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舞蹈的女孩是不是骚人是不是要吃素

我的姨妈孟书娟一直在找一个人准确地说,在找一个女人找着找着,她渐渐老了婚嫁大事都让她找忘了。等我长到可以做她谈手的年龄我发现姨妈找了一辈子的奻人是个**。在她和我姨妈相识的时候她是那一行的花魁。用新世纪的语言就是腕级人物。

一九四六年八月在南京举行的对日本战犯嘚审判大会上,我老姨几乎找到了她她坐在证人席上,指认日军高层军官的一次有预谋的大规模的强奸

我姨妈是从她的嗓音里辨认出她的。姨妈挤在法庭外面的人群里从悬在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里听见了她的证词,尽管她用的是另一个名字

从法庭外进入审判厅,花費了我姨妈一个小时五十六年前,八月的南京万人空巷市民们宁可中暑也要亲自来目睹耳闻糟践了他们八年的日本人的下场。审判大廳内外都挤得无缝插足我年轻的姨妈感觉墙壁都被挤化了,每一次推搡它都变一次形。日本人屠城后南京的剩余人口此刻似乎都集聚茬法庭内外在半里路外听听高音喇叭传达的发言也解恨。

我的书娟姨妈远远看见了她的背影还是很好的一个背影,没给糟蹋得不成形狀书娟姨妈从外围的人群撕出一条缝来到她身后,被上万人的汗气蒸得湿淋淋的姨妈伸出手,拍了拍南京三十年代最著名的流水肩轉过来的脸却不是我姨妈记忆里的。这是一张似是而非的脸;我姨妈后来猜想那天生丽质的脸蛋也许是被毁了容又让手艺差劲的整容医苼修复过的。

“赵玉墨!”届时只有二十岁的孟书娟小声惊呼叫赵玉墨的女人瞪着两只装糊涂的眼睛。

“我是孟书娟啊!”我姨妈说

她摇摇头,用典型的赵玉墨嗓音说:“你认错人了”三十年代南京的浪子们都认识赵玉墨,都爱听她有点跑调的歌声

我的书娟姨妈不屈不挠,挤到她侧面告诉她,孟书娟就是被赵玉墨和她的姐妹们救下来的女学生之一啊!

不管孟书娟怎样坚持赵玉墨就是坚决不认识她。她还用赵玉墨的眼神斜她一眼把赵玉墨冷艳的、从毁容中幸存的下巴一挑,再用赵玉墨带苏州口音的南京话说:“赵玉墨是哪一个”

说完这句,她便从座位上站起侧身从前一排人的腰背和后一排人的膝盖之间挤过去。美丽的下巴频频地仰伏没人能在这下巴所致嘚美丽歉意面前抱怨她带来的不便。

书娟姨妈当然无法跟着赵玉墨也在后背和膝盖间开山辟路;没人会继续为她行方便。她只能是怎么進来的怎么出去等书娟姨妈从法庭内外的听审者中全身而退,赵玉墨已经没了

也就从那次,我的书娟姨妈坚定了她的信念无论赵玉墨变得如何不像赵玉墨,她一定会找到她和她十二个姐妹的下落有些她是从日本记者的记载中找到的,有些是她跟日本老兵聊出来的朂大一个部分,是她几十年在江苏、安徽、浙江一代的民间搜寻到的

她搜集的资料浩瀚无垠。在这个资料展示的广漠版图上孟书娟看箌了1937年12月13日南京亡城时自身的坐标,以及她和同学们藏身的威尔逊福音堂的位置资料给她展示了南京失陷前的大画面,以及大画面里那個惊慌失措的、渺小如昆虫的生命——

这就是我十三岁的姨妈孟书娟。

孟书娟一下子坐起来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铺位旁边。時间大约是清晨五点多或者更早些。更早些至多四点半。她不是被突然哑了的炮声惊醒的;万炮齐喑其实也像万炮齐鸣一样恐怖她昰被自己下体涌出的一股热流弄醒的。热流带着一股压力终于冲出一个决口,书娟就是这时醒的她的初潮来了。

她赤着脚站在地板上感觉刚刚还滚热的液体已冰冷冰冷。她的铺位左边排开七张地铺,隔着一条过道又是七张地铺。远近的楼宇房屋被烧着了火光从閣楼小窗的黑色窗帘透进来,使阁楼里的空间起伏动荡书娟借着光亮,看着同学们的睡态听着她们又长又深的呼吸;她们的梦里仍是囷平时代。

书娟披上棉袍向阁楼的门摸去。这不是个与地平线垂直的门从楼下看它不过是天花板上一个方形盖子,供检修电路或屋顶堵漏的人偶然出入的昨天书娟和同学们来到威尔逊教堂时,教堂的英格曼神父告诉她们尽量待在阁楼上,小解有铅桶大解再下楼。

方形盖子与梯子相连其中有个巧妙的机械关节,在盖子被拉开的同时把梯子向下延伸。

昨天下午英格曼神父和阿多那多副神父带着書娟和威尔逊女子学校的十六个女学生赶到江边,准备搭乘去浦口的轮渡到了近傍晚时分,轮渡从浦口回来却突然到达了一批重伤员。重伤员都伤在自己人*弹下因为他们在接到紧急撤退命令从前线撤到半途,却遭遇到未接到撤退令的友军部队的阻击友军部队便把撤退大军当逃兵,用机*扫用小钢炮轰,用坦克辗撤退大军在撤离战壕前已遵守命令销毁了重**,此刻在坚守部队的*口前成了一堆肉靶子。等到双方解除了误会撤退部队已经伤亡几百。坚守军或许出于内疚疯了一样为吃了他们子弹的伤号在江边抢船。神父和女学生们就這样失去了他们的轮渡

当时英格曼神父认为夜晚的江边太凶险,有*的鸣*有刀的舞刀,他相信日本兵也不过如此了于是,他和阿多那哆副神父带队教堂雇员阿顾和陈乔治护驾,穿小巷把书娟和同学们又带回了教堂他向女学生们保证,等天亮的时候一定会找到船实茬找不到,还剩一条后路就是去安全区避难。据英格曼判断南京易守难攻,光靠完好的城墙和长江天险谁想破城都要花个几天时间。

孟书娟在之后的几十年一次次地惊悚地回想:一九三七年十二月的中国首都南京竞失陷得多快呀!当时已经历了一大段人生的英格曼神父在自己的微观格局中误解了局势使他和女学生们错过了最后的逃生机会。

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过它注定需要一场巨大牺牲来更正。

十彡岁的孟书娟顺着阁楼口端的木梯子嘎吱嘎吱地下来她的脚落在《圣经》装订工场的地面上,感到黏湿刺骨的十二月包囊上来除了远處偶然爆出的几声*响,周围非常静连她自己身体的行进,都跟黑暗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此刻她还不知道这静静得不妙,是一座城池放弃掙扎渐渐屈就的静。

书娟走在湿冷的安静中她的脚都认识从工场这头到那头的路了。一共二十二张案子供学生们装订《圣经》和讲經手册所用。现在跟书娟留在教堂的女同学大多数都是孤儿只有两个像书娟这样,父母因故耽搁在国外和外地书娟认为这些父母是有意耽搁的,存心不回到连自己政府和军队都不想要了的首都南京

就在书娟赤裸下身,站在马桶前好奇而嫌恶地感到腹内那个秘密器官洳何活过来,蠕动抽搐泌出深红液体时,完全不清楚威尔逊福音堂的高墙外是怎样一个疯狂阴惨的末日清晨。成百上千打着膏药旗的坦克正在进入南京城门洞开了,入侵者直捣城池深处一具具尸体被履带扎入地面,血肉之躯眨眼间被印刷在离乱之路上在沥青底版仩定了影。此刻十三岁的孟书娟只知一种极致耻辱就是这注定的雌性经血;她朦胧懂得由此她成了引发各种邪恶事物的肉体,并且这肉體不加区分地为一切妖邪提供沃土与温床任他们植根发芽,结出后果

我的姨妈孟书娟就是在这个清晨结束了她混沌的女童时代,她两腿被裆间塞的一块毛巾隔开了距离;她就是迈着这样不甚雅致的步子走到外面哥特式的教堂钟楼在几天前被炸毁了,连同教堂朝着街道嘚大门一块塌成了一堆废墟此后出入都是靠一个小小的边门。某处的火光衬映着那坍塌的轮廓沦为废墟也不失高大雄伟。主楼跟她所茬工场相隔一条过道过道一头通向边门,另一头通往主楼后面的一片草坪英格曼神父爱它胜于爱自己的被褥,自豪地告诉他的教民這是南京最后的绿洲。几十年来供教民们举行义卖和婚丧派对的草坪上眼下铺着一张巨大的星条旗和红十字旗。草坪一直绵延到后院若在春夏,绿草浮载着英格曼神父的红色砖房是一道人得童话的景观。东边升起了微弱的红霞

这是一个好天。很多年后我姨妈总是怨恨地想:南京的末日居然是一个好天!

孟书娟迈着被毛巾隔离的两条腿,不灵便地走回圣经工场爬上楼梯后,她马上进入梦乡的和平

天微亮时,女学生们都起来了是被楼下暴起的女人哭闹惊醒的。

阁楼有三扇扁长形窗户都挂着放空袭的黑窗帘和米子纸条。纸条此刻被女学生们掀开了从那些小窗可以勉强看到前院和一角边门。

书娟把右脸蛋挤在窗框上看到英格曼神父从后院奔向边门,又宽又长嘚起居袍为他扬着风帆英格曼边跑边喊:“不准翻墙!没有食品!”

一个女学生大着胆子把窗子打开。现在她们可以轮挨着把头伸出去叻边门旁的围墙上坐着两个年轻女人,穿水红缎袍的那个像直接从婚床上跑来的新嫂嫂。另一个被狐皮披肩下面旗袍一个纽扣也不扣,任一层层春、夏、秋、冬各色衣服乍泄出来

女孩们在楼上看戏不过瘾,一个个爬下梯子挤在圣经工场的门口。

等书娟参加到同学嘚群落中墙上坐着的不再是两个女子,而是四个英格曼刚才企图阻拦的那两个,已经成功着陆在教堂的土地上连赶来增援的阿顾和陳乔治都没能挡住这个涕泪纵横的先头部队。

英格曼神父发现工场门口聚着一群窃窃私语的女学生马上凶起来,对阿顾说:“把孩子们領走别让她们看见这些女人!”他那因停水而被迫蓄养的胡须有半厘米长,所以他看起来陡然增高了辈分

书娟大致明白了眼前的局面,这的确是一群不该进入她视野的女人

女孩中有那些稍谙世故的,此刻告诉同学们:“都是堂子里的”“什么是堂子?”“秦淮河边嘚窑子嘛!”……

阿多那多副神父从主楼冲出来跑着喊着:“出去!这里不收容难民!”他比英格曼神父年轻二十多岁,脸比岁数老頭发又比脸老。他名字叫法比教民们亲热起来,叫他扬州法比法比地道的扬州话一出口,女人们的哭闹恳求便突然来了个短暂停顿嘫后她们确信自己耳朵无误,喊出与菜馆厨师、剃头匠一样字正腔圆的扬州话的确实是眼前凹眼凸鼻的洋和尚。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窑姐說:“我们是从江边跑来的!马车翻了马也惊了。现在城里都是日本兵我们去不了安全区!”

一个是十七八岁的窑姐抢着报告;“安铨区连坐的地盘都不够,就是挤进去也要当人秧子直直地插着!”

一个圆滚滚的女人说:“美国大使馆里我有个熟人,原来答应我们藏箌那里头昨天夜里又反悔了。不收留我们了!姑奶奶白贴他一场乐呵!”

一个满不在乎的声音说:“日他祖宗!来找快活的时候姐姐妹个个都是香香肉!”

书娟让这种陌生词句弄得心乱神慌。阿顾上来拉她她犟开了。她发现其他女孩已经回到阁楼上去了伙夫陈乔治巳得令用木棒制止窑姐们入侵。他左一棒右一棒地空抡把哀求退还给女人们:“姐姐们行行好!你们进来也是个死!要么饿死,要么干迉学生们一天才两顿稀的,喝的是洗礼池的水行行好,出去吧!……”木棒每一记都落在水门厅地面上和砖墙上一记记回震着他的虤口和手腕,最疼的是他自己

那个二十四五岁的窑姐突然朝英格曼神父跪下来,微微垂头于是孟书娟就看见了这个她终生难忘的背影。这是个被当做脸来保养的背影也有着脸的表情和功用。接下去和这女人相处的时间里书娟进一步发现,不仅是她的背她身上无一閑处,处处都会笑会怨会一套微妙的哑语此刻孟书娟听着英格曼神父穷尽他三十年来学的中文,在与她论争无非还是陈乔治那几句:糧没有,水没有地盘也没有,人藏多了安全也没有英格曼词不达意时,就请法比把他的中国话翻译成扬州中国话

女人跪着的背影生叻根,肩膀和腰却一直没有停止表达

她说:“我们的命是不贵重,不值当您搭救;不过我们只求好死再贱的命,譬如猪狗也配死得利索,死得不受罪”

不能不说这背影此刻是庄重典雅的。说着说着盘在她后脑勺上的发髻突然崩溃,流泻了一肩好头发!

英格曼神父干巴巴地告诉她,他庇护的女学生中有几人的父母是上流人士,也是他教堂多年的施主他们几天前都发过电报来,要神父保护她们免受任何方面的侵害他一一发回电报,以他生命做了承诺

法比失去了耐心,还原成扬州乡亲了他用英文对英格曼神父说:“这种语訁现在是没法叫她们懂的!必得换一种她们懂的语言——陈乔治,让你演戏台上的孙猴子呢打真格的!”

阿顾已经放弃扭送书娟了。此刻他扑出去打算夺过陈乔治手上做戏舞动的木棒。一个女人坠楼一般坠入阿顾怀抱差点把阿顾的短脖子彻底砸进胸腔。女人顺势往跌倒的阿顾身上一睡痢痢斑驳的貂皮大衣滑散开来,露出一线净光的身体缺见识的阿顾此生只见过一个光身女人,就是他自己的老婆這时吓得啊呀一声号叫,以为她就此成了一具艳尸趁这个空当,墙头上的女人们都像雨前田鸡一样纷纷起跳落进院内。还剩一个黑皮粗壮的女人从墙外又拽上三四个形色各异、神色相仿的年轻窑姐。

法比一阵绝望:“还得了啊!秦淮河上一整条花船都在这里靠岸了!”无论如何他是神职人员动粗是不妥的,只能粗在话上他指着女人们大声说: “你们这种女人怕么事啊怕?你们去大街上欢迎日本兵詓啊!”

好几个女人一块回嘴:“还是洋和尚呢!怎么这样讲话!”“想骂我们好好骂!这比骂人的话还丑啊!……”

阿顾想从不死不活嘚女人胳膊里脱身但女人缠劲很大,两条白胳膊简直就是巨型章鱼的须越撕扯缠得越紧。

英格曼神父看到这香艳的洪水猛兽已势不可擋悲哀地垂下眼皮,叫阿顾干脆打开门

书娟看着那个较好背影慢慢升高,原来是个高挑身材的女子此刻,被扫得发蓝的石板地面给這群红红绿绿的女人弄污了一片女人们的箱笼、包袱、红粉黄绿的绸缎被盖也跟着进来了,缝隙里拖出五彩下水似的发绳、长丝袜和隐私小物件的带子

我姨妈书娟此时并不知道,她所见闻的是后来被史学家称为最丑恶、最残酷的大屠杀中的一个细部这个细部周边,处處铺陈着南京市民的尸体马路两边的排水沟成了排血沟。她还得等许久才知道好歹知道她是个多幸运的孩子,神父和教堂的高墙为她畧去多少血淋淋的图景和声响;人头落地胸膛成为一眼红色喷泉时原是有着独一无二的声响。

她站在工场门口思绪突然跑了题:要不昰她父母的自私、偏爱,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刻单单把她留在这里让这些脏女人进入她干净的眼睛?她一直怀疑父母偏爱他们的小女兒现在她可以停止怀疑了;他们就是偏爱她的妹妹。父亲得到一个去美国进修的机会很快宣告他只能带小女儿去,因为小女儿还没到學龄不会让越洋旅行耽误学业。母亲站出来声援父亲说更重要的是想请美国的医生给小女儿治治哮喘。父母都劝说书娟一年是很快嘚,转眼间就是一家四口的团聚真是很想得开,早早为受委屈的一方想开了;为承受不公道的大女儿宽谅了他们自己!

远在宁波乡下的外婆和外公本来要逃到南京来避难顺便照顾书娟,但一路兵荒马乱往西的水路陆路都是风险,八百多公里的旅程会是一场生死赌局洅说老人们自知他们的庇护并不强于英格曼神父和他的美国教堂。他们在电报里还惦记书娟的功课跟同学们一道,好歹不会荒了学业

書娟在不快乐的时候总会想到些人去怨怪,她心里狠狠怨怪着父母甚至妹妹书熳,眼睛却近一步张大了:这个妖精是怎么了死在阿顾懷里了!貂皮大衣的两片前襟已彻底敞开!灰色的清晨白光一闪,一具肉体妖形毕露在黑色貂皮中像流淌出来的一摊不鲜鲜的牛奶。她趕紧缩回门里

站了很久,书娟脸上的燥热才褪下去这种不知臊的东西要十个书娟来替她害臊。

书娟逃一样攀爬梯子回到阁楼上。女駭们还挤在三个小窗前面所有米字形纸条都被揭下来,黑色窗帘全然撩开三个扁长窗口成了女孩们的看戏包厢。楼下的局面已不可收拾女人们四处乱窜,找吃的、找喝的找茅房。一个窑姐叫另一个窑姐扯起一面墨绿色上等绿绒披风对洋和尚们抱歉地说,一夜都在逃命不敢找地方方便,只好在此失体统一下了说着她谢幕一般消失在披风后面。

法比用英文叫喊:“动物!动物!”

英格曼神父活了菦六十年光是在中国就经历过两场战乱:北伐、军阀混战,可他从来不必目睹如此不堪的场面不必忍受如此粗鄙低贱的人等。神父有個次要优点就是用他的高雅战胜粗鄙,于是对方越粗鄙他也就越高雅;最终达到雅不可耐,正如此刻他用单词平稳的嗓音说:“请伱克制,阿多那多先生”然后他扭过脸,对着窑姐们包括那个刚从绿绒斗篷后面再次出场,两手束着裤带一脸畅快的窑姐咬文嚼字哋说:“既然诸位小姐要进驻这里,作为本堂神父我恳求大家遵守规矩。”

法比用一江北嗓门喊出英语:“神父放她们进来,还不如放日本兵进来呢!”他对两个中国雇工说:“死活都给我撵出去!看见没有一个个的,已经在这里作怪了!”

腰身圆润的窑姐此刻叫了┅声:“救命啊!”

人们看过去发现她不是认真叫的,目光带一点无赖的笑意

“这个骚人动手动脚!”她指着推她的阿顾说。

阿顾吼噵:“哪个动你了!”

“就你个挡炮子的动老娘了!”她把胸脯拍得直哆嗦。

阿顾反口道:“动了又怎样别人动得我动不得?”

人们看出来阿顾此刻也不是完全认真的。

“够了”英格曼神父用英文说道。阿顾却还没够继续跟那个窑姐吵骂。他又用中文说:“够了!”

其实英格曼神父看出陈乔治和阿顾已暗中叛变跟窑姐们正在暗中里应外合。

法比说:“神父听着……”

“请你听着,放她们进来”英格曼神父说。“至少今天一天让她们待在这里等日本人的占领完成了,城市的治安责任由他们担当起来再请她们出去。日本民族以守秩序著称相信他们的军队很快会结束战斗的混乱状态。”

“一天不可能结束混乱状态!”法比说

英格曼神父说着转过身,向自巳居处走去他的决定已经宣布了,因此他不再给任何人讨论的余地

“神父,我不同意!”法比在他身后大声说

英格曼神父停下来,轉过身又是雅不可耐了。他淡淡地回答法比: “我知道你不同意”然后他再次转身走去。他没说的话比说出的话更清楚:“你不同意偠紧吗”这时候英格曼神父以高雅显出的优势和权威是很难挑战的。法比·阿多那多生长在扬州乡下,是一对意大利裔的美国传教士的孩子,对付中国人很像当地大户或团丁,把他们看得贱他几等。英格曼神父又因为法比的乡野习气而把他看得贱他几等。

一个年少的窑姐此刻正往圣经工场跑她看见阁楼上露出女学生们的脸,认为跑进那里一定错不了至少温暖舒适。法比从她后面一把扯住她她一个水蛇扭腰,扭出法比的抓握法比又来一下,这次抓住了她挎在肩上的包袱包袱是粗布的,不像她身上的缎袍那么滑溜法比的手比较好發力,这样才把她拖出工场的门只听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包袱下雹子了下了一场骨牌雹子。光从那掷地有声的脆润劲也能听出牌昰上乘质地。

粗皮黑胖的窑姐叫喊:“豆蔻丢一个麻将我撕烂你的大胯!”

叫豆蔻的年少窑姐喊回去:“大胯是黑猪的好!连那黑×一块撕!”

法比本来已经放了豆蔻,可她突然骂得如此不堪入耳恐怕还要不堪入耳地住下来,他再次扑上去把她连推带操往外轰。

“出詓!马上滚!阿顾!给她开门!”法比叫着大冬天脸铮亮,随时要爆发大汗似的

豆蔻说:“哎,老爷是我老乡吔!……”她脚下一趔趄噪音冒了个调:“求求老爷,再不敢了!……”

她混沌未开的面孔下面身体足斤足两,怎么推怎么弹回来:“老爷你教育教育你小咾乡我啊!我才满十五吔!……玉墨姐姐!帮我跟老爷求个情嘛!”

叫玉墨的窑姐此刻已收拣好自己的行李、细软朝纠缠不清的豆蔻和法比走过来,一边笑嘻嘻地说:“你那嘴是该卫生卫生!请老爷教育还不如给你个卫生球吃吃”她在法比和豆蔻之间拉了一会偏架,豆蔻便给她拉到她同伴的群落里去了

阿顾从良家男子变成浪荡公子只花了二十分钟。此刻他乐颠颠地为窑姐们带路去厨房下面的仓库下榻。窑姐们走着她们的猫步东张西望,对教堂里的一切评头论足跟着阿顾走去。

伏在窗台上的书娟记住了那个背影美妙的窑姐叫赵玊墨。从刚才的几幕她还看出赵玉墨是窑姐中的主角,似乎也是头目之后她了解到,这叫“褂头牌的”南京秦淮河上的窑姐级别森嚴,像博士、硕士、学士一样一级是一级的身份、水平、供奉。并且这些等级是公众评判的在这方面,南京人自古就是非模糊一代玳文人才子都讴歌窑姐,从秦淮八艳到赛金花都在他们文章里做正面人物。十三岁的孟书娟不久知道赵玉墨是她们行当中级别最高的,等于五星大将也如同军阶,秦淮花船上的女人都在服务时佩戴星徽赵玉墨的徽章有五颗星,客官你看着付钱还可以默数自家口袋裏银两提前掂量,你玩得起玩不起

晨祷时*声响了,似乎城市某处又开辟出一片战场*声响得又密又急。

中午去安全区筹粮的法比回到敎堂,粮没拉回来坏消息带回来了。马路上中国人的尸体有三四岁的也有七八十岁的,一些女人是赤着下身死的**在路面上炸出的坑窪和壕沟,都用尸首去垫平凡是听不懂日语呵斥的,凡是见了*就掉头跑的当场便撂倒,然后就作为修路材料去填沟坎学生们早上听箌的那阵长达半小时的射击,安全区的国际委员们怀疑是日本军队在*决凌晨投降的中国军人法比说完,对女孩们强笑一下又看一眼英格曼神父,他的意思是神父的判断出错了,这样的血腥局势一两天之内怎么会回归秩序

这是午餐时间,原先供神职人员用餐的长餐桌兩边挤坐着十六个女学生英格曼神父自从女孩们入住教堂,就招呼陈乔治把他的两餐麦片粥或汤面送到自己寓所他相信威严要靠距离囷隔膜来维持;和女学生之间,至少要隔一块草坪的距离但这天他一听说法比·阿多那多安全区回来,便放下麦片粥跑过来。

“所以,糧食和水是最致命的问题因为我们收留了十几位女士。”法比说

“乔治,”英格曼开口问道“我们还有多少粮食?”

陈乔治说:“還有一担面粉米只有一升不到。水就是洗礼池那一点……嗯不过还有两桶酒。”

法比瞪了陈乔治一眼难道酒可以洗脸洗澡洗衣?难噵酒能泡茶能当水煮饭下面?尽讲些不相干的屁话!

二十岁的陈乔治也委屈地回敬法比一眼水少了大人你可以多喝点酒,反正你喝酒哏喝水似的

英格曼神父居然说:“比我想象得好。”

“一担面粉这么多人两天就喝西北风去!”法比发着小脾气对陈乔治说,怎么办呢他又不能对神父发脾气,把该神父听的恼火语言让陈乔治受去所有人受不了的气都会让二十岁的孤儿陈乔治受。

陈乔治接着英格曼鉮父的话语道:“唼还有呢!还有一点哈喇的黄油,大人你叫我扔掉我没舍得!还有一坛子腌菜,长了点绿毛有一点点臭,吃吃还蠻好的!”这些话他说出来既是表功也是拍马屁,还是给神父鼓劲

“两天之后,局势一定会平稳下来的相信我。我去了日本好几次日本人是世界上最多礼最温和的人,他们不允许花园里有一根不秩序的树枝”英格曼神父说道。

学生们虽然从童年就接受英文教育泹是听英格曼神父的英文她们常常会漏掉词汇,他的声音太有感染力了足够她们忘怀,因此把具体词汇就错了过去

英格曼神父刚走,從厨房里发出翻箱倒柜的声音

陈乔治一面问:“哪一个?”一面急着往厨房去

两秒钟之后,书娟便听到女人的声音说:“都吃完了呀”

陈乔治说:“这里还有点饼干……”

也不知怎么,听了这句话女学生们都向厨房跑去。书娟跑在第一这个陈乔治刹那间做了叛徒,把她们名分下那点食物叛卖出去了饼干是喝汤时用的,越来越稀寡的汤面没有饼干毫不经饿只是骗骗嘴巴。

书娟看见三四个窑姐收拾得溜光水滑好像这里有她们的生意可做。为首的那个叫红菱滚圆但不肥胖,举动起来泼辣神色变得飞快,拔成两根线的眉毛告诉囚们别惹她

“陈乔治,你怎么把我们的饼干给她们吃”书娟问道。“她们”二字不是说出来的是骂出来的。

陈乔治说:“她们来要嘚!”

“要你就给啊”苏菲说。苏菲是孤儿所以教会学校老师给她个洋名字“苏菲”她只能认下来。

“哎哟还护食呢?”黑皮窑姐笑道

“先借你们点吃吃,明天馄饨担子就挑出来了买三鲜馄饨还你们,啊”红菱说。

“陈乔治你聋啦?”书娟大声说她此刻也鈈好惹。长到十三岁所有的不遂心不如意都在这一刻发作包括她父母的偏心眼,把她当“狗剩儿”扔在没吃没喝的半塌的教堂院子里還让这个吃里扒外的陈乔治背叛,让这些邪女人欺负….

“不关他的事是我们自己找到饼干的……”红菱说,她那两根细眉弯如一对新朤

“呸,我跟你说话了吗你也配搭我的腔?”孟书娟拿出抬手专打笑脸人的态度

连女学生都为书娟不好意思了,小声叫她:“算了算了”

红菱眼睛方的两根线霎时打了死结,张口便是:“给脸不要脸的小x!……”要不是后面伸出一只手来捂在红菱嘴上,红菱下面的話或许可以给这群女孩在男女性事上彻底启蒙

捂住她嘴的是赵玉墨。厨房里的吵骂地下仓库里都能听见所以她赶上来把红菱的语言污穢堵回去。

窑姐们回到她们的栖身处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孟书娟都闷头闷脑坐在那里她气得浑身虚弱,一百句羞辱这群女人的话在她惢胸里憋着她恨自己没用,为什么当场没想出那么精彩的杀伤性语言及时把它们发射出去。

所有同学回到阁楼上去了书娟还在那里想不开。她坐到黄昏都进入了室内坐到自己腹内剧痛起来。没人有告诉过她这样可怕的疼痛会发生;这本应该是母亲的事,而母亲现茬缺席隔着地板,她能听见地下室的声音:打麻将、弹琵琶、打情骂俏是的,惯于打情骂俏的女人在没有男人的时候就跟女人打情骂俏

坐在昏暗中的孟书娟听着外面*响不断。短命的日本人把仗打到南京把外婆外公打得消息全无,把父母和姐姐打得不敢回国把一帮短命窑姐打到英格曼神父“最后一片绿洲”上来了,书娟实在太疼痛太仇恨了咬碎细牙,恨这个恨那个恨着恨着恨起了自己。她恨自巳是因为自己居然也有地下室窑姐们的身子和内脏以及这紧一阵慢一阵的腹痛和滚滚而来的肮脏热血。

下午英格曼神父也出去了一趟陳乔治开车载着他往城内走了一两公里,就退了回来他们不认识这个南京了;倒塌的楼房和遍地的横尸使陈乔治几次迷路。在接近中华門的一条小街上他们看见日本兵押解着五六百个中国士兵向雨花台方向走,便停下车英格曼神父奓起胆子,客气地向带队的日本军官咑听要把战俘们押到哪里去。随行的翻译把他的意思转达过去后军官告诉他:让他们开荒种地去。他脸上的表情却告诉你:他才不指朢你相信他的鬼话英格曼回到教堂,晚餐也没有吃独自在大厅里坐了一小时,然后把所有的女学生们召集到他面前把下午他看到的洳实告诉了她们,他温厚地看看法比说自己早晨的判断太乐观,看来法比是正确的在找到新粮源水源之前,保证这三十多人不饿死渴迉是他最大的抱负。他叫陈乔治再搜一遍仓库看看还能找到什么,过期的、发臭的、长毛的都算数

神父没有说完,侧门口冒出几个窯姐她们挤在那里,看看大厅里有什么好事有了好事是否有她们的份。一看女生们个个沉脸垂头都不想有份了,一个个掉头出去泹法比叫住了她们。

“以后你们就躲在自己的地方不要上来。特别是不要到这里来”法比说。

“这里是哪里”一个窑姐还是没正经。

“这里就是有学生的地方”法比说。

英格曼神父突然说:“大概是永嘉肥皂厂着火了肥皂厂存的油脂多,火才这么大”

跟着他的目光,所有人看见刚才已经暗下去的黄昏现在大亮。书娟和同学们跑到院子里火光照亮了教堂主楼上幸存下来的玻璃窗,由五彩玻璃拼成的圣母圣婴像在米字形纸条下闪动如珠宝女孩们呆子一样看着如此瑰丽的恐怖。

火光给了人们极好的却诡异的能见度被照得通明嘚地面和景物在这样的能见度中沉浮。

阿顾和陈乔治判断火光的来源认为起火的只能是五条街外的永嘉肥皂厂,法比让女孩们立刻回阁樓上去这是个随时会爆发危机的黄昏。

女孩们离开后叫红菱的窑姐们叼着烟卷在圣经工场门口打转。

“你这是要去哪里”法比大声說。

红菱低头弯腰寻觅什么被法比吓了一跳,烟头掉在地上她撅起滚圆的屁股,把烟头捡起来

“东西丢了,不让找啊”她笑嘻嘻嘚。

“回你自己地方去!”法比切断他们间对话的可能性:“不守规矩我马上请你出去!”

“你叫扬州法比吧?”红菱还是嬉皮笑脸“老顾告诉我们的。”

“听见没有请你回去!”法比指指厨房方向。

“那你帮我来找嘛找到我就回去。看看你是个洋老爷一开口是哋道江北泥巴腿。”她笑起来全身动身子由上到下起一道浪。

书娟和女同学们现在都在阁楼上了三个窗口挤着十六张脸。十五张脸上嘟是诧然只有书娟以恶毒的目光看着这个下九流女人如何装痴作憨,简直就是一块怎么切怎么滚的肉

“法比也不问问人家找什么。”紅菱一嘟嘴唇

“找什么?”法比没好气地问

“麻将牌。刚才掉了一副牌在这里蹦得到处都是你还记得吧?捡回去一数就缺五张牌!”

“国都亡了,你们还有心思玩”

“又不是我们玩亡的。”她说:“再说我们在这里不玩干什么闷死啊?”

红菱知道女孩子们都在看她唱戏身段念白都不放松,也早不是来时的狼狈了一个头就狠花了心思梳理过,还束了一根宝蓝色缎发带

窑姐中的某人把赵玉墨叫来了。五星级窑姐远远就对红菱光火:“你死那儿干什么人家给点颜色,你还开染坊了!回来!”她说话用这样的音量显得吃力一聽就不是个习惯破口叫骂的人。

“你们叫我来找的!说缺牌玩不起来!”红菱抱屈地说

“回来!”玉墨又喊,同时上手了揪着红菱一條胳膊往回走。

红菱突然抬起头对窗口趴着的女孩们说:“你们趁早还出来!”

“你们拿五个子玩不起来,我们缺五张牌也玩不起来”红菱跟女孩们拉扯起生意来了。女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个胆大的学她的江北话:“……也玩不起来……”一声哄笑。

法比呵斥她们:“谁拿了她的东西还给她!”

女孩们七嘴八舌:“哪个要她的东西?还怕生大疮害脏病呢!”

红菱给这话气着了对她们喊:“對了,姑娘我一身的杨梅大疮脓水都流到那些骨牌上,哪个偷我的牌就过给哪个!”

女孩们发出一声作呕的呻吟有两个从窗口吐出唾沫来,是瞄准红菱吐的但没有中靶。

玉墨戗着红菱往厨房去红菱上半身和两条腿拧着劲,脚往前走上身还留在后面和女孩们叫阵:“晓得了吧?那几个麻将牌是姑娘我专门下的饵子专门过大疮给那些手欠的,捡了东西昧起来的!……”她嘎嘎地笑起来突然哎哟一聲,身体从玉墨的捉拿下挣脱指着玉墨对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陈乔治说:“她掐我们哎!”似乎陈乔治会护着她,因此她这样娇滴滴地告狀

女学生们恋战,不顾法比的禁令朝眼看要撤退的窑姐们喊道:“过来吧!还东西给你!”

红菱果然跑回来。阁楼窗口上一模一样的童花头下面是大同小异的少女脸蛋,她朝那些脸蛋仰起头伸出手掌:“还给我啊!”

叫徐小愚的女学生说:“等着啊!”

赵玉墨看出叻女学生居心不良,又叫起来:“红菱你长点志气好不好”她叫迟了一步,从三个窗口同时扔下玩游戏的猪拐骨头假如她们的心再狠┅点,手再准一点红菱头上会起四五个包,或者鼻梁都被砸断

法比对女孩们吼道:“谁干的!……徐小愚,你是其中一个!”

但孟书娟此刻推开其他同学说:“不是小愚,是我我干的。”

玉墨仔细看了书娟一眼看得书娟脊梁骨一冷。假如被鬼或者蛇对上眼大概僦是这感觉。

红菱不依不饶一定要法比惩办小凶手。

玉墨对她说:“算了走吧。”

红菱说:“凭什么算了!”

红菱露出她的家乡话。原来她是北方人来自淮北一带。

玉墨说:“就凭人家赏你个老鼠洞呆着就凭人家要忍受我们这样的人,就凭我们不识相不知趣给脸鈈要脸就凭我们生不如人,死不如鬼打了白打,糟蹋了白糟蹋”

女孩们愣了。法比一脸糊涂他虽然是扬州法比,虽然可以用扬州話想问题但玉墨的话他用扬州思维也翻译不好。多年后书娟意识到玉墨骂人骂得真好她骂了女孩,骂了法比也骂了世人,为了使女駭们单纯洁净从而使她们优越世人必须确保玉墨等的低贱。

晚上火光更亮了,亮得女孩们都无法入睡书娟旁边是徐小愚的铺,徐小愚的父亲是江南最大富翁之一他的买卖做到澳门、香港、新加坡、日本。南京抵抗日货的时候她父亲把日本货全部换了商标,按国货絀售一点都没有折本。他跟葡萄牙做酒生意成吨的红白葡萄酒都是他用廉价收购的生丝换的。威尔逊福音堂做弥撒用的红酒也都是怹捐赠。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这天夜晚藏在地下室仓库里的秦淮河女人们喝的,正是徐小愚父亲捐的红酒

对徐小愚父亲徐智仁的研究,我比我姨妈要做得彻底因为我正在写的这个故事里,他将要跑个龙套现在还不是他出场地的时候。徐小愚和孟书娟的关系很微妙今天两人是至好,明天又谁也不认识谁徐小愚是个漂亮女孩,好像不明白漂亮女孩容易伤害人最容易伤害的是欣赏她、羡慕她、渴望她友谊的女孩。我姨妈书娟就是这么个女孩书娟易受小愚的伤害,还因为她暗暗不服小愚因为她功课拔尖,长相也算秀美但有叻小愚就永无书娟的出头之日,这样的一对女孩往往有着被虐和施虐的关系,并且被虐一方和施虐一方常常互换位置

小愚把一条胳膊搭在书娟腰上,试探她是否睡着了书娟觉得马上反应不够自尊,因为小愚昨天是苏菲的密友今天傍晚小愚用猪拐骨砸那个叫红菱的窑姐,书娟存心替她担当了罪责就是要小愚为自己的变心而自责。果然书娟一举把小愚的心征服了。小愚在自己的胳膊上增加压力书娟动了一下。

“你醒了”小愚耳语。

“干什么”书娟假装刚醒。

小愚趴在书娟耳朵上说:“你说哪一个最好看”

书娟稍微愣了一下,明白小愚指的是**们她其实谁也没看清;不屑于看清,除了叫玉墨的那个女人的脊梁但她不想扫小愚的兴;刚刚弥合的友情最是甜蜜嬌嫩。“你看呢”她反问,同时翻身把脸对着小愚

“那我们再去看看。”小愚说

原来女孩们都一样,对花船上来的下九流女人既嫌棄又着魔她们一想到她们靠两腿间那绝密部位谋生,女孩们就脸红地“啊哟!”一声藏起她们莫名的体内骚动。罪过原来是有魅力的她们不敢想不能干的罪过事物似乎可以让这些做替身的去干。

书娟和小愚悄悄来到了院子里火光把院子里照得金黄透明。草坪中央苍咾的美国山核桃树顶着巨大树冠光秃秃的枝桠抓向天空,如同倒植的树向金黄夜晚扎根一股奇怪的焦臭在气流里浮动。

两个女孩站在院子里忘了偷跑出来要干什么。好像单为了看看英格曼神父的红砖小楼是否还在那儿又好像单为了看看法比的卧室窗口是否还亮着烛咣。然而琵琶弹奏的音符敲醒了她们。

地下仓库的天花板高度正达书娟的大腿沿着厨房往后走,就会看见仓库的透气孔一共三个透氣孔,上面罩的铁网生了很厚的锈透气孔现在就是书娟和小愚的窥视口。

琵琶弹奏是从豆蔻手指下发出的豆蔻生得小巧玲珑,桃子形嘚脸遮去她下半个脸来看,她整天都眉开眼笑遮去她上半个脸,她整天都在赌气人家借她米还她稻似的。不管怎样豆蔻是个美人,若不是这副贱命足以颠倒众生。两个女孩通过窥口进行的选美初选结果已决出。

仓库已经不是仓库了是一条地下花船,到处铺着她们的红绿被褥狐皮貂皮,原先挂香肠火腿的钩子空了上面包上了香烟盒的锡纸,挂上了五彩缤纷的绿中、纱巾、乳罩、肚兜……四個女人围着一个酒桶站着上面放着一块厨房的大案板,稀里哗啦地搓麻将看来缺五张牌并没有败她们的玩兴。每人面前还搁着一个碗装的是红酒。

“呢喃!你让我打一圈吧”豆蔻说。

呢喃用塗蔻丹的手指扒拉一下右眼的下眼皮这个哑语女孩们都懂;少妄想吧;你眼巴巴看着吧。

“哎哟闷死了!”豆蔻说。拿起呢喃的酒碗喝了一大口酒

“那你去洋和尚那里讨两本经书来念念。”玉墨逗她地一笑

“我跑到洋庙的二层楼上,偷偷看了一下上面有什么”红菱说:“都是书!扬州法比住在那间大书房**。”

“我也看到了能拿书去砌城墙了!”黑皮女人说。

“玉笙跟我一块上去看的”红菱说。

两个女孩对看一眼又看看叫玉笙的女人:那么个黑皮还“玉”呢!

“那麼多经书读下来,我们姐妹们就进修道院吧”红菱说着,推倒一副牌她和了。

小钞、角子都让她扒拉到自己面前

“去修道院蛮好的,管饭”玉墨说。

“玉笙你那大肚汉,去当姑子吃舍饭划得来”呢喃说。

“姑子要有讲扬州话的洋和尚陪才美呢。”红菱笑嘻嘻哋说

“修道院里不叫姑子吧,玉墨”

“叫什么都一样,都是吃素饭睡素觉。”玉墨说

“吃素饭也罢了,素觉难睡哟玉笙!”

说著大家哄起一声大笑。玉笙抓起一把骨牌向红菱打去大家笑得更野,说红菱今天为麻将挨了第二次打以后非死在麻将下面。玉笙和红菱在到处磕绊绊的仓库里追杀玉笙说:“红菱你别急,明晚上就让你尝洋荤姐姐我去给那个扬州洋和尚扯个皮条,你明晚就不用睡素覺了!”

红菱做了一个手势两个女孩不懂,但马上明白那个很下流的手势因为窑姐们笑翻了,玉笙笑得直揉圆滚滚的肚子

玉墨心不茬焉地看她们闹,自己独自坐在一个卧倒的木酒桶上一手烟一手酒。

两个女孩看久了对刚才初步评选的第一美人改了看法。赵玉墨在她们眼里每分钟都更好看一点;她不是艳丽佳人但非常耐看,非常容易进入人的记忆她头发特别厚实,松散开来显得太重把那张脸壓小了。脸盘说不上方也不说上圆,小小的短短的,下巴前翘所以她平端着那张脸时,也是略微傲气的是那种“你瞧不起我,我還瞧不起你呢”的傲气她眼睛又黑又大,总是让你琢磨着她看见了什么你没看见的东西,值得她那么凝神她的嘴巴是这张脸的弱项,薄而大苦相而饶舌的一张嘴,让人惊讶长这么一张嘴的人居然惜语如金。从这样的嘴巴看她还是精刮刻薄的女人,可以翻脸无情最优长的一点,是这个赵玉墨丝毫没有自轻自贱、破罐破摔的态度可以想象她是大户人家的姨太太或大少奶奶,也可以把她当明星放箌国片的广告上她也跟清晨刚来时不同了,换了件碎花棉布长旗袍阴丹蓝色为主色,套了一件白色厚绒线开襟外套胸前吊着两个做裝饰的大绒球。她好识时务啊在女学生的领土上把自己的风尘味脱得一千二净。是求生还是求得平等的愿望导致她这样的伪装书娟不嘚而知。

第二天上午地下室的女人们没一点动静。陈乔治给她们送粥也叫不醒她们。到了下午一点钟她们一个个出现在厨房里和餐廳里,问为什么没饭给她们吃她们已饿软了腿。

法比看到自己的禁令对她毫不生效便把玉墨叫到餐厅,擒贼先擒王

“我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们,再出来到处跑你们就不再受欢迎。”

玉墨先道了歉然后说:“我明白我们不受欢迎。不过她们是真饿了”

女人们张张望朢地渐渐围拢到餐厅门口。看看自己的谈判代表是否尽职是否需要她们助阵帮腔。她们十四个姐妹凑在一块口才武力知识能凑得很齐铨。

“吃饭的问题我过一会讲先把我做的规矩再跟你们重复一遍。”法比说

他努力想把扬州话说成京文,逗坏了几个爱笑的窑姐

“那你先讲上茅房的事吧。”呢喃说

“不让吃,还不让拉呀!”豆蔻说

“就一个女茅厕,在那里面”红菱指指圣经工场,“小头目们紦门锁着钥匙揣着。我们只能到教堂里方便”

“教堂里的厕所是你们用的吗?”法比说:“那是给做弥撒的先生太太小姐少爷用的!現在抽水马桶又没有水气味还了得?”

玉墨用大黑眼珠罩住法比她这样看人的时候小小的脸上似乎只剩了一对大眼,并且你想躲也躲鈈开它们法比跳了三十五年的心脏停歇了一下。他不知道男人是不能给赵玉墨这样盯的,盯上就有后果

“副神父,她们可以自重瑺常是给逼得不自重。”玉墨说她还是把自己和门口那群同事或姐妹划分清楚,要法比千万别把她看混了佩五星徽章的窑姐在和平时期你法比这样的穷洋僧连见都见不起。

法比再开口明显带着玉墨“盯”出来的后果。他降了个调门背书一样告诉玉墨上厕所的麻烦,怹已经吩咐阿顾帮助解决了阿顾和陈乔治会给在院子里挖个临时茅坑,再给她们两个铅皮桶加上两个硬纸板做的盖子,算作临时马桶等临时马桶满了,就拎到后院倒在临时茅坑里但他规定她们倒马桶的时间必须在清早五点之前,避免跟女学生们碰见或者跟英格曼照面。

“清早五点”红菱说, “我们的清早是现在”

她抬起肉乎乎的手,露出小小的腕表上面短针指在午后一点和两点之间。

“从現在起你们必须遵守教堂的时间表,按时起居按时开饭。过了开饭时间就很对不起了。女学生们都是从牙缝里省出粮食给你们的伱们不吃,她们总不见得让面条泡烂浪费”法比说着说着,心里想怪事啊,自己居然心平气和地在跟这个窑姐头目对谈呢

“哟,真偠人修道院了!”红菱笑道

女人们都知道这话的典故,都低声跟着笑她们的笑一听就暖昧,连不谙男女之道的法比都感到她们以这种笑在吃自己豆腐“安静,我还没说完!”法比粗暴起来一部分是冲自己粗暴的,因为自己停止了对她们粗暴

玉墨扭过头,用眼色整肅了一下同伴们的纪律笑声停止下来。

“一天开几餐呐”豆蔻问。

“你想一天吃几餐呢小姐?”他下巴抬起眼皮下垂,把矮个子嘚豆蔻看得更矮

“我们一般都习惯吃四餐,夜里加一餐”豆蔻一本正经地回答。

红菱马上接话:“夜里简单一点就行了几样点心,┅个汤一杯老酒,就差不多了”她明白法比要给她们气死了。她觉得气气他很好玩她的经验里,男人女人一打一斗反而亲得快,興致就高起来了

呢喃问:“能参加礼拜吗?”

红菱拍手乐道:“这有一位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其实她是打听到,做礼拜一人能喝哆少红酒别上当啊,她能把你们酒桶都喝光!”

“去你奶奶的!”呢喃不当真地骂道

玉墨赶紧遮盖弥补,对法比说:“副神父大人洳果不是你们仁慈,收留了我们我们可能已经横遭劫难。”她一面说着那双黑而大的眼睛再次盯住法比,让他落进她眼里往深处沉。“战乱时期能赏姐妹们一口薄粥,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也替我们谢谢小姑娘们。”

有那么一会法比忘了这女人的身份,觉得自己身处某个公园或玄武湖畔,或中山路法国梧桐林荫中偶遇一位女子,不用打听一看她就是出自一个好背景。虽然她的端庄有点过头雅静和温柔是真的,话语很上得台面尽管腔调有些拿捏。

法比原想把事情三句并两句地讲完但他发现自己竟带着玉墨向教堂后面走詓。玉墨是个有眼色的人见女伴们疑疑惑惑地跟着,就停下来叫她们乖一点,赶紧回地下室去法比刚才说的是“请你跟我来”,并沒有说“请你们跟我来”

教堂主楼后面有个长方形水池,蓄的水是供受洗用的池子用白色云石雕成,池底沉着一层山核桃落叶已经漚成锈红色。上海失陷后人们操心肉体生命多于精神生命,三个月中居然没有一人受洗法比指着半池微带茶色的水说:“我就是想让伱来看看这个。从你们来了之后水浅下去一大截。能不能请你告诉她们剩下的水再也不能偷去洗衣服、洗脸。”

法比在心里戳穿自己:你用不着把她单独叫到这里来警示她你不就想单独跟她多呆一会,让她再那样盯你一眼让你再在她的黑眼睛里沉没一次?这黑眼睛讓法比感到比战争还要可怕的危险但愿墙外战争的危险截止在明天或后天,那么这内向的更具有毁灭性的危险也就来不及发生

“好的,我一定转达副神父大人的话”玉墨微微一笑。

她笑得法比吓死了他自己没搞清的念头她都搞清了,并以这笑安慰他:没关系男人嘛,这只能说明你是血肉之躯

“假如三天之内,自来水厂还不开工我们就要给旱死了。旱得跟这片枯草似的”法比用脚踩踩枯得发叻白的冬天草地。他发现自己的话有点酸但没办法,他也没想那么说话

玉墨说:“这里原先有一口井,是吧”

法比说:“那年的雪丅得太大,英格曼神父的小马驹踏空了前蹄掉进去,别断了神父就让阿顾把井填了。”

玉墨说:“还能再挖开吗”

法比说:“不知噵。那费的事就大了把这半池子水喝干,自来水还能不来”他心里警告自己,这是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再也不准另起一行

玉墨連他心里这句自我警告都听到了,微笑着一个浅浅鞠躬,同时说:“不耽误你了”

“要是情况坏下去,还不来水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法经看见自己莫名其妙地另起一行留住了玉墨他希望玉墨把它当成他情不自禁冒出的自语,只管她告辞但她还是接住了这句话,於是又扯出一个回合的对白

“不会的。真那样的话就出去担水我们逃过来的时候,看见一口水塘就在北边一点。”她说

“我怎么鈈记得有水塘?”他想这是最后的最后一句话,无论她接什么话他也不应答了。

“我是记得的”她又那样知情地一笑。男人都想在她身边多赖一会何况这么个孤独的男人。她第一眼就看出法比有多孤独谁都不认他,对生他的种族和养他的种族来说他都是异己。

法比点点头看着她。话是不再扯下去了可是目光还在扯。这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玉墨转身走去。法比也发现她的背影好看她浑身都好看。

走了几步玉墨又停住转过身:“我们昨晚打赌,说中国人和洋人干架你会站在哪边。”

玉墨笑着看他一会走了。

法比突嘫恨恨地想:妖精一个!在玉墨的背影消失后他告诉自己不许她哪怕半秒钟的机会用她的大黑眼勾引他。那是勾引吗勾引会那么难解嗎?虽然法比是扬州法比思考都带扬州乡音,他毕竟身上流着意大利人多情浪漫的血读过地中海族裔的父母留下的世界文学和戏剧著莋,他觉得那双黑眼睛不仅勾引人而且是用它们深处的故事勾引。

这天夜里雨加小雪使气温又往下降了好几度。英格曼神父在生着壁爐的图书室旁边的阅览室阅读也觉得寒意侵骨。被炸毁的钟楼使二楼这几间屋到处漏风陈乔治不断来加炭,还是嫌冷陈乔治再次来添火时,英格曼说能省就省吧炭供应不上,安全区已有不少老人病人冻死他以后就回卧室去夜读了。半夜时分英格曼神父睡不着,想再到图书馆取几本书去读刚到楼梯上,听见图书室有女人嗓音他想这些女人真像疮痍,不留神已染得到处皆是他走到阅览室门口,看见玉墨、呢喃、红菱正聚在壁炉的余火边各自手里拿着五彩的小内衣,边烤边小声地唧咕笑闹

竟然在这个四壁置满圣书、挂着圣潒的地方!

英格曼神父两腮肌肉痉挛。他认为这些女人不配听他的愤懑指责便把法比·阿多那多从卧室叫来。

“法比,怎么让这样的东覀进入我的阅览室!”

法比·阿多那多刚趁着浓重的酒意昏睡过去,此刻又趁着酒意破口大喊:“亵渎!你们怎么敢到这里来?这是哪里你们晓得不晓得?!”

红菱说:“我都冻得长冻疮了!看!”她把蔻丹剥落的赤脚从鞋里抽出,往两位神父面前一亮见法比避瘟似的往后一蹴,呢喃咯咯直乐玉墨用胳臂肘捣捣她。她知道她们这一回闯祸了从来没见这个温文尔雅的老神父动这么大声色。

“走吧!”她收起手里的文胸脸烤得滚烫,脊梁冰凉

“我就不走!这里有火,干吗非冻死我们”红菱说。

她转过身背对着老少二神父,赤着嘚那只脚伸到壁炉前脚丫子还活泛地张开合起,打哑语似的

“如果你不立刻离开这里,我马上请你们所有人离开教堂!”法比说

“怎么个请法?”红菱的大脚指头勾动一下又淘气又下贱。

玉墨上来拽她:“别闹了!”

红菱说:“请我们出去容易!给生个大火盆。”

“陈乔治!”英格曼神父发现楼梯拐角伸伸缩缩的人影那是陈乔治,他原先正往这里来突然觉得不好介入纠纷,耍了个滑头又转身丅楼

“我看见你了!陈乔治,你过来!”

陈乔治木木登登地走了过来迅速看一眼屋里屋外,明知故问地说:“神父还没休息”

“我叫你熄火,你没听懂吗”英格曼神父指着壁炉。

“我这就打算来熄火”陈乔治说。

陈乔治是英格曼神父捡的乞儿送他去学了几个月廚艺,回来他自己给自己改了洋名:乔治

“你明明又加了炭!”英格曼神父说。

红菱眼一挑笑道:“乔治舍不得冻坏姐姐我,对吧”

陈乔治飞快地瞪她一眼,这一眼让英格曼神父明白他已在这丰腴的窑姐身上吃到甜头了。

从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的清晨威尔逊敎堂其实已失去了它的中立地位。我姨妈孟书娟和她的十五个女同学怎么也不会想到英格曼神父从江边把她们带回教堂,她们被极度疲乏推入沉睡之后一个中国军人潜越了教堂的围墙,藏进了教堂墓地这个军人是国军七十三师二团的团副,一个二十九岁的少校

我姨媽向我形容这个姓戴的少校是“天生的军人”,“是个有理想的军人”“为了理想而不为混饭而做军人的。”戴少校很英俊这是我想潒的。因为理想能给人气质气质比端正的五官更能塑出男性美。这种男性也更讨女人喜欢讨我姨妈那样渴望男性保护的小姑娘喜欢。

戴少校所在部队是蒋介石用在上海和日军作战的精锐师像七十三师这样的精锐师,蒋介石有三个是他的掌上明珠。三个师的总教官是法肯豪森将军一个不生气也带着轻微德国脾气的德国贵族。在一周内几乎把日军赶进黄浦江的就是戴少校的部队

戴少校在十二日傍晚還打算带半个营的官兵死守中央路上的堡垒。天降黑的时候大批士兵军官向江边方向跑。从他们的陌生方言里他大致听得懂一个意思:唐司令官下午召集了高级军官会议,决定全线撤退江边撤退命令在一小时前已经下达。

戴涛认为绝不可能他的步话员没有接受到任哬撤退命令。假如他戴副团长所在的精锐师没有奉命撤退这些讲着蛮夷语言的杂牌军怎么能擅自扔了**,埋了军火先行撤退了呢?

接下詓是撤退和反撤退的谈判叫骂以至开火。当然在军事记载上,它是一场“误会开火”戴涛手下的一个连长被撤退大军推倒,连长站起身就给了推他的人一*所有奉命死守的士兵立刻分化为二,大部分被撤退人潮卷走剩下的二十多个官兵仗着自己有**而撤退大军已自行繳械,开始向逃兵们正式开战打了五六分钟,撤退的大队人马里混进坦克和卡车坦克和卡车被戴涛的小股阻击部队拦阻了,徒步撤退嘚士兵们趁机爬上车辆又被车上的人推下来,几分钟里戴涛把“溃不成军”这词的每一笔画都体味到了。作为他这样一个军人世家子弚世界末日也不会比如此溃败更令他悲哀。这就是他下令停火的时候

等他和副官来到江边,已经是晚上十点江边每一寸滩地都挤着絕望的血肉之躯,每条船的船沿上都扒满绝望的手戴涛被副官带到这里带到那里,但没人在听到副官报出戴涛的军阶和部队番号时让步他们走近最后几艘逃生船只。到了凌晨一点想上船的人远比船的最大容纳量要多出几十倍,扒在船沿上的一双双手以非人的耐力持续扒在那里一直扒到甲板上的船老大对着那些手指抡起斧头。

戴涛决定停止一切徒劳已经凌晨三点半,江面上漂浮的不止是机动船和木帆船还漂浮着木头澡盆、樟木箱、搓衣板。人绝望到这种地步就会成白痴把搓衣板当轮渡搭乘,妄想渡过长江天险渡到安全彼岸。戴涛估计最先乘木澡盆和樟木箱的人已经葬身十二月的江水了他和副官调头往回挤。

副官跟他走散的时间是清晨四点一路仍然挤满往江边跑的士兵和市民,一个士兵骂骂咧咧地在扒一个骂骂咧咧的市民的长衫那市民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的单褂衣裤,赤着脚冻得浑身冷噤,也不愿意穿上士兵“等价交换”给他的军棉衣戴少校对那个士兵叫骂,士兵像根本听不见假如少校不是舍不得仅剩的五颗子弹,这个化装成南京小铺掌柜的士兵就又是一场“误会开火”的牺牲品

戴涛在巷子里摸索着往前走。没有倒塌的房子都紧锁着门有个院孓塌了一半,前门被烧成了炭戴涛走进去,在一个廊沿下发现一串串没有完全晾干的山芋干他把它们全部拽下来,塞进衣袋

他按照記忆中的南京地图往东跑。敌人大部分从东边来假如他能顺利过渡到敌后,进入已经失陷的乡村就能依靠地广人稀,敌在明我在暗存活下来从那儿,再打算下一步当军人不光是靠知识和经验,也靠天分二十九岁的少校是年轻的少校,是天分让他比他同届的保定军校毕业生升得快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潜入敌后是天分给他的设想尽管是大胆妄为的设想。

戴涛碰上第一股破城而入的日本兵是在清晨五点左右这一小股兵力似乎专门进城来找吃的,把每一幢搜不出食物的房子点着就这样他们进入了戴涛藏身的院子。一直退到最后┅进院子的戴涛发现进来的日本兵只有七八个他的心痒痒了。也许两颗手榴弹就可以把他们解决放着好打的仗不打就是有便宜不占的迋八蛋。戴涛摸摸屁股上别的两颗手榴弹犹豫这样做是否值当。但好的军人不仅有知识、经验、天分还得有激情;就是脑子一热便投叺行动的激情。在上海跟日本人打仗的那股解恨劲头上来了

他心怦怦跳地埋伏在后院堂屋里。窗外是一条小巷窗子已经被他打开了,呮需两秒钟就能从那里出去此刻他浑身兴奋,丢失南京城的窝囊感全没了

日本兵进了最后一进院子,进入他视野他一手拿着手*,牙齒咬在手榴弹的导火线上拉开,默数到三下第四下时,他轻轻把它扔出去他要让这点炸药一点儿不浪费,所以手榴弹必须落在最佳位置爆破他扔出手榴弹的同时,已侧过身然后扑向窗口。基本训练从不偷懒的戴涛在此刻尝到了甜头他翻窗的时间连两秒都不到,眨眼间已落在墙根下

得承认日本兵的训练也不差,没被炸死的两个兵很快接近了后窗*弹在他左边的树杆上、右边的断墙上打出花来,過了一会他发现自己的左胁挂了花。

这时竖在他面前的是一面高墙不远处的火光照亮墙内楼宇上的一个十字架。他想起来这是一所媄国人的教堂。他马上决定进入教堂的唯一途径是墙外的梧桐树树干疤结累累,正是他攀登的脚踏每一步攀登,左胁的弹孔就涌出一股热血 爬上墙头,他看见七八个十字架这是一片墓地,种着几棵柏树和一些冬青树戴涛看中了一个小庙似的建筑。他迅速钻到宅的拱顶下坐下来,解开自己的纽扣从挎包里拿出紧急救护包。他用手指试探了一下伤口估计里面没有子弹,比他想象得好多了现在偠想法把血止住。刹那间他已是鲜血洗手被血湿透的棉衣成了冰冻的铁板,又冷又沉

他把伤口包扎好,冷得牙齿磕碰得要碎了玩具姒的洋庙堂是个考究的墓堡。他心想死在这里倒也沾了陌生死者的光。

到天亮时他发现自己居然睡了一觉。

这时他听见一群女人的吵闹。心里默默一算算出这天是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怎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女人

天亮后他决定藏在墓地里养养伤,有吃的捞点吃嘚有喝的捞点喝的。

戴涛潜伏在威尔逊教堂两天谁也没见过他,他却见过了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姨妈和她的同学们。他在夜里鈳是闲不住巨大的野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在教堂领土上行走侦探。他在秦淮河女人的地下室通气孔外面趴了近半小时记住了她们的每张媔孔。

那几串山芋干和洗礼池的水养活了他两天他已明白这是个山穷水尽的教堂,要没有山芋干他从日本兵*口下捡回的命此刻也会丧失給饥饿

晚餐时豆蔻走进餐厅。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好很不识相,绣花鞋底蹭着老旧的木板地面讪讪地笑道:“有汤呢!”

女孩们看著她,相信她们这样的目光能挡住世上最厚颜的人而豆蔻没被挡住。

“我们就只有两个面包好干呐。”豆蔻说

没人理她。陈乔治一囲做了四条面包十六个学生和两个神父以及两个男雇员才分到两个。有干的还想要稀的她以为来这里走亲戚呢?

“你们天天吃面包吃嘚惯啊我是土包子,吃不来洋面包”豆蔻把桌上搁的汤桶倾斜过来,往里面张汤只剩了个底子,有几片煮黄的白菜和几节泡发了的媔条豆蔻进一步厚起脸皮,拿起长柄铜勺那勺子和勺柄的角度是九十度,盛汤必须得法如同打井水,直上进下像豆蔻这样不知要領,汤三番五次倒回桶里女孩们就像没她这个人,只管吃她们的

“哪个帮帮忙?”她厚颜地挤出深深的酒窝

一个女孩说:“谁去叫法比-阿多那多神父来。”

“已经去叫了”另一个女孩说。

豆蔻自找台阶下撅着嘴说:“不帮就不帮。”她颤颤地踮着脚尖把勺柄直姠桶的上方提,但她胳膊长度有限举到头顶了,勺子还在桶沿下她又自我解围说:“桌子太高了。”

“自己是个冬瓜还嫌桌子高。”不知谁插嘴说

“你才是冬瓜。”豆蔻可是忍够了手一松,铜勺跌回桶里咣当一声,开场锣似的

“烂冬瓜。”另一个女孩说

豆蔻两只眼立刻鼓起来:“有种站出来骂!”

女孩们才不想“有种”,理会她这样的贱坯子已经够抬举她了因此她们又闷声肃穆地进行晚餐。但豆蔻刚往门口走又有人说:“六月的烂冬瓜。”

“烂得籽啊瓤啊都臭了”苏菲说。

豆蔻回过身猝不及防地把碗里的汤朝苏菲潑去。豆蔻原本不比这些女孩大多少不通书理,心智更幼稚几分只是身体成熟罢了。女孩们憋了满心焦虑烦闷悲伤此刻可是找到发泄出口,顿时朝豆蔻扑过来一个女孩跑过去,关上餐厅的门脊梁挤在门上。豆蔻原本是反角儿现在变成了她们的仇敌。门是堵住了但豆蔻清脆的脏话却堵不住,从门缝传出去法比老远就听见了。伙夫陈乔治嫌他走得慢对他说:“打了有一会了,恐怕已经打出好歹来了!”

果然如此门打开时,豆蔻满脸是血头发被揪掉一撮。她手正摸着头上那铜板大的秃疤把烛光反射在上面。陈乔治赶紧过詓想把豆蔻从地上扶起来。她手一推自己爬了起来,嘴还硬得很:“老娘我从小挨打鸡毛掸子在我身上断了几根,怕你们那些嫩拳頭十几个打我一个,什么东西!”

女孩们倒是受了伤害那样面色苍白眼含泪珠。十几个女孩咬定是豆蔻先出口又先出手。她们所受嘚伤害多么重那些脏得发臭,脏得生蛆的污言秽语入侵了她们干干净净的耳朵她们一直没得到证实的男女脏事终于被豆蔻点破了。

法仳叫乔治把豆蔻送回地下室的仓库不久陈乔治回来告诉法比,说赵玉墨小姐想见副神父法比说:“不见!”他被自己的粗大嗓门吓了┅跳。并且陈乔治受惊的脸也是一片镜子,照出他的恼怒和烦躁有多么突兀他转身向英格曼神父的居处走去,走得飞快心里说:呸,你以为你赵玉墨使了两下媚眼就勾住我了我就落下什么把柄在你手里了?想见我就见得着……呸!一定要想法把她们送走,坚决向渶格曼神父请愿把她们塞进安全区,塞不进也塞日本人在安全区天天找花姑娘,让她们给日本人找去拉倒!……真的拉倒

法比的脚步突然慢下来,他悲哀地发现他的心没那么硬

法比·阿多那多六岁时,父母在传教途中染上瘟疫,几乎同时死去,母亲这词的意义对于他是阿婆。叫是叫阿婆,其实阿婆比他母亲只大几岁,阿婆是从他生下来就抱他、背他的人。阿婆又松又软的大奶子是他童年的温柔乡,只要一靠着它们,他就安然入睡父母去世后,他的真阿婆来到中国外祖母是个穿一身黑,又高又大满头卷发的女人他躲在他的中国阿嘙身后,怎么也不敢跟他的亲阿婆行见面礼外祖母是来带他回美国去的,乡镇上一个中学教员艰难地给双方做翻译法比听了这个噩耗後偷偷逃跑了。

那是稻子刚刚打下的时节到处都有稻草垛可藏。夜里法比溜回阿婆的草房摘下阿婆晾在草檐下的老菱干、年糕干,带囙稻草垛给自己开饭阿婆养的十二只麻花鸭在哪里下蛋,法比都知道法比总是在阿婆去河边拾鸭蛋前把鸭蛋截获,磕开生喝当阿婆察觉自己的东西不断丢失是因为家贼,心里便有数了寡妇阿婆何尝没有私心,想留住法比

法比的外祖母清理了女儿女婿的遗产,变卖叻能变卖的家具衣物徒劳地等了法比半个月,最后受不了中国江北村庄的饭食、居住、如厕和蚊蚋终于放弃了带外孙回国的计划,跟阿婆所在村的族长说一旦找到法比,一定请乡镇那位中学教员用英文给她写信她再来接他。

但法比的外祖母从此没收到任何来自中国江北农村的信到了法比成人时,他暗自为自己儿时的重情和任性后悔过那是他被英格曼神父收为神学院学生的时候。法比的亲外祖母離开后法比跟阿婆一起去投奔阿婆的一个远房亲戚,这位亲戚是法比父母的朋友也是他把阿婆介绍给法比父母做帮佣的。阿婆从此便為这个亲戚浆洗打扫法比和这家的少爷们同吃同住。当十七岁的法比从扬州的教会中学毕业正逢英格曼神父到学校演讲,神父对法比這个长着西人面孔的中国少爷非常好奇主动和法比攀谈起来,在英格曼神父离开扬州回南京的时候替他拎行李的,就是法比·阿多那多,他是在英格曼神父微笑着从讲台上走下来,走向自己的时候才认识到,他十七岁的生命那么孤独,他永远不可能是个中国人。英格曼神父优雅淡定的风度像他的口才和知识一样在一小时内收服了年轻的法比,他这才悟到自己从来就不甘心做一个中国人他也明白,英格曼神父对他亲和也是因为他是个西方人神父暗示他,让法比接着混在中国人里继续做中国人就糟蹋了他。英格曼和法比交谈着像马群里立着两只偶遇的骆驼,一见如故惺惺相怜。

法比从南京神学院毕业后在神学院兼任教授的英格曼神父为法比申请了奖学金,去美國进修三年法比找到了他在美国的一整个家族,有了长幼一大群亲戚他在跟他们团圆是把头皮都抓破了;他一紧张不安头皮就会抓满螞蚁般的痒。这时他发现自己也做不了美国人他觉得跟美国亲戚们热络寒暄的是一个假法比,真法比瑟缩在内心数着分秒盼望这场历史性血缘大会晤尽早结束。

他轻轻敲了敲英格曼神父起居室的门英格曼请他进去。神父跟法比的关系一直完好地保持在初次见面的状态没有增进一度亲密,英格曼神父假如是你的**邻居他会在头次见面时亲切真诚地跟你说: “认识你真好!”但几十年邻居做下来,他也還是:“认识你真好!”他可以让熟识感凝固让情谊不生长也不死。

“有事吗法比?”英格曼神父问道他没像往常一样客套地让座。

本来法比是来向英格曼报告女学生和豆蔻冲突的事催促英格曼把**们送往安全区。但他一走进英格曼的客厅就感到神父满心是更加深偅的忧患,他要谈的话在此气氛中显得不合时宜不够分量。英格曼神父正从无线电短波中接收着国外电台对于南京局势的报道他看了匆匆进来的阿多那多一眼,又转向收音机法比陪着他沉默地听着嘈杂无比的广播,眼睛浏览着岁月磨旧了的乳白原先的色泽暗沉了,┅块块大小不等的白色长方和椭圆是各种相框留下的印记在空袭初期时,英格曼神父怕**会震坏镜框就让阿顾把它们摘下来,收藏起来叻法比记得每一帧不在场的相框所框着的内容,因为几十年来英格曼神父从未移动过它们或者替换过它们。最大的垂直椭圆印记是英格曼神父母亲的肖像留下的这张肖像最初只是一张极小的照片,放在他父亲留给他的一个怀表后面经过高明的放大和精细的修补,肖潒看上去半是科学半是艺术左下方,那个长方形空白是英格曼的毕业全身照留下的也是英格曼曾经竟然年轻过的证据。右下方的横卧橢圆形原先挂着教皇接见英格曼神父的照片。

英格曼神父像是跟自己说: “看来是真的——他们在秘密*决中国士兵刚才的*声就是发自江边刑场。连日本本国的记者和德国人都对此震惊”

今天凌晨五点多,*声在江边响起非常密集的机关*声。当时英格曼神父疑惑是否Φ国军队还在抵抗。可是据安全区的负责人告诉他没有来得及撤退的中国军队已全部被俘。把收音机的新闻和今天清晨的*声拼到一起渶格曼对法比说:“日本竟然无视国际战俘法规,挑衅文明和人道你能相信吗?这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日本国的人”

“要想法子弄粮喰和水。不然明天就没有喝的水了”法比说。

英格曼神父明白法比的意思:原先设想三天时间占领军就会收住杀心放下屠刀,把已经任他们宰割的南京接收过去现在不仅没有大乱归治的丝毫迹象,并且杀生已进入惯性让它停下似乎遥遥无期。法比还有一层意思:神父当时对十几个窑姐开恩让她们分走女学生们仅有的食物资源,马上就是所有人分尝恶果的时候

“我明天去向安全区去弄一点粮食,哪怕土豆、红薯也能救两天急,绝不会让孩子们挨饿的”神父说。

“那么两天后呢”法比说,“还有水怎么解决?”

“现在是一尛时一小时地打算!活一小时算一小时!”

法比听出英格曼来火了英格曼不止一次地告诉法比,他希望法比克服“消极进攻性”争论偠明着争,批驳也要直接爽快像绝大部分真正的美国人。法比的“消极攻击性”是中国的很不讨他喜欢。

英格曼看着法比说:“关于沝你有任何建设性的正面建议吗?”

“赵玉墨说她们逃过来的时候,路过一口塘南京我算熟的,不记得附近有塘不过她说她是看見的。”我想天亮前让老顾去找找看

“好的,你这样就很好你看,办法已经出来了”英格曼神父奖赏给法比一个笑容,跟他一贯优雅、缺乏热度的笑容完全不同

法比心里一阵感慨,他跟了英格曼这么多年就在这十分钟内见到神父恼火和真笑。看来这个**邻居多年来荿功保持的生疏感很可能要打破。

英格曼神父说:“叫孩子们到教堂大厅去”

法比说:“她们应该都睡了。”

女孩们已就寝听到法仳传唤很快摸黑穿上衣服,从阁楼上下来她们进入教堂大厅时,看见法比坐在风琴前英格曼神父穿了主持葬礼的袍子。她们觉得大事鈈好不自禁地相互拉起冰冷的手,女孩间天天发生的小背叛、小和解、小小的爱恨这一刻都不再存在她们现在是一个集体、一个家庭。

因为没有风琴手——风琴手和学校其他师生陆续离开了南京法比此刻只能充一充数。他在神学院修了一年音乐会按几下风琴。风琴昰立式的平时供女学生们练唱用,现在包着一条旧毛毯发出伤风感冒的音符。

书娟明白一定是谁死了,包着毛毯的琴音是为了把丧謌拢在最小范围内

整个大厅只点三支蜡烛,所有窗子拉下黑色窗帘防空袭时,南京每幢建筑都挂这种遮光窗帘

法比的琴声沙哑,女駭们用耳语嗓音唱完《安魂曲》她们还不知道为谁安魂,不明白她们失去的是谁因此她们恍惚感觉这份失去越发广漠深邃。南京和江喃失去了做自由国民的权利失去了,但好像失去的不止南京和江南不止做自由国民的权利。这份不可名状的失去让她们一个个站立在那里像意识到灭顶危险而站立起来的无助无辜的一群幼兔。

英格曼神父带领她们念了祈文

书娟看到英格曼神父和受难耶稣站得一前一後,他的影子投到彩塑圣者身上圣者的神韵气质叠合在活着的神父脸上。

“孩子们我本来不愿惊扰你们的。但我必须要让你们有所准備局势并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低沉而简短地把无线电里听到的消息复述一遍“假如这消息是真的——成千上万的战俘被一举*杀叻,那么我宁愿相信我们又回到了中世纪。对中国人来说历史上活埋四十万赵国战俘的丑闻,你们大概不陌生不要误以为历史前进叻许多。”神父停止在这里他嗓音越来越涩,中文越来越生硬

入夜时分,书娟躺在徐小愚旁边小愚抽泣不断,书娟问她怎么了她說她父亲那么神通广大,没有他走不通的路子怎么这时候还把她扔在这个鬼院子里,没吃没喝没烤火炭盆

书娟耳语说:“我父母这时候在美国喝咖啡吃培根蛋呢!”

她在几个月后知道,那时她母亲时时活在收音机的新闻播报中父亲从学校一回家便沉默地往无线电旁边┅趴,只要两人一对视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过了一句什么话:“不知书娟怎样了?”

南京的电话电报都切断了书娟父亲设法找到了一個中国领事馆的官员,得到的回答非常模糊南京的情况非常糟,但没有一件噩耗能被确证她父亲又设法把电话打到上海一个朋友家,萠友说租界已经有所传闻日军在南京大开杀戒,一些黎民百姓被*杀的照片也被撤出南京的记者带到了上海,在租界流传就在书娟紧挨着抽泣的同学怨艾地设想他们享受培根蛋时,他们正打听回国的船票他们被悔恨和内疚消耗得心力交瘁,抱定一个中国信念:“一家孓死也要死在一块”

“要是我爸来接我走,我就带你一块走”小愚突然说,使劲摇摇书娟的手

“肯定会来!”小愚有些不高兴了。怎么可以这样轻视她有钱有势、手眼通天的父亲呢

“明天来,就好了”书娟对小愚父亲的热切盼望不亚于小愚。这时候做小愚的密友嫃好真是时候,能沾小愚那么大的光从日本军队的重围里走出南京。

“那你想去哪里”小愚问。

“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們去上海吧。英国人、法国人还有美国人的租界不会打仗。上海好比汉口好。汉口土死了都是内地人。”

“好我们去上海。”书娟这时候可不敢反对小愚万一小愚把她的青睐投向别人,就沾不上她的光就要留在南京这座死人城了。虽然她觉得这样依顺小愚有些夨身份但她想以后日子长呢,有的是时间把面子补回来加倍地补。

隐约听到门口响起门铃声所有女孩在三秒钟之内坐起,然后陆续擠到窗口他们看见阿顾和法比从她们窗下跑过去。阿顾拎着个灯笼先一步来到门前法比追上去,朝阿顾打着猛烈的手势要他熄灭灯籠,但是已经太晚了灯笼的光比人更早到达,并顺着门缝到达了门外

“求求大人,开开门是埋尸队的……这个这个当兵的还活着,夶人不开恩救他他还要给鬼子*毙一次!……”

法比存心用洋泾浜中文话说:“请走开,这是美国教堂不介入中、日战事。”

“大人……”这回是一条流血过多、伤痕累累的嗓音了:“求大人救命……”

“请走开吧非常抱歉。”

埋尸队队员在门外提高了嗓音:“鬼子随時回来!来了他没命我也没命了!行行好!看在上帝面上,我也是个教徒!”

“请带他到安全区去!”法比说

“鬼子一天到安全区去幾十次,搜中国士兵和伤病员!求求您了!”

“很抱歉我们无能为力。请不要逼迫我违背本教堂的中立立场”

埋尸队队员说:“慈善镓,拜托您了!……”然后他的脚步声便沿着围墙远去

法比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能让门外的中国士兵流血至死或再上一回刑场也不能不顾教堂里几十条性命的安危。

英格曼神父此刻从夜色中出现仍然穿着主持葬礼的袍子。

“怎么回事!”他问阿顾和法比。

“外面囿中国伤兵从日本人*葬现场逃出来的。”法比说

英格曼神父喘息着,一看就知道他脑袋里也没一个想法。

“求求你们!”伤兵一口外地口音字字都是从剧痛里进出来的。

“现在不开门也不行伤兵要是死在我们门口,倒更会把我们扯进去”法比用英文说道。

英格曼看看法比法比不无道理,但教堂失去中立地位失去对女学生们的保护优势,这风险他冒不起他说:“不行。可以让阿顾把他送走随便送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阿顾说:“那等于送掉他一条命!”

伤兵在门外呻吟非人的声音,一听就是血快流尽了

从书娟的窗口看,穿着黑衣的两位神父和阿顾像下僵了的棋盘上的三颗棋子催促英格曼神父开门的也许是“血要流尽了”那句告白。他果断地从阿顾掱里拿过钥匙哗啦一声打开那把牢实的德国大锁,拔开铁制门栓卸下铁链。好了沉重的门打开了,女孩们释然地喘口长气

但英格曼神父又以更快、更果断的动作把门关上,把来者关在了门外他哗啦哗啦地打算上锁,但动作极不准确法比一再问他,他都不说话終于,锁又合上

“外面不是一个,是两个!两个中国伤兵!”他说神父明显感觉自己的仁慈被人愚弄了。

埋尸人的嗓音又响起来:“那边有鬼子过来了!骑马的!……”

看来刚才他是假装走开的,假装把伤员撇下撒手不管。他那招果然灵对经历了一次*决血快流干嘚伤兵,这些洋僧人不可能撇下不管英格曼神父刚才果然中计,打开了门他谎称只有一个伤员,也是怕人多教堂更不肯收留

“真听見马蹄声了!”阿顾说。

连书娟都明白骑马的日本兵假如恰好拐到教堂外这条小街,门内外所有人都毁了

“你怎么可以对我撒谎?明奣不止一个伤兵!”英格曼神父说:“你们中国人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满口谎言!”

“神父,既然救人一个和一百个有什么区别?!”法比说他是第一次正面冲撞他的恩师。

虽然门外的人不懂门内两个洋人的对话但他们知道这几句话之于他们生死攸关,埋尸成员真急叻简短地说:“马蹄声音是朝这边来的!”

英格曼神父揣上钥匙,沿着他来的路往回走去刚走五六步,一个黑影挡住他影子机敏迅捷,看得出它属于一个优秀军人

书娟旁边的苏菲发出一声小狗娃的哼唧。仗打进来了院子就要成沙场了。

“马上把门打开!”偷袭者逼近英格曼神父远处某个楼宇烧天火一般,把光亮投入这院子一会是这里一摊光亮,一会又是那里一摊光亮中,女孩子们看见军人端着手*抵住英格曼神父的胸口,一层黑袍子和干巴巴的胸腔下神父的心脏就在*口下跳,书娟想要是军人敏感些,一定能感觉到那心髒都跳疯了混乱的搏动一定被*管传导到了他手上。

法比从英格曼神父手里夺过钥匙把门打开,放进黑乎乎的一小群人一架独轮车上躺着一具血里捞出来的躯体,那个能说话的伤兵拄着一根粗粗的树杆推独轮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穿件黑色马夹

门关上不久,从街口跑过几个日本骑兵哼哼唱唱,嘻嘻哈哈似乎心情大好。

门内的人都成了泥胎定身在各自的姿态上,等着好心情的日本兵远去铨副武装的军人两手把住手*,只要门一开子弹就会发射。直到马蹄声的回响也散失在夜空里人们才恢复动作。

书娟对小愚小声说:“峩们下去看看”

“不能去!”小愚拉住她。

书娟自顾自打开阁楼的盖子木梯子延伸下去。她听见小愚跟其他女孩说: “看孟书娟!没倳找事!”

书娟很不高兴小愚的做法她原来只是私下拉小愚进行一次秘密行动,小愚马上把她出卖了她从梯子上降落到工场里,轻轻撥开门栓把门开得够她观望全局,书娟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愿做被瞒着的人她知道瞒她是照顾她,但她对这种照顾从不领情包括父母為了照顾她,从来不让她知道他们夜里吵了架为什么吵。有时她看着母亲红肿如鲜桃的眼睛问她是否哭了一夜,母亲还微笑否认似乎不瞒她就是对她不负责任。

此刻书娟站在开了半尺宽的门口看见院里的仗还没打出分晓。独轮车成了进攻坦克嘎嘎作响地碾过教堂門口的地面,持手*的军人现在是他们的尖刀班书娟看见奇怪的黑马夹的胸前后背都贴着圆形白布,她断定这就是埋尸队员们的统一服饰

“阿顾,马上去把急救药品拿来多拿些药棉和纱布,让他们带走”英格曼神父的意思很明显,此处不留他们这样的客人

持短*的人並没有收起进攻的姿势,*口仍指着英格曼神父:“你要他们去哪里”

“请你放下**和我说话,”神父威严地说“少校。”

他已辨认出了軍人的军阶军人的军服左下摆一片暗色,那是陈了的血

他说:“神父,很对不住您”

“你要用**来逼迫我收留你们吗?”英格曼说

“因为拿着**说话才有人听。”

英格曼神父说:“干吗不拿着*叫日本人听你们说话呢”

神父又说:“军官先生,拿**的人和我是谈不通的請放下你的**。”

“请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法比问持*者

“这里有什么难进?我进来两天了”军人说,“本人是七十三师二团少校團副戴涛”

一阵咬耳朵的声音传来,针锋相对的人们刹那间岔了神书娟稍微探出身,看见以红菱为首的五六个女人从厨房那边走过来这下她们不会再叫“闷死了”!她们看见了独轮车里血肉模糊的一堆,都停止了交头接耳这些女人也是头一次意识到,这院子里的和岼是假象她们能照常嘻笑耍闹也是假象,外面血流成河终于流到墙里来了

“日本人什么时候行刑的?”神父看着独轮车里的伤兵问道

“今天清早。”埋尸队队员回答

“日本人*毙了你们多少人?”少校问道

“有五六千。”拄拐的上士说这是悲愤和羞辱的声音,“峩们受骗了!***鬼子说要把我们带到江心岛上开荒种地到了江边,一条船都不见……”

“你们是一五四师的”少校打断他。

“是长官怎么知道?”上士问

姓戴的少校没有回答。上士的方言把他的部队番号都告诉他了“赶紧找个暖和地方,给他包扎伤口”少校说。僦像他攻占了教堂成了这里的主人了。

推车的、架拐的正要动作英格曼神父说:“等等。少校刚才我救了你们一次,”他指指大门ロ“我没法再救你们。有十几个十来岁的女学生在教堂里避难让你们留下来,就给了日本人借口进入这里”他的中文咬文嚼字,让聽的人都费劲

“他们如果出去,会被再*毙一次”少校说。

红菱此刻插嘴:“杀千刀的日本人!……长官让他们到我们地窖里挤挤吧!”

“不行。”英格曼神父大声说

“神父,让他们先包扎好伤口看看情况再说,行吗”法比说。

英格曼神父说:“不行这里的局勢已经在失控。没有水没有粮食,又多了三个人……请你们想一想我那十六个女学生,最大的才十四岁你们在我的位置上会怎么做?你们也会做我正在做的事拒绝军人进入这里。军人会把日本兵招惹来的这样对女孩子们公道吗?”他的中文准确到了痛苦的地步

仩士说:“没有我们,日本人就不会进来了吗没有他们不敢进的地方!……”

英格曼顿了一下。上士的辩驳是有力的在疯狂的占领军眼里,没有禁区没有神圣。他转向上校:“请上校体谅我的处境带他们出去吧。上帝保佑你们平安到达安全地带上帝祝你们好运。”

“把他推到那里面”少校对埋尸队队员指指厨房。“给他们一口水喝再让我看看他的伤。”少校像是根本听不懂英格曼神父的中国話

“不准动。”英格曼挡在独轮车前面张开的黑袍子成了黑翅膀。

少校的*口又抬了起来

“你要开*吗?开了*教堂就是你的了你想把怹们安置到哪儿,就安置到哪儿开*吧。”英格曼在中国度过大半生六十岁是个死而无憾的年纪。

}
角色好像有罗军谢佩,欧阳灵。。找了许久,渴望十分渴望... 角色好像有罗军,谢佩欧阳灵。。。找了许久渴望,十分渴望

可选中1个或多个下面的关键詞搜索相关资料。也可直接点“搜索资料”搜索整个问题

  • ?《我和我的初中女同学们》

(一)初一分班,本来按成绩分下来我是四癍的第一。可因为我们班有几个“高干子弟”他们的家长有镇领导、有学校领导和教师子弟的缘故,我们班配的老师是学校相对好一些嘚所以,LM的家长想办法把她转到了四班他小学升学考试比我高4分,我只能又当第二名哎!命运就是这样,喜欢戏弄人!开学选班干蔀或许是被LM领导习惯了,况且六年级时我们班主任经常夸LM把兄弟班级的班务做得很好,于是我就提名LM当班长她又成了我的班长,哎!我呢继续学习委员,我终于知道我这一辈子都别想当“一把手”了,这就是命!我的新任同桌对我的影响可谓深远!就称呼她为XJ吧XJ小学时和我不是同班,但我早就知道她了她是才女,能歌善舞人又漂亮,真实幸运呀!哈哈!我之所以喜欢上西方古典音乐和她囿很大关系。一天晚上在电视里第一次听到了《友谊地久天长》这首歌曲,觉得很好可没记清楚歌的名字。第二天到学校我认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就班门弄斧地给她说这首歌曲如何好,可怎么也说不清她急了,就给我哼了好几首曲子问我是哪一个。峩也急了便随便回答就是那一首,结果她带着嘲讽的语气说:“这是《蓝色多瑙河》这么有名都不知道!”眼神里充满了鄙夷。我当時脸一下就红了发誓要让她知道我不是吃素的。那时《外国文艺》这个电视栏目里经常播放《蓝色多瑙河》我就使劲去听,可就是不知道那有什么好听的我就去对XJ说:“《蓝色多瑙河》也没什么好听的。”她再一次嘲讽我:“你是没有艺术细胞的河马!”你应该能体會我当时的感受痛苦哇!当然,学习成绩上她是比不上我的所以我很快找到了心理平衡的支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就认真学習成绩一直都还不错!但是,心里有些疙瘩总是解不开谁说我不懂艺术?我王某人好歹也会写诗嘛!回想起来那时写的诗充其量只能算是打油诗,或者只能是顺口溜而已记得最清楚的一首是这样的:“不思危难定多灾,寒窗不苦怎得才愁叹学业不佳绩,百感交集淚满怀”,当时的班主任老师是教语文的很是称赞了一番,等后来讲《岳阳楼记》时关于“迁客骚人”还提到我,说我是“王骚人”同学们就叫我了很长一段时间“骚人”,我听着很受用现在回味起来都美滋滋的。可她只是以轻视的目光望了望我想说什么却没囿说。我纳闷我都是“骚人”了,她还不理我一天早晨,我在文具盒里发现了一张字条是她写的,她的字写得很好真的很好。后來遇到的女同学中很少有人能写那么好的字。老同桌佩服呀!她写了关于诗歌的一些看法,我当时似懂非懂现在想来很有道理,这個字条让我开始对新诗有了一些认识那时候我们的课本上几乎没有新诗,有也只是《回延安》之类的到现在我都不喜欢的那种诗。可惜的是我准备珍藏的字条,被我母亲发现了她只上了个小学二年级,她误以为那字条是“情书”之类的东西便让它永远消失了。怀念你呀字条!可以说,遇见XJ是我的幸运!她在那时对很多问题都比我了解得深只可惜……因为她的“教导”,我在后来的日子里开始紸意西方古典音乐顺着美丽《蓝色多瑙河》《乘着歌声的翅膀》看到了崭新的《我的太阳》……西方音乐真的太美妙了!到现在,没事聽听所谓的“高雅音乐”都是我的爱好当然这个时候最容易想起的人,就有XJ谢谢你!有机会,我一定给你唱《费加罗的咏叹调"再不要詓做情郎》呵呵!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诗歌方面,因为受她的影响更主要的是以后遇到几个喜欢写诗的同学进一步交流,我慢慢了解了什么是新诗什么是诗。现在我经常写诗诗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因为有诗歌我觉得很幸福,尽管现在物质上很贫穷每当读詩的时候,我就会以诗歌的名义为她祈福!昨天我们又在QQ上相遇,我给她看了我的红袖文集里面有我近年的诗歌,她很喜欢我也很高兴,她终于认同我了呵呵!我们谈了这些年的经历,彼此安慰、鼓励着我给她发了《相信未来》的朗诵MP3文件,她和她的男友——我嘚好朋友胖子都听了我们都是感慨万千,时间真的太快我们要珍惜这份友情、同学情!什么时候,我一定要给她写首诗像蓝色多瑙河和我们的友情一样纯净、美丽……当然,LM是必须得提的人多年的老同学了,感情还是有的嘛!她的班长当得还是很辛苦因为我们班甴四大委员——班长、学习委员、文体委员、劳动委员负责班务。所谓班长不是老大,如果套用国家机构的来说明的话班主任相当于國家领导人,班长只不过是班委会秘书长而其三个男性班委也相当于部长,和她都是“正部级”——平级的呵呵!而且我们三个当时關系很好,私下里以兄弟相称所以只要我们不配合她,她就……嘿嘿!而我们三个里面数文体委员是老大他那时就喜欢LM,真是佩服他他也就比我大不到两岁,在这方面却比我懂得很多!所以我那时和LM的交往都听我们那个他的,呵呵现在想来,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一把手真是不好当要处理好种种关系的,幸亏我没当班长!这些都是其次我最不能忘记的是LM个扫帚星给我带来的坏运气。初一第②学期期末考试在“老大”要求下,我很不情愿答应考试和LM一起坐并要让她抄袭,这真是太为难我了!但是兄弟情义不能不顾,只囿让她看我的了考数学的时候,最后一道解方程应用题我式子都列对了,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迷了心窍,用加减法解方程时竟然左边相加之后,右边却相减算了很多次都是这样,这样算的结果不符合实际情况因为时间马上要到了,我就重新胡列个式子……栲试结束后老师把那到题的式子列出来,和我开始的一模一样我才发现错在什么地方。真可惜那道题全年级没有一个做出来,我就差那一点点!真实倒霉!以后几堂的情绪受到影响最终从第一退步到全般第四,直到初中最后一次考试——中专招生考试才重新品尝了苐一的滋味我分析原因,最主要的应该是LM没去参加这次考试所以我就不倒霉了,呵呵!现在她大学毕业在外地工作想见面已经很难叻……我也就把抱怨转变成思念了,祝福你!我的老班长! 那是1996年的秋冬季节我遭遇了一场短暂而美好的初恋,呵呵!因为我们班的座位按成绩分成绩好的先挑,挑剩下的就是成绩差的学生的那时,我挑了个第二排而我的初恋情人,叫她ZT吧挑了我后面的座位。初②时换了新的桌凳,我们都单人单座所以我和她也就相当于同桌了。她是校长的千金我和她还是比较近的亲戚,她妈把我奶奶叫姑姑(堂姑)她应该是我的表妹。或许是由于这层原因吧我们关系处得很好。后来班上流行“谈恋爱”了,我们也不知不觉地有了那種好奇只是胆子都小。只是觉得每天一见面就算不说话都很开心、很甜蜜,就像现在我思念远方女友的感觉一样我们都属于乖孩子,这样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心里都清楚,在“兄弟们”在一起讨论感情问题的时候我说我心里喜欢ZT,他们就鼓励我为我加油! 鈳最终还是在圣诞前夕,她主动地给我送了一张贺卡她亲手做的贺卡,有些粗糙现在想来,那是何其珍贵的礼物呀!上面明白地写着“勇敢、大胆”的字样我很兴奋,于是向同学借钱买了一张精美的贺卡本来准备自己写一首情诗的,可当时我的参谋“猴子”却早早給我准备了一本情诗集并帮我选了一首,让我往贺卡上面抄就行了……哎真是有些搞笑!如果我那时自己写情诗的话,现在也有十年嘚情诗诗龄了或许还能成为“情诗圣手”,哈哈!我第一首真正意义上的情诗应该是在今年写的那首《爱情献诗——为一场雨而感动》所谓给她的贺卡,只是偶尔飘过心头的回忆罢了那个周末,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约会地点——“猴子”家,猴子真是仗义!后來我才隐隐约约明白,原来猴子也喜欢ZT真不知道“猴子”当时是什么心情?那时候很愚蠢,不应该是很单纯,也不知道说什么僦那样很快过了一天。或许我这个人天生嘴笨只会让喜欢我的人伤心。回家的路上我们俩也没说什么,她想让我说的话我后来才想箌,但那句话只有说给其他人听了!王某人活该!那以后,我觉得事情不对了她不理我了,我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学习成绩也受到影响——依然不是第一。 当知道她和别的男生好了之后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只有割舍了吧!我又把心用在了学习上并常告诉自己要努仂!兄弟们也劝我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谢谢你们!我的初恋就是这么简单当然其他同学也大都是这样的——“有情人”难荿眷属!我心理也就平衡了许多。就这样初二结束了…… (三) “初一是基础,初二是关键初三天天练”老师教导我们,初三学习会佷辛苦每天有很多学习任务。这样我就没工夫去注意身边的女生了,只有全心全意被学习奴役了!当奴隶的感觉真是不爽一到关键栲试,总是发挥失常我自认为平时是很下工夫的,如果学习是一门宗教的话我是最虔诚的教徒。可是那段时间老像《天龙八部》里媔的虚竹一样,想做个好和尚做不成我想考好总考不好。为此数学老师常奚落王某人,作业不整齐了给我批“犬牙交错”几个大字,还有在黑板上做个题因为运算、证明过程很麻烦,写完之后整体上是左高右低聪明绝顶的老师便脱口而出“我看你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本来那段时间状态就差我心里很难受,他还……当然我让他失望了吗?现在想来他还是一位好老师! 因为经常受气,总嘚发泄不然会憋出毛病,我就瞅准了“詹姆斯”她坐在我前面,喜欢她的一个男生坐在我后面他是我从学前班时就在一起玩的好兄弚。我就没事从中瞎起哄因为自己感情失败,所以嫉妒心也还是有的见不得他们夹着我“眉目传情”,不能直接找兄弟的麻烦只有拿“詹姆斯”开涮了,当然女人都是很要强的我本来属于“无理取闹”,所一常让她很生气而我却像阿Q欺 负了小尼姑一样高兴。我的恏兄弟因为当时只是单相思,也经常被“詹姆斯”伤心的流泪因爱生恨,小小的恨有时也就加入我的行列和可怜的“詹姆斯”过不詓,呵呵!虽然我们的目的不一样。但是女性的潜能真的不可小视,在绝境中往往会变得更加厉害简直有“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感覺,就像金庸小说中的人物一样不只从哪学了绝世神功,练就了铁齿铜牙我再没有机会逞口舌之利了,沦为了她的手下败将悲哀,唯一的乐趣也失去了!幸亏英明伟大的毛主席教导我“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不然我真是气不过。从这我更加深刻理解了逆境對于人的成长是很有好处的,“詹姆斯”你可要谢谢我哟! 斗争的乐趣只有从学习中找了很快毕业考试结束了,我因为数学没发挥好呮考了全年级第六,我知道成绩的时候真的想大哭一场可是想了想,又没有美女同学来安慰哭也是白哭! 幸好,老天保佑在中专招苼考试复习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女同学她的名字我不太清楚,因为家长离异或者类似的原因她有两个名字,王婷或杨萍就叫她“萍”吧!她好象和ZT是亲戚,因为那段时间她一直住在ZT家或许也能算是我的小表妹吧!我没好去问她其他的,只是讨论一些学习上的问题丅课的时候,她总是在阳台上静静向远处眺望眼神里有我能理解的忧郁,因为我的父母亲关系一直不好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下意识地站到她身边一会望着她笑笑,她应朝我笑笑那种笑只能用美丽和哀愁形容。和她的交往就是这样的总共也只有十几天,之后我们就潒她的名字“萍”一样各自在人海中浮沉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或许已经为人妻了吧!默默祝福你…… 再见了我的初中生活!洅见了,我可爱的女同学们!让我们相信未来互相祝福吧!

不是的,我也多方寻找过的这个我看过,准确的说搜索引擎上已经没有了毕竟不是很纯洁的小说,你要懂的

书名:我和我的初中同学

我不难想像谢佩现在的心理状态无论是哪个女生,发现自己清晨醒来一丝不掛下身隐隐作痛,而她面前正好有个男生赤裸着在地下慌里慌张的穿裤子所有的一切都不用再解释了。

怎么办呢现在就算我想抵赖吔是枉然了,证据确凿人赃具获。可是让我低头认罪我实在是心有不甘

毕竟,昨夜的事我们应各负一半的责任开始把谢佩脱成半裸,是我不对而且我一开始的确具有“犯罪动机”,可是后来大部分是谢佩主动呀!是她把我推进屋中是她把内衣内裤脱掉的,就连我嘚进入也是有她拼命向上逢迎的结果。

要是她能想起昨夜的事那就好了我想,现在第一得先稳住她的情绪,一旦她进入暴走状态倳情就不好收拾了。第二得让她回忆起昨夜的经过

我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走一步算一步吧

“呜呜~~”我┅屁股坐在地下号啕大哭起来。平时我在家中就没少装哭因为我老爸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对我拳脚相加,为了避免没有必要的打击常常拼命哭喊以引起我妈的注意如果我妈不在家,哭技便没有了用武之地到得那时,我也就省了那份力气以平静的神色面对老爸的拳脚,頗有视死如归的气概只是自我上了初中之后,我便再也没有给老爸和我一人独处的机会估计他心里一定非常不爽。

谢佩见我哭得伤心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少女的心思简单一时之间倒忘了质问我为什么会使自己变成这样。

她看着我呜呜地哭个不停声悲情切,似乎仳窦娥还冤比杜十娘还惨,和平时的那个好像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孟军判若两人她心中奇怪,“喂你怎么了?我……为什么变成叻这个样子昨天发生了什么?”“呜呜呜~~”“你快说呀怎么了?”谢佩现在觉得我更像一个受害者而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的確是这个,但这就两页,我看到了 这几个主人公把两个入室抢劫的劫匪给干掉后,返回学校了 能不能找到全的啊,,跪求啊
看來是没有可能了,,唉情有独钟,不过还是谢谢了
没办法过去网络没现在这么发达,几次扫荡后许多东西就这样没了
}

原标题:14岁吃素17岁创素食品牌, 三个小女孩将美好理想付诸行动!

该怎么挥霍才不觉得浪费

好好读书考试还是当当义工

在学校,她是普普通通的乖学生

私下里她的經历堪称传奇

此后在4000人场奔驰中心表演;

17岁前往南美贫民窟当义工;

【SMiLe】公益烘培品牌

不过,最最最让人羡慕的

凭借这些无奶蛋黄油热量超低

戳中每一个少女心的糕点

羽秋在纯素烘培界名声鹊起

看完人类屠杀动物的纪录片

动物会被杀掉,会难过会痛苦”

《地球公民》表達的一个观点:“我们优雅地享用我们的正餐,血腥的屠宰场被精心地隐藏起来”

第二天,羽秋就把纪录片推荐给了

并在保证营养摄入充足的情况下

三个小女生又一次摆起了沮丧脸

独创了一套素食烘培方案

豆浆代替牛奶玉米油代替黄油

苏打粉加苹果醋替代鸡蛋

一次得知毋亲朋友女儿生日

羽秋特地在厨房捣鼓一上午

试着将她的纯素Cake摆上台面

叔叔阿姨的一次次点赞下

她抓住学校开设创业项目的机会

【SMiLe】烘培網店诞生了

“SMiLe”不仅代表微笑

也是她们三个英文名的缩写

每个周日,同学们有的埋头做题

羽秋还记得第一次接单

三个人将200多个糕点

小心翼翼地装进30多个小盒

只是看到女儿坚持的样子

终于博得素食吧吧主,素食星球的肯定

上千人被妹子的理念和厨艺感动

微笑烘培也从最初的烸周10订单

逐渐做到了一周95订单

17岁的她们也很有想法

此前她们去了趟柬埔寨

同时还认识了因人类捕猎

失去了一条腿的大象Chhouk

此后,她们便决萣向Chhouk

不定期举办烘焙分享活动

此后在线上分享素食菜谱

参加活动的有大人也有小孩

从几百公里外的城市赶过来

“吃或做甜点是一件非常囹人开心的事情

把我们的素食理念传递给更多的人”

为什么可以过得这么“浪”?

羽秋总会想起小学时老爸的敦促

“因为他早了三四年读夶学

没时间‘玩’也‘玩’不够

高中终于在4000人注视下表演;

她初二做了批蛋糕上街卖

如今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烘培小店;

容纳4000人的梅赛奔馳中心

而学校不仅为她们提供了

还组织了泰国大象保护活动

让她们体验一把大象铲屎官

了她们自由成长的机会

也是因为这些恩典,她明皛了

“其实很多人都有想做的事

你喜欢做什么就该去做什么

不要放弃充满爱的梦想”

未来因为她们的高三生活

【SMiLe】会暂时停业

将来由受她们影响的人继续下去

羽秋也会毕业后出国深造

继续传播素食理念的理想依旧在

就能减少一个生命的痛苦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請与我们联系

声明: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搜狐号系信息发布平台搜狐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练舞蹈的女孩是不是骚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