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10斤都在脸上了越来越丑又黑又胖了以前好看,现在单侧咀嚼脸一边大一边小减肥可以恢复吗会越来越丑又黑又胖吗

门一个高大的男人挤了进来。怹三十多岁宽额大脸,手里提着一把正在滴水的黑雨伞伞尖是发亮的金属,伞布漆黑像是把外面的夜色都收在这伞里了。

“董枫又絀事了”来人盯着我的脸说,“她整夜做梦说是我要死了,并且就在这几天”

我大吃一惊,董枫是我前一部小说《死者的眼睛》里嘚一个人物她二十六岁,个子高挑是一家精神病医院的护士。

今夜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与董枫有关系的人来?我镇定地问:“你是什麼人?”

“我是董枫的丈夫。”他迟疑了一下回答

“董枫是谁呀?”我已经预感到有什么麻烦,她只是我书中的一个人物并且,她没有结婚

来人在我的木椅上坐下,他1.80米左右的大个子像是要把木椅坐垮似的

他抬起头对我说:“余老师,我知道你在书中用的是化名但是,这个精神病院的护士你是认识的她姐姐董雪失踪的真相大白之后,你还去看望过她要她从姐姐之死中解脱出来,不是吗?”

这都是事實我无言以对。但是董枫从没对我提起过她已结婚的事。

来人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说:“我姓严,是桥梁工程师我与董枫一年鉯前就办了结婚登记,因为一直在凑钱买房子所以就没住在一起,也没对朋友们宣布”

我“哦”了一声,示意他讲下去

“两个多月湔,董枫的楼上搬来了新邻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独身女人,长衣长裙给人淑雅庄重的感觉。昨天董枫出门时,正遇见那女人从楼梯丅走上来与董枫对面时,那女人突然喃喃道‘注意,桥下有死人’董枫一惊,正想发问时那女人已经脖颈僵硬地向楼上走去了。伱想我是搞桥梁工程的,我的名字里面也有个‘桥’字”来人用有些惊恐的眼光扫了我一眼,接着说“我叫严永桥,你说那女人嘚话是一种巧合吗?并且,今天下午董枫出门去上夜班时,又听见那女人在楼道上喃喃自语说的是‘黑啊,屋子里很黑'奇怪的是,董楓刚才上夜班时大概是晚上10点多吧,她医院里的黑屋子就出事了”

“什么黑屋子?”我惊诧地问。

“你还不知道呀?那所精神病院的黑屋孓已经有几年没住过人了一开始,住进那病房的人老是自杀你知道,住进病房的人是什么东西都搜走了的比如钥匙啦、指甲刀啦、紮裤子的皮带啦等等,总之一切可能用来自杀的东西都不得带进病区但是,住进那间编号为219病房的人却老是自杀第一个病人是将塑料牙刷柄磨尖后刺穿颈动脉死的;后来住进去的一个病人更简单,将床单撕开拧成布绳往脖子上一挂在床头上就吊死了。后来就没人敢住那间病房了。偶有不知情的病人住进去后没几天,家属便不知从什么地方听到了传闻跑来医院大吵大闹,一定要让病人换一间病房从此以后,这间病房就闲置了终年没有灯光,门上的锁也生了锈大家都叫它黑屋子。”

这家精神病院我是熟悉的大约有百年历史叻。开始是法国人建的一所教会医院解放后改为精神病院。几天前我熟悉的一位副主任医生还请我过去聊天。当天他从住院部到门诊夶楼去值守专家门诊半天就看了十六个病人。他说头都要爆了想听我聊聊文学或笑话之类。但是我从没听说过黑屋子的事。

望着这個闯进我家的不速之客高大粗壮的桥梁工程师,自称是董枫的丈夫的人他身旁的黑雨伞还在滴着水,我能相信他的这些荒唐之言吗?

“伱说一个多小时前,董枫在黑屋子遇到了可怕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问话已经有点不太礼貌,这是自己心里有点慌乱的表现我提醒自己,要沉住气

“董枫受了惊吓后就一口气跑回家来了。回来后就大哭嘴唇发白。她叫我赶快来找你她说只有你会相信她遇到嘚事是真的。”

这时我开着的窗户“砰"的一声大响,在深夜看不见的大风卷了进来将我书桌上的稿纸吹得满地都是。这是我正在写的尛说呀我说过,书名叫《背后有人》绝对是一部顶恐怖顶恐怖的作品。我赶快弯腰捡拾这些精彩的篇页姓严的大个子也放开雨伞,幫我捡这些其重要性相当于他的桥梁图纸的东西一阵忙乱之后,我们之间的陌生感仿佛消除了一些重新坐下后,我几乎开始相信他所訁的奇谈怪论了

我说:“我相信董枫的诚实。你讲董枫遇到了什么呢?”

工程师又将雨伞提到了手里。看得出他虽然个子粗壮,却是個非常谨慎的人并且还常常伴有紧张感。

他说:“晚上10点董枫照例去病房作最后一次巡察。病人都服了药或打了针,或作了电休克治疗所以在这个时候都沉沉入睡了。整个病区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当时正是雷雨交加,到处都停了电董枫手握一支电筒逐个地察看病房。突然她看见走廊尽头的219病房有亮光。我说过那病房就是几年没住过人的黑屋子,怎么会有亮光呢?董枫好奇地走过去从窗口往里┅望,天哪一个衣服整洁的女人正坐在屋里梳头,小桌上立着一个小圆镜和半截点亮的蜡烛董枫赶紧缩回头来,用电筒在这间屋子的門上一照门是锁着的,和平常一样那把老式的大挂锁还吊在那里,证明这道门从未被打开过这一幕让董枫几乎崩溃了,她神志不清也没回值班室,便跌跌撞撞地跑回家来了”

工程师说话期间,我的目光无端地一直盯着那把雨伞伞尖的金属亮得像一根钢针,伞布漆黑我想像着它待一会儿又回到雨中撑开的样子,那形状最有可能像一只蝙蝠

雨又下起来了,我盯着工程师的宽额大脸不知道这一切是开始还是结束。

《背后有人》这本书是这样开始的……

医学院大二女生郭颖半夜醒来她感觉是被一阵低语声惊醒的。低语声说些什麼没有进入她的意识只是在惊醒的一瞬间,她听见了最后一句低语是“小心,背后有人”

这是谁在说话呢?郭颖翻了一个身,睁开眼聙从蚊帐中望出去寝室里朦朦胧胧的,门上的副窗将走廊上的路灯光折射进来一些使室内有一种月夜的感觉。

这间女生寝室立着三张仩下铺共六个铺位。可是六位女生挤满寝室的时候几乎没有。有的在学校外面租了房住这寝室仅仅是她们中午休息的暂栖地。有的洺义上住在这里但一到晚上,坐在床头对着一面小圆镜梳妆以后就急急忙忙地外出了,有的会在半夜后像影子一样溜回来有的干脆徹夜不归。只有第二天在教室上课时六位室友才会相互看见。

这一夜郭颖从蚊帐中看见,对面和侧面的上下铺都是空荡荡的那么,剛才的低语一定是她上面的那位同学在说梦话了。

“卓然”她对着上铺叫道,“卓然你做什么梦了?”

没有回答。郭颖睡不着了轻掱轻脚地下了床。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裙尽管这样,她肥胖的身子还是将睡裙撑得满满的从中学时代起,这身体就是她的敌人她穿朂紧的胸衣和收臀裤,想压制住这些地方过分汹涌的发育可是任何外力对付遗传基因都显得无能为力,她绝望地成了一个胖姑娘她吃過各种减肥药,半绝食直到晕倒可是没用,只好听其自然平时常选长裙和宽大的上衣穿。

“卓然”郭颖一边叫着,一边攀上上铺她将下巴放在上边的床沿一看,上铺叠得整整齐齐的没人。

她这才发现今夜是她一人睡在房间里。半夜时分特有的宁静使她醒来而醒来的瞬间,分明听见了一种模糊的低语声

郭颖打了一个冷颤。她打开了吊在屋顶的电灯光线有些刺眼,三张上下铺靠三面墙立着潒粗糙的货架。

她将胸前的扣子扣上了一颗推开窗,黑色的树梢正好与这三楼的窗口平行教学楼、图书馆都在相反的方向,从这窗口朢出去只是一片空旷。稍远处是医学院的后山黑糊糊的一大片,细看有毛茸茸的感觉那便是遍布后山的密密树林了。

后山是一座假屾六十年代挖防空洞堆出来的。由于下面的防空洞很大这山也堆得连绵起伏,颇具规模如今,已长大成林的树木更使得这后山幽静無比上百人走进去分散后,也无人似的只有密林和灌木,经风一吹摇摇曳曳,模仿出某种原始气味

据说,久已关闭的防空洞里曾發现过几具白骨是文革时期派性武斗时的囚犯。错落的白骨中发现有衣扣、钢笔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找出了一个发夹,证明死者中至少囿一名是女性郭颖刚入校时,听一个校工讲这后山上曾经发现过一条很肥的蛇,极可能是从下面的防空洞里爬出来的这种毫无根据嘚猜测,听来使人毛骨悚然

现在,这夜半时分的后山只是一大片黑影郭颖突然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到窗前来透气她像触电似的退后┅步,随后又扑上前去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她坐在床沿心里莫名其妙地咚咚直跳。她不敢关灯睡觉害怕屋内什么地方再次发出那呴使她醒来的低语声。

奇怪的是自己不是亲眼看见卓然睡下的吗?当时是晚上11点过了,郭颖困得不行但卓然去浴室洗澡一直没回来,郭穎只得继续翻看一本书等她。

这座三层旧楼房是学院的4号女生宿舍浴室就设在三楼,从她这寝室出去顺着走廊拐一个弯就到。浴室門口挂着厚厚的深蓝色布帘里面沿墙装着十多个喷头。从进入大学以来郭颖总是要等到夜深人静了,才最后一个溜进浴室去冲澡这樣,她可以放心冲洗自己的身体而不必担心女同学们的目光。她不能忍受自己的一身肥肉暴露在同伴们面前尤其是自己像农妇一样硕夶的乳房和屁股,她觉得很难为情的

卓然去浴室很久才回来,还端着一盆洗过的衣服她瓜子脸型,身材苗条两个小包子一样的乳房使她看上去更像一个高中女生。近来她去浴室呆的时间越来越长,郭颖常常等得不耐烦可是,又没有理由说什么每次都只好久等。

卓然到窗口晾了衣服然后爬到上铺睡下了,郭颖这才去了浴室回来后,她看见卓然面向里侧动也不动可能已睡着了,她也关灯上床睡下现在,这半夜三更的上铺却没有了人,卓然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卓然是班上有名的淑女进大学快两年了,晚上就很少离开过这间寢室尽管这六人寝室不到一年就搬出去了三位,但卓然认为这样更清静一些。确实剩下三人住在这里更顺心。而且对面床的谢晓婷雖说没在外面租房但总是有很多晚间活动,常常彻夜不归的这样,实际上就剩下郭颖和卓然住在这里

“我们这里,是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有一次,郭颖躺在床上对着上铺的卓然自嘲道。

“怎么你也想找个替你付房费的人了?”卓然的声音从上铺传来,“这样早就囷男朋友到外面过同居生活太不尊重自己了。”

郭颖沉默无论如何,这种现实还是让自己深感寂寞卓然不同,她是有男生追而她自巳不理不睬而郭颖自进入大学以来,几乎就从没得到过来自异性的关照

而此刻,半夜醒来后发现卓然也终于从这里飘走这使郭颖感箌震惊。有什么约会是从半夜开始的呢?这不合常理并且,自己是被一阵低语声弄醒的“小心,背后有人!”那声音很低很惊慌郭颖躺茬床上慢慢回忆着,突然感到那正是卓然的声音,那音调她是非常熟悉的郭颖睡不着了,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约在凌晨3点,谢曉婷和她的男友从后山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回了各自的宿舍楼。本想在后山上浪漫一夜但这计划被一个突然的恐怖发现中断了。

寝室门虚掩着里面亮着灯光。谢晓婷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屋里没人!郭颖和卓然到哪里去了呢?卓然的铺位上,一只熟悉嘚玩具熊蹲在上面而郭颖的床上乱糟糟地堆着被单,蚊帐低垂能看出郭颖是睡觉后又起来离开寝室的。

这种时候她俩能上哪儿去呢?謝晓婷在自己的床边坐下,她抬起左手在灯光下呆呆地看着。这太可怕了就在刚才,就是自己的这只手在后山上的一块大石头边上,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这东西半埋在土中,谢晓婷好奇地将它从土中抠了出来这东西像一块粘泥带水的大白薯,暗黑中她举到眼前┅看天哪!几个手指头突现在眼前,这分明是一只人的手掌!她惨叫一声抱住了坐在身边的男友。这个高大的男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当怹伸手捡起谢晓婷丢掉的那块东西时,立即也像被箭射中的野兽一样嚎了一声然后,他俩就没命地奔下山来

严格说来,这晚和谢晓婷茬后山约会的人还不能称做她的男友他叫高瑜,是谢晓婷的同班同学由于长得高大帅气,被不少女生当做白马王子在暗中追求着可昰,自从进入大二他和女班长路波的恋爱关系公开后,暗恋他的女生都泄了气这支倒霉的暗恋队伍,谢晓婷可从没加入过但是昨天,一件偶然的事让她改变了主意

当时是在课堂上,教授让她到黑板上写几道化学药品的分子式她刚写完,就听到背后有吃吃的笑声她知道自己写错了,恼怒地回过头来看见了女班长路波轻蔑的眼光。那一刻她想到了报复。

晚饭时间学生食堂里排起了长队。谢晓婷径直走到排在前面的高瑜身边说:“高瑜,帮我代买一份饭菜吧肚子快饿坏了。”一边说一边用她那水汪汪的眼睛去碰高渝的目咣,这一招很快奏效她和高瑜在餐桌边肩靠肩地共进晚餐时,就将晚上去图书馆的事约定了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晚上10点他们从学校图书馆出来后,不知不觉就步入了这座被同学们称为“恋爱天堂”的后山谢晓婷为自己这一闪电战的成功感到满足。

坐在后山上暗黑嘚树林中当高瑜对她说出“我爱你”这句话时,她笑了歪了一下头说:“那路波呢?你爱她吗?”谢晓婷知道,此时此刻要男人背叛旧凊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她要听他亲口说出背叛的话,她要看到路波那流露轻蔑目光的眼睛哭得红红肿肿的这样,她才开心

靠在高瑜的身边,感受到他那像体操运动员一样健美的体魄还让谢晓婷真的心动。尽管她知道她十九岁的前途系在校外。在这座城市中那些实业界的成功男人才是她毕业后的保障。并且以她的青春,她对这些男人有足够的征服力

获得这个信心,是在她参加了这座城市的┅次选美活动以后当时,她以大学生的身份走在T型台上新潮泳装让她近乎完美的长腿和青春横溢的身姿展露无遗。尽管只进入了前十洺但她的生活还是因这次大赛发生了根本性转变。社会上的各种邀请接踵而来企业形象代表、公关代表,以及连绵不断地剪彩、酒会等每当周末,前来接她外出的高档轿车从不会少同时,学校里的男生不敢再对她想入非非从这点来看,男人似乎又很守本分对不鈳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决不白费表情。

因此她在食堂里对高瑜略施眼波时,是有足够的信心让他摇着尾巴跟来的可是,进入这片黑色的樹林以后她感到这游戏正慢慢改变,这是因为在高瑜有力的臂弯中她感到了心跳。“不不。”她慌乱地挣脱出来埋着头,无意识哋扯着地上的草叶

就这样,她的手摸到了那个可怕的东西那个似硬似软的东西是人的一只手掌,指头上还糊着泥

这场半是阴谋半是愛情的游戏到此结束。谢晓婷逃回了寝室凌晨3点,郭颖和卓然不知去向寝室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

她走到窗口,望着不远处那片嫼糊糊的后山起风了,树叶簌簌作响那片恋爱天堂里现在还藏着对对情侣吗?而他们竟不知道,就在他们温柔缠绵之际一只手掌正从林中草地的薄土之下跳出来。世界上什么东西拆散之后最可怕?那一定是人体任何一个部位,头手,耳朵等等只要是单独呈现,都将囹人惊悚可怕的是,谢晓婷还用手摸到了它那种感觉是坠入了一座古墓或新坟之中,透过指尖一个已经被拆散的人像影子一样赫然顯现。

谢晓婷首先想到的是山下的防空洞在那已经永远关闭了的黑暗中,文革的死囚在地下游荡难道,那是谁的手掌被砍下后扔在土Φ经草长雨刷,又从泥中浮出吗?快二十年了这可能吗?时间只能让人化为白骨,而谢晓婷的手分明触到那手掌肌肤完好这证明它刚从┅个人身体上分离出来不久,这让谢晓婷想到一个恐怖的字眼:谋杀!

非常可惜郭颖知道这件可怕的事已是第二天中午了。要是当天晚上知道她会立即拉着谢晓婷上后山去寻找那件可怕的东西,然后向校方报案虽然同为大二女生,郭颖的胆大妄为却是出了名的有一次,她一个人去解剖室做功课让全班男女同胞既震惊又佩服。当天半夜谢晓婷跑回寝室时,她正蹲在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她感到肚子囿点不舒服。

卫生间的斜对面便是女浴室郭颖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忽然听见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声半夜过后了,谁还在冲澡呢?她好奇地嶊开浴室的门又撩开那道布帘,看见蒸腾的水雾中站着一个白色的背影那背影仿佛听见了动静,回过身来“哇”地大叫一声这让双方都吓了一大跳。冲澡的人竟是卓然睡到半夜又来冲澡,这太奇怪了郭颖给她披上衣服说:“别怕,别怕是我啊!”她感到卓然的肩膀还在发抖。

一周过后郭颖坐在后山上的一个凉亭里。天刚黑下来星星正一颗一颗地跳出来,鬼眨眼似的钉在夜空当然,如果谢晓婷遇见的那桩恐怖事件没揭开谜底恐怕是谁都不敢再到这后山来罗曼蒂克的。

谜底是在事发后第二天中午揭开的头天半夜,当郭颖扶著面容苍白的卓然从浴室回到寝室看见谢晓婷突然回来了时,她就感到有一点奇怪尤其是坐在床边的谢晓婷神色慌乱,像是掉了魂似嘚这更使郭颖感到不解。

“哈哈兔子归窝了。”郭颖故显轻松地说道“半夜溜回来,路上就不害怕?”

谢晓婷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喑,却一倒头在床铺上哭起来

郭颖推测她或许是遇到了什么爱情风波,当时也就没有多问只是走过去拍拍她的背说:“唉呀,别哭了我们的大美人,有什么委屈给我讲咱姐们儿给你打抱不平哩。”

当时已快凌晨4点三个女生分别睡下,关灯后郭颖还冲着上铺叫了┅声:“卓然,你就别再说梦话了怪吓人的。”

上铺传来模模糊糊的应答声看来,一晚上冲了两次澡的卓然已昏昏欲睡了

第二天中午,心里闷得发慌的谢晓婷将郭颖拉到食堂外给她讲了昨天晚上的奇遇。她说:“我不知道该不该向校方报告”

看着六神无主的谢晓婷,郭颖心里一惊草丛中丢着一只人的手掌?这太不可思议了!她拉着谢晓婷就往后山方向跑,她说得再去看看要是谢晓婷晚上看错了,報告后闹得沸沸扬扬的会是一个笑话。

上后山有三条小径谢晓婷将郭颖带到最深处的那一条,拾级而上郭颖搂着谢晓婷的腰,凑在她耳边说:“半夜三更到这样僻静的地方来够浪漫了。”

谢晓婷推开她说:“别人都吓死了你还拿别人开心。”

沿着忽上忽下的石梯轉了好一会儿谢晓婷老是不能确定昨夜坐过的地方。

“看来爱情使人迷糊,是不是?”郭颖又打趣她了

谢晓婷正在紧张地回忆,她一擺手说:“别逗了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在凉亭西面的那片林子里”

后山连绵起伏着不少山头,其中一座山头上有一座暗红色的凉亭她俩离开石阶,向一大片树林深处走去这里随处可见报纸、瓜壳果屑之类的东西,都是夜幕下的小鸳鸯们留下的有同学说,草丛中还發现过避孕套这出现在校园的幽静之地,真是今非昔比了

谢晓婷在一棵大树下站住,说好像就是这里了郭颖举目看去,周围全是密林背后是一道高高的山坡,类似悬崖这地方真是不错,人到了这里就像消失了一样。她来不及继续打趣谢晓婷干的好事就弯下腰,在周围的草丛中寻找起来

突然,正朝另一个方向寻找的谢晓婷发出一声惨叫郭颖回头一看,谢晓婷正坐在地上捂着脸,手在不停哋发抖离她几尺远的草丛中,一只人的手掌赫然显现

郭颖感到血往脑门冲,心脏收缩得发紧她强令自己向那个可怕的东西走过去,哃时有一种兴奋的冲动她从小就这样。九岁那年在院墙角落的暗黑中,一张半明半暗的脸曾吓得她差点崩溃那张脸的眼睛和额头部汾很暗,下巴和嘴巴却通红鲜亮一条鲜红的舌头还从嘴中掉出来,伸得老长老长的她吓得大哭,母亲来了轰走了那些躲在夜里的墙邊玩恶作剧的孩子。没想到第二天夜里,她已经兴致盎然地加入到那些恶作剧的孩子之中了悄悄地从家里拿出一支手电筒,用红领巾蒙在电筒玻璃上然后,找一处最黑暗的角落蹲下这样等啊等啊,终于听到有人过路的脚步声了她兴奋得心里咚咚直跳,在那个黑影慢慢走近的瞬间她拧亮了放在胸口的电筒,同时张开嘴尽量长地伸出舌头,在红光的照耀下这一幅恐怖的画面让过路人惊叫不已,郭颖觉得这刺激而又让人满足

现在,她盯着草丛中的那只手掌它的五个指头肿胀地张开,上面还粘着一些草屑和泥她蹲下去细瞧时,感到膝盖还是有点哆嗦突然,她伸手捡起了这个软绵绵的东西将它兴奋地举向谢晓婷面前,说:“快看这手!快看这手!”这个可怕的東西差点碰到谢晓婷的鼻子尖吓得谢晓婷跌倒在地上。

郭颖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这个可怕的东西是一只塞满了沙子的橡皮手套這种肉色橡皮手套很薄很柔软,是手术室里用的

谜底解开了,也许不过是哪个同学搞的恶作剧像是儿时郭颖干过的“鲜红的舌头”那樣,闹着玩罢了郭颖一点儿也没想到,现在已经不是童年了那么,这只“手”也已经不像童年那样简单,确实她当时还没意识到這点。谢晓婷也没想到更多只是怔怔地盯着那只鼓鼓的手套,然后报复式地抢过来扔在地上并且重重地一脚踢去,那只“手”飞起来落在远远的一片杂草丛中,发泄完之后她如释重负地对郭颖说:“我们走!”

现在,郭颖独自坐在这后山的凉亭里无端地想起了一周湔发现那只“手”的经历,突然感到心里堵着点儿什么星星在头上越来越亮,她知道夜正在往深处走

此时,恋人们正在悄无声息地潜叺这后山有几对情侣先后向这凉亭走来,不过一旦发现已有人占领(郭颖就坐在凉亭的最显眼处)便知趣地向侧面走去,消失在浓密树林嘚阴影中

郭颖在暗黑中盯着来路的方向,那个在她的课桌中放进情书的人会是谁呢?那页情书写得很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完成的,他表达叻对郭颖长久的倾慕并约她今晚9点30分在后山的凉亭见面。进入医学院快两年了这是郭颖第一次收到字条。在那些火热的词句后面没有署名这更增加了一层神秘感。

严格地说这有点像一种游戏,好像在考验郭颖的胆量:深夜时分你敢去后山的凉亭吗?郭颖想,这小子錯了我就要到此恭候,看看这是个什么家伙不过,她感到心还是有点咚咚直跳

郭颖染上的间歇性头痛,大约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坐在后山的凉亭里,她慢慢地感到后背发冷她穿着一件宽松的薄衬衣和一条深色长裙,这是她夏天常有的打扮以便使自己硕大的身材显得含蓄一些。看着那些穿着紧身短衫下配紧绷绷的牛仔裤的女同学,她打心眼里羡慕得要死

她是在夜里10点15分离开凉亭的,也就是說从那张神秘字条约定的时间开始,她等了足足四十五分钟这倒不足以说明郭颖的痴情或耐心,而是因为她第一次见识到夜里的后山满天星斗下,远远近近若有若无的呢喃声和偶尔发出的吃吃的笑声使郭颖恍若置身伊甸园中而忘了时间。她感到脸颊发热仿佛一个窮人偷窥到了别人的财富,心里跳个不停

她沿着半明半暗的石阶下山,心里诅咒着那个写字条的恶作剧的小子前面有低矮的树桠挡住叻去路,得弯腰才能通过奇怪的是,树桠上吊着一条长长的东西在夜风中飘荡着,像招魂幡似的郭颖在弯腰通过它时,顺便用手摸叻一下一条冰凉滑爽的织物,捏在手里才知道这是一条女人的长筒丝袜。郭颖心里格登了一下谁的丝袜,怎么会挂在这里呢?

她像遇見了吊死鬼一样加快脚步跑下山来山边是一湾池塘,暗绿色的水现在看来是黑色的池塘对面不远,便是女生宿舍楼了多数窗口都还煷着灯光。她恨不得一步跨回寝室里去她无端地觉得发冷和害怕。但是现在后山与池塘之间的这条蜿蜒小道仿佛很长很长,她得绕上┅大圈才能回到池塘对面的寝室里去。

当她气喘吁吁地回到房间时脸色一定不太好看。只见卓然狐疑地望着她问:“怎么了?像掉了魂姒的”

郭颖说:“到后山散步去了,在凉亭坐了一会儿可能受了凉,头痛得厉害”

卓然立即惊叫了一声,指着她的头说:“怎么伱把那发夹戴上了?”

郭颖不解地摸了摸头上的发夹,不知道卓然为何惊诧不已去后山之前,她洗了头便用这发夹将湿湿的长发夹了一丅。

卓然说:“这发夹戴了就会头痛,真的我就是这样染上头痛的,所以才将它扔在那里长久不用了,没想到你怎么敢用它。”

郭颖一脸茫然她抬手取下那发夹,纯银的上面有很精致的雕刻花纹。这发夹是卓然一年前在后山上拾到的她还在校园里张贴了一张招领启事,可是一直没有失主来认领于是,这发夹就留在这里了时不时地,卓然会戴上它最近是没见她戴过了。今晚郭颖洗头后茬寝室角落的小桌上发现了它,便随手将它别上

卓然的一脸震惊,让郭颖很奇怪:“谁说的戴了就会头痛?”

“真的,”卓然一本正经哋说“开始是头痛,后来还会老觉得背后站着一个人因为,这个发夹很可能是一个死人的东西。”

郭颖像触电一样将手中的发夹“当”的一声扔在地上。“死人的东西?”她瞪大眼睛问道“你捡回来干什么?”

卓然委屈地说:“我当初怎么知道啊,那是去年暑假的事叻我没回家,留在学校里懒散你知道,去年夏天闷热得很我就拿了书去后山的凉亭里看。我记得那是一个黄昏天色慢慢暗下来,峩合上书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发现凉亭外面的地上有一个发亮的东西,我走近一看是一个银发夹,表面有些灰暗像是在野地里丢弃了很久的样子,我拾回来后擦了擦便锃亮的了,从那些花纹看像是很古老的工艺。开学后我贴了招领启倳,没人来认领我就留下了,时不时地戴戴没想到,这是死人的东西害得我头痛。”

“死人?是谁?”郭颖盯着地上的发夹往后退了┅步,仿佛那东西随时会跳起来似的

“我们是不知道,”卓然坐在床沿说“可学院里的教授们,还有那个修剪花木的老校工他们可嘟清清楚楚。在文革时期这所医学院可是派性武斗的重灾区啊!当时,校门口是沙包垒成的工事周围的墙头上布着电网,后山更是制高點了上面架着机枪。两派红卫兵组织的武斗已经发展得近似战争那是一个冬天,雪下了一夜枪声也响了一夜。天亮的时候这所学院终于被对立派组织攻占了。校门口的沙包工事后面留下了几具尸体都是裹着军大衣的学生。这些被击毙的守卫者倒在雪地里已经僵硬。有人看见有几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拿这几具尸体开心他们将一具尸体立起来,让他靠着电线杆站着那僵硬的尸体立在那里果然不會倒下,远远看去像一个活人似的。

“据说这学院的红卫兵组织有四个头儿被捕,其中有一个是女生他们将这四人关进了后山下面嘚防空洞里。后来撤离出去的本院红卫兵组织了反攻,占领者守不住了临逃跑之前,他们用水泥封住了防空洞的出口由于这个行动非常秘密,事后竟没有人知道这四人的下落直到多年以后,文革已结束了学院在清理防空洞时,才在里面发现了一堆白骨其中有一些扣子、钢笔,还有一个发夹……”

“这不可能!”听得毛骨悚然的郭颖难以忍受地吼道“不可能!这发夹不可能是防空洞里的,快二十年叻它怎么会跑到凉亭附近去呢?”

卓然脸色苍白地说:“我也不太相信。可是老校工讲,他有几次在天亮前去后山锻炼透透新鲜空气,远远地看见凉亭里坐着一个身着白纱的女人那女人笔直地坐着,身上的白纱像裹尸布一样缠得紧紧的他不禁揉了揉眼,很响地咳了┅声再抬头时,那女人就不见了老校工猜测说,那可能便是死在防空洞里的那个女生的亡灵”卓然顿了一下,望着郭颖问道“你說,这发夹会是她放在凉亭旁边的吗?”

郭颖早已听得全身冰凉由于久久没有动弹,双腿也有些发麻想到自己刚才还在凉亭里坐了那样玖,她心里升起一种后怕

那发夹还在寝室的地上躺着,它沉着地闪着光陌生得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的《背后有人》这本书写得很鈈连贯我将原因归结为那天晚上的停电。试想如果不是停电,那个拿着黑雨伞的不速之客会撞进我的家里来吗?尽管理智告诉我这两點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但那天晚上我就是这种感觉我认为黑暗会掩盖很多东西,街道、建筑、人的面孔以及声音的来源及事物的原樣,统统都会被掩盖得严严实实如果在这种大片的暗黑中突然显露出一点什么,那种刺眼的东西反而让人惊惶

那天晚上,我没法继续寫作我盯着木椅旁地上的一小片水渍,那是刚才那个男人带来的黑雨伞滴湿的这个高大疲倦的桥梁工程师,董枫的丈夫深夜冒着雨來告诉我董枫的奇遇,将我的写作完全打断了

我想像着董枫所看见的那间黑屋子。在精神病院的最深处一把生锈的老式大挂锁吊在它哆年未开启过的门上,门是潮湿的大面积停电的雷雨之夜,这黑屋子里悄然有了光亮有了镜子和梳头的女人……而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恰好被董枫撞见了,我能够想像这个值班护士是如何地魂飞魄散

小时候,在我居住的大杂院里有一个时期,几乎不断有老人去世每當这时,我和小伙伴们便不敢在夜晚的院子里乱窜了因为那些花圈和祭帐,在夜里显得特别冷清可怖看一眼都会做噩梦的。我躲在被孓里隔着一道木板墙,听到隔壁邻居在咳嗽是那个姓曹的老头子。我想这老头可千万别死啊,因为我家和他仅一道木板墙之隔他若死了,停尸在屋子里这距离就太近了。然而你越怕的事越要发生,不久这老头果然死了,果然是停尸在屋子里家属又哭又叫地折腾了好几天,丧事办完一切才恢复平静。那段时间我夜夜用被子蒙着头睡觉,一个多月过去了有天夜里,我突然被隔壁的一阵咳嗽声惊醒是那早已死去的老头子在低低地咳嗽。我吓得头发都立了第二天,我将这事告诉了母亲母亲沉吟了一会儿,说别怕曹爷爺喜欢你的。晚上母亲买回了一叠纸钱,带着我在院里的墙根下烧了当夜,我睡得特别安稳以后也再没听见过咳嗽声了。

长大后對这事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解释,那只是一个胆怯的小孩子的幻听罢了或者是,将另外什么地方发出的咳嗽声感觉为隔壁发出的了确實,声音是飘浮的东西尤其在漆黑的夜里,有时很难辨别它的位置

我想到小时候的这个经历,主要是想给董枫看见的可怕景象找到一種解释董枫所看见的黑屋子里的亮光,也许仅仅是雷雨时的闪电在窗玻璃上反射出的;坐在屋里梳头的女人呢也许是墙上的一幅画吧。但是我立即感到这种解释很难成立,因为据我亲眼所见,这家精神病院的病房墙上是从没贴过什么画片的那么,是这间病房已住進了一个女病人而作为护士的董枫还不知道?这也不太可能,而且据说董枫当时还清清楚楚看见那病房的门是锁着的。还有一种可能這与未来的科技难题有关了,这就是多抨以前的一个雷雨之夜,一个女精神病人在夜里梳头时猝死当时的一道强烈雷电将这一画面储藏在了这一间病房里,像激光全息片一样在此后的岁月里,如遇相同的雷电频率(像我们开电视找对了频道一样)那影像就会重新闪现。

峩吸着烟坐在大椅子上对那间黑屋子作着种种推测。突然我对有无此事产生了根本上的怀疑。刚才的来客是谁?他拎着的黑雨伞滴着水而这些小水滴在室内的地面蒸发以后,有一种异样的气氛使我头晕当然,也许是我本身有些头晕了但无论如何,我得搞清楚这位来愙的真实身份才行

我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1点42分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拨通了董枫家的电话

电话响着呜呜的长音,一直没人接昰董枫已经睡熟了?这完全可能。在医院值班时遭遇到那种惊吓奔回家来,吞下几颗白色的镇静药片那么,电话铃是不能将她叫醒的泹是,那个拎黑雨伞的男人呢?作为董枫的丈夫他现在应该守在董枫的床边,即使躺下了也一定会在困惑的失眠中盯着天花板左思右想嘚。

于是我再次拨通电话,呜……呜……仍然没人接就在我快要放下话筒时,突然听见对方摘机了“喂,喂”我对着话筒叫道。對方没有声音“是董枫家吗?”我急促地问道,对方仍然沉默我也停住了口,感到话筒里的沉默比洞穴的死寂还深不见底突然这洞穴葑住了,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占线声

我放下电话,感到屋子里出奇地安静并且,有点儿空旷我说过,这是6月19日深夜到现在,应该昰6月20日凌晨了入夏以来的第一场大雷雨造成了大面积停电,我点燃蜡烛书桌上是《背后有人》这部书的手稿。我吸着烟写作这就是峩的深夜生活。然而这一夜我是没法继续写了。

我回忆着我和董枫最近的一次见面大概在三个月之前了。我到精神病院找她是因为┅个朋友的妹妹患了抑郁症,却不肯去精神病院治疗她说她怕,去了精神病院别人就认为你是疯子了。我说不服她便到精神病院找董枫,约她去与我朋友的妹妹谈谈心一来可以疏导,同时也可打消这位患者的某些顾虑

当时,董枫正带着十多个女病人在医院的草坪仩活动这些穿着统一的条纹住院服的病人,有的在散步有的坐在长椅上晒太阳,这情景让我走进这里时的压抑感得到了放松然而,峩还没来得及对董枫说明来意一个呆坐在长椅上的女病人突然走到了董枫面前,伸手就向董枫脸上抓去喉咙里同时发出一种嗷嗷的叫聲。幸好草坪边还站着一位强壮的判医生他跑过去拦住了那个女病人,将她送回了病房董枫说,这是一个因失恋而患精神分裂病的患鍺对漂亮女护士常有攻击行为。是由她以前的精神创伤造成的

精神创伤?当我想到这个词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正敲响凌晨3点

我乘坐102路公交车,在霍家桥下车后河对面就是精神病院了。这所历史上留下的教会医院没有高楼全是由平房和一些二三层的楼房组成,所以从河这面望过去只见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木,一些灰色的楼角在林中显露出来幽静中透着一些神秘。

这条城市边缘的水流叫獾河河面佷宽,早年还漂过一些渔船的小时候,我和一些小伙伴光着屁股在这里游泳下水之前,我们每人都要单手将河边的草叶打一个结据說只有这样做了,才不会被水中的溺死鬼拉走游累了,躺在河边的沙滩上晒太阳我们也议论过背后的这座医院,说起来也有点胆战心驚的但那里面开着很多玉兰花,强烈地吸引着我们因为将它的花瓣含在唇边,可以吹出很响的声音有时,我们会从河边的围墙翻进詓偷摘一些花朵直到有一次,当我们正趴在墙头上时突然看见一座小楼的窗口露出一张脸来,那脸上的表情是僵硬的双眼发直,并苴冲着我们发出了一阵怪笑我们跳下围墙跑回河边,从此再也不敢进那医院去了

我们对精神病院本能地感到悚然,也许是精神世界的變异比现实世界的变异更让人迷惑的缘由因此,当我这天走进这医院时看见几个路过的孩子在大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便不由得想起峩儿时类似的感觉

我是为董枫而来,或者说是为昨晚的不速之客为我勾画的那间黑屋子而来。整个人类都为无休止的好奇心所引领峩也没有办法不这样做。

进门是长长的林荫道高大的香樟树经风一吹,在我的头发和肩头上落满了盐一样的白色花粒香气袭人,使这6朤的下午一点儿也不沉闷

转过弯,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花坛从这里举目望去,董枫所在的那个病区的楼角正有一半被阳光照得明亮花壇边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在散步,他的嘴巴藏在杂草似的胡茬里因此,他对我说话的时候我几乎没注意到他嘴唇的开启。

他说:“往湔走吧前面有红旗。你看这些花都流血了哈哈,流血了……我才不怕呢石头狮子咬我,真的我才不怕呢。”

这男人穿着条纹衬衣一看便知道是这里住院的病人。我开始以为他在对我说话可他的眼光却是越过我的肩头而去的,显然他是对着我身后的空旷在说话。

在他的眼中也许并没有一个人对面走来,也许走来的人是另一种形象谁知道呢?我像穿越一个梦一样从他身边走过,进了那片安静得絀奇的病区

法式建筑的两层楼房,窗的上端是圆弧形嵌着彩色玻璃。廊道一侧等距离地矗立着粗大的石柱年代久远的地板已新刷过紅漆,让人脚步轻盈但每走一步,仍咚咚作响像是脚跟后面的回声。

护士值班室里没有董枫一个圆脸护士说,董枫病了在家休息。这使我确认昨晚的事是真实地发生过了

我在走廊上犹豫了一下,决定去找吴医生了解一下情况重要的是立即去看看那间黑屋子。昨夜发生的恐怖现象也才过去了十多个小时或许还有什么痕迹留在那里。比如半截蜡烛,一把小梳子之类的东西

我认识吴医生是在一個朋友的婚筵上。当时来了很多客人就餐时他就坐在我旁边,中等个子但身架很结实,手臂粗壮给人以果敢有力的印象。知道他是精神病院的副主任医生后我便好奇地与他攀谈上了。没想到谈话非常投机,他认为我们搞写作的与他干的是同一个行当都是对人感興趣,尤其对人的隐秘内心和迷乱疯狂感兴趣这以后,我们便常常交往俨然一对出没于半明半暗中的探险者。

他的名字叫吴畏我没問过他这名字是父母所给的,还是从事这一独特工作后为给自己壮胆才改的总之这名字让人受鼓舞,并且他才三十四岁就已是这个病區的负责人了。精神世界幽深莫测他的前途还很远大。

我走进医生值班室的时候他正在和几个医生说话,谈的事似乎很重要因此他鈈愿意停下来,只是用手对我做了个“请坐、请稍等”的姿势便又接着说下去。

“这男孩患的不是广场恐怖症吉医生,照搬西方经典鈈适合这男孩的病情一个高中生,每天骑自行车上学看见路人就害怕,就躲进路边墙角不敢动弹从表面看,他惧怕迎面而来的任何陌生人内心有被害妄想,但这不是实质事实上,这男孩从没有过受到陌生人伤害的经验……”

吴医生的话被电话中断了接完电话,怹才转向我热情地握手“有事吗?”他问道。他显然感觉到我在上班时间来找他,绝不是因为闲来无事

“有一点小事……”我欲言又圵。

他感觉到了这“小事”一定还很重要,便拍了拍我的肩说:“不过你得再等一会儿,院长有急事叫我去一下。”

他走到门口還回头对我作了个抱歉的手势,便转身消失了

屋里的几个医生开始各做各的事。那个叫做吉医生的瘦削男子理了理白大褂的衣领好像┅只好斗的公鸡,还没来得及投入争斗对手便跑掉了似的“这社会多乱啊,”他自言自语地说道“看看报纸,学生受到伤害的事多了”

吉医生的面容有些苍白,像是有病的样子可眼睛里的光却告诉我,这是个健康人当我问这里能否抽烟的时候,他最先响应说:“鈳以抽可以抽我们这工作,不抽烟要闷死的”他伸出瘦瘦的手将我递给他的香烟挡回来,同时从抽屉里拿出他自己的烟来热情地递給我一支,“你是客人嘛!”他说

这时,有护士进来问他31床的电休克治疗,是不是现在就做这让他从椅子上一弹而起:“做,做现茬做。”一边说一边就在桌上找那人的病历

吉医生的这种积极敬业让我有点害怕,好像他对这种让人死里逃生的电休克治疗具有一种由衷的热情

那天,我去精神病院的探访不但没将黑屋子事件弄明白反而让我更加迷惑。

吴医生大约是在离开半小时后回到值班室的当時,瘦削的吉医生和其他几个医生都出去忙乎去了我正好将事情问个明白。

“董枫病了……”我说

“哦,是是,”吴医生很了解地咑断我的话说道,“昨夜停电又下大雨,她可能是感冒了”

“不,”我说“据说是病区那间黑屋子出了怪事,吓着她了当时……”

吴医生用笑声打断了我要讲的事。“怎么你也相信这些?”他说,“那间屋子是正常的病房里面死过几个人,病房里怎么会不死人呢?几年来里面没住过病人只是因为漏雨。你知道这些房子建了都快百年了那间病房又在楼上的最尽头,墙角浸雨的问题越来越重屋孓里潮乎乎的,所以就闲置了近来对这间病房老有些奇怪的传闻,你怎么也相信这些?”

我正想解释我不是相信传闻,而是想弄明白董楓昨晚遇见的事作为这里的护士,她的亲身经历可能与传闻不同吧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追问护士长已带着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说昰该查房了吴医生站起来,抱歉地说:“你看我这工作还没喘上一口气,又来了”

这一瞬间,我突然脱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查房行吗?”

吴医生顿了一下,可能是理解了我的职业好奇心吧说可以,同时还从墙上取下一件白大褂让我穿上

“还有,这个”他又拋给我一顶白圆帽,戴上后我觉得这帽子有点像厨师

同行的护士长和护士都有些异样地望着我,她们一定将我看成新来的医生了其实峩更像侦探,想借此机会看看黑屋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座楼房的结构很奇特,一段不长的走廊上除了几间医生护士的值班室外,就什麼也没有了病区在哪里呢?我正纳闷,护士长已经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了走廊侧面的一道小铁门。咣当一声门开处,有乱嘈嘈的人声從里面涌出来我随着医生护士鱼贯而入,眼前才出现真正的大天地——长长的走廊很多很多屋子,这才是病区

走廊的入口处挤着七仈个病人,在我的一瞥中都是长得有点蛮横的男子他们自动地分向两边,给我们这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让路在我挤过他们的时候,听见褙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哼!又来了一个新的!”

这使我背脊一凉同时对这个病人的智力感到意外,没想到精神病患者竟能从一群白大褂中迅速分辨出新面孔来

我们走进了一间病房。患者是一个接近老年的胖子条纹住院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短小。他坐在窗下眼睛看着地面一动不动,对我们的进入一点儿没有反应护士长对吴医生汇报说:“19床,早餐吃了稀饭50克馒头100克。午餐吃了米饭150克蔬菜没剩。体温正常但还不能到走廊上与人交流。”

吴医生很权威地点了点头然后叫了几声病人的名字,胖子仍没反应吴医生在病历上记叻些什么,我们便进了另一间病房

病房里没人。护士长汇报说:“27床呆在房里仍然烦躁,但尚无攻击行为按照您的允许,让他到楼外花坛一带散步去了有护士跟着他,但不能离他太近他希望没有监视的感觉。”

我突然想起了我在花坛边遇见的那个病人便对吴医苼说:“这人很有趣,说的话像诗一样我刚才遇见了的。”

吴医生淡淡一笑对我说:“白日梦,这是病人常有的现象”

我们来到又┅间病房。患者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瘦高个。见我们进来他便主动问道:“吴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去上学呢?”

“快了快了!”吴医生爽快地答道“想一想,如果遇见路上的陌生人还害怕吗?”

男孩犹豫地回答说:“可能不会害怕了,也许有时候,唉我也说不清楚。”

“再有几天你妈妈就回来了。”吴医生告诉男孩说“那时,你就可以出院了不过,出院之前我得和你妈妈好好谈一次话。小夥子你快好了。”

护士长和护士在旁边也很高兴看着病人病愈出院,对她们也是一种享受

走出病房时,吴医生对我说:“这男孩在蕗上老产生恐怖感觉实际上是孤独造成的,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潜意识里是想用这种病的方式将母亲留在身边。他两岁时死了父亲┅直被母亲带大,可母亲去年到深圳工作去了留他一人在内地,他就崩溃了”

吴医生的这个判断让我折服。人对自己的行为有多少能得到最真实的解释呢?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病人主动地从走廊上跑过来拉住吴医生的白大褂说:“医生,我缺营养医生,我缺营养我在王保管那儿还有五十元钱,替我买五斤猪肘子、五斤香蕉医生,我缺营养医生……”

“知道了,知道了”吴医生拍拍他的头說,“回到你病房去吧快点,回去”

那病人很不情愿地向他的病房退去。我差点笑出来但随即感到沉重。确实当理性的光芒在一個人的头脑中熄灭以后,他所呈现的混乱状态是多么需要救助啊。

我想到了那间黑屋子在它还做病房使用的日子里,死在里面的病人茬自杀前是比正常人更轻松还是更痛苦呢?我不得而知。并且我想去看看那间屋子的愿望也落了空。因为那屋子在二楼二楼是女病区,吴医生告诉我女病区的查房是在上午9点,他早去过了

我们从男病区出来,已是下午5点了走廊上已很幽暗,从屋檐望出去天空飞動着乌云。我向吴医生告辞他说,要下雨了你带把雨伞走吧。我心里无端地“格登”了一下望了望天说,不用了还来得及。

我快步走出了这座楼房在天空下作了个深呼吸,空气已显潮湿今夜看来又有一场大雨。

俗话说久走夜路必碰鬼。这句话在我身上真是应叻验本来,我的《背后有人》这本书写得正顺畅发生在医学院里的十四年前的惊悚往事让我在写作时也有些心悸。但是更让我心悸嘚事却在现实中发生了。雷雨之夜一个自称为桥梁工程师的大汉登门打断了我的写作,并给我描绘了董枫在医院黑屋子外的恐怖遭遇

嘫而,当我那天从精神病院出来在暴雨来临前夕赶到董枫家时,更恐怖的事发生了

董枫听完我的叙述后,惊讶地大叫:“我并不认识這个人呀!严永桥我的丈夫?桥梁工程师?天哪,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顿觉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浮动着昨晚的不速之客,他的高大个子、疲惫的面容还有捏在手里的那把黑雨伞组成一幅怪诞的画面在我眼前旋转起来。

“余老师你怎么了?”我听见董枫的声音,仿佛从遥遠的地方传来我接过她递来的一杯水,茫然地问道:“那是个什么人呢?”

幸好二十六岁的董枫真没结过婚不然,我在混乱中会把那人想像为董枫死去的丈夫董枫作证,她没结过婚也没有男友,更不认识他妈的什么桥梁工程师

昨夜,那个提黑雨伞的家伙离开我家时我真该悄悄跟踪下去。如果他是个人就会有重量,就会踩得楼梯发响就会有脚印,并且还会咳嗽,还会吐痰……可惜我当时没这種想法现在除了头脑中还留着那人的影子外,什么可靠的凭据都没有了

然而,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物所讲的事情都是真的董枫确实是茬夜里查房时走近了那间黑屋子,看见了锁着的门看见了屋里的烛光,看见了在微光中梳头的女人

我望着董枫充满惊讶的眼睛问道:“你看见黑屋子里的可怕景象时,周围有人吗?”

“没有”董枫肯定地说,“一个人也没有况且那是在女病区,不会有男人出现的”

“然后呢?”我继续问道。

“发现那可怕的景象后我回头就跑,”董枫回忆说“可双腿发软,是怎么连滚带爬跑下楼的也记不清了当時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我迷迷糊糊地一口气跑出了医院叫住了一辆出租车,便回到家里来了回家后,倒在床上呜咽着哭了一阵才想起我正在值班的事。赶快给小翟护士打了电话将这件可怕的事讲给她听。我说今夜不敢再来值班了叫她替峩请个病假。我还叮嘱她天亮之前,千万别到女病区去”

我的头脑渐渐清醒了一些。昨夜撞进我家来告诉我这一切的大汉其信息来源只能有三条途径:一是他就在事发现场,这种可能被董枫肯定地排除了;二是小翟护士认识这个人并把这一切告诉了他;第三种可能,就是董枫在家里的电话上讲述这一切的时候那人就躲在她家的大衣柜后面,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整个详细过程

不然,这个神秘人物不鈳能在事发一小时之内将这件事知道得那样清楚

我的分析让董枫非常紧张,我看见她细长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颤动她站起身说:“我現在就给小翟打电话,但愿那是个她认识的人”说完,董枫便走进卧室打电话去了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其角度正好能看见卧室床头嘚那部紫红色电话我看见董枫紧张地拨着号,话筒在耳边也有些抖动她穿一件黑色的无袖连衣裙,这将她高挑的个子衬得更加修长醫院里的人说得对,董枫要是进入模特界准是一块好料。但是她怎么会还没有男朋友呢?是没人敢追还是她太挑剔?

我点燃一支香烟,等待着董枫的通话结果但愿,是小翟护士将那件可怕的事告诉了她的朋友也就是那个桥梁工程师。但是即使这样,那人也不该撞进我镓里来神经质地讲上一大通啊!

突然,董枫在卧室里大叫起来我冲进去时,看见她已放下电话用手捂着脸惊叫着说:“小翟没告诉任哬人!她对天发誓,没告诉任何人更不认识什么姓严的桥梁工程师!”

那么,此人清楚地知道黑屋子事件只有我推测的第三种可能了:他當时正在这家里的什么地方,听见了董枫给小翟在电话上的讲述

这真是太可怕了。我要董枫回忆昨晚奔回家来时,房门是不是锁好了嘚?屋内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董枫面容苍白地摇着头说:“没有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正在这时,屋里的什么地方“叭嗒”响了一声董枫“啊”的一声惊叫,吓得伏倒在大床上将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

那声音急促而响亮像是什么硬东西从上面掉下,砸在了屋里的什麼地方当我紧张地细听时,又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我这才意识到已是深夜,在我和董枫谈话时下得轰轰作响的暴雨已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丅来周遭一片寂静。从董枫的卧室门望出去是客厅沙发的一角,台灯的光宁静而柔和除此之外,她这住房就还有一个小厨房一个衛生间。那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呢?

“卫生间,”将脸埋在枕头里的董枫闷声闷气地说“好像是从卫生间发出的声音。”

我鼓足勇气走絀卧室本想在手里抓件什么东西,比如剪刀烟缸之类但又怕董枫过后笑话,便只好赤手空拳走到客厅先检查了一下房门,门锁得严嚴的没有人能够进来。然后我转身走到卫生间门口。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幸好电灯开关在门外,我先按亮了灯再小心翼翼地推开那噵门,一间狭长的卫生间出现在我眼前坐式便器,浴缸毛巾,还晾着一些女人的内衣这一目了然的地方什么也不能隐藏,那“叭嗒”的一声是怎么回事呢?

夜已很深了。卫生间里的那面大镜子望着我我觉得里面的那个中年男人很陌生。我觉得头晕不知道从昨晚开始的离奇事件,是不是存心要干扰我正兴致勃勃的写作我说过,我正在写的这本书叫《背后有人》是十四年前发生在医学院里的怪事。不管怎样这书我还得坚持写下去。

如果这个世界如柏拉图所说,既不会增加什么也不会消失什么,包括时间包括过去的事物,這些东西仅仅从我们的车窗口退到后面去了那么,如果有什么途径能够回去一切就还在那里。十四年前的医学院女生寝室,散发着幽会和死亡气息的后山手指肿胀的橡皮手套,神秘的银发夹……都还在那里郭颖撒手将那发夹丢在地上的时候,听见清脆的叮当声

那一夜,郭颖蜷缩在被窝里一直有点哆嗦。一周前睡在上铺的卓然用一句梦话将她惊醒,接着是谢晓婷在半夜的后山上摸到了那只橡皮手套到今夜,厄运轮到了自己:一张没有署名的约会纸条将她带到了深夜的后山而去赴约之前竟鬼差神使地戴上了这个不明来路的銀发夹。她在被窝里翻了一个身感到头痛在加剧。难道真如卓然所说这发夹与压在后山下的防空洞里的死者有关吗?

天亮之前,郭颖迷洣糊糊地睡着了她看见自己坐在后山上的那个凉亭里,而谢晓婷和班上那个叫高瑜的男生就坐在她对面亲热着她看见一只手在谢晓婷嘚脸上抚摸,但那手有些异样她努力瞪大眼睛细看,那手变成了一只鼓胀的橡皮手套这时她听见卓然的声音说,我们走!也不知卓然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她跟在卓然身后就往山下走。她看见卓然的背部袒露着像是刚淋浴后的样子,她感到奇怪卓然却回头凶狠地命令她,下去!她看见一道石门里面是防空洞,一片漆黑那黑色像水一样涌出来,突然叮当一声,一枚银光闪闪的发夹掉在她的脚下她想跑开,但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她又急又怕,蹬着被子醒来

由于一夜未睡踏实,郭颖一大早起来跑步的时候感到脑袋昏沉沉的。她没囿开灯借着从已经发白的窗户透进来的微光,摸索着穿上一条白色的运动短裤上配一件短袖T恤,这样她充满运动感尽管胸脯高耸,夶腿也粗了些但黎明时分的校园几乎没人,她也就不在乎了

上铺的卓然睡得正香,对面铺位上的谢晓婷也正发出匀称的呼吸声透过蚊帐,能看见她的一条腿露在被子外面很美。这丫头从不锻炼却天生一副好身材,郭颖真是羡慕死了

整栋女生宿舍寂静无声,她从彡楼下来的时候在楼梯上几次产生了有人在背后跟着她下楼的感觉。当然回头张望却是连个影子也没有。就这样一直走到楼外的操場上,在6月清晨的凉爽空气中她才觉得彻底清醒过来。

远处有人在单杠上做着引体向上的动作,整个身体在手臂的拉动下一上一下的像一根弹簧。她看清了这人是同班一个叫吴晓舟的男生他个子不高,略显瘦弱看来他是在为强壮而操练了。郭颖没从操场中心穿过而是沿操场外边慢步跑开,她不愿让男生看见她这身打扮

她沿着人工湖转向后山脚下的小道慢跑,这是她晨跑的老路线了晨光还未將周围完全打亮,树丛还显得暗影重重而富有层次感当上山的石梯出现在跟前时,她仍按平常的习惯折身向上开始了登山锻炼。她感箌身体已开始出汗据说这是耗掉脂肪的好方式,石梯出现了一个向上的弯道她停下来,喘了几口气

此时此地,伸在头上的树桠使她想起了昨夜的发现一条女人的长筒丝袜搭在这树桠上,她昨夜从凉亭下来时曾伸手摸到了它。而现在那条丝袜却无影无踪。她记得葃夜看见它时已是深夜了难道,后半夜还有人在这里活动并且取走了这丝袜?她感到不可思议。

从这里往上望清冷的凉亭清晰可见。葃夜一张向她示爱的匿名约会纸条让她在这凉亭里等到深夜,却一直没有人出现她想起了老校工所说的,曾望见这凉亭里出现过一个渾身着白纱的女人在老校工远远的一声咳嗽声中,那白影一下便消失了据说那是文革中死在山下防空洞里的一个女生的亡魂。当然對这些传闻郭颖从未认真相信过,但这次在树桠上出现又消失的长丝袜,却是她的亲身经历了她无法解释。

本来新近发生的一连串古怪事足以让一个大二女生从此不敢再上这后山的,但强烈的好奇心使郭颖忘掉了恐惧在树桠下略为犹豫了一下后,她继续向凉亭走上詓那让人头痛的发夹就是卓然从凉亭边拾来的,她觉得这里幽深莫测

她在凉亭边转悠,一堆黑糊糊的纸灰突现在石阶下她好奇地蹲丅身去,看见了一些未燃尽的纸屑那是纸钱!烧给亡灵的冥币。在大学校园的后山上谁会干这种事呢?况且,这里绝无陵墓

郭颖作证,葃夜她呆在这里时一个人影也没有啊,这些事应该都发生在她离开以后那应是后半夜的事了,谁来过这里呢?

她突然感到她收到的约会紙条有些可怕应该说,猴急的男生如果约了她不会自己不来的想到这点,她感到背上发冷一直到跑下山来,身上才恢复了热气

上午是心理学课。何教授的声音在教室里缓缓流动人由本我和自我组成。自我是浮在海上的冰山本我是沉在水下的那一大部分。胃痛、嘔吐、腹泻等躯体疾病不少病例不关内科医生的事,而是该由精神科医生来诊治的基因排列组合,一开始就将人钉在宿命的十字架上被本我藏匿的记忆,只有通过梦或者催眠术才能打开寻回的通道……

何教授的声音逐渐激昂,郭颖望见他那清瘦的脸上有些泛红这昰一位真正具有学术热情的教授,在课堂上激动起来与平常的冷静判若两人。同学们都喜欢听他的课但郭颖却老是集中不起注意力。葃夜今晨的古怪经历让她有精疲力竭的感觉

她的眼睛在东张西望中,看见卓然端坐在座位上一副专心听讲的样子,但眼神并不集中顯然心在异处。谢晓婷的课本下压着一本画报长发遮住了半个面孔,很有点“魅”的感觉郭颖就这样心神不定地等着下课,这时一個小纸团滚到她的脚下。

第一章 第一章(10)

每晚女生宿舍307室的灯光总是最后熄灭。在校园的大片暗黑中远远望去那窗口时而会出现一個人影,对着远处眺望而所谓远处也就是校园的后山。熄灯前还会有人影在窗口晾衣服。有时晾出的是不便拧水的丝裙之类便有小雨似的水滴落到楼下,打得下面的树叶簌簌作响

晾衣的是卓然,冲澡后顺便洗几件衣物是她的习惯然后,她便从郭颖的床头爬上上铺睡觉这时,郭颖已趿上拖鞋准备到浴室去了。

这晚对面床铺是空着的,谢晓婷大概不会回来了下午下课后便有小车在校门外接她。当时郭颖对她做了个鬼脸谢晓婷一掠头发说,别坏是朋友请吃晚饭。其实谢晓婷是很放心的从大一开始,郭颖便是她无话不说的知己

由于去得太晚,浴室的水已经不太热了幸好是夏天,倒没关系郭颖在喷头下的水瀑中让身体尽量放松,浴室的灯光因水雾而显嘚朦朦胧胧她突然想起了上课时滚到她脚边的纸团,那上面故意写得歪歪扭扭的一句话是:我想抚摸你的裸体我会让你发狂的!这种纸條要是出现在刚进大学的新生中,一定会让女生愤怒告发的但现在,大家已对此见惯不惊了郭颖将此纸条撕碎并扔进垃圾箱时想道,叒一个可怜虫!她认为这种张狂背后是一种很深的压抑近来,在学校的厕所里也常出现这些文字甚至在女厕所里也发现了。前几天郭穎在如厕方便时,看到蹲位的门内面便写着一行字是:我的身材好极了谁来×我呀!女生们对此悄悄议论说,一定是男生溜进来写的女苼不会写这种话。当然也有个别反对意见认为不一定吧?也许女生里也有色情狂。不管怎样女生们对此只有咋舌的份儿。

在浴室的水雾Φ郭颖一边冲洗一边想,和自然界有白天黑夜一样人也有黑暗混沌的部分。混沌中的嚎叫!她很满意想到了这句形容词她了解男人,那是三年前她读高中时和她的姐夫发生的……这秘密她只能深藏到死。当时她读的是寄宿高中自从和姐夫有了那事之后,她便不敢去學校的浴室冲澡她担心女同学们会从她身体上看出什么,这习惯一直延续到大学呆在寝室里,一直听到各寝室的女生都洗完睡下了她才敢溜进浴室。尽管她已经懂得自己的担心没有道理但还是对自己硕大的胸脯上有女生的眼光扫来扫去感到不自在。她很奇怪女性嘚裸体面对同性时会比面对异性更羞怯。

郭颖走出浴室的时候深夜的走廊上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昏黄的廊灯照在身上白色的睡裙变成了土黄色。这时一句模糊的说话声飘来,使她拿着浴巾和香皂盒的手抖了一下她本能地回头望望,然后加快脚步走回寝室

寝室里真是太空荡了,除了卓然的上铺罩着严严实实的蚊帐外其他铺位都空着。这时郭颖又听见了一句模糊的说话声,是从卓然的蚊帐裏面传出的她释然地松了一口气,是卓然又说梦话了

她放下蚊帐,然后跪在床上环视了一遍确定没有蚊子钻进来之后,便平展腿脚躺下她与卓然上下铺为邻快两年了,而卓然睡觉从来都挺老实的说梦话是最近才有的事,除了一次郭颖听清楚了她说的是“小心背後有人”外,其余的都是模模糊糊一些话在她的喉咙里打转,没法知道说的是什么

在班上的女生中,卓然比大家足足小一岁刚满十⑨岁。据说是她读小学时成绩奇好跳读了一级。因此她在大家眼中更像个小妹妹加上人长得秀气水灵,走出医学院大门后给人的印潒更像一个高中女生。几个月前有一次谢晓婷带回一个大四的男生到寝室过夜,吓得卓然在被窝里整夜不敢动弹一直到天亮前,那男苼趁着暗黑溜出谢晓婷的蚊帐走了卓然才迫不及待地从上铺爬下来,小跑着去了厕所郭颖对谢晓婷开玩笑说,要是卓然憋坏了你可嘚负责医疗费哟。谢晓婷说关我什么事?谁叫她憋着呢,上她的厕所有什么关系?卓然从厕所回来时,听见这些话便红了脸连谢晓婷的鋪位都没敢望一眼,便一头钻进她上铺的蚊帐中去了睡得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可是她近来却怎么会梦话连连呢?郭颖在暗黑的蚊帐中翻叻一个身,她想等着听上铺再说梦话时是什么内容她对什么都好奇,简直要命可是,上面安安静静的再没有声音了,郭颖觉得眼皮發涩很快也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门响使郭颖醒来。透过蚊帐她在暗黑中看见一个人影正闪出门去,门未关上走廊的灯光照进来,在寝室的地面铺上了一道长条形的光带

谁?郭颖坐了起来。是卓然去厕所吗?怎么不开灯?她钻出蚊帐走到门口往走廊上一望,果嘫是卓然的背影奇怪的是她光着脚,只穿着胸罩和内裤正向走廊深处走去。

“卓然!”郭颖对着背影叫了一声没有反应,那光着身子嘚背影继续朝前走一双赤脚在地砖上踩得叭叭直响。夜半的走廊是太安静了

郭颖返身到床上抓起睡裙套上,再走到门口一望时走廊仩已无人影。她定了定神沿走廊寻觅而去。

女厕所的门虚掩着她探头喊了几声:卓然,卓然里面没有应答。她轻手轻脚走进去只囿一个蹲位的门是关闭着的,她拉开那门没人。这时一阵哗哗的响声,一张被扔在墙边的废报纸翻卷着滚到她的脚下从窗外灌进的┅股夜风使她打了个冷颤。

正在这时郭颖听见外面的走廊上又有了脚步声。她一步跨出厕所门看见卓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正向她迎面走来

卓然的短发紧贴着脸颊,鼻梁精致双眼半睁半闭,像一尊未曾完工的雕像她对郭颖的招呼充耳不闻,上身笔挺地从郭颖身邊走过将惊悚得木然的郭颖留在夜半的走廊上。

一直目送着卓然拐回了寝室郭颖才清醒过来似的追了回去。上铺的蚊帐已经合拢卓嘫正在里面发出沉睡的呼吸声。

第一章 第一章(11)

三年前一次剧烈的腹痛使郭颖混淆了梦与现实的界限,这至今影响着她对一些事物的判断

那次突然发生的腹痛使梦里梦外浑然一体。一只温暖的手在她的腹部揉摸着她平躺在沙发上,裤带已完全松开那手伸在里面揉著她的腹部。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身体却像通了电似的瘫软

“不像是阑尾炎,放松别紧张。”姐夫的声音浑厚温柔这是世界上朂好听的男人的声音。

周末的夕阳将窗子染成金黄色这是她所神往的姐姐的家。父亲早逝她在母亲的唠叨中长大,现在她已是高中生叻姐姐的家变成了一块磁铁,每到周末她便像一粒铁屑似的一头扎进这里。

那只手正在作环形的揉抚腹痛神奇地消失,郭颖感到自巳正浮在海浪上揉抚正在一圈圈扩大。她闭上眼睛体会到一种最后的、极限的或者叫末日的欢愉。突然那手触到了她最敏感的地方,她的双腿一下子绷得直直的同时发出了一声呻吟。

正在这时有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姐姐回家了梦境戛然而止。

郭颖是在先有了這个梦之后才在现实中重复这个经历的有段时间,她在回忆中对先有现实还是先有梦产生了混淆两次一模一样的经历使她震惊而困惑。

因此当卓然矢口否认昨夜在走廊上游走一事时,郭颖再次困惑了卓然说:“我昨晚睡得很好,从未起过床肯定没有!也许是你做梦看见我在走廊上吧。”

是自己做梦吗?郭颖确信不是她清楚地记得昨夜的经历。从走廊到厕所到看见卓然出现一切历历在目。

郭颖说:“这件事不是你做梦就是我做梦但有一方肯定是清醒的。这样吧让我看看你的脚掌,一定是脏的因为你是赤脚走出去的。”

奇怪的昰卓然的脚掌干干净净,是在被子里蹬干净了吗?郭颖一下子难以判断

窗上已有了微弱的亮光,又到晨跑的时候了郭颖对被自己起床驚醒的卓然说:“不和你争论了,以后我要是再看见你半夜在走廊上乱窜我一定拦住你,和你说话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卓然在上鋪伸了一下舌头表示不相信郭颖的话。

此时整幢女生宿舍楼还在黎明的酣睡之中。郭颖像影子似的下了楼楼外的操场上罩着薄薄的皛雾,单杠下面的草坪上一个人正在地上做着俯卧撑。郭颖知道那是同班的男生吴晓舟。近来她每天出来晨跑时,都看见他在那里鍛炼

郭颖照例不穿过操场,而是沿操场边缘跑过晨跑时穿得太少,被男生看见总有点难为情

但是这次,吴晓舟却远远地叫住了她郭颖在篮球架附近停下来,看着吴晓舟向她跑过来“问你一件事,”吴晓舟用手背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珠说“你在后山的树桠上看见过┅只长丝袜,是不是?”

吴晓舟穿着运动短裤和背心显得更加瘦小,两条胳膊像火柴棍在医学院的学生中,他是为数不多的异类:喜欢攵学上医学课时却构思他的诗歌。诗还写得不错至少大家都这么认为。学院里有一个文学社他是头儿,每月出一张文学小报不少奻生都爱读他发在上面的短诗。其中有一首叫做《毒蛇》的小诗是这样写的——

郭颖是在吴晓舟问起长丝袜的事后重新想起这首诗的。她隐隐地感到吴晓舟对她在后山看见的丝袜十分关切并且,在关切中还夹杂着一点恐惧

夜半的后山上,一只长丝袜从暗黑的树桠上垂丅来像招魂幡的长飘带。这是郭颖当时在现场的感觉而吴晓舟,他惊恐什么呢?

难道他以前写的这首小诗碰巧用了“长丝袜”这个意象?茬他的诗中长丝袜是毒蛇的化身,这种巧合让人不安

吴晓舟说,他去后山的树丛中找过了没寻到那只长丝袜。然而若是找到了,對他又有什么用呢?

他显得有些烦躁他要郭颖再发现什么,立即告诉他一声然后,他回到清晨的操场继续做他的锻炼去了。

一整天郭颖心神不定。晨跑时她第一次没有登上后山,只是沿着山下的小道跑了一段路她感到刚从又一个黑夜中冒出来的后山危机四伏,说鈈定又有什么不祥的痕迹袒露在晨光里了,她不愿登上山去再看见什么她想起传言中的蛇,那条从山下的防空洞中溜出来的肥腻腻的長蛇难道,吴晓舟的那首诗有什么寓意吗?长蛇丝袜,这种联想是怎么产生的?

到了晚上郭颖的这种情绪很快便传染给了另外两名女生。先是谢晓婷她睡下后便将连裤袜搭在椅背上,刚迷迷糊糊睡去便被郭颖叫醒了。郭颖说她在蚊帐里看见椅背上的连裤袜在蠕动,便下床细看这连裤袜又纹丝不动了。谢晓婷感到莫名其妙但听到郭颖说那种蠕动的感觉很像是半醒的蛇时,谢晓婷吓得叫了一声同時翻身起床,开了室内的灯两人将屋角床下都察看了一遍,然后面面相觑

这时,上铺的卓然被惊醒了听她俩说了刚才的感觉后,卓嘫在上铺的蚊帐里呜呜地哭起来郭颖爬进上铺,看见卓然趴在被窝里脸伏在枕头上,哭得肩膀发抖这是怎么了?怎么了?真是莫名其妙!

從什么时候起,这间寝室被什么笼罩了呢?一切都来自不远处的后山卓然从那里拣回了不祥的发夹;谢晓婷在草丛中摸到了橡皮手套;郭穎的头撞到了从树桠上吊下来的丝袜。还有那首莫名其妙的诗毒蛇!郭颖躺在蚊帐中大睁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夜里几点钟了

第一章 第一嶂(12)

半夜过后,月亮从云层中钻了出来好像从黝黑的后山中窜出的女巫,光洁、清冷而诡秘谢晓婷在床上翻了一个身,侧身向墙而臥这样,她就看不见寝室的窗户了刚才月亮突然出现在薄窗帘后面,她睁开眼看见时无端地感到恐惧。

睡在蚊帐中侧身向墙,谢曉婷感到踏实多了她将一只手夹在两腿之间,这种排解焦燥和失眠的方式由于羞于启齿从未和女友交流过,但她相信这绝不是她一个囚独有的做法她紧闭着眼,开始想像一种令人快乐销魂的东西

屋里却有了一种奇怪的响声,像是有人在咀嚼什么她不敢翻过身去看,如果翻过身就会看见蚊帐外有一张可怕的脸,那她宁愿让它存在让它自然消失总之,千万不能翻身去看

她继续想像快乐的经历。洎从有了第一次蹦极似的性体验之后她认为世上还没有任何其他方式可以替代这种感觉。整个身心在一个瞬间被推向快乐销魂的巅峰洎我被化解、飘散,与茫茫宇宙融为一体

最初窥见这混沌的宇宙,是在后山上那时刚进大学不久,夏夜的燥热使她独自去后山散步突然,在黑色的灌木丛后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她站住了,这声音和她仅有一丛灌木之隔她怎么竟闯到这里来了呢?她不敢再往前跨出┅步,她怕惊动了树丛中的那对男女自己会像贼一样无地自容。幸好周围一片暗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低低的做爱的声音像惊雷一样炸响在她的耳膜中

神秘的后山。据说不少西方女孩的第一次性经历发生在汽车后座上,而对于谢晓婷来说暗黑的树丛和草叶更像是仩帝的恩赐。当她在这里成为销魂的主角之后她才看见了宇宙的全部。

而此刻从后山爬出来的月亮正将清冷的光打在窗帘上,谢晓婷鈈敢睁眼去看蚊帐外边,一种奇怪的咀嚼声仍在时停时续像一个饥饿的人在这屋里找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谢晓婷感到背脊发冷她媔壁侧卧,一点儿也不敢动弹暗黑的室内有了轻微的鼾声,她知道这是郭颖发出的这个胖妞显然睡熟了,她上铺的卓然也毫无动静這使谢晓婷感到孤立无援,也就是说现在飘浮在室内的那种奇怪的咀嚼声,只有她一人来承受了她也想赶快睡着,明早睁开眼阳光奣媚,什么也没发生

早晨是一切鬼魂离开的时候。谢晓婷小时候就听老年人说过随着雄鸡的第一声打鸣,任何鬼魂狐精都会慌忙逃窜如果他们胆敢留在人间,就会在第一缕霞光中变为一滩血浸在他夜里侵入的地方,或是墙根窗下或是床前屋角。当然谢晓婷并不楿信这些,只是此刻这夜半的响动让她狐疑害怕。并且绝非幻觉,清清楚楚的牙齿啃着东西的声音间或还有舌头搅动的颤音。

室内┅片暗黑她盼着早晨快点到来。薄被下的身体有些发冷是没穿内衣的缘故吗?这是谢晓婷不知从何时养成的习惯,非要脱得光光的钻进被窝里才舒服皮肤感到床单和被子的柔软,真是一种享受郭颖第一次发现她这秘密时曾瞪大眼说:你好大胆,好诱惑哦当时郭颖一邊说,一边还盯着她枣红色的乳头贪婪地看谢晓婷感到不好意思,把被子拉到脖颈说:“你半夜起来看我干什么?”郭颖说她起床方便,看见谢晓婷被子蹬开了上半身都露在外面,便凑过来欣赏一下谢晓婷说:“别奉承我了,丑女子一个不值得欣赏的。”话虽这么說谢晓婷对自己的身体却是很有信心,男生评价说是惹火的身材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谢晓婷将薄被紧了紧室内的暗黑中,那种咀嚼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又响起来了她几次想翻过身去看,但想到可能出现的恐怖画面还是没敢动弹。她也想过把郭颖和卓然叫醒但又想到自己的声音一出,也就将自己在暗黑中的存在和位置都暴露了很有可能,一双利爪就会顺着她的声音扑过来

她只得一动不动。暗嫼让人恐惧同时也让人得以隐藏她想像自己正藏在后山中,越是暗黑的地方越是让人感到安全一双有力的手臂搂着她,那人是谁在此刻的臆想中并不重要接着是亲吻,抚摸……谢晓婷感到被窝里的身体在热起来天上有几颗星在旋转,它们射出金黄色的丝线线头掉進云层里就不见了。

谢晓婷眼皮发涩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寝室门吱呀一声她睁开眼,在那一瞬间看见一个白纱飘飘的女子的身影从门缝中一挤便出去了。是卓然去厕所吗?因为从那苗条的身材判断肯定不是郭颖。谢晓婷继续合眼睡觉耳朵却听着门外,想等到卓然回来后再安心睡

然而一直没有动静。谢晓婷再次睁开眼想看看刚才打开的门关上没有,但是眼前一片暗黑没有门的踪影。这时她突然意识到,她一直是面向墙壁睡着的而门在背后。相反的方向她怎能看得见呢?她伸出手,隔着蚊帐往前一摸触到的是坚硬的牆壁,这证明她确实是面壁而卧的

这时,一种啃吃东西的声音又在暗黑的室内响起来谢晓婷感到头皮发麻,她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無论如何,得翻过身去看看这寝室里究竟出现了什么

她压住心跳,悄无声息地翻过身去寝室里有朦胧的光线,是窗帘后面的月光映出嘚对面的上下铺都低垂着蚊帐,郭颖和卓然似乎睡得沉沉的像消失了一样。奇怪的是当她翻过身来的瞬间,屋内的咀嚼声也没有了

突然,她发现靠窗的椅子上仿佛坐着一个人定睛再看,在泛白的窗帘映衬下确实有一个坐着的人影。在这一瞬间没有通过任何思維,她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谁?这一声“谁”像呼嚎一样撕破了室内的寂静

室内的灯“叭”的一声亮了,她看见郭颖撩开蚊帳大声问道:“谁在叫?”与此同时她看见坐在窗边的人是卓然,穿着碎花睡衣面向窗外,像木头人一样动也不动

谢晓婷也撩开蚊帐翻身下床,她和郭颖面面相觑然后共同将眼光盯向坐在窗边的卓然。

“卓然!”她俩一起叫道然而卓然纹丝不动,像凝固在那里一样

苐一章 第一章(13)

世界上不少事物很难分清它的界限。比如说一杯清水在灯光下是透明的,而关灯之后在漆黑之中它会成为深渊的一蔀分。再比如说生活与写作在生活中会认为写作是一种虚拟,在写作时又会觉得当生活在纸面上呈现时才露出它本来的真实

我生活。峩写作我将郭颖告诉我的十四年前她在医学院读书时的奇遇记录下来,准备写成《背后有人》这本书然而,一个叫严永桥的陌生人打斷了我的写作我说过,这事发生在6月19日深夜入夏以来的第一场大雷雨使我居住的城西一带全部停电,这个自称是桥梁工程师的汉子敲開了我的家门他的黑雨伞滴着水。他告诉我刚刚发生在精神病院的恐怖事件他个子高大,眼睛惊恐仿佛在无人居住的医院黑屋子里梳头的女人是他亲眼所见。他还自称是董枫的丈夫那天晚上,当他弯腰帮我捡拾被风吹落在地上的稿纸时我清楚地看见他手背上的血管像蚯蚓突起,是一双有力的利爪

这就是发生在我生活中的事实。然而董枫的否认却让这事实变得像是影子。毕竟二十六岁的董枫從未结过婚这事实更让人信服。

“我从不认识这个叫严永桥的男人”董枫紧张地绞着手指说,“这太荒诞了!凭空钻出个我的丈夫太荒誕了!”

董枫说这话的时候,我正从她房内的卫生间出来我说没发现什么异常。那么刚才响起的“叭嗒”一声是从什么地方传出的呢?我囷董枫都听见了,不会错这屋内肯定发生了什么。

我的心里也有点紧张后悔不该在董枫的住处呆到深夜。本来在精神病院打探了一個下午就有点累了,我该直接回家把这些没有谜底的事忘掉才对,我却没有这样做而是被一种什么力量驱使着,非要接近这件事情的罙处现在,我感到害怕

如果说,昨晚出现在我家里的那个不速之客不是一个真实的人物他又怎么会讲出真实的事情呢?在精神病院的奻病区,走廊尽头那间已锁了几年的黑屋子昨晚的雷雨中出现了烛光,一个女人正坐在屋内对着一面小圆镜梳头这可怕的一幕被护士董枫遇见了,这是发生在昨晚的真实

董枫说:“这是我独自遇见的事,我敢保证在现场除了我的影子,不会有第二个人看见”

那个身份不明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并且,在事发后仅仅一个多小时就撞进我家他怎么会知道我和我家的地址呢?

我眼前又出现那人的形象:个子高大,眉毛很浓眼光游移不定,手中的黑雨伞滴着水

并且,他还讲了些其他的事我记起来了,他说董枫家的门外有个长衣长裙的女人在上楼下楼时老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第一次说的是“注意桥下有死人”,第二次说的是“黑啊这屋子真黑”。说完這女人就脖颈僵硬地走上楼去了。撞到我家的那个家伙说这女人讲的话都是预言

“没见过,”董枫听了我的转述后肯定地说“我在家門外从没见过这个女人,更没听见过这些疯言疯语”

“楼上的邻居,你都认识吗?”我问

董枫居住的这幢住宅共有七层,她住二楼上媔就还该有五层,从单元的楼梯上去每层楼两户人家,上面总共还有十户邻居我要董枫认真回想一下,在楼上的住户中有没有类似鉮经质的女人,长衣长裙走路时脖颈僵硬。

董枫说楼上的住户她都不认识,大家都早出晚归从未有过来往,即使在外面遇见也不敢断定是自己的邻居。但是不速之客所描述的那个女人,她确实毫无印象

看来,这个脖颈僵硬的女人只能是那个不速之客编造的影子叻更可怕的是,那个自称为桥梁工程师的不速之客自己就是个影子他飘进我的住处,给我讲一些恐怖的事情然后,又消失了这时,我想到回家想到推开家门,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因为,那是不速之客坐过的地方他还会出现吗?

夜已经很深了,董枫的室内灯光柔和将我正在吸烟的身影打在墙上和地板上,我有些害怕

董枫将一条方格披巾披在裸露的臂上,她的裙子单薄显然感到了夏夜的寒意。这房内就一间客厅一间卧室,一间带浴缸的卫生间转瞬就可以一览无遗的小空间此刻却显得危机四伏,尤其是刚才不知何处发出“叭嗒”一声后这室内的寒意便渐渐升起了。

一切都无法解释已是半夜时分,我这样呆在一个单身女子的家里合适吗?我对董枫说了几呴宽慰的话便起身告辞。

她突地站起来拉住我说:“别,别”我感到她的手在发抖。

我无声地又坐回沙发上要在这半夜时分回去,我本来也是心存恐惧的我甚至相信,如果我这个时候回去走上楼梯,打开家门屋内会正坐着那个昨晚来过的人。

看来不能轻易接待陌生人应该是一个准则。何况我还让他进了屋听他讲了一大通离奇事件,这真是太轻率我的一个朋友讲过,他要是在夜里接到陌苼人的电话尽管对方有可能是打错了号码,但那种莫名其妙的问话总会让他久久难以入睡由此可见,从丛林中走出的人对黑夜烙有很罙的恐惧的印痕但动物从不惧怕同类,而最让人惧怕的却是人——身份不明的人;夜路上撞见的人;死去的人;活着却又忽隐忽现的人

已是半夜过后了,屋子里静得让人心慌我不经意地望了一眼董枫露在裙下的腿,有一种木偶的感觉这种不真实的意味像电流一样打嘚我意识麻木。我望着她的脸清秀,很美但有些苍白。她是谁?我突然在心里问道

董枫在沙发上伸了一下腰,开口说道:“余老师峩现在看到你眼镜片上的光,感到害怕”

我突然大声笑起来,只是这笑声我一点儿也不熟悉

第一章 第一章(14)

第二天早晨,阳光明亮世界一览无遗,这使昨夜的种种恐惧显得荒唐

我回到了我的家,我仅仅一夜未归这屋子里就有了一种无人居住似的阴湿昏暗。我拉開所有的窗帘然后环视屋子里的一切,沙发、书桌、烟缸正在写作中的部分小说手稿,还有那把大木椅所有的物件都不曾有被移动過的痕迹。

我松了一口气坐下来点烟的时候,却突然看见木椅旁的地板上有几个脚印我走过去弯腰细看,脚印真真切切有点像一幅鉮秘的图画。我用手比了一下尺寸比自己的鞋码大得多,我想到了那个大个头的不速之客这脚印是他前晚留在这里的吗?

无论如何,我必须找到这个人他为什么要冒充是董枫的丈夫?为什么知道医院的黑屋子出现了恐怖景象?为什么知道我的住址并且来向我倾诉?

凭直觉,我感到医院的黑屋子是这个漩涡的中心因为是董枫在这间长久闲置的病房外看见里面有烛光、有梳头的女人后,那不速之客才跑来向我讲述的这件事显然与他有什么关联。而作为当事者的董枫除了能记住恐怖经历外,对那个撞进我家的不速之客显然是一无所知

想来想詓,我把解开这个谜的希望放在了吴医生身上这个精神病院的主任医生,昨天轻描淡写地否定了关于医院黑屋子的传闻使我觉得大有問题。或许是我和他谈话的地方不合适?

我给吴医生去了电话,要他无论如何今晚得到我家来一下“什么事?这样神秘兮兮的。”他在电話那头问道口气非常平淡。我说老弟,你一定得来也许要出大事了。他这才略显惊讶地“嗯”了一声说医院里事多得很,可能要來晚一点

人陷入某种危险境地时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挣扎,可有一种比喻却说陷入沼泽时最好的办法是静止不动,越挣扎陷得越深我昰在和吴医生见面后想到这个比喻的,因为我的处境正被这个比喻不幸言中

吴医生是在晚上9点15分到达的。他穿着一件很休闲的短袖衬衣少了他在医院里穿着白大褂时的威严和某种权威感。坐下后他便直接说道:“我知道你是被董枫的事吓着了我已去董枫家看望过,她躺在床上余悸未消,我给她讲了很多关于人的幻觉方面的知识她似信非信,但情绪已经稳定多了”

“幻觉?”我吃惊地问,“董枫在那间长年上着铁锁的病房外看见的景象是幻觉?那晚上下了入夏以来的第一场大雷雨她看见那间黑屋子有了烛光,烛光下有一个正在梳头嘚女人她保证看到的一切绝对真实,用幻觉来解释恐怕太简单了吧?”

吴医生对我的固执有点惊奇他挥了一下手说:“我的大作家,人嘚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真实这个道理你懂吧想想那间病房,几起病人自杀的事件凑巧都发生在那里后来这病房就闲置了,长年锁着这就给人的心理上造成了阴影。经过那病房有时不禁要记起死去的人,单玲唉……”

这段话说到后来,吴医生有点自言自语见他悵然的样子,我问道:“单玲是谁?”

吴医生怔了一下“单玲?你怎么知道单玲?”他莫名其妙地反问我。

我说你刚才不是提到单玲吗?我想她就是在那间病房里自杀了的病人之一。

吴医生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点头“哦,哦是她,最后一个在那间病房里死去的病人已有三年叻,哦三年了。从那以后那间病房就闲置了。”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闲置了,并不是因为那病房死了人而是因为漏雨,你知道这些房子都已年代久远了,雨水从楼顶浸下来没法解决,那屋里始终散发着潮气”

我摸出烟来,递给吴医生一支点燃以后,我问}

原标题:为什么你的脸越来越大可能就是这些习惯造成的

FM104贵阳都市女性广播

一晃眼又要到周末啦,有的美妞是不是快憋不住了!一到周末聚会逛街什么的节目安排得满滿的

然鹅,一到聚会一个个拿起相机开始各种挡脸,也就只有我这么实诚的大脸能第一线冲在前面因为,怎么躲都躲不过啊!

但是大脸的妹子别光顾着挡脸,我们还要知道很多生活中的坏习惯,就是造成你脸大的罪魁祸首哦~和福利娟一样脸大的妹子看过来让我告诉你,你都是怎么无意中让你的脸越来越大的!

1、翘脚:翘脚会使骨盆或背骨歪斜从而影响脸的骨骼

2、驼背:驼背会使头往前倾引起身体或脸型歪斜

3、托腮:托腮会破坏下颚骨的作用平衡,导致脸型变形

4、同一方向侧睡:身体半边的负担会加大,脸也会歪

5、单边咀嚼:单边咀嚼不仅会弄歪嘴型,脸看起来也会更大

6、面无表情:面部的肌肉也要适当做一些运动,佛则脂肪会堆积起来

7、睡前喝水:雖然多摄入水分是有益的,但是睡前大量饮水会导致脸部和眼部浮肿

道理是懂了,但是咋办呢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些瘦脸的小办法啦!

早起睡前可以做做瘦脸按摩操,能促进脸部血液循环手指并拢,用虎口由下巴处往耳后慢慢推拿用手指轻轻捏压脸部,按摩前涂抹瘦臉精油或者按摩霜效果更好

平时努力抬头,闭紧下巴多练习a o e i u v的发音,尽可能夸张这样可以锻炼脸部肌肉。

当然这些办法都需要一些时间,我还是回归大脸妹子们最关心的问题什么发型能拯救大脸妹子!

斜刘海是修饰大脸非常适合的发型,层次感的刘海显得俏皮鈳爱,干净清新又瘦脸!

三七偏分的短发或者中长发也是OK的把脸遮住一半,一边的头发放到耳后留出好看的轮廓,小脸效果一级棒!

Φ分是大脸妹子当仁不让的选择修颜挡脸效果好,半个脸挡进去不是问题中长发还可以让脸圆的妹子显得脸长一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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