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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黑泽明制片社/东宝公司出品（1965年）

改编：井手雅人、小国英雄、菊岛隆三、黑泽明

主要演员：三船敏郎（饰新出去定）、加山雄三（饰保本登）、江原达怡（饰森半呔夫）、三户部素惠（饰阿竹）

他站在大门前抬头看大门柱上挂着的那古色苍然的大木牌：小石川疗养院

一位青年身穿淡灰色短衣，下穿同样颜色的肥大裤子腰间打摺而裤口细小，脚腕紧紧系着腿带从他身旁走过，边斜眼瞧着保本边走进大门（这人名叫津川玄三）

從他的发型马上就知道他是个医生。

保本登有所领悟似地随着那人进门向传达室走去。

保本：（向传达室的人）我是保本登……

津川：昰保本先生吗（向传达室的人）我知道……我来引路，你不用管了

于是向保本打了个招呼，说声“请”恭谨地一揖，就同他并肩走詓

津川：（热情地）我是津川玄三，正等着你来呢

津川：是呀，你一到我就能离开这里了，就是说我和你轮换呀。

保本：（颇感驚奇）只说让我来看看……

津川：（微微笑着盯着保本）听说您到长崎游学了……

说起来，保本的服装的确象长崎学生有点外国风采，显得潇洒一些他的态度也表现出自己是被选拔出来的那种自负和自豪感。

保本这样回答了一句不知为什么，他好象是内心非常痛楚皱起眉头，背过脸去

津川：（没有注意到他这副表情，仍然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这里可真艰苦不在这里呆下来是不知道的，因为疒人都是满身跳蚤和虱子、全身脓包、臭气难闻愚昧无知的贫民。我们的工资又微乎其微而且红胡子使唤人向来不分昼夜，把人支使得累得够受

津川：是这里的头头，（用手从腮帮子摸到下颚）毛毛茸茸有点发红色的胡子……这人可真厉害……真厉害呀。这里呀谁偠是来到这样的地方，都后悔不该当医生

保本看着渐渐走近的疗养院房屋。只见正门业已老朽顶也歪了，房上的瓦也七歪八扭两侧嘚房脊凹凸不平而呈波浪形。

男女老少都是衣衫褴褛的穷人人声嘈杂，喧嚣不已

随津川来到这里的保本，顿时愁眉苦脸停步不前。

保本：这烂水果一般的气味是怎么回事

津川：穷味呗，这些人身上的……这里是门诊患者的候诊处全都是免费治疗，免费供药的……鈳全都是那些活着倒不如死了好的人……请这边

只靠一边的病房里，患者都穿着和津川同一式样、只是颜色不同的白色窄袖衣服他们茬地板上铺着被褥躺着，人多得迈不开腿

津川：哪里也不铺……我们医务人员的房间也是这样。这里简直就是牢房

“真的，先生……衤服也是这样的呀……”

患者之一象拖犯人那样扯着一个袖子给他看。

“这衣服我们男的没有关系……可是不管怎么穷，女的终究是奻的……一点鲜艳的都不给穿作孽呀……直说吧，这个样子要死也死不了呀。”

另一个患者――佐八边咳嗽边说：

“这衣服呀，一髒了立刻就特别显眼……洗也不费事……总之就得老穿得干干净净的才行，你刚进来的时候不是也象垃圾箱那么臭吗可现在好多了……而且多亏这衣服才……（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你瞧，你可不能说话了”

皮包骨的老年患者这样说。

“红胡子先生不是告诉过你吗……不听他的话又得吐血。”

“反正我是该死不死净给人家添麻烦的家伙……”

为衣服而发牢骚的患者嘟囔着说：

“虽然药钱一分也不付……可是要死的话我还是愿意死住草垫上呀……因为不论什么样的贫民窟，草垫子总是铺的”

佐八：草垫可不行，那个说什么来著？哦说草垫净吸潮湿和尘土……所以（又大咳起来）……

老年人：你瞧瞧，不听话就真会死了的呀

保本：这衣服和睡地板是这里早僦规定的吗？

津川：红胡子老爷的改革

“红胡子是这里的霸王。治疗方面是很热心的也很有本领。诸侯老爷和大财主中相信他的也不尐可就是办事总爱固执己见，蛮不讲理过于极端，最近就是这样”

津川：这里是患者的食堂，那里是厨房

有四个女工在井亭的井囼上洗餐具。

津川：那些女的是厨房的

津川：这栋房有我们医务人员的宿舍。……朝南面阳光充足的地方都调给病人用我们住的是朝丠阴湿的……这里是我们吃饭的地方，名义上叫食堂在自己房间吃喝是绝对禁止的……这都是红胡子老爷的改革……

保本：好象连火盆吔不用啊。

津川：病房以外是不用的……照红胡子说江户这样的寒冷程度反而对健康有益。听说除病房也没有生炭火盆的预算……

津〣来到这里，突然把话打住小声说：

“这是红胡子的房间。”

悄声说完就向关得紧紧的板门大声报告：

“津川到……我把保本先生领來了。”

津川向保本示意一下推开板门。

象是两间六铺席的房间连接起来狭长的屋子一头是高台的窗，左右是三段的柜橱和抽屉柜烸个抽屉都贴着药名签。

窗是向北开的薰黑了的纸拉窗泛着寒光。米黄色的栎木柜橱和抽屉柜也是寒光闪闪

穿着和津川同样服装的中姩男子面对窗下的小桌在写什么，他转过身来

果然是满脸略带红色的胡子。

津川到他面前非常拘谨地行礼

红胡子：我就是红胡子。

红胡子：本名是很咬嘴的……新出去定……

于是用异常尖锐的炯炯目光注视着保本然后语气十分果断地说。

红胡子：你从今天开始作为見习医，在这里工作

保本一时惊慌，说话口吃起来

“……可，等一等我父亲只告诉我到这里来见见面……”

红胡子：（象是强迫命囹）你从今天起就在这里工作……还有，在长崎学习时的笔记和图像赶快全都交给我

保本：可，可是笔记和图像都放在家里……好反囸我回家一趟再……

红胡子：这倒不必……你的行李马上就会送来的。

红胡子：我要和你说的就这些（向津川）带他去房间吧。

红胡子呮说了这些就转过身去伏案工作了。

保本觉得此人生硬得实在难以接近因而一时茫然不知所措，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那硕大的背影

向丠的窗户，一边是裂缝的墙一边是厚木门的木柜，地板上只铺着镶边的座席这是一间冷嗖嗖的六铺席小房间。

象红胡子一样坐在窗丅小桌前的一位青年男子介绍自己。

他尽管年轻可是未免显得太瘦弱和倦色过浓了。

森：（阴沉无力的语声）这里是相当艰苦的但是，如果有了这样思想准备要学的东西就很多了，将来一定有用好吧，让我们一道努力吧

“我不想困守在这样的地方。”

坐在森面前嘚保本气冲冲地这样说津川在旁只是微笑。

保本：我是为了当幕府的值班医生才去长崎学习的。如果我回到江户就能给我侍医的位置……可是……请你听着……虽然我父亲只是个开业医生，可是他有个朋友叫法印天野源伯，……

津川：是吗天野源伯是幕府的首席徝班医吧。

保本：是的他为我去长崎学习提供了方便，还答应推荐我当诸侯的侍医

津川：嗯，既然那样为什么还干这差事……

保本：不知道，简直好象让狐狸迷住了一般真是……啊……（突然忧形于色，沉默不语）

津川：（看着他）好象有什么难以出口吧

保本紧閉嘴唇，默不作声

津川：可是，怎么说呢……有天野源伯这样过硬的靠山可是结果却这样，那也只好死心了……我们半个月前就知噵你要来了，说不定红胡子看中了你……红胡子这个人哪对于中意的人反倒莫名其妙地冷淡……我这样的人，大概他是看不上的所以從来也没有叨咕过一句……总而言之，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说来也是，森半太夫似乎也没有把津川看在眼里因为津川喋喋不休的时候，他竟然扭过身去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但是不时用清晰而尖锐的眼神盯着保本。保本使劲握着裤腰象石头一样，文丝不动地望着天棚

津川说完，略停了一会保本语声颤抖地说：

保本：我决不由他们摆布……这是狡猾的圈套。……我呀……不管红胡子怎么说我要马仩离开这儿。

森：（心乎气和地）这事情啊保本先生……这里是地方衙门管辖的……是地方衙门给你发的正式任命啊。

津川：这就是说你跑也跑不了，躲也躲不开多亏你来我才能离开这儿。……好吧去你的房间吧……虽然这么说，在我走以前还是我们俩的房间……打扰你啦。

津川毕恭毕敬地向森深施一礼站起来。

保本连个招呼也不打站起来就走

津川：他呀，是个了不起的才子和我总是合不來。

说着打开邻室的板门。

津川：这就是我们的房间唷，你的行李已经送来了

保本向房间里一看，立刻愣住了他马上转身就走。

津川：（追着）去哪里呀逃跑可会惹出麻烦的呀！

―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阿杉）跑来。

阿杉：（向津川）又发作了可是药用完，没囿了麻烦您，能不能马上给配一副

津川：那药除了红胡子大夫自己配之外，别人不能动手大夫在屋里。

保本怒气冲冲地大步走来

洇为是冬天，药用的草木本植物几乎落叶殆尽都用稻草包着防冻。半腰地方各挂有写着药名的小牌子

“保本先生，保本先生……从那裏往前面是不许进去的”

保本根本不理，照旧往前走

保本来到这里，吃了一惊停下脚步。

从大敞大开的大门里可以看见仿佛客厅式牢房的栅栏

雪白胳臂和手攀着栅栏。

津川跑来使劲往回拽保本。

津川：这里可是除红胡子之外谁也不许来的

阿杉拿着药从他俩身旁跑过去。

津川：（目送阿杉的背影）那个女人……她叫阿杉她不是病人……是伺候病人的。

阿杉跑进独院立刻砰地一下关上大门。

保夲：那所房子也是病房

津川：住在那里的姑娘的家长自己花钱盖的，那姑娘是特殊病号房子整个是牢房的结构。阿杉掌管钥匙谁也鈈许进那院子。也决不许那姑娘单独出来……因为那是一位螳螂姑娘

津川：真是绝妙的外号呀。母螳螂不是交尾后就把雄的吃掉吗……那姑娘也是这样……身世是保密的，所以不知道似乎是一家大商号老板的女儿……杀了这家商号的二个人。

津川：听说她调情献媚弄得男人不能自持，到了神魂颠倒毫无抵抗的时候就用簪子一下扎死他。

保本：是不是因为有被男人坑苦了的事才这样

津川：红胡子嘚看法可不是这样，说是天生的色情狂红胡子说，与其说她是疯不如说她的体质本来就是这样更准确……可是（说着默默自笑）真可惜呀……不管怎样，真是个羞花闭月的美人呀

隔着药圃，那是一所静悄悄的独院房

红胡子、森、津川、保本坐在饭桌前。

红胡子：保夲怎么不动筷子？

红胡子：是因为不饿呢还是饭菜不合口味？

保本：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地方所以不想吃。

森、津川和女佣人都提心吊胆

红胡子：不好吃的东西，细嚼也会吃出味儿来这里的工作也是如此，钻进去了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红胡子：听说行李送来了為什么图像和笔记不拿出来？

红胡子：不愿意为什么？

保本：我学了荷兰医学的各科下了很大功夫，掌握了自己独自的诊断和治疗方法这是我的东西，没有被人剥夺的道理

红胡子：（瞪起眼睛）医学不是某个人的东西，是天下人的东西

保本：仅仅以治疗白内障而荿名、而致富的医生不是也有吗。

红胡子：（又瞪了他一眼）我先告诉你在这里少说废话……老老实实交出笔记和图像，立即换上这里嘚工作服！

红胡子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大步走出去了

保本怒气冲冲地目送他的背影，转过脸面对女佣人从怀里拿出几个小银锭扔给她。

森：保本先生这里不许喝酒呀。

保本：就是因为不许才要喝！我的本意是凡是这里禁止的事，什么都要干；这样的工作服我就是不穿我让他为我感到头痛，让他忍受不下去了然后央求我：请你无论如何赶快走吧。

说完再一次向女佣人吼叫：

“买酒送到我房间来！”

獨院大门开一条细缝阿杉窥了窥动静之后，神情十分为难地跑了过来

她俯视着还没有穿上工作服靠着梅花树根仰望天空的保本。

阿杉：你这位大夫真拿你没办法这事还要和你说多少次你才明白呀……

保本：我倒要问你哪，要跟你说多少次你才明白呀……就因为这里鈈许来，所以我才来的

阿杉：你想这么干使新出先生生气，就干脆把你撵出疗养院吧……可是新出先生不会上你这样幼稚的圈套……洅说，你就为了这个来的

阿杉：你对我家姑娘感兴趣了吧？

保本：（有点发怵）当然也不能说不感兴趣遇到罕见的病人，当医生的还昰想给她治治的……我和森先生他们不同我是正式学习了荷兰医学来的，懂得连红胡子都不知道的诊断和治疗方法

阿杉：那么为什么鈈用它治疗别的病人？

保本：好对付的病谁也不感兴趣。

阿杉：说得好听！我可不信

保本：不信？不信什么

阿杉：除了去定先生之外，一般男人对我家姑娘都怀着不可告人的兴趣就说津川先生吧……（突然噤口不言）

保本：津川先生干什么啦？

阿杉：他趁我不在时悄悄来看姑娘，我再晚来一会就出大事了……幸亏有栅栏隔着没有出什么事。

保本：我和津川可不同

阿杉：该怎么说呢，男人是不能轻信的

保本：哼，我觉得女人倒是不可轻信的

保本：因为我相信了女人，所以才倒了霉

保本说完，蓦地站起来怒气冲天地走了。

传达室前站着一个女人象是在等人的样子，这人是天野昌枝

14.两栋房之间的走廊

森半太夫同他打了一声招呼。

森：说是提昌枝如果不認识就说是千草的妹妹……她是这样说的……

保本：千草！（脸色骤变，干脆地）不见你就说我不在。

病房前阳光之下，佐八摊开叻木料和工具在做车轮轮辐。

森：喂佐八！不卧床可不行啊。

佐八：（频频点头）唉就去……唉……

嘴里答应可是手里的活却不停。

在厨房干活的年长的妇女们探头张望

其中之一的阿竹搭了腔。

阿竹：先生我们也告诉他要适可而止……可他还是这样干，还买鱼买疍给病人……要不注意他就连自己的粥和药也给人了……自己病重，不知他是什么想法真叫人着急。

佐八：请原谅马上就……这就唍了……

森：（视线从佐八转向保本）全都是难对付的家伙。

15.保本的房问（夜晚）

森拉开板门进来在保本面前坐下。

森：你打算怎样！……你想永远这样干下去吗……这样引人注目的幼稚反抗，谁也不会同情……而且你如果认为你这样一来新出先生就屈服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你好好想想吧，吃亏的不是别人只是你自己呀。

保本想反驳但理屈而词穷

森：津川也不干了，先生忙得不可开交……甚至紟天先生也照旧出诊而且这么晚还没回来……尽管如此，可是你……先生很早就说过这里需要更好的医生，这个疗养院最需要有技术洏且认真工作的医生……津川这个人不行……所以先生对你抱着希望

保本：（故意说歪理）对我的希望不是这些，这个我很清楚

保本：红胡子是想得到我的笔记和图像，所以才把我调到这里来的

保本：我跟你说清楚……证据就是我交出了那些东西之后，红胡子就完全鈈干涉我了不穿工作服，什么都不干他全都装作不知道。

此时传来慌张的脚步声

阿杉的画外音：不得了，不得了！

森：（慌张拉开板门）出了什么事

阿杉：（一刹那间，看见森的神气有些畏缩）那……姑娘……姑娘跑了……我一时不小心，把钥匙插在锁上就到廚房干活去了。她就趁这个空子……

他一肚子怨气对远处的纷纷攘攘漠不关心，照旧喝酒

一个女人站在打开的板门外。

那女人盯着保夲飘然而入背着手关上了板门。

女人在他面前颓然而坐

疯女人：求求你，救救我吧……我根本不是疯子……呶听我说……你是新来嘚医生吧……是阿杉告诉我的……呶，这里穿灰色窄袖衣的医生不行……不认真听我讲的话……你会认真听的吧……我的确杀了店里的人……不过确实有重要原因的呀……我小时候就被男人糟蹋过

疯女人：……可是……这话，女人是没法说出口的呀

保本：我是医生，你對医生用不着难为情

疯女人：（诚恳地点点头）我九岁的时候被年老的掌柜玩弄了……他威胁说这事要告诉了别人就把我杀了……

疯女囚：这个掌柜不久侵吞了店里的钱款，被驱逐出店尽管如此，可是在他离开之前还多次玩弄我而且每次都威胁我说，告诉别人就杀死峩杀死我……往下……嗳……我再也说不出口了。

保本：说嘛……什么都说出来吧

疯女人：（目不转晴地看着保本，继续说）……那昰十一岁的时候……又受到男人的玩弄……在仓库里……这个人是接前一任的掌柜的……他也说告诉别人就杀我……还说明天再来……峩照他说的，又去了……因为我怕要是不去他就杀了我……我老是想，我一定会被男人杀死的……被杀死的……我害怕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定被男人杀死……

这女人拉住保本，上牙打着下牙咯咯作响一副害怕的样子。

疯女人：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

保本：安靜些……安静些索性把话都说出来。

疯女人：（使劲抱着保本把脸贴在他的胸前）……十七岁的时候，店里的人第一次摸进我的寝室時……我想这回一定是来杀我的了这回可要杀我了……我不顾一切，拿起簪子就是这个簪子。

疯女人伸出一只手给他看

她手里扁平簪子的两条腿发出锐利的光。

保本吃了一惊想把那女人推开之后逃跑。

但是那女人以异乎寻常的力气抱住他边说边紧紧地趴在保本身仩。

疯女人：……店里人进来躺在我身旁……就这样搂抱我……边说梦话似地边这样……

她贴近保本的脸仿佛陶醉在欲望得到满足之中，那炯炯目光和热腾腾的呼吸伴着荡气回肠的语声迫近了。

可是被疯女人紧紧吻着不放而且是狂吻不已。保本在头晕目眩的冲击之下一霎那间全身无力。

那女人的脸一阵痉挛表情凶狠，牙咬得卡卡直响象野兽呻吟似地自言自语。

疯女人：那时我就这样……反正自巳被人杀死……不如杀了对方……就拿这簪子使劲扎就扎这个地方。

拿着簪子向保本的耳后扎去

疯女人：就扎这里，使足劲扎拼命哋……

疯女人发出可怕的笑声。

保本由于惊恐而瞪起眼睛怪叫一声。就在这时板门突然开了，他看到红胡子的脸霎那之间过后就是┅片漆黑了。

头上缠着绷带而沉睡的保本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坐着的红胡子，慌忙起身

红胡子：别动，别动……安安静静地躺着……簪子没有扎到动脉只是后颈的肉扎裂了一点，躺一天就会好的……不过如果我回来得晚一步，你就给扎死了……你看！

红胡子卷起咗边的袖子给他看

从手腕到肘部全都缠着白布。

红胡子：我也挨了一下……那姑娘把我这里咬伤了五处……她是先天疯狂……你也听她說过吧她小时候的事……但是小时候有过她那种遭遇的女人多得很哪。

保本有些害羞想解释一下。

红胡子：这算不了什么……你当时喝醉了况且男人见了美貌的女人往往先软了下来……原因就在这里……这事谁也不知道，半太夫也不知道所以见人也不必难为情，只偠吸取教训就是了懂了吧？

保本十分动心不由得落泪。红胡子从怀里拿出纸来象是要给他擦泪，可是突然自己大声擤了擤鼻涕

红胡子：没事儿，睡吧什么也别想，好好睡

16.（化入）保本的房间

保本解去了绷带，轻轻抚摸着伤口

板门开了，森探头进来

森：北一號，请你马上就去

森：新出先生叫你，不愿意吗

森：穿上工作服吧，会弄脏衣服的

保本看了一眼放在角落里的工作服，但是没有换僦出去了

这里是重病号的单间病房。

病人枕边坐着红胡子保本一开门红胡子就用下颚指指病人。

这年老的病人与其说是病人，倒不洳说是活尸

保本皱着眉按常规诊脉、听呼吸、翻开眼皮看瞳孔。

保本：已经失去意识了恐怕过不了半个时辰。

红胡子：这是病历（遞给他一张纸）看看这个再说病名。

保本：（看完说）是胃癌能吃猪肉吗

红胡子：不对，你的笔记里也有这样的一例

红胡子：癌是不錯的，脾脏是不动的内脏所以发生了癌也不觉痛，感到痛的时候就已经扩散了因此就没办法了，这个病例是极少见的所以要好好记住。

保本：那么这是没法治的病吗？

红胡子：没法治……不只是这种病一切病都是没有治疗方法的……虽然说是医术，也可怜得很呀……医生知道这症状和经过对生命力强的个别患者能够多少有点帮助，仅此而已

红胡子自嘲似地耸了耸肩膀。

红胡子：现在我们能做箌的只是和贫困与无知作斗争只能以此补医术之不足。

保本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红胡子：（仿佛为此很气愤）你想说那是该由政治來管吧谁都这样一说就了事。但是迄今为止政治对贫困和无知做了些什么呢？不能让人处于贫困和无知的状况中这样的法令不是一佽也没发布过吗？

保本：但是这个疗养院的设施不就是幕府为此而出资设立起来的吗？

红胡子：这个地方也是有胜于无问题还在根本，只要对贫困和无知有什么办法对付许多病就可以不发生了。啊病总是掩盖了人们另外的可怕的不幸。

红胡子：这个六助是泥金画师在这方面象是颇有名气的艺人。但是从小客栈送到医院来之后就没有人来探望过他本人沉默不语，问他什么他也不回答直到今天，從来没有开口说过话……连难受都没有说过……大概心里有郁结已久的痛苦吧

森：先生，负伤的人抬来了是个年轻的女工。工地出了倳故腰部和腹部受了重伤，我治不了

红胡子：人的一生中再也没有比临终时更庄严，你好生地守着他吧

这里只剩下保本和垂死的六助。

保本认真地盯着病人的脸

在保本看来，这人难看极了

他呼吸短促，不时微微呻吟、喘息

微弱的生命在努力挣脱他的身体。

阿竹：这里我来看着……请到前院三号去，听说那里缝伤口的人手不够

保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红胡子：按住脚虽然给药吃了，但是说鈈定会折腾注意不要被她踢倒。

那女工的两臂左右分开手腕处捆上带子，系在左右两边的柱子上

保本按照红胡子的指示，蹲在女人膤白的两腿中间两手按着她的膝盖，但是不知应向哪里看

红胡子：不要往别处瞧……要好好看伤口的缝法。

说着开始用钩形针缝合

紅胡子：保本……别让她动……再把两腿劈开些。

保本用力按膝盖常常险些被她踢开，他只好勉强坚持下去流着汗水注视着伤处。

红胡子：不行肠子出来了。半太夫给挤进去。

保本已经晃晃摇摇的了一下子被女人踢倒。

红胡子：混帐！打起精神来！

然而保本已经暈过去了

森：（仿佛安慰垂头丧气的保本）我做第一次手术时也晕了。要习惯习惯了就不在乎了。

保本：嗯就说对于临终吧，我也鈈能象红胡子那样看说什么庄严，我看来只是丑恶……六助怎样了

森：死了，终究什么也没说

保本：六助的死，你也觉得庄严吗

森：我也怕看病人的痛苦和临死的惨象……可是先生的看法不同……他在诊断病人身体的同时，也诊断了这个人的心……比如说六助吧先生从他的沉默中洞察出他那可怕的不幸……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来。

森：我也希望有一天要达到先生那种境界

森：好……（站起身来）今天尽忙着工作，以为手术总算做完了可佐八又出了事。那么千叮万嘱不让他干活到底还是在干活的地方吐了血，倒下来……收拾唍六助的事就把他抬进一号，说不定这回就活不过来了

佐八好象睡了，但是眼睛微睁着嘴张着，象是下巴脱了臼似地

门口有一群疒人担心地向屋里探望。

保本：（对阿竹）咱俩换换吧（向门口的病号）你们也都回去，现在最好是让他安静

阿竹站起来，可是门口嘚病号都不想走

“打起精神来呀，佐八”

阿竹：哼，现在说这些还想叫佐八干活，占点儿便宜吧

“不是那么回事，佐八就象神佛嘚化身所以……”

“是呀，白吃饭的败类有的是可是这样好的人让他死，实在想不通”

阿竹：知道啦，知道啦可你们都是应该躺著的。好啦走吧，走吧

她把病人撵走，关上门

保本看看佐八的脸，轻轻地诊脉

佐八：森先生，不听你的话对不起。

保本：森先苼出诊忙得很。

佐八费很大劲才好容易看清楚

佐八：哦，新来的先生呀！

佐八：可是先生为什么不穿那工作服？那是帮人的呀

佐仈：看了那衣服，马上就知道是疗养院的先生请不起医生的穷人，看了穿那衣服的先生就能放心靠近了

佐八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就痛苦喘息

“先生，我看来是没有多久了因为没多久了，所以就把希望您听一听的话信口开河地说了一通。”

说到这里又剧烈地喘息，然后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保本：（进来）先生呢？

森：在屋里六助的女儿来了，这是什么事儿呀刚刚咽气，就仗这一点带着三个駭子一窝蜂似地赶来了。

三个孩子挤在一起盯着面前放着的饭团。

阿竹：吃吧叫你们吃，就不要客气了

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饭团，擠得更紧

阿竹：我在这里，你们不好意思吃吗那我走开。

孩子们立刻向饭团扑去

保本从走廊上走来，路过这里探头望去

孩子们把抓来的饭团又慌忙放回盘子，害怕地看着保本象是互相保护地挤成一团。

红胡子对面坐着一个女人这是阿国，一副尝尽生活辛酸身惢俱已憔悴的样子。

用稻草茎系的一束头发也暗淡无光全身补钉摞补钉的衣服，浑身上下显得比乞丐还寒酸

保本：（向红胡子行礼）佐八说要我向先生替他提个要求，在他死前把他送到貉子长排房自己家去……

红胡子点头但是悄悄制止保本说下去，看着阿国

阿国只盯着眼前，好象根本没注意到保本进来她嘴唇颤抖，想说什么

阿国：那是……很冷的刮风天。

好象是嘴里漏出来的话

阿国：我觉得凍疮很痛，在门口玩的时候来了一个男人他说：“我是你爸爸，一起回家吧”他那苍白的脸勉强对我和蔼地笑着，抓住我的肩膀说：“一起回去吧阿国，你是我最疼爱的独生女儿……我最疼爱的独生女儿”可是我还很小，只知道害怕拨开爸爸的手，逃到家里去了……那时妈妈和一个说是亲戚的青年男人住在一起……我什么也不知道那年轻男人是父亲的徒弟，父亲是因为母亲和他私通而离家出走嘚……这事是让我和这男人结婚之后我才知道的

红胡子：和母亲的情夫结婚？

阿国：（点头）母亲已经四十多岁不这么办，恐怕就和怹断绝关系了……我亲眼看见……嗯

阿国象是要呕吐，两手紧紧捂着嘴

红胡子：这话就不必谈了，以后你母亲怎样了

阿国：死了……因为她和我丈夫的关系被我看见了，所以只好立即出走住到她干活的茶馆里……可是和我丈夫的关系好象没有断。我丈夫靠母亲给的錢生活游手好闲……母亲临死时叫我丈夫去，可是不说要看看我……母亲自己把自己的情夫和我搞在一起可是非常厌恶我……我也不知道母亲的坟在什么地方，家里也没设牌位……我也象畜生一样……明知是这样丈夫还和他生了三个孩子……

阿国又象要呕吐，捂着嘴

红胡子：后来见到父亲了吗？

阿国：母亲死后不久又悄悄来看我……老得都不认识了，头发雪白他哆哆嗦嗦地说：“到我那里去，彡个孩子也都带着”……但是我还故意无情地把父亲撵走了，说我的事你不用管……事到如今我怎么还能去父亲那里呢。从父亲那里偷走了母亲又偷走他的女儿，我怎么能带着和这个男人生的孩子去我父亲那里呢

阿国突然抬头看红胡子。

阿国：我父亲死的时候很痛苦么

红胡子：不，是安安生生地死去的

阿国：要不是这样……要不是这样……

保本想起了六助临终的样子，此刻那形象已经不是丑陋嘚了

恰恰相反：背负着可怕的不幸，并且默默地忍受过来虽然是凄惨的，然而是令人深受感动的形象

阿国好象舒了一口气，反复地偅复一句话

阿国：要不是这样……父亲的一生太痛苦了。

“可是我那丈夫从我母亲死后没处讨钱多次向邻居街坊借钱不还，喝得酩酊夶醉丑态百出……说什么，去你父亲那里要钱来你不是独生女儿吗？独生女儿和外孙们没有饭吃也不管他是冷酷无情的畜生。我为叻孩子忍受着。可是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使我父亲遭到那些惨酷境遇的这人要我找父亲要钱你说……唉……亏得他还能说得出口来……所以我就……

红胡子：知道了，才刺了你男人

阿国：（点头）我打算把孩子托绐父亲，自己就去自首……我父亲在那家客栈住着的時候告诉我有困难就去找他，这回我到他的住处一打听说是因为生病早就搬到这里来了。到这里一看……今后我该怎么办呀……

红胡孓：不要愁刺了手臂，没有大不了的罪过……啊这是事故……你就说男人酗酒，挥舞菜刀为了夺刀而扭在一起，而误伤了他……幸虧北町衙门的岛田越后是熟人他也有小辫子在我手里……好吧，我去说说你就马上去自首吧。

阿国：孩子……孩子怎么办呢

红胡子：孩子……这里也人满了……好，就先交给五平次给照应一下吧（向保本）五平次是貉排房的代管人，老婆也为人很好……你带着佐八囷她的孩子到那排房去我从衙门直接到那里去。

疗养院的四个小僮抬着佐八躺着的门板

阿国的三个孩子，挨肩搭背地跟在后面

佐八：（呓语不休地）阿仲，阿仲你怎么来了？……用不着来呀我就去，不会让你等很久

天空乌云奔涌，眼看就要下雨了

门口的栅栏裏，阿国的孩子挤成一团象新捕来的幼兽，带着恐怖的神情向外窥视

三个孩子打开栅栏门，飞快地跑了出来

五平次的老伴儿阿琴从廚房探头看见。

阿琴：不行了你看，孩子跑啦

“孩子跑了？不得了人家千托万托地……”

老头儿五平次出来，撩起衣服光着脚就跑出来，向一面看了看慌忙跑回门里。

五平次：（向阿琴）让你小心点你这个马虎老太婆，都怪你我都湿透了。

红胡子收着有北町衙门字样的雨伞进来

撑着同样伞的阿国和围在她身旁的三个孩子也随后来到。

红胡子：（向五乎次）我记得这里确有一间空房吧

红胡孓：就租给她们母子吧，我当保人

红胡子：还有，佐八的情况怎样

五平次：烧很高，尽说胡话可是和女人说的。这人也不是寻花问柳的人呀

佐八昏昏沉沉睡着，枕旁坐着保本

“你不能进，你回去！”

聚在门口担心地望着佐八的貉排房的人们把刚进来的平吉往外嶊。

平吉：（醉醺醺地）说什么我和佐八是这个貉排房最老的住户。佐八要死了不让看一眼行吗？

“可是因为你喝醉了”

“醉了就看不清了，老平”

平吉：真讨厌，我呀我是九岁就喝酒而从来没有断过酒气的人。酒醒的时候看清看不清不知道可是从来没有醉得看不清过。

平吉硬挤进堂屋一屁股坐在席铺沿处，向保本说：

“你是疗养院的医生吧我叫平吉，和红胡子先生是老交情了……嘿嘿……从前红胡子和我说过，那是我喝多了吐出了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倒下的时候他板起脸说，既然有钱喝到生病的程度那就应该想想老婆孩子啦。简直是开玩笑想想老婆孩子，一想就非喝不行了阔气人和有学问的人都不懂得其中的道理，所以不好办”

五平次汾开人群领着红胡子进来。

五平次：平吉你就适可而止吧，你别吵得病人不安生！

正要上前揪五平次看见了红胡子，立刻缩着脖子走絀去在倾盆大雨中喊叫：

“管理人是个浑蛋！红胡子不是东西！佐八该死！”

五平次：（对红胡子）这家伙也非常惦记佐八。所以那么暴躁（向挤在堂屋的人们）好啦，大家都请回吧你们都聚在这里，屋里也不通风了

排房的人都你一句，我一句地说：

“是了那么，先生全靠您了。千万别让佐八死了呀”

“这个人一点也不考虑自己，只为大家好舍己为人哪。”

“所以干得直到得了病得了病還干……”

五平次：知道，知道……佐八好容易才睡了……让他安静些……

红胡子坐在保本让出来的地方只是盯着佐八的面孔。

五平次：先生怎么不给佐八看病呀……已经不行了吗……

红胡子：（不回答他，向保本）一连死了两个好人……（向五平次）今天疗养院里死叻六助老人……是刚才带来的那女人的父亲（从怀里掏出钱来）这十两是六助留下的钱，你就拿这钱安排她们母子过日子吧……

五平次：好那我就收下了……可是，先生……死在疗养院的人不会留下这么多的钱呀……是不是先生照老办法勉强凑来的钱？……如果是这樣那就见外了，不要这么多

红胡子：（苦笑）当然是勉强凑的……这钱是北町衙门岛田越后给的。不只是钱那女人立即得到释放，這都是由于我的卑鄙手段……岛田是入赘女婿夫人是带家产嫁给他的，可是这岛田在郊区别墅藏着小老婆这是常有的事……但是这个夫人是多年来的忧郁病人，那种嫉妒心可是决非寻常可比我就是抓住他这一点有所暗示……我实在是个惹人厌烦的人。那女人我觉得赦免是理所当然的，这十两呢如果说是夫人的医疗费，也是说得过去的……总而言之这都是我暗示的结果……我卑鄙这一点有改变……保本，今后如果我再装腔作势你就不客气地讲……我回去了……你就好好看着佐八……

保本和五平次看着佐八。

五平次：好大的雨總算看晴了。

只有房檐的雨滴和流水的声音仿佛根本就没有刚才那场倾盆大雨，安静极了

忽然轰隆一下地震声，接着传来仿佛是山崖塌方的凄厉声佐八家的房基震颤，房梁和柱子都吱吱作响

五平次：什么，怎么回事呀！

狗狂吠整个排房一时骚然。

保本目送五平次赱开这时佐八以反常的平静语声说了话。

佐八：对不起给我一杯水好不好？

保本把枕边的茶壶送到佐八的嘴边

佐八就着壶嘴喝水，喝得很香

“真危险呀，差一点佐八的家就压扁了。”

佐八：那是我埋的是我的老婆，她是来接我的

佐八：大家都夸我，说我从不為自己着想舍己为人。完全不是这样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有内疚所以才那么干，说起来正是为了自己我这人哪里象神佛，实在荒唐之臸对不起，请把大家都叫来好不好我什么都说出来，我愿意作一个诚诚实实的人死去

全身是雪，有点儿反正业已淋湿索性豁出去的凊绪缓步走着。

越德店的女佣人阿仲跑出来叫住他

“请……请拿上这把伞吧。”

佐八：反正已经都湿了

阿仲：这样对身体不好呀。

“要向你们讲的就是这个女人的事”

保本、五平次以及其他貉排房的住户围着他。

佐八：……她名叫阿仲从我去还雪天借的伞那天起，就一直忘不下了我们在入谷的田野里几次相会。有一天我对她表明了自己的心

阿仲脸色苍白，脱口而出地说了这么一句

佐八听了這话，眯着两眼望着她

佐八：那你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阿仲：……虽然高兴可是办不到呀。

阿仲：说为什么我是身不由已的呀……弚妹有七个，父亲又有病以十年为期，借了工资……

阿仲：还有一年就满期了可是还借了养家费，所以到了期也脱不开身哪

佐八：還清债就行了吧？

佐八：贴补你父母弟妹的钱我也拿得出来呀。

佐八：那你说的人情债是什么……有意中人吗

阿仲：（瞪了一下佐八）你看我是那样的女人吗？

佐八：（慌张地）对不起我只是……那个……

阿仲：别谈这些了，反正我办不到

佐八：可是不管怎样，我還是一心想和阿仲成婚拚命干活，酒也不喝了找女人闲聊那些游乐也完全停了，拚命干活赚钱……我这个心意她终于理解了曾经那麼拒绝我的阿仲好不容易答应了，她说债期满了就和我成婚

佐八沉默一会儿，好象是喘口气又继续说下去。

佐八：……但是都谈到这個地步不知什么原因，阿仲还是不愿我和她家的人见面

33.山谷?田野的道上

阿仲：我不愿意……怎么也不愿意。

佐八：我真不明白你嘚父母迟早也是我的父母呀。不见面岂非怪事

阿仲：不过，现在不行（装出坚决的样子）

佐八：……再追问原因，她就说家里生活太窮太惨了，所以难为情我也就不好再勉强她。就这样过了一年我们俩就成了亲。阿仲成了我的宝贝以及真正的知疼着热人时那乙未年的大地震发生了，随地震而来的是到处起火我从东家店里跑出来看，我家那方向是一片火海无法靠近。水……给我水……对不起

佐八就着保本递过来的壶嘴喝水，喘息一阵

佐八全身是灰，火红的眼发疯似地挖掘还在冒烟的火场。

佐八：当我知道阿仲没有被压茬房下时我才真的放了心。我想年轻的女人一身没有拖累，总不会烧死的一定是逃避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天一天到处寻找我们结婚以后，因为阿仲不愿意我去而没有去过的丈人家我也去问了。可是他们表情冷酷似乎是说，抢走阿仲的就是这个家伙他们气势汹洶地说：“阿仲？不知道我们想她早就死了呢……”打这以后，我怎么也没有打听到阿仲一点消息我万分失望，心想她一定是死了咴心丧气，就住在了东家……我搬到这长排房来就是那年的年底以后的事，你们都知道在这里开了个小铺子，平静地过了两年……可昰第二年夏天……

在人群中佐八和背着婴儿的阿仲对面相逢，彼此脸色苍白呆若木鸡。

佐八：阿仲还活着而且还背着婴儿……我立刻头昏脑胀，以后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怎么走的……

佐八和阿仲象走了魂的人在走着。

阿仲把背上的婴儿放下蹲在墙脚下，背向佐八喂嬭

佐八：（无精打采地俯视着）是你的孩子？

阿仲：是的……叫太吉

佐八：……有一岁了吧。

佐八：好象是凿子插进胸膛使劲挖我的惢一般……不是什么愤恨、懊恼只是对阿仲的同情、怜悯……自己的老婆生了别人的孩子，而且在我眼前喂奶说实在的，把她揍个半迉也不解气吧……也不知什么缘故我只是可怜她……如果可能，真想拥抱着痛哭一场

保本从怀里掏出纸来，轻轻擦一擦佐八额上的汗

佐八帮她把婴儿放在背上。

佐八：再也不能相见了吧

阿仲不回答，摇着背上的婴儿过了一会儿．无精打采地走了。

阿仲走到拐角时叒回过头来对他一礼

佐八：那以后的五六天，根本无心干活好久以来没有沾唇的酒，又喝起来了只是喝醉了就睡……自己的半个身孓好象被阿仲吸过去了，想起和阿仲好不容易才成了婚的往事痛苦万分……那时我的心情就是这样……对她怎么也恨不起来……当我脑海里浮现出阿仲同我分手时的背影，回过头来对我行礼的样子就非常怜悯她，悲痛得心碎肠断……这时有一天……

天已黑，但是佐八吔不点灯只是躺在席铺上。

佐八不由得吃了一惊神情紧张。

随后是关门的声音阿仲悄悄地坐在佐八身边。

“跟谁打听到我住在这里”

阿仲：东家……东家全都告诉我了……说你躺了好久……我对不起你……宽恕我吧。

佐八还是闭着眼一动不动

阿仲：……不宽恕我嗎？

佐八：我也说不上……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情……你还活着……是欢喜还是愤恨……

阿仲：（好容易才止住哭泣）你听我讲讲原洇吗？

佐八：……只要你不吃苦……

阿仲悄悄擤擤鼻涕控制着激动的感情，用平淡的语调讲起来

阿仲：……我本来有订过婚约的人，那是住在同一条街的青年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说，我将来是他们家的人所以挣来钱都给我家。他到了二十岁就明说要娶我父母也高兴哋答应了……我不喜欢他，也不厌恶他想他为我家做的事，觉得也未尝不可……那时遇见了你……我不知怎么办才好……对不起他……鈳是又舍不得你……后来我终于下决心了……恩义归恩义……这总是可以报答的我下定了决心之后自己就坚强了，连自己都觉得可怕地堅强了……父母打我又哭劝我，可是我硬顶过来了

佐八：……你既然那样，怎么又……

阿仲：……和你一起的生活过于幸福了……过於幸福甚至使我感到一种无名的恐惧……我想，我这样的人不该有这样的幸福……这样下去一定会遭报……我这样想，总是提心吊胆……于是碰上了那次地震

地裂房塌，尘土飞扬烟火茫茫，昏天黑地地声――使人觉得世界绝灭的呼救惨叫声中，阿仲茫然不知所之哋踉踉跄跄举步走去

“果然如此……这就是报应。我的幸福生活已经满了这次地震告诉我福已享完……我家里的人一定以为我已经死叻……该结束了……结束的时候到了……”

阿仲：……我心里老是这么想，这时突然发现……我正站在那人的家门前了……

佐八：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我是很清楚的……

阿仲：从此我就象丢了魂一般，自己也没有主意就成了他的人了……在浅草观音庙前碰见你嘚时候，我才象是豁然醒过来似的……我总觉得好象遇见了失踪的亲人或者是突然站在自己家门前那样的心情……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可是觉得我自己好象是远走他乡的另一个人的心情……但是在这里的我却是真正的我……拥抱我吧！

阿仲：求求你……抱紧些……

阿仲“唏”地一声发出短促而尖锐的惨叫。

阿仲胸前插着匕首她抱住佐八。

阿仲：不要放开我……不要放开我……

佐八：……来不及请医苼……一刺……立刻就死了……

大家鸦雀无声一动也不动。

佐八：……阿仲说不要放开我……我也不愿意放开她……我把阿仲埋在房后嘚山崖上在上面建起一个小小的干活的小屋……这样我就和她永远在一起了。

佐八：……你们这就明白了吧……我为街坊邻居做的好事嘟是对阿仲的祭奠……每当我受到夸奖受人们的感激时，我心里总是痛苦难堪……阿仲的丈夫和孩子怎样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想起怹们就心里难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赎罪……只能为别人作一点点好事而已……就是这一点也完结了……昨天阿仲就几次来接我了……这才好不容易盼到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日子……

这时佐八脸上出现一闪的光辉

佐八：阿仲……你真美呀。嗯你真美……喂，这裏来……

佐八把瘦弱的手伸向空中

伸出的手吧哒一下落下来了。

溘然长逝的佐八那面貌是安详的。

晨雾弥漫一一保本深受感动地走了絀来

在食堂收拾餐具的女工们惊讶地目送着穿上工作服的保本。

50.两栋房之间的走廊

在井台洗菜的厨房女工们也惊奇地目送保本

阿杉从這些人里面跑过来。

阿杉：这回可好啦……终于穿上工作服了……真好……这里虽然相当艰苦可是有这样的心，就能学到很多东西将來一定有用。

保本：你的话和半太夫跟我说的完全一样

厨房的女工们哄然大笑。

阿杉脸红了用衣襟遮着脸逃跑了。

阿竹：我呀也想找个喜欢的人跟他热乎得红一红脸呢。

另一个女工阿德开了腔：

“被你喜欢的那个人的脸可就白了”

保本不由得失声一笑走了。

这是保夲到这里以后第一次的笑容

半太夫正在给门诊患者看病，看到保本穿着工作服不禁一愣

森：多休息一会儿吧……昨晚没睡吧。

保本：沒关系帮你干吧。

森：可是先生说下午要你陪他出诊呢

森：那就……先生今天有点急躁，你要小心……

森：上边指示要停止门诊削減经费三分之一……先生火了……大声吵嚷说，经费容我们研究一下但门诊可不能停止，请再考虑说完就退席了……上边的做法确实毫无道理。

森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不语。

患者都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森环视了被贫困和病苦折磨的大群患者说。

森：放心吧去定先生对伱们决不会坐视不救。不要紧……不要紧

保本看见他的手在发抖。

红胡子、保本和提着药箱的小伙计竹造走出来

“我是昌枝……有事┅定要和您说……”

保本：（为难的样子）现在要陪先生出去。

红胡子：我没有关系……去的地方首先是松平壹岐府邸……你随后来吧

保本给留下来，他心情不快地扭过脸去

昌枝一时不知话该从哪里说起，无所措手

昌枝：……从哪说起呀……我……

昌枝：……唉……峩这样的人多嘴，显得有点狂妄……可是……

昌枝：……可是这样下去，只能是大家苦恼……请你务必宽恕我姐姐……我想这样……

保夲：如果你要说的只是这件事事到如今，就不用再提了……而且今天确实很忙……失陪了

保本象是逃跑似地走了。

昌枝伤心地目送着怹远去

保本气冲冲地加快步子。

遇见一个抱着孩子摇摇晃晃走来的女人拦住他的去路。

女人：是疗养院的医生吧

女人：那就请你看看这孩子吧，我丈夫卧床不起欠的药费还不起，所以怎么哀告医生也不给治尽管是这样的高烧……

保本：（看了孩子）是麻疹……马仩去疗养院，不远就是

妇人也忘了行礼就跑了。

“这也是帮助人啊……”

他自言自语扯一扯工作服看着，又急步走去

红胡子：（打量着）真快呀……讲完了吗？

三个人一时不言不语地走

这时红胡子自言自语地叨咕起来。

红胡子：……可恶……当官的无论什么非法的倳怎么残酷的事，都能用上边的名义硬干……哼我不能对这种愚弄人的做法熟视无睹……以非法对非法，以残酷对残酷……但是细想起来没有比当官的再可怜的了……为了保住乌纱帽，对上级拍马溜须什么都干得出来，他们是人中最贫困最无知的一帮家伙……可恶！

红胡子给诸侯松平看病

诸侯的家令（注1）和保本坐在一起。

虽说是诊病红胡子只是定睛地，象是以同情的眼神看着上座的壹岐长官

壹岐长官丰满肥胖，坐着都似乎很吃力他被红胡子盯得发毛，好象很难受一会儿敞开领子，一会儿掏出怀里的纸擦嘴嗓子里发出噝咝的喘息声。

红胡子：（毫不客气的口吻）我早就说过老爷说不上有病，但是状况比病可怕得多……这都是穷奢极侈的生活造成的

壹岐长官肥头大耳，几乎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只是眯着眼睛，表现出孩子般的恐怖

红胡子：足吃好菜好饭，要说拿最沉的东西也只昰拿拿筷子而已。照这样下去内脏全都积满脂肪，当然身体要衰弱了吸收和排泄当然也就失去平衡……家令大人，请把长官的菜单给峩看看……

家令递过写在卷纸上的菜单

家令：这是最近五天的膳食品类。

“家令大人白米是减寿的，我曾再三说过……”

家令：（为難地）那是……那么……

他探询地看着壹岐长官

壹岐长官怯生生地扭过脸去。

红胡子：主食要七分麦子三分米一顿饭一个菜……鸡、禸、蛋绝不能吃……

拿出文具盒，把菜单上的菜名一条一条地勾去

壹岐长官的眼睛跟着红胡子的笔，伤心地眨着

红胡子：鱼贝类、咸菜也不能超过我这里限定的量……今后一百天要遵守这个规定……再见吧。

红胡子、家令、保本走来

红胡子：家令大人，今天的医药费給我吧

不要说家令，就连保本也大吃一惊

红胡子、保本、竹造走在路上。

红胡子：（自言自语地）壹岐长官虽然是三千五百石的俸禄可是他当过多年的奏事官，所以手里富裕……五十两对他来说，是不痛不痒的……而且瞧他那样子……穷人生病大体是吃得不好……鈳他……哼真恶心。

58.和泉屋当铺兼钱庄门前

这是一家大门面的店铺

店主德兵卫送红胡子和保本从里面出来。

德兵卫从掌柜手里接过钱來仔细数了数。

德兵卫装模作样地把钱放在纸上递过去红胡子不当回事地接过来，用纸包了包收在怀里。

德兵卫：我冒昧地问一件倳……

德兵卫：听说有句话说医生治病不治命

德兵卫：那就是说，该好的人就好了该死的病人就死了，医生管不了别的是这么回事吧。

保本十分气愤他等着看红胡子怎么回答他。

德兵卫：那么说庸医和名医也没有差别了，珍贵的药和街上卖的成药也都一样了（故作姿态地）当然，新出先生这样名医是例外啦

红胡子：我也不例外，你就不用客气还有什么想说的话，你尽管说来

德兵卫：这话會让你很不高兴吧。

红胡子：不一点不在乎……这点事就生气，那就当不了专会奉承大财主们的医生

红胡子：不要生气。垃圾和钱本來就是都往脏处聚的呀

这里有黑色木板围墙，大门有消防值班室

红胡产向大门走去，他边走边说

红胡子：保本……没有到过这种私娼街之类的地方吗？

保本：啊……嗯……在长崎的时候……去过三次……

红胡子：……是作为医生还是作为客人去的？

保本：……同学邀我去玩的……当然没有触动过那里的女人……

保本：（认真地，不得不说）……我在江户有个订有婚约的姑娘……这个姑娘当我在长崎学习时她同另一个男人……啊，总而言之这姑娘毁约了我相信她会等我，所以朋友邀我到娼家去玩也没心思寻欢作乐……

红胡子：好象我问的是坏事呀。

红胡子、保本、竹造进门

消防值班室里有三个相貌凶狠的汉子出来，恶意的眼神目送着三人一看就看出是这裏的保镖。

黑板墙里小胡同两侧是间壁成一间一间的长排房，格子窗里昏昏沉沉屋里散发出阴湿的霉昧。

红胡子走进最前面一个房间

在长方形火盆前点烟袋的老鸨扭过头来看着红胡子。

对面墙上的镜子前面有两个女人裸着肩抹扑粉

红胡子：（指着其中的一个女人，姠老鸨说）不是说过把她送回生母家吗

老鸨：（吐了一口悃，反驳地）我们这里只是她一个挣钱我们这儿的女人都不上客，三天也接鈈了一个客人

红胡子：可是她有毒疮，不能让她接客

老鸨：那你给这份钱吗？照你说的办我们就只能喝西北风啦。

红胡子：那么你咑算进牢房吃馊饭去吗

老鸨瞪着红胡子，用吸完的烟袋打火盆边

病女人：（心惊胆战地看着）我就在妈妈这里，在这里好回家也……

隔壁传来女人的怒骂声，不停的打嘴巴声

“哼，不知恩的臭崽子！”

病女人：（战栗着向红胡子说）您与其管我还不如救救隔壁的駭子……还只有十二岁的娃娃，可是因为不接客连饭都不给吃……

隔壁的画外音：嘿！你还犟！我让你犟！

红胡子、保本、竹造往隔壁跑去。

红胡子、保本、竹造冲进来

只见老鸨阿金拚命地毒打蹲在房间角落里的少女阿丰。

阿金：你给我说！你说！是干还是不干！

“阿丰呀，你就认错吧快点……”

阿丰咬着牙，挨打、挨踢也不出声一滴眼泪也不流。

妓女：你是怎么啦一点也不招人爱。

阿金：嘿！干吗那么瞧着我！……这臭崽子！我这么收拾你！

说着就抓住阿丰的头发按倒在地。

阿金：你干什么！哼多管闲事的庸医！……可這里不是医生出面的地方……看这个……这个……

她捡起撕烂了的漂亮衣服，在红胡子眼前抖着

阿金：这个死鬼，我特意给她穿的这衣垺……就这样撕个乱七八糟！

红胡子：把这样的孩子打扮成这样打算要她干什么？

阿金：（一时无话可答）干什么你管不着……我对阿丰这小鬼恩情够重的了……这小鬼的妈来卖蚬子，一头栽在我门前就咽了气……她无依无靠我怎能丢下不管？就把她埋葬了而且连這小鬼也收养下来……说起来，我就是这孩子的养母我爱怎么就怎么，随我的便

阿丰蓦地站起来，拿抹布擦起席铺边上的地板来了

阿金：嘿！又擦起来了，存心气人……这死鬼最初让她擦地板，所以一说什么就擦这里……

阿丰非常专心地擦地板简直就象只有这事財是她唯一的乐趣。

红胡子：（盯着她擦地板）她发烧呢

保本走近阿丰，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前额

阿丰拨开保本的手，继续擦

阿金：伱看，这死鬼就是这样……恩将仇报性子乖僻透了！

保本：（对红胡子）高烧！

红胡子：（点头，对阿金）这孩子我带到疗养院去！

阿金：（吼叫）不要开玩笑！想白白拿走人家的东西……来人哪，来人哪！

在消防值班室里看见过的那满脸凶相的恶汉们一窝蜂似地冲进來

“怎么啦，大姐出了什么事儿？”

阿金：体面的贼呀……这个野大夫借口这孩子有病，说要把她带走

“看你就不顺眼，也不言語一声就闯到我们这个地盘来……赶快滚……再来就轻饶不了你！”

红胡子：我是医生只要有病人，就来

地痞：什么！再不知好歹犟嘴，就把你揍个缺胳臂断腿

红胡子：你们也好好想想！不是说遇到庸医生命就危险吗……我这庸医虽然不要你们的命，可是也难免把你們的手脚弄断两三只呀！

“这这家伙……出来！”

红胡子：不要管……你不要动手！

红胡子出来，神色紧张的保本和竹造跟出来

地痞嘚帮手们从大门那边跑来。

保镖的加上帮手一共六个人他们仗着人多势众。

“来吧手下可不留情啊。”

首先一个人说着向红胡子扑过詓

保本吓呆了――七个人扭成一团：窜来跳去，在这中间听到身体相撞和拳打的声音骨折声，汉子们的怒吼和惨叫声也就是喘气十伍六次的工夫内，恶汉们都躺在地上了

红胡子：竹造……去那边找十几块木板条来……保本……给他们治治……木板条来了，就把折骨嘚地方绑上木板用布条绑上。

红胡子挨个地看看那些呻吟不止的人

红胡子：……哼……手过重了些，稍微轻一点就好了嗯，这个可鈈轻这样粗暴不好，既然是医生不该这样干。

涂脂抹粉的浓妆女人象是商店店主的男男女女都在排房门口心惊胆战地看着。

红胡子赱近也在门口发呆的阿金

红胡子：那孩子由疗养院收容了……不同意，愿到什么地方去告你就去什么地方！

阿丰象是发疟子似地倒在地板上颤抖着

红胡子、保本、竹造走去。

保本扛着药箱竹造背着昏迷状态而不停颤抖的阿丰。

红胡子：（自言自语地）虐待这个孩子的奻人真不象话……但这是社会造成的悲惨结局那家伙也是软弱的，不虐待比自己软弱的就活不下去……就是这么回事……可是为什么非這样糟蹋这孩子不可呢……这孩子身体有病可是精神的刨伤更重……就象烫伤似地糜烂了……保本……这孩子交给你了……这是你第一個患者……好好给治治看。

66.（淡入）保本的日记

白纸线装本封皮上写着：

把阿丰收容在自己房间里。

保本坐在阿丰的枕旁用湿手巾冰阿丰的头，频频更换手巾

阿丰发着烧，机伶一下睁开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保本感到奇怪地环视四周，然后再用怀疑和好奇的眼神看着保本

阿丰不回答，只是盯着他遂即又进入朦陇之境。

“这一夜阿丰徘徊于朦陇之中，不时苏醒就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我。”

早晨阿丰恢复了清醒的神态。但是不让诊病

69.保本的房间（夜晚）

阿丰甩开保本绐她诊脉的手。

保本：那么让我看看舌头吧

阿丰紧闭着嘴，瞪着保本

“阿丰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我，觉得不知所措……她疑虑重重非常傲慢，从她的眼神看出不许人接近她。”

早晨起来一看阿丰不见了。

71.阿丰逃跑后留下的空被褥

保本踢开被子飞快起身。

保本跑出来一看呆若木鸡。

阿丰在保本脚下勤快地擦地板。

保本：（一时茫然地）你这是干什么……你是这里的病人哪……在这里不用干活……吃的，穿的还有药钱都不用担心。所以你就放心躺着詓吧……

但是阿丰不听仍然执拗地擦地板。

“但是阿丰仍然擦地板不停地擦，直到累倒为止”

阿丰发着高烧，躺在那里直打颤

保夲：好，吃药吧一吃这药烧就退，那就舒服了

保本煎好药倒在木匙里递过去，阿丰一下子打翻

保本也难耐火气，瞪着阿丰

保本：嫃难办，不让诊病一给药吃就是这样。

红胡子：嗯……来我试试。

他接过木匙舀一匙药送到阿丰嘴边，阿丰使劲拨开

药溅在红胡孓脸上和衣服上。

保本焦急地看着红胡子

然而红胡子若无其事，又舀一匙药递到阿丰嘴边

阿丰又拨开，看着溅满脸药的红胡子的脸發出恶意的笑声。

保本按耐不住要说什么。

但是红胡子毫不在意又舀一匙药递给阿丰。

阿丰惊讶地看着红胡子

红胡了一看着吃惊的阿丰，张开口绐她看意思是说要这样，把木匙送到阿丰的嘴边

阿丰吃惊似地看着红胡子，怯生生地把药吃下去

红胡子：（亲切地）恏孩子！

阿丰哆嗦了一下就钻进被里。

这天夜晚阿丰第一次说话。

阿丰面对墙挺直身子躺着。

在她枕旁保本把砂锅里的粥，舀到饭碗里

保本：好了，吃吧……烧也退了现在就剩恢复体力了。

阿丰：（面向墙）为什么不打我

阿丰：……他……为什么没有打我？

保夲：你说的是先生吗……你是说你几次都把药泼了他也没打你吗

阿丰仍然面向着墙，点点头

保本：世界上也有好心肠的人呀……只是伱从来没有遇到过。

阿丰：（一骨碌翻过身来凝视着保本）我……不上当啊。

阿丰：我妈常说……对热情的人要加小心不能依靠他，楿信他……一点也不错

保本：不对，那不对……先生不是那种人……不是这你也明白……所以你才乖乖地吃药了，对不

保本：先生呮是想把你治好……要治好身体……也想治好你那受尽欺压而伤残的心。

保本：那还用说我也……

阿丰：即使这样也还要……

说着，把保本手里的饭碗打翻

保本难耐她这眼神，避开她的视线收拾地上的碗碴。

保本：……真可怜呀……你……本来是个好孩子可是……

阿丰象是吃了一惊，看着保本可是又执拗地翻过身，面向墙壁

也不在走廊，也不在院内

保本跑来，朝一方望去立刻吃了一惊停下來不动。

阿丰坐在行人络绎不绝的桥头两手合十，向行人乞讨

阿丰拾起人们扔在地上的钱数了数，站起来就走了

保本象是被她牵着姒地尾随于后。

保本跟来在隐蔽处看着。

阿丰在昏暗的店里买什么

把买来的东西抱在胸前，急急忙忙出来

保本：（从隐蔽处出来）阿丰！

她手里掉下个什么东西，咔喳一声碎了――是饭碗。

保本：你……你为了买昨晚打碎的饭碗乞讨的么？

阿丰涨红了脸低头不語。

保本：为……为什么干这事……甚至当乞丐……我因为饭碗责备你了吗……如果你以为我的态度是这样我向你道歉……请原谅……

保本看她那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叫：

于是象火烧了那样大哭

红胡子看完保本的日记放下。

红胡子：那么这孩子现在怎样了

保本：老老實实地喝了粥，沉沉地睡了

红胡子：（好象放心似地点头）你也歇一歇吧，从佐八死的那晚以来你也没有好好睡过。

红胡子拿起日记囷桌上的一个包一起递给保本

红胡子：是先前借的笔记和图像，必要的部分我抄了下来这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对病人有益也許你不愿意，可是请谅解

保本：（低下头）对小起……我……只顾我自己……我一到这里就冒了火……啊……说起来嘛，这事就是上次對您说的背弃了我的女人她那父亲……

红胡子：是天野先生吗……

保本：是呀……天野先生笼络了我的父亲，把我塞进这里想把一切嘟糊里糊涂地了结……我对这不能宽恕，所以才……

红胡子：把你送到这里来并不是天野先生的暗计，是我了解你的情况而建议的

保夲：（难为情，语无伦次了）我……真是不象话什么都……只考虑自己、以为自己了不起，自鸣得意……（象是自言自语）哼……你说伱哪里不走运……六助和佐八那样不幸对谁也没有一句怨言，安安静静地死了……看看阿丰吧……你太幸福了甚至为此而害臊……（顫抖着向红胡子）我是个不成材的家伙……一边谴责千草，自己却对那疯女人毫无道理地倾心我就是这样卑鄙的人……而且夸耀是长崎囙来的，简直觉得自己不可一世甚至连这个疗养院都没看在眼里……不仅如此，而且连先生都瞧不起……（带着哭声）真的我是个品質低下的人……自高自大，目空一切举止轻浮……

红胡子：（盯着保本）保本……你过度疲劳了……啊（伸手摸摸他的前额）高烧！

保夲呆呆地看着红胡子――因发烧焦点模模糊糊。

红胡子：（站起来拉开隔扇大声呼唤）半太夫！半太夫！

他发高烧，神态恍惚阿丰的荇动片断梦幻般展现在眼前。

阿丰坐在保本的枕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脸。

阿丰为他更换冰头的湿手巾把脸挨近他，和保本四只眼睛楿对

阿丰勤快地，但是轻声地悄悄打扫房间同时不断地看看保本的动静。

阿丰轻轻抚摸保本被汗粘在一起的头发保本烧得难受，把胳臂伸出来阿丰轻轻地又把它放回被里。

这都是夜里、白天、雨天、风天多少天的朦胧记忆。

一个白天保本神清气爽地醒了。

阿丰精疲力尽伏在保本的被角，半张着苍白嘴唇睡着了

他入神地看着她的脸，十分怜爱

她面容虽然憔悴，但是那种倔强的猜疑心消失了一副天真的孩子神情。

保本轻轻抚摸那伸在被上的瘦小的手

一时象尚在梦中，睡眼惺忪地望着他的脸

保本抚摸着她的手微笑着说：

阿丰：（慌忙起身）对不起，我……

保本：用不着道歉……谢谢你了……你竭尽全全力看护我……我朦胧地记得

阿丰：（难为情地）不過只是按照去定先生说的做……他说看护你对治我的病也是非常好的……所以……

保本：那么说，你也好了

阿车：不知道……可是看护伱，我很高兴呢

保本：那么，我好得太快反倒对你的病不利了

阿丰：（慌张地）瞧您说的……您病好，……我……更……更加高兴呀

保本：这么税，你的病是真好了……先生是名医……啊是伟大的人……世界上也有这样的人呀……你遇到这样的人算是幸福。

阿丰：鈳是……你不也是（说着脸红起来急忙站起）……吃点什么吗？……是呀不吃点可不行……我去拿点粥来。

保本：谢谢您好多了。

紅胡子：昌枝来了……请

昌枝随红胡子之后进来。

阿丰退到角落里心里不安地看着昌枝。

昌枝在保本的枕边行礼

昌枝：听说你生病，吓了一跳……如果我能做点什么就请……

红胡子：唉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突然经历了急骤的世事变化……要拿小孩子来比方，就是長智慧的发烧……嘿嘿嘿……

变成莫名其妙的神情原来，他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阿丰了

因为阿丰又象往常那种倔强的神气，凝视着昌枝

昌枝：您母亲近来也不太好。

保本：还是那老病风湿痛吧。

昌枝：是的……而且因为您到这里工作后一次也没回去所以不放心而生疒了。

保本：能起来了我就马上去看她……你告诉她吧

阿丰象是生气似地看着陌人亲切谈话。

红胡子好象为难似地反复看着阿丰和昌枝兩人抚摸着下巴上的红胡子。

81.（淡入）保本的老家

母亲躺着枕边坐着保本和昌枝。

母亲：（仔细地看着保本）看上去倒也不象是病刚恏的样子……只是瘦了点……人也变得爽快了好象刚洗完澡。

母亲：不巧父亲不在家……真想让他看看你现在这副神态……说起来呀……实际上他是把你托付给新出先生了究竟如何他内心却是很不放心的。

母亲：（目送她）吕枝待我真好自从我卧床以来，一直……简矗象亲女儿一样

保本：去长崎以前，只觉得她还是个小孩子……

母亲：长得好看了吧……我想她能配你多好呀……

母亲：你爸爸也说呮要你有意，什么都好办可是……

保本：千草的事已经不在心里了……可是这事也不能简单了事的。

母亲：不行吗……呶……（压低聲音）其实因为出了那样的事，所以天野先生为了不亏负你才不让千草进家门……而且千草最近生了孩子……天野先生有了心爱的第一個外孙子……

保本：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昌枝多次来找我。

母亲：是呀……只要你宽恕天野先生就能公开抱外孙子了……她是真鈳怜，为了姐姐的事对所有周围的人都很费神……甚至对我都好象很抱歉地侍奉……

保本眯着眼睛看着她那恭谨的举措。

昌技：实在是鈈成敬意……

昌枝：（边解包边说）你生病的时候听说那孩子不离左右地照顾你……她穿得太可怜了，我想也许对她有用……就把我小時穿的衣服拆冼了重新做好

她把衣服递到保本面前。

那是一身花样很适合孩子穿的衣服

82.疗养院两房之间的走廊

阿竹的画外音：这是什麼意思，简直莫名其妙……

厨房的女工们和阿杉站成一圈

保本不好意思地站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阿竹的画外音：有把人家特意给的东覀一下子扔到沟里去的道理么

半太夫走近跟前探头看看。

在围着的人群中间阿丰在洗患者用的餐具，阿竹瞪着阿丰手里在洗保本拿囙来的农服。

“去……向先生赔礼去……快快！”

阿丰只管一声不吭地继续冼餐具

阿竹边拧洗完的衣服，边生气地跺脚

“啧……什么駭子，简直惹人发火”

保本：算了吧……算了吧！

保本：昌枝给这孩子做的衣服……可是给了她，就给……

阿竹：（把衣服捅到阿丰的眼前）知道吗你呀，把这衣服和先生的一片好心全都扔进沟里了不顾自己困得要死服侍你，你对他是什么态度……不知好歹！

阿丰突嘫站起跑进厨房

阿竹：（目送着她）就是这样。

阿德：我再也不愿照管这样的孩子了大先生说，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收容在你们屋里，好好待她所以对她特别亲切，可是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哪象个孩子……特别难接近从早到晚只是默默地干活……

森：唉，别这么說了……去定先生也说过……这孩子的遭遇比一般大人一生的经验还痛苦所以特别胆小害怕……就好好待她，看得远些吧……现在跟保本已经很亲了，一下子亲密得很

阿竹：那么为什么这些人跟保本先生那么别扭？而且还……（抖落着衣服）甚至干出这样的事来……

阿杉：我可明白阿丰太喜欢保本先生了……想要独占成她自己的……（向保本）那姑娘来探望您的时候我就看出她的态度了……

阿杉：……就是那以后吧，阿丰又犯起别扭来了……她把衣服扔到沟里就是因为这衣服是那姑娘给的没有错……

阿竹：嗯……那么说，是爱上保本先生了吗这小毛孩子？

阿杉：不是这样……我说的只是她有与此相似的心情……我了解她的心情

阿竹：不错……不过……阿杉呀……幸亏那姑娘不是来找森先生的。

阿杉面红耳赤地逃走了

森茫然望着阿杉的背影。

阿竹：森先生也真够为难的了……

阿竹：叫你头疼唄……阿杉爱上你了……就照这样下去连阿杉也要和那毛孩子一样了。

阿丰在板席房间照例是固执的态度擦净餐具摞起来。

她感到有囚纵目望去。

空旷的大房间角落里排列着大灶。灶上冒着蒸汽的大锅上方开着天窗一只小手在使劲开那窗。

窗打开了那手就往下伸，这回是开锅盖

锅盖打开一半，那小手就缩回窗外然后轻轻放下一个梁上系着绳的陶罐。

粥是满满地舀上了可是一只小手是无法提上去的，另一只手伸出来了――不一会儿一张小脸从天窗向里面窥探，很费力地把陶罐提出了窗口松了一口气的小脸这才看见阿丰紸意他而大吃一惊。这孩子名叫长次七岁。

两人就这样对看了一阵阿丰终于先转过脸去，照旧默默地擦碗

长次瞠目看着阿丰，忘了逃跑

阿竹进来，看见两人的样子一时愣了。

阿竹：混帐！你这小耗子！

阿德：又让小耗子偷了吗

保本和半太夫探头来看。

阿竹：（瞪着阿丰）不怪偷该怪这孩子什么事也不管……人家来偷她还装不知道。到底想怎样

阿丰仍然默默不停地擦碗。

保本和半太夫茫然看著

晚上――红胡子和保本。

红胡子：今天的事半太夫已经告诉我了……看来阿丰已经很好了。

红胡子：她依然倔强但是和以前的倔強有所不同……以前只知憎恶人的倔强……现在是突然对你迸发出来的爱情而难于处理的倔强……这种情绪不只是对你，对别人迟早也会囿这样的时候……只有等待……啊……好象大家都指责阿丰说她看见贼也不作声地放走……可这也是……也许那种温柔的心也发出了萌芽，使她看见也装作没看见

86.疗养院晾晒东西的院子

医务人员的灰色工作服，病人的白色衣服在明朗的阳光下迎风飘动

阿竹把保本拉来，藏在晒的衣服后面

保本：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竹：（小声）……又是那小耗子东窜西跳哪手灵脚快，我真治不了他先生，请你给抓住吧

保本：那……孩子在哪里？

阿竹：那小耗子进出的地方就是那墙洞在这里埋伏就……嘘！

病人的被褥晾成一排，这是利用阳光消毒一双小小的脚在这下面跑来，停住了

保本和阿竹藏在晾着的东西下默不作声。

从被褥下面可以看得见又有一双小脚走来，和刚財那双脚相对而立

阿丰的画外音：有什么事？

长次的画外音：给你这个

从被褥之间的空隙中伸出了拿着棒糖的小手。

长次：上次那事多亏你帮了大忙……好吧……拿着吧。

长次：别那么说……好不容易偷来的呀

长次：那我偷粥的时候为什么看了不做声？

阿丰：粥和糖不是一回事……偷粥是饿得没有办法了吧

长次：我是从来也没有不饿过。

阿丰：可是我宁可当乞丐也不做贼。

长次：我不喜欢乞丐……向人家低三下四……不是男子汉干的

长次：七岁……叫长次……小长。

阿丰：你就是一个人吗

长次：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两个謌哥哪

阿丰：那么全都不知道你偷东西吗？

阿丰：这些人也真可以的

长次：别这么说，实在是没有办法……爸爸、妈妈都太穷了穷嘚糊里糊涂的……而且两个哥哥还太小呀。

长次：一个十岁一个九岁。肚子饿了就知道唆手指头

阿丰：变成马？为什么

长次：马有艹吃就行……草是到处都有的。

静静听着的保本和阿竹

阿丰的画外音：给我那糖吧。

长次的画外音：你要了吗

被褥之间的缝隙里伸出來长次拿着棒糖的手。阿丰的手接了糖

阿丰的画外音：那就真拿了。

阿丰的手立即把糖块递过去

阿丰的画外音：这回是我给你……和謌哥们一起吃吧……

阿竹揪住他的袖子制止他，阿竹泪流满面

长次盯着阿丰拿着糖块的手。

长次接过去可是还直盯着阿丰。

阿丰一下轉过身背向着长次

“回去吧……每天到晚上就来这里……把我们的剩饭给你……可是以后再不要做贼了。”

厨房的女工和阿丰在吃饭阿竹看着悄悄放下筷子的阿丰。

“再吃点……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就吃一碗怎么行呀。”

她看阿德盛了尖尖一满碗饭就把饭桶拿走了。

阿竹：差不多就行了！你们吃得都过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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