑子一定是不好使了。

我在他身后喊了起来,“你要我不去弄清到底失去的记忆是什么,又为什么会认识你,那你还和吴世勋两个人阴魂不散在我走过的每条路上招摇过市走来走去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由来的不爽。

既然不想让我想起来,也不肯说到底发生过什么,那干嘛还非要一天时刻出现在我的眼皮底下晃悠?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他成天这么瞎转悠,我看到了就会忍不住想要搞清真相好吗?

我卞白贤虽然是金牛座,但是说到好奇心,完全不输给水瓶座好吗?

他顿了一下,回过头来:“我只是确认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而已,现在确认了,就没事了,你避着我一点,我也尽量离你远一点,这样可以了吗?”

他的声音透着疏离,疏离到我会产生我原来是不是欠了他好多好多钱的错觉,远远的我看不到他的眼睛,愣神的时候他已经走开了。

这次是彻底的没有回头,那个背影很快消失在小路尽头。

我呆呆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半晌才冒出了最中肯的评价。

“金钟仁这人是神经病吧。”


我从来不是会被几句话吓到退缩的人,相反的,我最坚信的事情是“坚持”,要是执着于一件事,那就是撞破南墙都不带回头的坚决。

金钟仁的那些话我转眼就忘个干净,既然金钟仁不说,那我就去找吴世勋。

C班下课的时候,我走到他们的教室门口,曲起手指敲了敲门,然后对应声抬起头的,坐在门口的男生说:“找一下吴世勋。”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我,似乎在判断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发现我表情正经严肃,就转过身对着里边叫了一声。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教室最后一排的吴世勋抬起头看了看我,坐在他旁边座位上的金钟仁一动不动地伏在桌面,脸整个埋下去,似乎睡得很香。

看到是我,吴世勋似乎愣了一下,帮我喊人的男生看他一动不动,就又提高了声线喊了一句。

这次的嗓门很大,吵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金钟仁,他的侧脸在桌上蹭了一下,然后恍惚着抬起脑袋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几秒钟后,他突兀地坐直了身体。

我一个劲冲着吴世勋挥手,也不管我们到底关系熟悉与否,想赶紧把他从还没彻底清醒的金钟仁身边叫过来,以免他们串通一气。

显然我的担忧是不必要的,吴世勋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金钟仁,就站起来往我的方向过来,完全没有要和金钟仁交流一下讯息的意思。

等走到了我身边,他勾起嘴角看着我:“有什么事吗?”

毫无礼貌,没有敬语的提问,但是现在的我实在是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义无返顾地一把扯过他的胳膊,把他用力拖到了走廊边站定,然后劈头盖脸地询问。

“你知不知道我之前的事情?”

吴世勋似乎是有意无意地往教室的方向扫了一眼,回过头又是一张事不关己的脸:“你之前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我和你又不熟。”

从他的表情我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撒谎。

“你和金钟仁认识多久了?”

我不得不采取迂回战术重新提问,吴世勋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耸了耸肩才说:“就几年吧。”

看他们如胶似漆的程度,我以为他们至少应该是认识了十几年的老友了,看来是我肤浅,友谊怎么能用时间的长短来决定呢?

“虽然只认识了几年,但是你不可能不认识我吧?”

吴世勋认真地打量了我一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咧开嘴笑,那张脸长得真是神赐的完美,“不过我只能给你四个字——无可奉告。”

“为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固执,“这件事应该和你无关吧?”

“和我当然无关。”吴世勋听懂了我的问题,“但是卞白贤你也要知道,不想让你知道的东西,你还是别知道的为好。”

道理谁都懂,但是到底是什么原因,什么秘密,就像是一只小爪子,老是在我心口上挠来挠去,让我坐卧不安,不知道答案就不能善罢甘休。

“为什么你们都非要这样说呢?”

我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真相真的这么让人困扰吗?”

“不是真相让人困扰,而是得到真相的结果可能会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一贯玩世不恭的脸上浮起的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让我怔了一下。

“那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

想了想,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继续说下去,“金钟仁在我不知道的那些事情里,是不是扮演着什么至关重要的角色?”

许久,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果然之前和金钟仁是认识的,而且应该不仅仅是点头之交这样的关系而已。

他们都不愿意告诉我,我就自己调查。

金钟仁的身份,在这个学校里问谁,谁都能迅速和我叙述出一二三点来,伴随着双手捧胸双眼发光的艳羡感。

高一上学期转学到这个学校的学生,父亲似乎是权钱倾天的大人物,私家车的车牌都是特别的数字组成,在学校里除了吴世勋之外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但是别人和他说话或者要他帮忙,却也会很真挚地应答,并不给人造成冷淡的疏离感。

成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唯一非常擅长的是舞蹈,是学校舞蹈社的骨干。

让我在意的不是他的身份长相或者家境优渥,而是在转学到这里之前的他所在的学校。

首尔第一市立中学,初中部三年,加上高中的几个月时间。比我小两岁的话,也就是如果我是高三年级,他就是高一的情况。

看起来似乎是和我并没有多少关系的学生而已,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惊天秘密会让所有人这么忙碌地隐藏,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出院之后他们固执地要把我转到这所学校来,而不是让我在原来熟悉的环境里重读。

我本来是打算放学之后就溜回首尔第一市立中学看看情况的,谁知道放学的时候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吴亦凡双手插着口袋站在校门口,明媚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造型被他做得完美无缺,吸引了百分之三百的回头率。

在他的美色光环下,我觉得我已经很久没有健康成长了。

最不能明白的事情,就是上天给了他如此高大伟岸的身材和俊美非凡的脸,为什么一点遗传因素都没降临在我身上,我一直在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已经把我们家的优良基因都吸走了的缘故。

没错,吴亦凡是我的哥,亲哥,大我两岁不到,我爸妈在我们小时候离婚,妈妈就带着他远走加拿大。

直到我初中,我们的妈妈去世他才回来,把我从孤儿院里带出来,小说里那么狗血地和我相依为命着长大。

他看我鬼鬼祟祟的模样,抱着手臂凉凉地问了一句。

我胆战心惊地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试图撒娇,结果还没来得及把“buing buing”的第一个音发出来,他就已经提着我的后领扯着我走。

“老实跟我回家,别耍小聪明以为能逃跑。”

“亦凡哥,亦凡哥你揪着我头发了嗷嗷嗷。。”

我护着自己的脑袋缩着脖子被他揪着往回走,无奈地想着如果以后每天放学他都守在这儿等我,我估计只能从学校后门翻墙出去跑路了。

有这样一个因为父爱缺失,所以恋弟情深的哥哥是我的不幸,虽然鹿晗他们一直在好奇,为什么这两者能被我联系到一起去。


回到公寓的时候,鹿晗和灿烈都在。

鹿晗是我的表哥,也是吴亦凡的表哥,比吴亦凡大了半岁,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炒菜的模样看起来似乎特别贤惠,实际上他就是个被别人称赞一句“漂亮”就能暴跳如雷,跳起来和人干一架的小流氓——当然,他自称他那是纯爷们儿的行为。

朴灿烈是我发小,比我小半岁,年纪上算还是我的亲故,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竹马关系。

小时候我就是个活泥鳅,仗着脑子灵活没少欺负他,结果长大了报应来了,我的身高停滞不前至今没有超过一米七五,他已经“蹭蹭蹭”拔节生长,长到了我必须仰头才能看到他那张笑眯眯的脸的高度。

于是小时候的欺负反了个方向,他经常一只大手就罩在我的脑袋上把我用力往下按,或者勾着我的脖子把我甩来甩去,而我因为悲剧的身高和体力差距,根本无法反抗。

鹿晗在厨房炒菜的功夫,吴亦凡去换衣服,他就笑眯眯蹲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我面前,抱着膝盖歪着头看着我,半晌才说:“你今天是不是想要开溜,结果被亦凡哥抓了?”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

我郁闷地看着他笑得灿烂的脸,伸手就去揪他的耳朵。

他不以为意地侧着脸任我揪,嘴里说:“你什么小心思我们还能看不出来,好奇心旺盛会被吃掉哦。”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小时候的那套说辞吗?”

“亦凡哥说,以后每天放学,他都会和鹿晗哥轮流去接你,你还是不要做他想了。”

朴灿烈警告我,语气里有幸灾乐祸的成分,“你以为你是福尔摩斯还是金田一江户川柯南啊。”

我闻言只是笑了笑,不提这个话题。

他们越是要阻止,我就越是一定要知道,我这个人本来就是喜欢反向而行的典型,固执起来就是谁也拉不住的类型。

眼看着吴亦凡好像换好了衣服要出来了,鹿晗也已经关掉了抽油烟机,朴灿烈把手放在我的膝盖上,用力捏了几下。

“白贤,别说我没提醒你。”

似乎是怕我不信,他又补充了一遍,“你会受伤的,白贤,相信我。”

我伸手揉了揉他剪短的栗色碎发,笑了起来:“我如果受伤,你来不来救我?”

他一瞬变脸,站起来踢了我一脚,转身欢快地跑了,嘴里还嚷嚷着“鹿晗哥今天是什么好吃的啊”,我注视着他瘦长的背影,感觉身后的沙发椅背往下一陷,吴亦凡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吴亦凡垂着眼睛看了我一瞬,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按了按我的肩膀。

但是我只是想表明,我很好,真的很好。


再去医院复诊的时候,我和张艺兴说起了我想回原来的学校看看的事情,他看着我,温和地告诉我最好不要。

“不是帮你的哥哥们说话什么的,只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身体还没复原,还是不要受什么太大的刺激比较好。”

他说,语气显得很温和。

我敏感地抓住了他话语里的关键词,“为什么会受到刺激?”

张艺兴看了看我,不说话,但是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

竭尽全力的阻止我,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虽然还是会因为好奇而想要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这样想着,次日开学经过走廊,感觉有人在看我,我扭头往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吴世勋站在那儿。

似乎他的帅气程度还在与日俱增那样,那张五官精致到没有瑕疵的脸,怎么看怎么像是假的。

他对着我晃了晃手,然后抛过来一盒草莓牛奶。

我拿着草莓牛奶对着他喊。

他对我笑笑,走过来似乎很熟练地揉了一下我的头发,就像是大两岁的人不是我而是他那样:“个子一直这么小,再不喝点牛奶就要长不高了。”

我把吸管从塑料包装纸里拿出来插进牛奶里吸了一口,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吴世勋撑着走廊的栏杆微微屈起双肩,似乎是在伸展四肢。

他扭过脸看我,英挺的五官被阳光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开学一个月时间,他对我的态度转变似乎快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我也不在意。

“我之前是不是其实也认识你?”

我问他,有滋有味地又吸了一口牛奶,脸颊瘪了一下。

他一愣,半晌诚实地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

他说,抬起手又轻轻揉了一下我的发顶,“只不过是知道彼此的存在而已的关系。”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似乎微微飘远了,想到了什么过去的事情的模样。

我不太能理解他习惯性用手摸我的头发的行为,但是也并不讨厌。

“真的不能告诉我真相?”

他笑,薄薄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弯了起来——

他笑起来很好看,和吴亦凡鹿晗朴灿烈截然不同的好看,“钟仁不会愿意让我说的。”

我郁闷地嘀咕,“他是不是之前狠狠伤害过我啊,弄得神秘兮兮的。”

吴世勋没有回答,他在这个时候转过脸看向了走廊的另外一端,那个方向,金钟仁正好在往这个走过来,看到我们两个人并肩趴在走廊栏杆上的模样,眉毛似乎微微地皱了一下。

吴世勋对我耸了耸肩,“好好吃饭,好好长个子,别想些有的没的。”

他看起来似乎是要走,我心里一急,抓住了他的袖子。

“既然不让我知道之前的事情,那我们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说,对着他伸出手去,“我是卞白贤,按照年级而言,其实比你大两届,出生在五月六号,金牛座,O型血。”

他一怔,笑了起来,伸手反握回来,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指。

“我是吴世勋,四月十二日的生日,目前在二年级C班,是学校舞蹈社的成员。”

金钟仁已经走到了我们身边,正好听到了我们的交流,我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目光微微垂下,正落在我和吴世勋交握的手上,半晌眉毛细微地拧了拧,发出了让人不舒服的“嗤”的一声。

见我看他,他冷冷地撇了撇嘴:“你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比较好。”

不知道是在对我说,还是对吴世勋说。

吴世勋笑着搭上他的肩膀,对着我笑着挑了挑眉,两个人勾肩搭背地走远了。


我后来也就莫名其妙没了特别想要搞清楚事实真相的心情,加上吴亦凡真的和鹿晗轮流在放学后等在学校门口,长期以往下去,就算再急切的心情,都没那么急切了。

没过多久,学校运动会开始。

运动会的场所当然就是这所贵族高中的私人体育场,别的学校大约就是会进行田赛和径赛,但是我们这里还有游泳,高尔夫,斯诺克,花剑,赛马等等的项目——

班上那个我还叫不出名字的体委在多次催促我报名未果后,直接给我填了几个项目上去交差,而我则是在抽屉里摸出手机发短信给吴世勋。

果然是非常高档的比赛项目,其实我也挺难想象吴世勋穿着运动服在赛道上拼命往前跑的模样的,总觉得他肯定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比赛项目。

“听起来,你似乎也报了什么项目?”

那边很快又传来一条简讯。

“体委把没人要的项目都塞给我了,到时候应付一下就好,不必在意。”

“就是长跑,跳远这一类的项目吧。”

我记不太清体委写在名单上的项目类型了,不太确定地回复过去,许久都没有消息再回来。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复,所以把手机塞回抽屉继续自习的时候,窗户被人敲了一下,我抬起头就看到吴世勋用胳膊支撑着身体趴在窗框上,看我注意到了他,就露出了笑容,示意我拉开窗户。

我站起来把窗户拉开,他就把什么东西塞到了我的手心里,我低头一看,是一大块德芙的牛奶巧克力。

他戏谑地笑,然后又摸出了一盒草莓pocky递给我。

我最喜欢草莓,所以吃什么都喜欢草莓味这一点,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吴世勋说:“这是钟仁叫我带给你的。”

我差点没手一抖把pocky丢在地上。

吴世勋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很有趣,耸了耸肩才说:“你们两个也可以重新认识认识。”

我想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那双不知道为什么给人压迫感的眼睛,有点不寒而栗地捏着pocky,想了半天才说:“呃。。你不是认真的吧?”

他真的是很喜欢笑,也非常适合笑的人,和金钟仁截然相反。

他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怎么说呢,有些事情,并不出自他的本意。”

我觉得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对着我摆了摆手,转身走了,我透过窗户看出去,正好看到吴世勋走到C班门口,迎上了站在那儿的金钟仁,两个人短暂地交谈了几句,才并排进了教室。

我低下头再去看面前摆着的草莓pocky,一时间竟然不敢伸手去拿,犹豫了半天,只是把它塞进了抽屉,然后拆开了德芙的包装,掰下一块塞到嘴里。


运动会当天我才知道,我迷迷糊糊被体委赋予的责任,是男子三千米长跑和三级跳。

贴了号码牌之后被直接推送到检阅处,我靠在栏杆上发呆,喊到我的名字的时候举起手示意了一下,正好看到另外一边金钟仁走了过来。

他身上没有贴号码牌,应该是今天没有任何的比赛项目的模样,看到我的时候似乎愣了一下,迟疑一瞬还是走了过来。

我点了点头,看了看他,生疏地问回去:“你今天没有比赛?”

他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明天有自由泳和斯诺克的比赛,今天空着。”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包裹在格子衬衫和牛仔裤里的身材,忍不住去肖想了一下他只穿着泳裤站在泳池边的模样,半晌觉得自己有点变态,连忙咳嗽了一声,仰起脸对着他笑了笑,“那加油。”

他愣愣地看着我一瞬,眉毛不由自主地拧了一下说:“别这么笑。”

我嘴角边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有点烦躁似的揉了揉头发,却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样子,扭过头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目送他离开,还没等他走了几步,却又绕了回来,往我手里递了个东西。

我低头一看,又是一盒草莓牛奶。

想要致谢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边上和我一起参加跳远的同班男生凑过来问我,不知道为什么表情非常羡慕。

我眨了眨眼,迟疑着回答:“不熟。。”

是真的不熟,要是说熟悉,我或许和吴世勋还算熟悉一点。

他看着我,似乎在说“别骗我了”,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在骗人。

他明明之前和我说要离彼此远远的,甚至让我把他彻底忘得干干净净,那现在老是给我送这些草莓牛奶,草莓饼干,草莓pocky的行为又算是什么呢?

下次如果再遇到他,我一定要问上一句。

金钟仁,是不是以前你真的欠我良多,所以现在要赎罪?


狗血的事情发生在运动会上,似乎一直是言情小说的必备套路,可是我从没觉得我是言情小说的男主角,更别提遭遇的居然是和女主角相同的剧情。

球鞋里的那一小块碎玻璃其实在平时正常走路的时候,应该是不会造成多少影响的,但是跑完三千米的距离,如果还是毫无动静,那只能说明我的脚或者玻璃有点问题。

显然我的脚就是普通的人的脚,那块玻璃也是格外普通但是尖锐的玻璃,所以跑完了三千米最后一个抵达终点,我在满场对冠军的欢呼声里一瘸一拐地走到角落里,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咬着牙脱鞋。

比我想象里还要糟糕的情况,右脚白色袜子上斑驳的血迹还很新鲜,估计是一次一次被戳破的脚底板流淌出的,鞋子里的鞋垫上也全是鲜血,看起来很是凄惨。

就算说是自己不小心踩进去的,估计也没人会觉得特别不可能吧?

说不定还真的是我不小心踩进去的。。

擦了擦额角因为疼痛渗出的汗水,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伸手脱袜子。

大家都还在为三千米的冠军喝彩,亚军和季军,还有其他的选手也是虽败犹荣,被自己班上的同伴搀扶着一起带了过去。

大口大口喘息着的参赛队员们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享受着所有人的目光注视,只有我,倒霉地缩在这个角落里脱袜子。。

条件反射地想要摸手机给朴灿烈发短信抱怨,结果却发现因为比赛,手机丢在看台上的包里,交给负责的学生帮我看管了。

按照言情小说的套路,下边一定会出现心痛至极的男主角,然后抱起受伤的对方,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医务室,之后也一定会替主角出气。。

但是我所在的世界并不是那样的世界,我也并不是那些圣母光环笼罩的主角,在角落里坐了一会儿,我把袜子卷成一团按在伤口上止血,等血终于慢慢停了之后,才把脚重新塞进鞋子

里,准备抓紧时间找地方包扎一下。

我一瘸一拐地绕过人群往前走,尽量不让我受伤的右脚着地,看起来样子一定非常狼狈。

我卞白贤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该死的那场我根本不知道缘由的事故!

该死的鹿晗吴亦凡朴灿烈度庆洙!

该死的吴世勋金钟仁。。

一边走,我一边在心里把能咒骂的人都咒骂了个遍,经过学校的小天桥的时候不得不扶着栏杆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走。

不经意回头看了几眼,体育场上人声鼎沸,大喇叭里还在播放着欢快的旋律,伴随着解说员念出各班给运动会健儿加油鼓劲的稿子,红色的跑道上,似乎马上要开始的是接力的项目,远远的看过去,人都是一个一个小小的彩色块,看不清谁是谁。

我老气横秋地揉了揉鼻子,继续往前走,结果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我摸出来看了一眼,是吴世勋的电话。

我接起来,就听到他在那头嚷嚷,声音融入一片嘈杂的人声里,听不清楚到底再说什么。

“你——在——哪——里——”

“我去你们班那儿找你,你没回来——”

“我跑完三千米,太累了回去了——”

我们两个对着话筒一通声嘶力竭的喊叫,半晌吴世勋那边似乎换了个安静点的空间,我听见他说:“你刚才跑步的时候是不是受伤了?扭到脚了?我看你最后跑得一瘸一拐的。”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毕竟在这么窘迫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注意到我的异常,我已经该高兴了。

“没什么大事,你继续看比赛吧。”

我随意地说着,挂掉了电话。

结果一抬头一脚没踩稳,右脚狠狠跺在了地上,我痛得惨叫一声,后退了三步倒在了地上。


突然出现在天桥另外一端的金钟仁皱着眉看着我:“你怎么在这里?”

还是从教学区的方向而来,之前不是还在体育场么?我觉得这个问题明明应该是我问他才对,他倒好,抢先一步,倒打一耙。

他扬了扬手上的袋子,里边花花绿绿的一堆零食。

我努力支撑着身体爬起来,眼睛看看他那张长得比同龄人成熟许多的脸,再看看满袋子的食品,无由来觉得好笑,就忍不住动了动嘴角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两条线。

他盯着我半晌,别开了眼睛。

“我和你说了。。别这样笑。”

我困惑地看着他,他却不再说下去。

“那就快点回去体育场吧你。”

见他不说话,我语无伦次地试图赶他走,不想让他发现我目前的窘迫状况——

人总是要有自尊心的,现在我面前的人不是我熟悉的灿烈鹿晗哥他们,而是金钟仁,在他面前露怯这样的事情,我当然不愿意。

他“唔”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经过我的时候顿了一瞬,从袋子里摸出一袋糖递给我。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我很喜欢吃的草莓软糖。

我向他挥了挥手臂当做感谢,然后用眼神示意他“你可以走了”,他被我的眼神弄得有点尴尬,往前走了几步,没等我松一口气,突然又猛地转过脸来。

我摆出最自然的表情面对他。

他上下打量我,似乎想从我这儿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拧眉:“你的脚怎么了?”

我飞快地接口,刚说完就后悔了——

要不是心虚,怎么可能否认得这么迅速?

他显然也不是笨蛋,丢下手上的袋子走过来,目光直直落在我的脚上,很快就根据着力的大小不同判断出了我哪只脚有些问题,然后在我面前半屈膝跪下来,伸手就要抓我的脚踝。

我如临大敌地往后跳了一步,满脸警惕。

他抬起头淡淡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吩咐:“站好。”

一边说一边重新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也不管我能不能站稳,往他的方向扯了一下,然后伸手就把我脚上虚虚踩着的鞋子拿了下来,看到我赤着的脚和沾满血迹的袜子的一瞬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浑身都散发出了古怪的气息。

但是他低着头,我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大概是我的错觉。

“你怎么跑成这样了?”

再抬头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果然还是原本的样子,嫌弃里带着淡淡的不耐烦和谴责,就好像他是我的监护人一样。

“谁告诉这是跑的?这明显是鞋子里有尖锐的东西扎的!”

我没好气地抖了抖脚,单腿站立的感觉很奇怪,更何况自己的脚踝还被人握在掌心,古怪的很。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还不知道会不会是什么喜欢他或者吴世勋的人的恶意报复呢,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他伸手把我卷成一团的袜子塞到我的鞋子里然后拿起来,松开了我的脚踝:“单脚跳着能走吗?”

我用眼角瞪着他,负责天桥的栏杆一跳一跳往前,他脚下生风拿着我的鞋往前走,忘掉了放在我身后的那一大包零食袋子。

我跳了几步,回过头看到了,就跳过去弯腰想要去拿。

冷不丁的一声厉喝,金钟仁大步向着我的方向跑了过来,我的手指刚刚伸到袋子边缘,就被他吓得一哆嗦,没站稳又跌了下去。

“你丫就是神经病是吧!”

他根本不看我,一把抓起袋子,却没留神没抓稳,一袋子的零食“哗啦啦”掉了出来,乱七八糟的一团。

草莓果冻,草莓酸奶,草莓牛奶,草莓pocky,草莓饼干,草莓面包。。

我把怪异的目光投向了金钟仁的方向:“你是草莓控?”

他愤怒地看着我,怒声说:“关你什么事?”

我摸了摸鼻子,喃喃地看着他随便把那些零食塞进袋子里,面色僵硬地转身就走,我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我的这个新发现非常好笑。

他走了一会儿,走到楼梯边缘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到我龇牙咧嘴地皱着眉跳过去,迟疑了一下又回过身,扯过我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

我和他有些身高差距,所以手臂往上提的姿势很难受,不得不把大部分的身体重量都转移到他的身上,他僵硬了一下,别扭地把我的鞋和那袋零食一起转移到左手,然后伸手过来勾住我的腰。

就算隔着衣服,我也能感觉到他别扭而僵硬的手臂动作,堪堪停在我腰上,手掌却握紧成拳硌得我有点痛。

我不自在地扭了扭腰,装作没感觉到彼此的尴尬,两个人一层一层地沿着台阶往下,他沉默不语,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直到抵达最后一层台阶,他才像是被火烫了一下猛地松开了我。

我差点没重新摔下去,愤怒地瞪他。

他却不看我,嘴唇动了动,低声自言自语。

“一个男人,腰怎么这么细。。”

我一拳头砸在他的后背上,手指骨触碰到充斥着弹性的后背肌肉,只能让自己的手痛得厉害。

别开脸,我继续单脚跳着往前,他大步流星走在我前边,理都不理我的模样,我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是来帮我的什么忙的,看起来只能让我更加烦躁而已。


等到我好不容易跳到了医务室里,坐在医务室办公桌后的年轻校医把金钟仁狠狠训斥了一顿。

“他的脚伤成这个样子,你居然还坐视不理,让他一个人跳过来?感情人家不是女孩子,所以怎么样都没关系是吧?”

看金钟仁不说话,他皱着眉一边继续帮我处理伤口一边继续:“一个男生抱着另一个男生是有点奇怪,但是背着也好,扶着也行,你如果甩手不管,那就干脆一点,这算什么!”

金钟仁低着头听着,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脚在地面划动。

但是这位校医虽然嘴上一直在愤怒地斥责,给我处理伤口的动作却很轻柔,我看看他低下头的侧脸,觉得他和我之前认识的张艺兴金俊绵都有点类似之处,大概是都气质儒雅温和,戴着眼镜的状况吧。

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注视,他抬起眼对着我微微笑了笑:“是新生吧?我是学校的校医,我叫金钟大。”

我似乎察觉到了一点什么古怪的地方。

“嗯,你猜的没错,我是这个小子的三哥。”

金钟大指了指沉默不语的金钟仁,耸了耸肩,“亲哥哥。”


因为我知道,那是我进入他的心脏的代价。

从医务室里出来,金钟仁问我:“你现在回家吗?”

我点了点头,我的脚现在的状况可不好。

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不太方便的地方还是什么,他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你住在哪里?”

我报出了灿烈家公寓的地址。

他听到我说的话的时候,眼神又不易察觉地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本来以为他说的送我,会是叫他家的私家车来接,结果我看到他从车棚里推出一辆根本没有后座的山地车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太明朗起来。

他拍了拍山地车前边的横梁,示意我坐上去。

“真的不会被我坐断么?”

我怀疑地看着那看起来脆弱的横梁,他扫了我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嗤笑:“就你的体格,大可以放心。”

既然他这么说了,我当然不会再表达我的担心,用狼狈的姿势爬上山地车的横梁,我用没受伤的脚勉强支撑着地面,紧紧握住车把,金钟仁扶着山地车跨上去,手臂从背后环绕过来,把我牢牢禁锢在中间。

他面无表情地下了命令,足下一蹬就带着我飞快地前行。

骑山地车的人一般情况下身体都会微微前倾,我缩在金钟仁的手臂狭窄的缝隙之中,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但是还是无法避免金钟仁的呼吸均匀地洒在我的后颈上,带动着发丝微微的掀动。

极为亲密的姿态,我被环绕在之中,无处可逃。

这种古怪的感觉,似乎让我的脑海中依稀闪过什么,但是努力去深究却又什么都想不到。

他的声音有点沉闷地从我的发顶传来,我侧过脸,随口询问:“金钟仁,之前你是不是其实和我是两看生厌的关系?”

我的视线范围内,看到他放在自行车车把的右手微微用力捏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握紧,“没到相互的地步。”

他的声音似乎有点心猿意马,我也没想到他居然开始回答之前的问题,大喜过望之下连忙继续追问:“那是你看我不爽还是我看你不爽?”

他哼了一声,却不再回答了。

“其实还是两看生厌对吧。”

我放弃了继续试探他的兴趣,老老实实维持着别扭的姿势坐在前座,然后感觉裤子里的手机又响了。

又是吴世勋的电话,我接起来,听到他在那头说:“你现在在哪里?”

“我刚才陪同学去医务室,听校医说你刚才来过?你的脚受伤了?怎么回事?”

他在那头一叠声地问,声线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焦灼,我不知道他在焦灼什么,但是还是无由来觉得心头温暖。

声音软了下来,我轻轻地笑了,“跑步的时候脚不小心被扎伤了,现在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休息几天就行。”

他在那头沉默了一下,半晌才说:“你也太不小心了。”

“啊哈哈,真对不起。”我连忙道歉,“刚才不和你说,是免去麻烦而已。”

他在那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我以为他没事的时候,又问了一句:“钟仁和你在一起?”

我一愣,下意识地动了动想去看看金钟仁的表情,但是因为姿势别扭无法看清,只好胡乱地点了点头:“我正好碰到他,所以他送我回家去。”

“回家发个消息和我说一声。”

“还有。。”他顿了顿,才继续说,“让钟仁尽快回来。”

“是班里的事情需要他么?我会和他说的。”

我心平气和地说完,然后挂掉电话,对金钟仁说,“世勋让你快点回去,大概是你们班有什么事吧。”


到了公寓门口,他扶着我爬上楼梯到了房门口,我懒得拿钥匙,就开始抬起拳头砸门。

朴灿烈这几天很闲,一定在家。

“朴灿烈!呀!朴灿烈你给我开门!”

没过几秒钟,他就从里边把门打开了,看到我愣了一下,茫然地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作势把自己整个往他身上靠过去,他笑着把我的身子捞起来,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你这又是干什么了弄成这样”一边把我半扶半抱着弄进门,他关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金钟仁还在外边,连忙拦住他:“哎哎,等下——”

我拨开他,单脚跳着回到门口,扶着门框往外看。

金钟仁已经不见了,带着那只还没换给我的鞋,还有我染血的袜子,他站过的地上静静放着那一袋零食。

朴灿烈过去把袋子提过来放到我面前,然后蹲下去打开看了看,困惑地说:“你买的?全是草莓的,一看就是你喜欢吃的玩意儿,也不怕吃了发胖。”

我低下头关上了门,又重复了一遍,“没什么。”


给吴世勋发了短信报了平安不久,他的电话又来了。

我回答,又问他,“金钟仁回去了吧?耽误了你们的事情真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大事。。”他随意地说着,顿了顿才说,“白贤。。我。。”

他根本不理我,继续说话:“白贤,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冒然唐突的感觉,不过要不要去看电影?”

我愣了一下,半晌笑了出来,“你这难道是约会邀请么?”

“你这么想也无所谓。”

他咳嗽了一声,又继续说,“你的脚还没好吧。。我们推迟一点,下个周末晚上八点的票,叫做《荆棘森林》的电影。”

“荆棘森林?是惊悚片还是恐怖片?”

那边顿了顿,他似乎有点尴尬:“呃。。好像是纯爱片。”

我没憋住不笑,在电话这边笑得前仰后合,“居然是纯爱片?你居然喜欢看纯爱片?”

“我不喜欢!喂你别笑——”

吴世勋气急败坏地迭声否认,难得的失态,而我已经大笑着挂断了电话——吴世勋,还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我和吴世勋在电影院的柜台买了点爆米花和可乐,拿着往放映大厅走。

脚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踩在地面只要不要太过用力,就没有很大关系,虽然还是有点别扭,但是我只要不着力右脚,就已经不觉得疼痛了。

扭过头看了看身边的吴世勋。

他的身高和我相比突出了不少,似乎是在我最初见到他的基础上又拔高了几公分似的。

他没有穿学校的制服衬衫,而是套了一件白色休闲西装外套,里边搭配着低胸的浅灰色背心,唯一不变的是他耳骨上的那枚耳钉,碧绿的,我无由来总是觉得,我应该在哪家店里看到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真是帅得掉渣,不过我从小就和这个等级的人朝夕相处,所以非常习惯而自然地贴在他身边,甚至忘了我和他的关系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进场的时候在隔壁《钢铁侠》的放映厅门口看到了几个身穿首尔第一市立中学高中部制服的学生,也背着书包一起过来的样子,其中一个长得相当出众,清秀俊俏,笑靥清澈。

看到吴世勋过去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喊了出来:“世勋?”

吴世勋应声看了过去,也愣了一下,冲着对方点了点头:“泰民哥。”

我应声看过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那个泰民顺着吴世勋看向了我,片刻的错愕之后,他似乎有点混乱地眨了眨眼,又求助地扭头去看吴世勋:“白贤学长怎么和你在一起?”

我也震惊了,在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影子。

叫做泰民的男生显然比我还震惊。

“你当初可是通过我给钟仁——”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吴世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他侧着身,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李泰民却看得见,似乎只是一瞬间,就迅速收敛了神色,看向我的表情却有点怪异。

我扯了一下吴世勋的衣袖,试图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却只是回头对我笑了笑。

我“嗯”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双手,吴世勋似乎走过去和那个泰民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过身回到我身边。

我依旧低着头,跟着他的脚步往里走,我知道他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看看我,但是我却突然不想抬起头却接触看他的目光。

——“你当初可是通过我给钟仁——”

叫做泰民的男生没有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我要他帮我给金钟仁送了什么东西?

无数的疑团似乎在他身上能够得到一点解释的样子,但是吴世勋和他说了什么,是让他不要和我说起那些事情吗。。

直到走进电影院坐下来,我还是忧心忡忡,而且压根懒得去掩饰。

吴世勋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在我身边开口说话:“你知道这部片子说的是什么吗?”

我回过神来,往四周看了看,四周看电影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我们这个年纪的学生,三三两两的,有情侣,也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好友的男男女女凑在一起说话聊天。

吴世勋顺着我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在还没有关闭灯光的电影院里引起了一阵并不小的议论声,伴随着“那就是吴世勋吧”“那真的是吴世勋吧”的窃窃私语和女生兴奋的尖叫声,还有“他居然会来看电影”的惊讶质疑。

这样的语气让我暂时抛却了那点心头的疑窦,投入到了对吴世勋的嘲笑中去。

“你的确是不适合来看这样的纯爱片啊。。”

吴世勋伸手揉我的头发:“这片子本来就是打着“纯爱”的旗号的早恋片,中学生来看有什么特别的?”

“是啊,其实是好几年前的影片了,一直没看过,所以重新播放,听班上的女生说起,我才想找你来看看——”

吴世勋摸了摸鼻子,这样的小动作很可爱,“不过希望你不会介意吧,这片子是同性题材的。”

他点了点头:“你介意?”

我想了想才说,“我觉得没什么,说什么爱情不分性别之类的话有点矫情,不过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喜欢一个人又不是喜欢他的性别,男女又有什么关系。”

他伸手再次揉了一下我的头,转过脸去:“不管怎么样,心无旁骛地看一看这部片子吧,虽然是纯爱片,也并不算大成本,但是真的非常有名,说不定会很有意义。”


“他的心脏是一座花园,覆盖着尖锐的荆棘丛,我想要进入那座花园,看到最美的花,所以即使撕扯着皮肉,淋漓着鲜血,也没有关系。”

“因为我知道,那是我进入他的心脏的代价。”

伴随着音乐背景乐《蔷薇》的响起,全剧终。

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伸手把放在座位旁边的饮料杯拿起来,扭头去看吴世勋,他若有所思

地看着我,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勾起嘴角笑:“怎么样?好看吗?”

真的是并不算太过于新颖的剧情,甚至在我看来,觉得每个画面都非常熟悉。

主角是高中一年级的学生,对学校三年的前辈一见钟情,但是这位前辈却喜欢着另外一个人,很俗套的剧情,很普通的故事,整个画面不够鲜活生动,主色调似乎是让人觉得单调而愁苦的灰。

最后的结局更加俗套,主角在努力了很久很久之后,遍体鳞伤,最终终于和喜爱的前辈在了一起,两个人在大学毕业后去了荷兰,在那个郁金香和风车的国度定居,他们的房屋外,盛开的是大片大片灿烂的郁金香。

到那个时候,整部电影才算是有了一点绚丽的色彩,唯一绚丽的色彩。

结局似乎是美好的,可是即使是这样的结局,可是看完之后,那股隐约的悲伤却如影随形,那番简短的主角的独白,伴随着《蔷薇》轻柔的旋律,似乎这个故事还压根没有完结。

“看得其实有点压抑。”

我诚实地回答,想了想又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傻的样子——我是说这个主角。”

吴世勋看了我一眼,捏了捏爆米花的空盒子,把它丢到了垃圾桶里:“傻在哪里?”

“我只是想知道。。值得吗。。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我抓了抓头发,组织语言,“我不是批判——只是觉得反正我自己根本做不出这种事。。”

吴世勋又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扭头看他,继续说:“还有最后的那两句话啊,为了进入对方的心,即使遍体鳞伤也无所谓那样的感觉——其实谁的心不是一片围绕着荆棘的花园呢?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而言,只能是荆棘丛生的,但是如果对方是自己喜欢的。。”

吴世勋问:“会怎样?”

“不知道,大概会为了让对方顺利进入心脏,自己亲手把那些刺都拔掉吧,哪怕弄得自己满手鲜血也在所不惜什么的。”

他笑了,习惯性地伸手过来摸我的头:“大道理说的一套一套的,白贤你的语文学的肯定很不错吧。”

我得瑟地抖了抖肩膀:“一般一般,也就是比平庸之辈稍微高超出那么一点点而已,不足挂齿。”

他看着我笑,笑得眉眼弯弯,嘴角上扬。


他没有坐自家的车过来,而是直接把我送到车站,然后自己去更远一点的地方坐地铁,我在车站和他告别,深秋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寒意。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事的——嗯?”

他从包里掏出一条不太长的,灰白格子的围巾,轻描淡写地在我的脖子上绕了几道,温暖一瞬间侵袭,我握着围巾,用脸舒适地蹭了蹭,才对着他弯起眼睛,露出了八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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