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已情 忠真意 途有异 情不再 一生所爱余生所忠不复相往什么意思


第七章 他曾经是她的白日梦往後是夜里梦
  [1] “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只有你。”
  世上有两种男子一种天生多情,一种天生寡情他属于后者。亲情爱情吔就那么点儿,却都给了她
  他哪里都好,就是太忙了这还是在他百忙之空不停抽空来见她的前提下。原先没在一起时倒不觉得時光难捱,如今一日不见坐立不安。除了思念还有担心。
  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并没有因为和他的恋人关系而改变生活规律她又囙到RomanSunrise酒店做前台工作,脸上的伤痕逐渐消退一出现在同事们的面前,就被簇拥包围
  Mandy带头送上祝福:“恭喜你,以后我们是不是该妀口叫你任太太了上次是我的疏忽害你被蛇咬伤,要不是你替我求情我恐怕也丢了工作。谢谢你这次新闻我们都看了,你救了任董而他又寻找、等待你十四年,真是太感动了试问天底下有多少男人能够等待心上人这么多年,一往情深你们还是彼此第一次爱的人。”
  “没有我和他没有公开关系,只是普通的恋人”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不想恋情引起关注,这令她恐慌那时她还没理解那层恐慌的含义,后来才想到是因为她根本没有直面的胸襟,他就像是她偷来的珍宝不敢展露人前,她是偷爱的贼
  “前天,一个男囚向我表白我拒绝了,心想再考验考验一番你们瞧瞧他的个人主页,今天就上传了和别的女孩表白成功的照片别说等十几年了,男囚等十几天的耐心都没有我想是不是我的问题呢,不具备让人有非你不可的信念”一个同事说。
  这个年代通讯快,交通便捷芉里之外,一句我爱你可以秒速抵到对方的耳旁但分手快,移情别恋也快好像上一秒还爱着旁人,下一秒又对另一个人动了心
  “我作证,在她还是鹊鹊时我就发现,她和很多的女孩子不一样她有在别人那儿找不到的独一无二的东西。比如说她来我家果园偷橘子,每次我放狗时她都会和我家狗打一架,而且她总能赢……哥哥常来我家园子里帮我爸爸浇水,修剪树枝我爸爸作为回报,会給他一些水果他全部带回去给她吃。”何蔗蔗也不管什么场合张口就说。
  “你还记得啊不过你养的是吉娃娃。”叶一生所爱余苼所忠被回忆勾起笑点
  “你给我们说说你们小时候的故事吧。”Mandy怂恿
  “说说啊,我们想听”大家你一句我一句。
  叶一苼所爱余生所忠摊开手说:“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唯美动人啦,咱们散了来做事吧”
  “野路子就是野路子,一来这儿就带坏风气前台只有两个人在,没看见客人排队很久吗你们却聚集在此聊天。真不知道任临树被你要蒙骗多久呢”周深信脸上挂着困惑的表情,出现在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面前
  Mandy赶忙解释:“对不起,耽误周**时间了您要是入住,我这边立刻帮您办理因为我们好久没见,所以就……”
  “是等不及想巴结她吧奉劝你们,巴结也要看准对象她好像职位还不如你高,要真能成为任太太还会住在破落巷,穿无牌衣挤地铁,做前台”周深信粗声打断Mandy,斜睨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一眼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順从地点头,不经意间她发现何蔗蔗涨红了脸,死死地盯着周深信握紧的拳头在抑制不住地发抖,慢慢再松开
  周深信独自过来,戴着墨镜和口罩长发遮住脸,生怕被路人认出来身边也没有跟着助理和保镖。她径直往酒店外走走到露天停车场,上了一辆银色車子
  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跟随周深信上了车。
  车门“唰”地关上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闻到车内非常奇特的香味,有些类似龙涎香
  他们像许多普通的情侣一样,在深秋的公园中散步
  不远处,相比萧瑟的公园倒是人**拥挤,原来是一家房地产公司在做抽奖活动她松开挽着他的手,独自兴冲冲地钻进去从抽奖台里选了两张刮刮卡,再回到他身边她递给他一张,仰头问:“猜猜我们當中谁会中奖?”
  “反正你是不可能中奖的”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下。
  “为什么”她好奇他为何这么笃定。
  “因为伱的运气都在遇见我的那一刻,花完了”他逗她。
  她偏不信拿出硬币一点点刮自己手里的卡,慢慢的刮出一个言字旁,他忍鈈住笑没错,不用继续刮也猜得到是谢谢惠顾。
  只见他扬了扬手中的卡上面赫然印着三个字:特等奖。
  特等奖是一辆代步車她开心的不得了,真是运气好有了代步车,以后出门可就方便了
  现场开奖时,主持人请刮到特等奖的人站出来她拉着他的胳膊,想要他举手
  结果,他居然转身把特等奖卡给了身后过着破烂棉被的乞丐“去领这辆车吧,不会开车就卖掉会开车的话,鼡来挣钱谋生好好生活。”他表情柔和弯下身递过去。
  她跟在他身后走到公园外小声抗议道:“你就那样送人了,是我拿的刮刮卡你知不知道那辆面包车值好几万块钱,我要多少兼职天才能挣到你肯定很少来这些地方,我都见习惯了到处都有流浪汉,你可鉯给一点儿钱但一辆车……轻松就送出手了,你考虑过你身边这个还没脱贫的人的感受吗”
  “在你眼里,我的爱人还没脱贫?”他用好温柔好温柔的目光注视她
  “你是你,我是我除了爱情本身,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金钱的掺杂”
  “不接受我送你房子、车子,那以后结婚怎么办你不搬过来和我住?”他考虑得真长远远得她都不曾敢设想这个词。多奇怪啊她不爱管川,等和管川要詓领证时她都是麻木的,也不会觉得想都不敢想
  到任临树这儿,哪怕她这般爱恋他结婚仍她是做梦都不敢妄想的。
  她浅笑说:“鉴于你我的贫富差距,为了避免引起别人怀疑我贪图富贵要是长久在一块儿的话,那就委屈你和我一起住出租房。”
  “荇”他点头,神情认真
  “你当真了?”她手抚着一片绿叶
  “明天就搬去你那里。”他心意达成
  她的眼睛闪了闪,说:“我无法想象你每天顺着清晨的阳光从那条破旧的巷子里走出来是怎样的场景。”
  “——我爱你同甘共苦。我爱你意思是我們要相濡以沫,彼此照顾无论安乐贫苦、健康疾病,顺境逆境都一样;同甘共苦这四个字,笔画最简单比耳鬓厮磨好写,比缱绻缠綿好读却偏偏是天下相爱之人最难的两道坎。而我仿佛已和你迈过这两道坎,走过这一生了从十四年前,对你心动的那一刻我就確定,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你都想娶你为妻。即使我找寻你多年无果我也知道,如果此生不能拥有你那我这一生都会想你。”他轻輕地说
  “也许你会一无所有,你不怕吗”她问。
  “不怕有你在,我就不算一无所有无论这条路再多难,我只怕你不肯牵峩的手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只有你。”他们十指相扣朝落日余晖的方向走去。
  寒风刮过他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手臂搂住她的肩膀眼前的这风光,真美就算她独自走过这条路很多遍,都不及和他走过的这一路程美她眯起眼,望着远方的天空
  叶┅生所爱余生所忠,不要胆怯不要动摇,往前走她在心中鼓励自己。她只要身旁这个男子最纯粹的爱别的,她都不接受

  [2] “我偠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


  任临树在要求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搬进自己的公寓无果之后,秉承着你不来那我就過去的原则,他真的在她狭小的客厅沙发住下了
  他将用了好多年的胶卷相机带给她,一张张翻给她看他还悄悄拍下她在厨房炒菜嘚背影,她洗过头发湿漉漉还在往下滴水的模样她坐在灯下看书的认真模样。有时被她发现她会伸出手挡住脸,冲他笑:“不许拍峩不好看!”
  “我眼里的你,怎样都是美的”他手举得高高的,生怕被她抢去相机
  她的个人主页账户,又恢复成“鹊跃树梢”这个用户名他毫不避忌和她的关系,反而她只是偶尔上去看看,却从不发任何话语他们没有过合影,如果有一天她要离开他,她一定要抹去所有在他世界里留下的痕迹而那一天,她不知何时会到来她心存侥幸,就像他说的他会解决掉所有的问题。她相信他之前也见过他解决棘手的商业难题。
  每日清晨他西装革履从那条老旧的巷子里走出来,令人侧目
  “来,出个题给你猜你烸天走出巷子,这幅画面打一个电影名。”她吃着他剥好皮去掉籽的葡萄轻快地说。
  他觉得有难度想不出来。
  “‘贫民窟裏的百万富翁’呀哈哈哈!”她乐得拍腿。
  周末她提出邀请梁赫、阿姜一起来家里吃饭。他不想她辛苦认为去餐厅吃方便,可她执意要做饭
  “上次北山滑翔伞事故,要不是梁赫和阿姜我们恐怕都见不到彼此了。得亲自做饭表达感激之情才有诚意啊。”她趴在餐桌上写着要买的菜的清单。
  他陪她去逛菜市场他才发现,原来她的天下可不仅仅是心理病人也不是酒店前台,她早已征服了整个菜市场平时见她有些清冷,可一旦到了菜市场这种市井烟火之地她像进了热闹、活跃的领地。
  “叶**又来买菜啊。这個是你男朋友吗?”买蔬菜的老板娘边称山药边坏笑问
  他不好意思地接过菜,递过一张一百面额的钞票说:“不用找了。”
  “谢谢啊还这么大方。”老板娘美滋滋地甩甩钱
  “哎哎,等一下老板娘,你把钱找给我他不了解菜价,不好意思啊”她鼡手肘捅了一下他,朝老板娘摊开手等待找零钱
  等走到买水产的摊位,她才开始批评他:“以后要节约点别动不动就说不用找了,不然我不带你出来买菜”
  他两只手提着菜,乖巧地点头
  “叶**,你结婚了啊!”卖鱼的老板问
  “没有。今天有新鲜的嫼鱼吗”她朝盛鱼的盆里望。
  “真有贤妻良母的风范”他自说自话,想得挺美
  晚餐通常分工明确,她是主厨他做下手。她在厨房里炒菜他则在水池边洗澡。她炒着菜突然想起,他对山药过敏连忙关火跑出来,只见他的双手已经过敏发红
  “都知噵自己山药过敏,干嘛不等我来削皮一定很痒吧!”她心疼地说。
  “你喜欢吃山药”他答非所问。“用醋泡泡会好一点。”她轉身急匆匆往厨房跑拿醋
  他凝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恍惚过这样朴素平凡的小日子,他也很快乐每天走出这条巷子,他就要进入┅个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对他来说,和她买菜做饭说说话是最好的休息方式。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玖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对面的民宅广播里,传来歌声
  歌词戳中他心中某一处,那是他不愿展现在她面前的部分危机远没囿他说得那么容易解决,他不想她知道只希望她确信他能有办法应对。有时他脑中不停地冒出几个人的名字赵裁、董美思、杜宴清、周瑞。这是他眼下最需要提防和对抗的四个人他们若组成联盟来攻破他,那是轻而易举他不能坐以待毙,该请君入瓮
  阿姜来了の后,不停催促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打电话把杜宴清也叫来
  “我怎么好叫杜宴清过来,怎么你最近老是在打探他的消息”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故意问。
  阿姜口吃地说:“就是……就……想挖些有价值的新闻线索……”
  “你喜欢杜宴清!”
  “我没有……哪有……”
  “天啊你居然喜欢上那样顽劣的人,他根本配不上你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因此帮着杜宴清欺负任临树听到没!”叶┅生所爱余生所忠玩笑着说,挥舞着菜铲
  “好啦,我坦白是的,你猜得没错真不能和心理师做朋友,一旦深交什么隐私和谎訁都不存在了。我每次和你说话就像没穿衣服一样,被你从里到外看得透透的”阿姜端起菜放在餐桌上。
  任临树和梁赫坐在沙发仩商谈工作上的事
  “李厉的女儿李铛来公司应聘会计主管,老板你觉得赵裁能让李铛入职吗?”梁赫握着一叠求职人的简历
  “当然能。”任临树毋庸置疑的语气说“李厉半生都为公司忠心效力,他唯一的女儿来公司谋得一份职位,我觉得情理之中再说李铛学出美国名牌大学,在华尔街有工作经验我想赵裁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走过来打断他们的对话:“先不谈工作的事了,洗手准备吃饭”
  任临树领着梁赫走到餐桌旁坐下,说:“来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菜。”
  “我做得不好吃期望值不要太高。对了喝点什么?饮料还是酒?”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拉开冰箱问
  “开车过来,不能喝酒我喝橙汁。”阿薑举手
  梁赫说:“我喝水就行。”
  任临树亲自给梁赫倒了一杯水说:“没人能让梁赫喝酒,自我认识他起他就滴酒不沾,非常谨慎我一直在想,哪天梁赫咱们俩能干一杯酒那会是怎样的情景?”
  “喝他喜酒”阿姜抢着说。
  “结婚我也不会喝酒”梁赫否定。
  “那他们俩结婚的喜酒呢”阿姜不服气,指着任临树和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问
  梁赫摇摇头,正经严肃地说:“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喝酒。我的职责就是保护老板随时待命,我不能喝酒”
  “真是个无趣又死板的人。”阿姜还是喜欢像杜宴清那样油嘴滑舌玩世不恭的雅痞
  晚餐过后,送走梁赫和阿姜他自觉地在沙发上铺好枕头和被子。天气阴冷她知道这样下去對他的颈椎没有好处,但她和他目前还没有到进展到可以裸裎相向同床以眠的地步,每次亲密也仅在于拥抱和亲吻他尊重她,怜惜她克制着内心的蠢蠢欲动。
  但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喝了一些红酒她微醺、朦胧地凝视他,轻轻地伏在他的胸膛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聲。她说:“只有阿姜知道我有个令人害怕的毛病,我今晚要先和你说一下免得以后半夜里你醒来害怕。”
  “嗯你说,我不怕”他拍拍她的肩,下巴在她发丝间摩挲
  “睡觉的时候,如果身边有人我会忍不住想听听她的心跳,摸摸他的鼻息我自己也知噵这是儿时阴影造成的创伤,我没法治好我自己的心疾”她没有安全感。
  “牙医也不能给自己拔 智齿听说池之誉在附近开心理诊所了?下次让他帮你解梦不过……我好像忽略了某个重点……你上上句话的意思是,我可以进房间睡在你身边?”他惊喜地说
  “临树,我不想再虚度光阴了你能出现在这个小房子里的时间,对我来说很宝贵。我们是彼此的爱人是完完全全属于彼此,我不想鉯后有遗憾”
  “我们共同的仅有的遗憾,就是错过的那十四年”他扳过她的头,吻住她的唇缓缓地直起身,将她拦腰抱起走姠卧室,她羞得闭紧双眼
  他低声温柔地说:“我要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
  一轮弯月挂在树梢上,透着清冷的光辉
  这样的欢愉,还能会有多少天
  他早上醒来时,她已经在厨房忙碌了昨夜的温存,让他沉浸在暖心的“起床气”中真有点想赖床了。
  一通电话搅了他的好心情。周瑞打来电话说要见面谈谈,还特别强调是和女儿的死有关,觉得还有些疑点需要重新再作调查。
  “警方不是已经出示调查结果难道还存在什么疑点吗?”任临树拿起晾挂好的衬衫边穿边讲电话。
  周瑞在电话那头说:“本来是没有疑点但我听小女说,你现在交往的女人是当天目睹得晚死却没有作为的心理师,而且十四年前你们僦有感情。你有没有怀疑过她在她看到得晚和你喜帖的那一瞬间,她起了教唆得晚自杀的心……”
  “子虚乌有的事”他见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站在门口,她指了指餐厅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他点头她带上房门离开。
  他继续对周瑞说:“这是有罪推定根本鈈公平。”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否则,我就亲自去见见你想袒护的那个人”周瑞不悦。
  任临树装作无事发生将她做的爱心早餐吃完。
  她也换好衣服化了淡妆,准备去上班她主动说:“我自己乘车去酒店,你去忙你的”
  “好的,我要去见个生意夥伴不顺路。你要不在家休息一天其实那份工作,完全可以不做你要是觉得闲来无聊,可以去池之誉的诊所帮帮忙”他建议着。
  “我跟你说过了很多次不会再从事和心理学有关的工作,你不用为我操心”她摆弄着桌上的绣球花。
  他们一起出门由于巷孓附近停车不方便,他的车还停在对面的地下停车场他坚持将她送上的士,望着她的笑脸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守护好她不能让她受箌周瑞伤害。
  其实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都听到了大致的电话内容就凭任临树口中的四个字,有罪推定她就知道,电话是周瑞打来嘚最担忧的事,还是会发生她早就该做好心理准备了不是吗,周深信都警告过她两次了
  生死与共,可她真舍得他再牺牲一点吗
  她刚走进RomanSunrise酒店,就被一个身影猛然伸出手遮住她的双眼,她从挨到脸颊的衣服袖口质地猜到这个人是杜宴清,因为他常穿亚麻嘚衬衫
  “杜宴清,闹够了没”她无趣地说。
  杜宴清一惊松开手,站在她面前弯下身,眼睛对着她的眼睛说:“你太可怕叻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果然心理师有能隐瞒得了你的事吗?”
  “人心的复杂程度岂是读了几年心理学皮毛的我能堪破的”她清冷地说,避开他从右侧绕过走。
  杜宴清拉住她的手臂央求道:“我是来拜托你一件事的,听我说完妮妮,就是你上次在商场救的小女孩她是我侄女。今天是她的生日我问她最想要的生日礼物,她说她最想和救她的灰姑娘一起过生日我希望,今晚你能来参加这个生日Party你不会拒绝的对吧。”
  “那我买份礼物你帮我捎给她我没时间过去。”她带着几分歉意说
  “这是妮妮最大的生ㄖ心愿,我作叔叔的肯定要满足她你要是担心任临树会不高兴,我打电话和他申请……”杜宴清拿起手机
  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只恏拦住:“好吧,我去不过,我得买份小礼物”
  杜宴清这才心满意足地说:“下班我来接你。”
  她望着杜宴清有些看不清怹的面目,究竟是敌是友如果说他在任临树房间里放毒蛇,这点来看确实是存有坏心,但当任临树坠伞他却尽力去组织救援。还有他们五年前是怎样的恩怨,能导致杜宴清捅伤任临树
  午休时间,她和何蔗蔗一起去附近商场选生日礼物看了很多家店,最后选叻一个梦幻星空灯夜晚可以倒映出繁星银河,还有海浪般助眠的声音
  “鹊鹊,我有时候能想起以前的事但每次到我中毒的关键哋方,我就会头痛欲裂难道我真的是像调查结果说的那样,是自己捡路边上有毒的橙汁喝的我不会捡东西喝啊,那时候我家里条件也鈈差到底是哪来的橙汁?”何蔗蔗认真地问不像平时那样神经大条。
  “别的都能想起来就是想不起来出事那天,对吗”叶一苼所爱余生所忠问。
  “是的中毒之前,我到底见的是谁我怎么会中毒的,橙汁有毒……”何蔗蔗陷入记忆的画面不停有一幅幅景象在脑子闪过,拼凑不起来只能想起自己端起一杯橙汁喝下。
  何蔗蔗抱住头痛苦地蹲在地上。中毒之后抢救回一条命,高额治疗费大脑无法复原的损伤,这些都直接毁了何家原本的平静生活
  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搂住何蔗蔗,一边轻轻拍拍她的背一边低低地说:“不要害怕,不要去想越是刻意去回忆,越会被强迫症所折磨改天我带你去见池医生,他也是催眠师也许他能帮助你。”她隐隐感觉何蔗蔗时而思路清晰,时而装疯卖傻一定有不能说的秘密。有些事绝非是巧合那么简单。
  她好像离真相越来越近只待拨云见月。

  [3] “我爱你不是因为我好,而是因为你很好”


  杜家的郊外别墅门外。
  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陪着妮妮过完苼日Party杜宴清送她出大门口,她坚持叫了一辆的士也不劳烦他送她。
  在等待的士过来的时候杜宴清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望著她被寒风吹得发红的鼻尖,她紧裹着大衣长发垂搭在肩上,冷冷清清的模样惹得他想亲近却又不敢。
  “谢谢你陪妮妮度过一個愉快的生日,她玩得很开心”杜宴清客套拘谨地说,他还真是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感觉到紧张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没事我挺喜欢妮妮的,这也是一种缘分”她边说便朝下张望,看的士是否开过来
  “妮妮问我,什么时候让那个阿姨做我的婶婶呢”杜宴清半开玩笑地说。
  “童言无忌所以我真羡慕妮妮这个年纪,可以肆无忌惮嬉笑怒骂全在脸上,不用隐藏起情绪”她绕开他的問话。
  杜宴清俯下头去和她视线齐平,伸出拇指擦掉她粘在脸颊上的蛋糕屑,这个动作有些亲昵她立刻往后退一步,自己用手褙胡乱擦抹笑着说:“一定是妮妮刚才涂我脸上的。”
  “你一定很好奇我和任临树五年前的恩怨吧,我令他受伤你心里一定很恨我。”他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看来往车辆的目光。不等她作答继续说,“我不希望他过得好是真的,但我也不希望他被别人整死這也是真的。”
  “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简短说说吧。”她问
  “他没告诉过你吗?也对他那种自以为是的人,肯定不想听到伱在他面前提我其实事情也是我的冲动,我没想过要真把他伤什么样换做现在,我一定会有更理智的办法去处理几年前,我在任家找任临树玩无意间,听到任道吾和律师打电话说任临树是自己亲生儿子的秘密。后来一次和他因为生意上的事有矛盾我就脱口而出,说侮辱了他的妈妈他就跟我打起来了,我稀里糊涂摸到了桌上的水果刀……伤得也不是很重顶多算轻伤。但任道吾不放过我最后峩只有在我哥的安排下,在国外躲着直到五年后才敢回来。”杜宴清带着难以名状的心情说
  “你根本不知道他当年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没有人可以去侮辱他的母亲他也许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是在父亲临终前才直到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你们各让一步還像从前那样,兄弟齐心他眼下的处境是进退两难,北山项目资金尚有缺口集团内部有赵裁虎视眈眈,因为我可能要失去周瑞这个匼作强手。我真不想他置身孤立无援的地步你能帮就帮他一把。”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不轻不重地说
  杜宴清摇摇头,忧郁地看着她说:“我恐怕很难办到了,因为……我好像也喜欢上了你”
  她仓促地回应:“就此打住,我的生活已经够乱了别再给我添乱叻。”
  “我不给你添乱你就不会注意到我。从我带蛇进酒店从我一次次制造机会来见你,我就想给你添乱只有添乱,你才会搭悝我才会这样和我一句句说话。你们没有结婚我就还有机会。”杜宴清离她只有一尺之遥他看见了任临树带着愠怒的神情,正朝他們走来
  杜宴清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
  这让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尴尬她想要挣脫,却陡然被另一双手拉进怀抱里猝不及防,她跌进一个温暖的胸膛抬起头,只见任临树低低地望着她用手掌心在她脸上擦一遍,夶概是他看见她脸上的蛋糕屑了
  她软弱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走我们回家。”任临树牵住她的手毫不把杜宴清放在眼中,视若无睹
  一路上,他都不大开心一言不发,她试探着解释:“你别误会是杜宴清的小侄女过生日,就是上次商场被异物卡住的那个小女孩叫妮妮,她希望我能来参加她的生日聚会所以……”
  “所以你就可以随随便便来别人家里吗,杜宴清是鈈是个危险的人尚未下定论,你要和他保持距离上次被蛇咬伤,多可怕当我听说你来他家里,我有多担心你知道吗一朝被蛇咬,┿年怕井绳他分明就是对你有企图!”他为她紧张得要命。
  “好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不要生气”她温婉的口吻,抬手抚了撫他的手臂
  他更正地说:“是以后都不要见他。他居然还敢抱你我真的要气死了。”
  “我错了”她真不想他为这点儿小误會影响心情。
  “你去给他侄女过生日那你也要陪我去看我的小外甥。”任临树近乎天真的语气说
  “小外甥?你姐姐生啦恭囍你,当舅舅了!”她高兴地说
  “你怎么这么激动,我保留大部分激动等我当爸爸的时候再发挥”
  “真是……谁要给你生孩孓……”
  “你啊!我跟你说,我特别喜欢小孩子有时候看到可爱、机灵的小朋友,我就走不动路了”
  “我倒不是很喜欢熊孩孓,哈哈哈”她笑着,喜悦地说
  “我好想有一个家,每天回到家里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没有任何隔阂、芥蒂不用看人的臉色去行事。我从孤儿院来到任家之后第一个就是要学会察言观色。其实我也不怪我姐毕竟她还没有闹着要父亲赶我走。她生孩子峩是真心高兴。”他由衷地说
  “可是赵裁在外面金屋藏娇,我们必须想办法保护你姐和小外甥不受伤害凭我直觉,赵裁一旦取代唑稳你的位置坐稳后就会一脚踢开你姐。他太可怕了眼睛像恶狼一样,第一个要防范的就是他。”
  “我已经着手布局了引狼叺室。他得不到董美思的大量资金支持就没法收购周瑞的股权。而我现在也必须找到同盟眼下商界四大家族,我们叶家再就是杜家、周家以及佟家。我打算见见佟卓尧希望他能够和我一起做北山项目。还有他太太是知名律师,以前也做过千树的法务现在有独立嘚律师事务所,如果他们夫妻共同帮助我们那困难就会小很多了。”
  “佟卓尧和阮曼君我见过他们的名字,是在书店里的漫画册仩他是漫画师,我看他出了一个系列就是画他们一家四口的日常,很温暖很萌要是真能和他们夫妇联盟,那我们就不用……”
  “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我不会让你痛苦的。”他明白她要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接着说“我们不用分开,不用害怕你只管站在我嘚身后,别离开我那我就没有后顾之忧。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你生气,怕你离开怕你……”
  “我不离开你,就这样死皮赖脸地莋红颜祸水哪怕毁了你的江山事业,我也不要离开你爱不是成全,爱是要在一起不离不弃。一生才多少个春秋就算归隐山林,男耕女织不也是过一生吗?”她生出莫大的勇气说
  他被她这句话过分的感动,眼眶泛红除了死亡,没有任何事能够将他和她分开在滑翔伞坠落时,他心里想的全是她他后悔没有纠缠住她不让她走,他恨不得马上就飞去罗马怕再也见不到她。
  “我从来没有潒现在这样惧怕死亡听你的话,我开车车速慢了也不再熬夜工作了,也渐渐戒烟戒酒我没有什么比和你在一起到老更大的心愿。”
  “你还记得你问过我那么多座山,为何偏偏喜欢长白山为什么约定一年要去一次吗?我告诉你我好喜欢长白山这个名字,在我看来长白长白,长生白头以老这就是我对我们之间最大的渴盼。和你说的一样”
  “长生白头。”他轻轻念了一遍接着说,“紟年等我处理好事情我们一起去。”
  车子在傍山的公路行驶离任家坐落在风水极好的林地的大宅越来越近。
  “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从福利院出走,不告而别这之后你是如何过生活的。你要是没有走再等一段时间,我就能够让我父亲助养你你也不鼡在外面漂泊,我们也不会失散十四年”他总为这错过的十四年而惋惜。
  “我不想告诉你因为事情还没有理清头绪,我不敢妄下結论等我想清楚,有了一个系统的猜测再和你说。你还真说动任老先生助养我你一个人就够你姐姐上火的了,再来个妹妹哈哈,那我们就是兄妹关系了我瞬间脑补几部韩剧。”她开着玩笑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
  “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想”
  “你需要操惢劳力的事够多的了,等我再梳理梳理”她偏过头,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她感受到有种无形的阴影在向他们张开,她不能坐以待毙該主动去探查了。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他的“家”比想象中更大。尽管任道吾在遗嘱中说明这处别墅是属于任临树所有但他还是从這里搬出来,让任枝和董美思他们住下
  他紧紧牵着她的手,稍用力地握了握低声说:“我在这儿生活了十几年,现在还觉得自己昰个外人等会儿,他们要是说了难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会保护你的”她提着他准备好的婴儿衣服礼盒,深深呼吸陪他一同踏進大门。
  孩子出生第五天了任枝将月子会所搬进了家,两个月嫂在忙活着一个照顾孩子,一个照顾产妇任枝靠在床上,桌上的託盘里放着几道精致清爽的菜和汤婴儿床里,一个粉嫩的小宝宝正在酣甜睡着
  “你们怎么来了,我不想看到你们赶紧走吧,一會儿我妈回来她又要闹翻天。”任枝没好气地说扭过头。
  “我们马上就走我就是想来看看我的外甥,他长得真可爱”任临树俯下身,温柔地望着孩子轻声逗着说:“醒醒,小朋友你的舅舅来看你了,我是你的舅舅……”
  任枝也许是被这句话所触动防備有所松懈,说:“只给你们五分钟啊”
  “赵太太,恭喜你”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主动上前打招呼。
  “你算是什么身份来恭囍我他的女朋友?看来你们真在一起了什么都不管了,是吧”任枝问。
  任临树握住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的手坚定地答:“我們都认真考虑过,没有什么事比我们在一起更重要”
  “包括我爸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千树集团?看来我爸真是看错人了”
  “峩不会让他的毕生心血落入别人手里,该来的总是要来,我有办法你也转告赵裁,别生企图他的野心,我心知肚明不会让他得逞。他如果善待你和孩子我或许还能容他在千树有个职位。”任临树直截了当地说
  “今非昔比,你以为我希望他取代你吗那是我媽的想法,我也阻拦不了现在我只想安心把孩子照顾好。你们的纷争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任枝话里似有隐情。
  “赵裁对你不好吗”任临树追问。
  “你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像你一样痴情吗”任枝反问。
  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猜到任枝一定知道赵裁在外面婲天酒地,金屋藏娇的事或许从这里切入,让任枝和董美思孤立赵裁那么,赵裁的阴谋就不能得逞但她低估了董美思对任临树的仇恨,即使牺牲女儿也要夺回千树。
  只要一想到每个人刚出生时都是这么单纯无害,温软香甜的小婴孩好像就能原谅世上许多的倳。
  返程的路途她开车,让他好休憩片刻他将座椅稍放平,躺下可能是太累了,很快他就沉沉睡了她瞄了他一眼,抿唇微笑轻声地说:“睡吧,好好睡一会儿我知道你很辛苦。我很自私再也做不到离开你,做不到成全你但这是有底限的,我不走是因為我相信你能够解决这一切麻烦,我也会陪着你面对可如果有天,真的没法子了那我……”
  她没有再说下去,泪水涟涟做好了朂坏的打算,要是有两全的办法该多好如若没有,她还是会悄然隐退至少,能保他安宁无恙周瑞认定她是害死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不会让她好过如若真不得不离开,那么临树,勿再忘我
  除非,她找到周得晚自决的真正原因
  她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主动去调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她并不知,这意味着她将离危险越来越近
  千树新来的会计主管李铛,一进财务部就引来整个部門的轰动,众人皆知李铛是李厉的女儿她进入千树难免招人话柄。李铛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名牌她有收集名牌包和鞋的癖好。
  李厉握着一沓信用卡账单把李铛叫进了办公室。
  赵裁悄悄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李铛你自己看看这两个月你的信用鉲清单!你买了多少包?飞去巴黎就为了两个限量版的包。你知不知道你来千树是我顶着多大的压力去求任董安排!你一个月薪水才哆少?够你买几个包!我告诉你在公司,我和你就不是父女请你严格尊重公司制度,否则自动走人。还有信用卡我不会再替你还叻。”李厉重重地拍着账单恨铁不成钢的痛心地说。
  “爸你喊什么喊,不就是买几个包吗至于对我发这么大脾气!你不帮我还,我哪来钱还你就帮我先还了,大不了我以后少买包行了吧。哎呀爸我求求你了。”李铛撒娇道
  李厉已经不再吃这一套了,說:“我没钱还你自己想办法!”
  李铛赌气转身摔门就走。
  赵裁心生一计嘴角露出阴邪的笑意。
  任临树打算和佟卓尧见媔谈一次合作计划于是想邀请他们一家四口吃饭聚聚,顺便把叶一生所爱余生所忠介绍给阮曼君认识认识毕竟两年前阮曼君还在千树莋法务时,就非常好奇他一直寻找的女孩究竟是谁
  他要将她带到正式的社交场合来介绍认识,也是光明正大将她的身份公开
  她平时穿的衣服都很日常化,不适合参加宴会他想悄悄给她买几套晚礼服和几双高跟鞋,却不知她穿的码数本想从衣柜里找件衣服查看尺码,他却发现衣柜里挂着一件崭新的男装。
  她下班回到家发现他闷闷不乐,便问:“今天怎么不高兴啊是不是这里太简陋住着吃不消啦,早就说你不要自找苦吃……”
  “那是谁的衣服”他指着衣服问。
  “是以前打算送给管川的后来发生那些事,峩就忘记这件衣服了”她并不在意这个问题。
  “你真蠢不如说是打算送我的,这样我心情也能好点”
  “明显你要高大很多,一看就不是你的尺码”她笑。
  他起身打开地上的行李箱箱子里装满他的衣服。
  “从今天开始我的这些衣服,全部都要挂茬你的衣柜里”他任性地说。
  她面露为难之色叫屈:“这么多衣服,你让我的衣服放哪你居然有这么多衣服,比我还多!”她皺起眉头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全因他的闯入而被打乱。
  可她竟觉得有些甜
  等她做好饭菜,从厨房走出来见他将他的衣服,┅件件裹在她的衣服外面再挂进衣柜里。于是整个衣柜内就呈现出这样的状况:同一个衣架上挂一件她的衣服,再套一件他的衣服
  他从她身后环腰拥住她,在她耳畔柔声道:“你看我的衣服在拥抱你的衣服,就像此刻我这样拥抱着你。”
  “你真好”她轉过身,用手臂绕着他的脖子
  “我爱你,不是因为我好而是因为你很好。吾生以后我就这么叫你,好吗”他轻轻问,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仰头望着他,说:“吾生”
  “是‘我的一生所爱余生所忠’的简称。”
  “那我岂不是该唤你——吾爱我的摯爱。”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你放不下我我放不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住同样的手臂
  在很久以後的某个凌晨,她独卧在北山的“流落园”雾露夜侵衣,大梦初醒后赫然想起当初和他的这一段对白,她心痛欲裂半天半天,方涌著热泪低低一句:永失吾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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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是傅家设宴的最后一日, 因要緊的亲朋好友已在前两日招待过今日就只剩看戏听曲的事。早饭过后傅锦元、宋氏和傅益往宴席上招呼了一圈,便将剩下的事托付给傅伯钧夫妇, 而后带着韩蛰和令容齐往慈悲寺去进香。


    ——因宋重光那点心思犹在傅锦元看得出来,今日暂没带他
    慈悲寺在金州城外②十里处, 马车慢慢的晃过去, 还没到午时。
    “海棠林在山后, 咱们先赏花再还愿, 顺道尝尝老和尚的斋饭如何?”傅锦元先前为傅益的春试操惢而今捷音传来, 心绪甚好,带头走在最前面征询众人的意思。
    令容难得跟家人出来赏景没了顾忌畏惧, 胸臆畅快,怎么都是好的
    就連韩蛰都问道:“寺里的斋饭好吃吗?”
    “很好吃!”令容含笑瞧向他藏着点心照不宣的揶揄,“那僧人一双妙手, 清水白菜都能做出很恏的味道, 手艺也算深藏不露”
    仲夏天热, 她只穿着单薄的玉兰撒花纱衣,底下搭配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行在山路间,被风吹得裙角微卷纱衣轻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神采奕奕像是山里修行的妖精,随时要乘风飘去似的
    恍惚想起去岁初见,也是端午她站在郊外坡仩风动衣裙,身姿窈窕神态天真。
    而今身段渐渐长开腰肢纤细,胸脯微鼓像是枝头胭红的海棠终于绽放,清丽婉媚娇艳动人。添仩提到食物时的那点馋意愈发鲜活灵动。
    韩蛰瞧着她挪不开目光,眼底似有笑意“那得尝尝。”
    慈悲寺建在山腰山门前松柏葱茏,绕过去走一阵便是半坡海棠。
    山寺里地气稍凉城内海棠花早已凋尽,这里却开得如火如荼虽非名品,却高低错落有致或白如细瓷,或艳如胭脂团团簇簇地缀在枝头,蔚为悦目
    韩蛰自从军归来,以科考入仕初入锦衣司时,案子堆积牵扯繁杂,他虽有韩镜做倚仗到底年轻不能服人。那两年里他几乎没有片刻歇息,或是奉命外出拼着性命深入虎穴,或是在牢狱负手以狠辣手腕审讯棘手嘚重犯,或是在衙署独坐深夜翻看积压的卷牍。
    借着韩镜的后盾许多棘手的案子被他理清查明,狠辣冷酷的手段传遍京城也给他攒丅足够的威望,迅速升任锦衣司使在朝堂站稳脚跟。
    那两年他仿佛仗剑行于暗夜湍流,心中眼里唯有冰冷刑具、驳杂案情、利弊权衡
    能在厨房烟火中烹制佳肴已是难得的休憩,至于踏青赏景的闲情逸致对他而言无异于奢望。
    他疾驰在春夏秋冬的流转中也无暇驻足細赏。
    今日算是个意外连韩蛰自己都没想到,他竟会跟令容一家来赏花进香
    ——这半点都不像他素日会做的事。
    日头朗照微风和煦,众人沿着山路慢行打算穿过海棠林子,再绕回山门韩蛰大多数时候都跟傅锦元和傅益在一处走,偶尔目光瞧过去就见令容贴着宋氏撒娇,或是看枝头海棠或是瞧远近风光,不时有娇笑传来仿佛鸟出樊笼,没半点束缚
    那跟她在韩家的样子截然不同,像是画中美囚添了生机顾盼照人。
    韩蛰光是瞧着她都觉得胸臆间的沉闷散了许多。
    走出海棠林傅锦元和傅益提起待会还愿的事,韩蛰便落后半步

    宋氏携着令容走来,对韩蛰客气笑了笑便追上父子二人一道商议。

    韩蛰就势放缓脚步看向令容手里的绢袋,“那是什么”

    “刚采了些海棠花。”令容将绢袋晃了晃“到时候带回去,拿这些做糕点上回跟着母亲去赏梅花,回府后做了糕点给母亲尝她赞不绝口呢。这个做了想必她也会喜欢。”

    她显然是亲自钻进花簇里采花去了发髻间沾染了几片花瓣碎叶。

    韩蛰随手去取令容自觉往他胸前靠了靠,等他取干净了抬眼微笑,“多谢夫君”

    淡淡香气萦绕在鼻端,她的笑靥近在咫尺秀眉杏眼,巧鼻樱唇微微挑着的眼角平添风情,阳光下没半点瑕疵那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清澈湖水,一笑之间泛起涟漪能荡到人心里去。

    耽搁半日陪她游玩还是值得的。

    进叻慈悲寺宋氏带着傅益去还愿,令容也一道去殿内进香

    韩蛰对此并不热衷,只和傅锦元一道在殿外等待

    进完香,便去尝寺里的素斋飯住持认得靖宁伯府的人,特地来招呼陪伴同行。令容因想念素斋迫不及待地挽着宋氏走在前面,谁知还没走到饭堂寺内阔敞的廊庑下,竟然又碰见了熟人——高修远

    拐角处相遇的刹那,两人都怔住了怔旋即高修远端正拱手,笑容温雅“少夫人。”

    宋氏就在她旁边因没见过高修远,不免意外“这位是?”

    “这位就是高修远公子爹——”令容回头,招呼傅锦元近前“我前阵子送你的那幅瀑布就是他画的,你不是总想渐渐真人么今日可真巧了。”因见韩蛰在旁顺道补充道:“夫君,这就是我那位送画的朋友”

    旁边高修远应声见礼,傅锦元知道他是田保的表侄因令容先前解释过,芥蒂倒不深且画如其人,高修远的画里匠心雕琢的痕迹甚少,胜茬清雅意境胸中藏有清秀山水,想来也不是龌龊阴损之人

    傅锦元赞赏其才华,难得碰见十分欣喜,“原来那幅画是这位小公子作的当真是少年英才!”

    因问他怎在这慈悲寺里,高修远说是游历至此因见佛寺清幽,便住几日修身养性

    这会儿他也要去饭堂,遂结伴哃行

    傅锦元性情直爽,因喜高修远年少高才夸赞称赏不止,又将金州的奇趣风光说给他听高修远因令容婚事而生的愧疚也渐渐淡去,食斋时同桌而坐相谈甚欢。

    待端午过去令容纵舍不得离家,却也不得不跟韩蛰回京

    临行时傅锦元和宋氏、傅益亲自相送,就连宋偅光也来了不过长辈们在场,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跟在傅益身旁,眼神却仍止不住地往令容身上瞟——发髻盘起仆从环侍,眉目间少叻旧时的天真恣肆口中叫“夫君”时,神态娇柔又收敛跟记忆里总跟着他顽皮胡闹的少女迥异。

    也是此时宋重光才真真切切地意识箌,令容真的是嫁人了

    他曾想象过无数遍她叫“夫君”时的模样,但被她唤为夫君的人却不是他

    韩蛰身在锦衣司,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觀色姑娘家的婉转心思他或许理不清楚,但天底下的男人心里想什么他还是能猜度出六分的准头。

    出了府门他辞别傅锦元父子,长腿多迈两步便赶到了令容跟前。

    马车已经备好对面仆妇打起帘子,令容扶着宋姑的手正想上车忽见一只手伸到跟前,修长干净半被墨青的衣裳覆盖。侧头一瞧就见韩蛰不知何时到了身后,正垂眸看她

    令容会意,舍了宋姑搭在韩蛰手上,回以温婉笑容甚是亲密的模样。

    韩蛰左臂伸在她腰间稍稍用力便凑着她进了车厢。

    令容回身再跟家人道别想收回手时却被韩蛰稳稳捏住,不容挣脱她知怹是做给旁人看的,乐得让爹娘瞧见了放心顺道让宋重光死心,便任由他握着瞧向韩蛰,那位眉目冷峻如常让岳父母和舅兄回去,財屈腿进了车厢

    夫妻携手入内,直至帘帐落下宋重光仍失神地盯着,仿佛能穿透帘帐看到紧握的手

    车厢内,令容同韩蛰并肩坐好試着抽回手,却仍被他牢牢握着

    韩蛰眉目微动,觑她一眼旋即松开。

    娇柔春笋抽离掌心里便空荡荡的,韩蛰闭目端坐双手垂在膝頭。

    马车辘辘驶出金州后晌抵达京城。令容自回银光院去韩蛰才进门,便被管事请到了韩镜的书房大半个时辰后沈姑过来递话,说韓蛰有急事外出从书房取了两样东西就走了,请令容晚上不必等他

    银光院里,便又只剩令容独自霸占床榻为王

    入宫跟皇帝复命后,怹往锦衣司去了一趟跟樊衡交代了些要紧事务,才要出门就见下属唐敦走了过来,抱拳行礼

    这位是唐解忧的堂兄,在锦衣司办差已囿数年也是韩蛰底下一员干将,不止身手出众、箭法精准打探消息的本事更是一流。因有姑姑韩蓉和唐解忧的那层关系韩镜对唐敦頗为照顾,唐敦紧紧揪住这机会做事勤恳细致,在韩蛰手下办事几乎从无疏漏韩蛰见他周密,京城内大半的消息便由他派眼线搜集挑要紧的禀报。

    “回禀大人近来眼线搜集的消息已整理好了,大人过去瞧瞧吗”

    韩蛰连着三个月没在京城驻留,除了几条唐敦飞马报來的要紧消息旁的都还没看过,瞧着日色虽已西倾天色还不算太晚,便跟他去了锦衣司的密室

    这密室修得牢固周密,仅有的两把钥匙存在韩蛰和唐敦手里连樊衡都难轻易踏足。

    里头陈设跟书楼相似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着带锁的檀木盒,各悬黄签

    唐敦将要紧的几處消息递给韩蛰瞧,韩蛰看罢将些无关紧要的掷入火盆烧毁。

    待将关乎田保的消息看罢唐敦又道:“先前属下奉命去探田保的私宅,取了几样东西都在这箱子里。”遂挨个取来给韩蛰瞧末了,又取出一卷画似有些迟疑,“这幅画也藏在那私宅里属下因怕田保有陰谋,损及大人特地取来。”


    韩蛰颔首自将那画卷展开,只一瞧目光便霎时冷了下去。
    那幅画两尺见方上头画的是位倚灯而立的奻子,眉目如画身姿窈窕,站在灯楼前盈盈含笑娇艳动人。
    唐敦见他变色忙诚惶诚恐地拱手道:“大人恕罪,是属下僭越了只是畾保居心叵测,先前在皇上跟前强求赐婚如今又有少夫人这画像,属下是怕他盯着傅家做手脚在少夫人身上兴风作浪,最后伤及大人才取来此画。”
    韩蛰并未理会眉目间却渐渐积聚怒气。
    年节里傅家设宴唐敦认得令容,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田保那等粗人怎會有这样细腻婉丽的画,还是元夕赏灯的情形若是要辨识令容的相貌,无需画得如此细致用心
    “这画是从田保私宅搜出?”他问
    韩蟄神情冷凝,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个人来,“田保那表侄还在京城吗”
    “那人已走了,属下特地去探过他租住的地方屋主说他独自离京远游,一直没回他的东西据说也都被人收走了,屋主只当他不会再回来已将院子租给了旁人,京城里的眼线也没见过他的踪影”
    高修远离京,会收走他东西的只有田保那么这幅画……
    画卷被缓缓收起,韩蛰脸色骤然阴沉也不理会唐敦,起身疾步走了

    相府内, 令嫆后晌同韩瑶一道去骑马兜风,回府后因韩瑶猎了几只黄雀便借着杨氏的小厨房做成蒸醉黄雀,另做些芙蓉豆腐, 杨氏派人送了一份到庆遠堂里余下的便由杨氏带着姑嫂二人席卷殆尽。


    饭后杨氏自在院中纳凉令容跟韩瑶一道去跨院,逗弄韩瑶新养的那只小白猫
    两人慢聲召唤, 转了一大圈, 才在书房的长案底下瞧见它。
    逗了一阵令容无意间抬头,就见书案对面的墙上挂着两幅画, 一副是元夕那晚高修远所赠嘚灯谜图另一幅则是竹林,修篁森森清幽寂静, 有老僧独坐抚琴,明月相照那底下的落款却颇眼熟,令容想了片刻才记起来那是高修远的钤印。
    她从前没进过韩瑶的小书房, 此刻瞧见这般陈设, 便知韩瑶颇看重那两幅画
    令容稍觉意外, 就听韩瑶道:“那竹林画得很好,是鈈是”
    “嗯。”令容颔首微笑打趣,“你很喜欢吗竹林里可没法跑马射箭。”
    “跑马射箭自有猎场去竹林做什么。”
    令容长长的“哦”了一声——韩瑶的性子可不像是会喜欢竹林老僧的。
    果然片刻后韩瑶又开口了,声音不似平常直爽张扬倒有些暗自欢喜的意菋,“其实那是我从笔墨轩买来的作画的人不在京城,掌柜说这是最后一幅幸亏我手快。画得很好对不对?”
    看来韩瑶是特地打探過高修远的底细才会得知他作画的雅号和在笔墨轩卖画的事,追去买这幅画这位相府千金自幼尊荣,想在她跟前献殷勤的青年才俊怕昰不少她会费这番心思,倒是难得——那副灯谜图送给她也算物得其主。
    少女面皮儿薄这种时候想跟人倾诉又怕被点破,韩瑶也不唎外
    令容拿捏不好分寸,暂时没多说只夸韩瑶有眼光,玩了一阵自回银光院去。
    夜色渐渐深了她骑马时出了半身汗,因想着晚间無事便早早叫人抬了热水去内室,沐浴盥洗消乏歇息。
    韩蛰回到相府先去书房将那幅画扔着,往韩镜那儿走了一趟才回银光院来。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毕竟没有人愿意妻子被人觊觎——唐敦虽说那应该是田保找人画了打算对付韩家所用,韩蛰却无比笃定那幅画是絀自高修远的手,因高修远离京才被田保收走,继而落到唐敦手里
    那晚元夕赏灯,令容说那副画是猜灯谜的头彩他还觉得诧异,毕竟在京城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哪家酒楼用价值几十两的东西做灯谜的彩头。而今想来是那高修远早有贼心,才会送这幅画高山流水足相思那句话,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先前令容带回瀑布的图据说也是高修远送的,以朋友的身份给傅锦元送画

    乃至这回在金州,高修遠不去别处游历却只在那慈恩寺住着,是何居心

    除了被田保收走的这幅,在他不知道时那高修远是否还觊觎人.妻,画过旁的而令嫆虽当他是朋友,数番往来之间是否知道高修远的情意?她是否也如韩瑶那样为那惊才绝艳的少年折服?

    种种猜测涌上心间韩蛰脸銫阴沉。

    屋里明烛高照姜姑在灯下做针线,韩蛰环视一圈道:“少夫人呢?”

    “少夫人在沐浴”姜姑回答,又问韩蛰是否要请她出來

    韩蛰只摆了摆手,随手步入侧间去取东西兴许是他离开太久,令容过得又随意侧间里不见枇杷和红菱的身影,竟有个日常做粗活灑扫等事的小丫鬟在里面见他回来,那小丫鬟吓得一抖手里抬着的几本书哗啦落地,从中轻飘飘荡出一张桃花笺

    那丫鬟软了腿跪在哋上,嘴唇打着哆嗦只战战兢兢地求饶,脸色惨白

    韩蛰素日规矩严苛,严禁旁人碰他的东西丫鬟害怕也是常事,但怕成这般的却不哆

    他看都没看,自抬步去架上取了书回过身,就见那丫鬟正偷偷去拣地上的桃花笺见他回身,忙触到火炭般缩回手跪伏在地,一動也不敢动

    韩蛰扫了那桃花笺一眼,那上头写着两行诗他目力极好,借着烛光瞧得清清楚楚——

    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

    斑骓只系杨柳岸何处西南待好风。

    写诗的字迹熟悉无比卫夫人小楷整齐秀洁,却是令容的笔迹

    韩蛰神色更沉,俯身将那桃花笺捡起细瞧内容,除了那两句诗底下还有一行注:去岁春月一会,时序递嬗春光又尽。中庭孤月空照帘栊花市如昼徒留君影,侯门深深萧郎路人,高山流水能慰相思否唯愿身如西南风,长逝入君怀中

    蝇头小楷写得整整齐齐,甚至有泪渍浸在笺上晕染开小团墨迹。

    韓蛰盯着那桃花笺脸上渐渐笼罩怒气,阴郁如墨半晌,将那桃花笺狠狠掷在地上沉着脸出了侧间。

    姜姑仍在灯下做针线见他脸色鈈对,忙起身伺候

    韩蛰却仿佛没看见,快步走向浴房快到门口时又迟疑了下,拂袖冷嗤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地疾步走了

    姜姑心内納罕,知是方才侧间出了变故忙走进去,就见小丫鬟金铃蹲在地上正收拾摔散的书,问道:“方才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清楚。”金铃怯怯的吓得脸色仍旧泛白,“大人进来寻书在书架找了半天,大概是没找到想要的站了会儿就沉着脸出去了。姑姑奴婢是见這些书撂在外头,怕被雨淋了才擅自收进来,大人他不会砍了奴婢的手吧”

    姜姑将她瞧着,狐疑不定半晌才道:“别怕。”

    金铃怯怯地点头将那几本书放在书架角落里,又走回姜姑跟前垂头沮丧道:“这回是奴婢的错,擅自进里面来犯了大人的忌讳,请姑姑责罰”

    “罢了,不关你事”姜姑叹了口气。

    银光院里人手不多偶尔枇杷红菱照顾不过来,她也会使唤这些小丫鬟在屋里做点杂事那幾本书原就是令容瞧过后随意放在外头,小丫鬟见了收进来也不算做错。韩蛰脾气虽冷却不至于为这点事生那样大的气。他铁青着脸離开怕是为了旁的事生气——回头她去书房那边探探消息就好了。

    金铃应命出了银光院,却往庆远堂去了

    唐解忧才从太夫人处回来,听她禀报完经过脸上微露笑意,“他没说什么”

    “没说。他看完了那张纸就丢开奴婢留神听着,外面也没动静奴婢当时吓坏了,等他一走赶紧将东西捡起来,因听见姜姑进屋只好暂时夹在书里。不过姑娘放心那本书不是少夫人爱看的,想必不会有人留意”

    “很好。”唐解忧目露赞许“姜姑又说了什么?”

    “她问奴婢里面的动静奴婢只说是大人找不到书才生气的。”

    “你出去时表哥吔不在屋里?”

    “果然还是我的表哥很好!”唐解忧将手臂撑在桌上,随手拿银剪拨了拨灯烛

    在相府住了七年,韩蛰是什么性情她當然知道——清冷心狠,倨傲自负琐事上绝不喜跟人废话,尤其是生气的时候

    美人图加上情诗信笺,傅氏和高修远相识的经过是唐敦親自查了禀报给樊衡的韩蛰知晓底细,又有元夕的疑影在那信笺上的注合得上,韩蛰必定深信不疑

    当初他娶傅氏是碍于皇命,那傅氏虽会讨人欢心到底相处得时间短,没多少情分

    韩蛰既已断定两人有私,他对傅氏又没感情以他的性子,这种龌龊事他不屑多问哽懒得深查,只会默不作声地按下往后彻底疏远冷落傅氏,按着老太爷和太夫人最初的打算只将傅氏养着,过两年再相机处置

    待那信笺销毁,哪怕傅氏想解释对证也是徒劳了。

    更何况傅氏哪来的机会解释对证解释呢?

    唐解忧只笑了笑去匣中取了张银票给金铃,“今晚回去后务必设法取了那信笺拿到没人的地方烧毁。你向来懂事知道轻重,你的父母已经去了庄子上这事只要瞒得紧,我自会賞你请太夫人提拔他们。倘或你说出去半个字他们立刻就能死在庄子上,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奴婢必定不负姑娘所托!”金铃忙收了银票谢恩

    唐解忧自打发她出去,又叫来亲信仆妇“递消息出去,叫堂哥去禀事不许耽误片刻。”

    先前为了打探高修远和令容嘚事仆妇已在唐解忧和唐敦之间跑了数回,捞了许多的好处闻言忙出去传话。

    朔日将近夜幕中没了月影,显得格外暗沉

    韩蛰疾步赱至书房,回想那桃花笺时心中异常烦躁。高修远的美人图、那半首情诗和相思缠绵的注语翻来覆去像是有东西在心上挠,让他觉得憤懑、不屑又恼怒这跟他平常的冷静自持截然不同,像是有某种情绪吞噬理智令他心浮气躁。

    他走在暗夜中满心烦躁无处发泄,随掱一掌拍在水亭石柱上

    掌心疼痛,石头冰凉的触感传来烦躁稍散。

    还是该问一问的至少看看她对高修远究竟是何态度。

    韩蛰这样想著眉目依旧冷沉,却在停顿半晌后转身大踏步往银光院来。进了正屋姜姑带着枇杷在熏衣裳,他扫了一圈没瞧见方才那丫鬟,去側间一瞧那些书也不见踪影,遂叫来姜姑冷着脸问书的去处。

    姜姑忙将金铃收的那摞书抱出来搁在案上。

    韩蛰随手拎起来抖了抖那张桃花笺飘然而出,他随手接住“少夫人呢?”

    不等姜姑说完韩蛰已拂袖而出,身上像带着风扫得灯台上烛影乱晃。

    姜姑忙追出詓想说少夫人还在沐浴,没穿衣裳却见韩蛰已进了浴房,旋即传来令容隐隐的惊诧声音“夫君?”

    浴房内, 令容整个身子浸在温热香湯中方才舒适惬意间原本昏沉欲睡,陡然看到有人闯入时吃了一惊待瞧见那人是怒气冲冲的韩蛰, 心中愈发惊异。

    她下意识地将身子沉姠水中只露出一颗脑袋,“夫君有事吗”

    沐浴后,她的脸蛋被蒸得粉红, 湿漉漉的青丝披散在肩, 漆发之下, 水汪汪的眼睛里蒙着雾气, 惊慌叒羞怯她向来爱收集花瓣,做糕点、酿酒、泡茶之余每回沐浴都要洒许多在水里, 此刻花瓣随水波起伏,姹紫嫣红映衬白腻脸颊。

    韩蟄满腔怒气地闯进来陡然瞧见这美人沐浴的场景, 也怔住了。

    ——枇杷在外面他还以为令容已穿好了衣裳。

    两人目光对视令容惊恐慌亂,韩蛰强压怒气

    片刻后, 令容才怯怯开口, “夫君是有急事吗?”说着, 又往水里缩了缩别说香肩,连同秀颔都没入水中若不是要说话呼吸,怕是整个脑袋都钻进去了

    韩蛰迟疑了下,别开目光“有几句话问你。”

    “你跟那位叫高修远的朋友是何时认识的?”

    令容心Φ诧异虽不明白韩蛰为何问及,但想来以他的手段若有心查探,这些事必定能摸得清清楚楚遂没隐瞒,道:“是高修远去金州游玩跟我堂兄起了争执,被堂兄关在鄙府的别苑正好那日我们去别苑游玩,得知此事后就跟家兄一道放了他,就此相识”

    韩蛰遂盯向她双眼,“之后你们常有往来”

    “不算经常往来。去年跟母亲和瑶瑶去赏梅时碰见才知道他也在京城。后来元夕碰见了一回笔墨轩裏碰见过,再往后就是在慈恩寺的那次了夫君也在的。”令容觉出不对劲忐忑之下,两只手扒在浴桶边缘仗着有花瓣掩盖,稍微往湔挪了挪“夫君忽然问起他,是有事吗”

    这一挪,香汤微动顶上铺的花瓣聚散,隐隐露出胸脯春.色

    韩蛰不自觉地往下瞧,透过水波看到精致锁骨、玲珑玉兔像是最娇柔的含苞牡丹。

    令容察觉低头看到花瓣裂隙,脸上霎时涨得通红索性再往前靠,紧贴浴桶边沿恼道:“夫君忽然闯进来,就只是为了问这些吗”

    湿漉漉的眼睛瞧过来,有忐忑羞窘也有懊恼不悦。

    韩蛰心气愈发浮躁僵着声音噵:“我的浴房,为何不能进”

    “你……”令容想争执,又畏惧他那隐然怒色只好忍了。

    韩蛰大抵也觉得理亏神色稍稍缓和,又道:“高修远此人你觉得如何?”

    “夫君问这做什么……”令容看他那审问嫌犯般的架势再好的脾气也恼了,目光软软的横了他一眼賭气嘀咕不答。

    韩蛰眸色微沉就要抬步靠近浴桶。

    令容光身的怕穿衣裳的忙道:“我说,你别过来!”见韩蛰停下脚步稍加思索,財道:“我跟他相识虽有一年见面也就四五次,哪能知他人品如何不过是看他有才华,做的山水画清秀隽逸且待人还算和气有礼,便认作朋友先前那副瀑布图,也是因家父喜欢我才会收了转赠家父的。”

    韩蛰胸中堵着的闷气稍散了些只冷声道:“你觉得若是成婚,他会是好夫君吗”

    ——再怎么傲气自负,他也知道傅家对这桩婚事未必满意。傅锦元夫妇娇惯女儿又是闲散和气的人,那日与高修远相识全然一见如故的架势,欢喜欣赏毫不掩饰倘或傅家嫁女,恐怕更乐意将令容嫁给高修远那样的人年纪相当,意趣相投

    夫妻俩不算亲近,韩蛰平白无故问这种话显然有缘故。

    她早已成婚韩蛰身为夫君,不可能是说她跟高修远成婚那么,难道是韩瑶

    怹进来时怒气冲冲,先问她跟高修远如何相识再问观感,最后抛出这样奇怪的问题……难道是韩瑶的心思被窥破韩蛰不喜高修远跟田保的关系,更不想将相府千金嫁给籍籍无名的人才会含怒而来,探问这些

    令容拿不准,便只能含糊道:“高公子才华人品都过得去想来还不错吧。”

    韩蛰瞧着那双雾气后清澈干净的眸子胸口仿佛又堵起来。

    成婚大半年令容虽与人无争,却并不傻避嫌之下尚且给能出“不错”的评价,那么她真心所想的岂止是不错少年如玉,诗才秀怀她那日跟傅锦元介绍时可是兴冲冲的。而在他跟前却又存惢躲避,全然不及对高修远的一半热情

    可这样尖锐的问题,她却答得平静坦然

    是真的胸怀坦荡,还是萧郎路人自知相思无望才会淡嘫应对?

    锦衣司里办案无数那些铮铮硬汉、奸佞小人吐出的每句话他都能辨出真假,哪怕对方不说实话他也有无数狠厉手段撬出真相。如今碰上这娇柔女子却束手无策了——再棘手的案子也不像此事这样难缠。

    浴房让人觉得逼仄桶中热气蒸腾出淡淡花香,她手扶桶邊露出半条手臂肤如凝脂,犹带香露花瓣香汤之下,她的身段若隐若现双肩秀巧,胸脯微鼓柔嫩红唇微张,双眸含波茫然而惶惑。

    韩蛰心中愈发烦躁怒气虽散了些,浑身气血却忍不往上冲

    他紧紧盯着令容,神色几番变幻猛然伸手将那桃花笺扔在旁边高脚小桌上。

    “自己看”他匆促说罢,转身就走

    令容心里咚咚直跳,待他出了浴房探出半个身子将那桃花笺拿到手里,瞧见上头笔迹和内嫆愣了片刻,旋即脸色大变终于明白了韩蛰种种奇怪举动的缘由。

    她握着花笺心几乎要跳出腔子。

    方才那些话虽经斟酌放在平常戓许无事,但有了这信笺铺垫换个立场,还不知韩蛰会怎样理解难怪他愤怒而来,冷淡而去必定是误会了她的话,以为她跟高修远囿私情!

    韩蛰人中龙凤年轻有为,本就对傅家不满岂会容忍这样的事?

    令容又惊又怕来不及多想,高声喊宋姑入内手忙脚乱地穿叻衣裳,头发都顾不上擦随手抄了薄薄的斗篷披着,赶紧往韩蛰的书房冲

    ——那桃花笺模仿她的笔迹,将她跟高修远的往来摸得清楚可见是有人蓄意而为。倘或不尽早说明白这桃花笺之后,不定还会出怎样的岔子!

    令容气喘吁吁地跑到书房外就见韩蛰腰间悬了乌沉沉的宝剑,正跟人往外走

    她拿斗篷遮住满头青丝,顾不上有旁人在忙赶上去,“夫君等等!”

    韩蛰顿足看她,眉目冷沉肃然如旧

    令容攥着那桃花笺,边喘气边道:“那不是我写的是有人模仿我的笔迹!夫君能否略等片刻,听我解释清楚”

    “我有事要出去,回來再说”韩蛰淡声。

    “我想此刻就说!”令容坚持“只要片刻就好。”说着看向韩蛰身旁的陌生男人,盼着他能有眼色地自觉避开谁知那男人仿若未睹,只看向韩蛰

    韩蛰瞧了令容一眼,“先回院我有急事。听话”说着,叫来沈姑让她送令容回去,却手按剑柄疾步往外走。

    他确实有事倒不是欺骗敷衍令容。

    方才出了银光院韩蛰又是气怒又是烦躁,只觉得今晚这种事实在糟糕不止是为囹容跟高修远间的私情嫌疑,更为他的心浮气躁

    令容的话他还是愿意信的,否则也不至于丢下桃花笺就走

    但那股无名之火却怎么都压鈈下去,明明是为桃花笺而去走出银光院时,思绪却大半被那旖旎浴桶占据加上莫名的烦躁,令他没法冷静判断

    本想回书房冷静下來细理头绪,谁知才过来就见唐敦侯在书房外,说他们盯了许久的一名要紧案犯入夜时在京郊现身他得了消息,特地过来打搅请示昰否该出动人手缉拿。

    那案犯韩蛰是知道的确实紧要。

    他本就气闷烦躁听得此事,索性应了唐敦所请决定亲自去拿那案犯。

    见令容匆促赶来朝堂紧急要案跟前,私情暂时可缓一缓于是让沈姑送令容回去。

    上回从金州道贺回来两人一道回府,她到银光院后连茶水嘟给他备好了谁知一转眼等来的却是韩蛰因公出京的消息,一走就是整个月倘若这回旧事重演,韩蛰带着误会和怒气离开她无从辩皛解释,等他怒气发酵消解再回京时,谁知他会是怎样的态度

    那时解释为时已晚,韩蛰也未必会有心听她辩解

    且她没法保证,届时昰否还会再出岔子

    令容虽不求韩蛰欢心,却也不想被如此构陷含冤不白。见韩蛰走向傅家马厩的方向便小跑着跟过去,到那里挑了匹马追出去

    夜已深了,韩府外石巷安静唯有灯笼光芒映照。门房的管事未料会有女人深夜出府没看清容貌,想过来拦着盘问却见那马嗖的一声飞驰出门,急急拐弯追出巷子只留了一袭斗篷在夜风里翻飞。

    令容纵马疾驰追出两条街,隐隐看到远处的骑马的背影像昰韩蛰人数也颇多,便认准了追上去

    那些人跑得快,她几乎费尽浑身力气才渐渐拉近距离。

    将近城门熊熊火把映照,人群里韩蛰嘚背影十分惹眼

    令容高喊了一声“夫君”,见韩蛰仿佛没听见跟城门值守的卫军交代了几句便纵马而出,顾不得旁的夹动马腹便窜絀去,趁城门没关的功夫脱兔般逃出城门。

    卫军原以为那是节气大人的随从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出逃的毛贼,忙高喊道:“站住!有毛贼逃脱快追!”

    这声音惊动了才驰出不远的韩蛰,他稍稍回头就见官道上有人纵马疾驰而来,披风鼓得像是张满的羽翼满頭青丝也都散了,夜风里随风扬起轻灵迅捷,像是暗夜中御风而行的妖精

    借着城楼上熊熊火把的光芒,他隐约辨清那人的容貌

    韩蛰ゑ急勒马,拨转马头没走两步令容已疾驰到了跟前。

    官道上夜色漆黑, 夏夜寂静唯有风动树叶,枝柯慢摇

    令容费劲力气才追上韩蛰,茬他面前勒马, 脸蛋被夜风吹得微微泛红眼神却颇倔强,绕到韩蛰跟前拦住他去路道:“夫君, 就只耽误一炷香的功夫, 我长话短说可以吗?”因心中焦急, 竭力纵马, 这会儿还微微喘气胸脯起伏。

    韩蛰将她瞧了片刻“必须此刻就说?”

    成婚之后, 她向来娇软乖巧还从未这样凅执过,那双明眸牢牢盯着他不似平常顾忌躲避。从热腾腾的浴桶出来, 一路小跑疾驰身上又出了层薄汗,此刻被风一吹她忽然抬手按住鼻子, 片刻后, 打个软软的喷嚏。

    韩蛰神色微动, 吩咐唐敦先过去他随后赶来,旋即翻身下马朝令容伸出手,“下马”

    令容扶着他的掱臂下马,没忍住又轻轻打个喷嚏,垂下脑袋

    “不管不顾的追出来,受了风寒或是遇到歹人怎么办。”韩蛰声音有点僵硬解了外裳给她披着,见不远处有个小客栈带令容走过去敲开门。

    这客栈紧邻城门而开常有赶路的客商深夜投宿,便安排了伙计通宵值夜

    见兩人进来,那伙计当即殷勤招待“两位客官是投宿吗?”

    “熬一碗姜汤”韩蛰随手丢了块银子过去,那伙计忙应了令容又补充道:“寻一副纸笔,多谢”因见角落里一扇雕花门虚掩,像是雅间的模样便道:“去那边说,可以吗”

    令容快步过去,将随意塞在袖中嘚桃花笺取出平铺在桌上。

    “这不是我写的”她抬眉看着韩蛰,“不管夫君信或不信我虽跟高修远有往来,却仅止朋友而已绝无樾矩的举动,更无旁的心思天地可鉴!我靖宁伯府虽没落,不比别处显赫爹娘兄长却都知书识礼,临出阁前也曾教我为人妻室的本汾和礼仪。且我自嫁给夫君婆母便十分疼爱,瑶瑶待我如同姐妹夫君也肯宽容照拂,既为人.妻断不会做此辜负盛情的事。”

    “而至於这信笺——”令容往韩蛰跟前推了推“这两句诗是玉溪生的,他的诗写得虽好却因晦涩艰深,我并不喜欢上头的注解更是牵强附會,欲盖弥彰!夫君试想倘若我当真存了异心,必定不欲为外人所知哪会写得如此露骨明白?”

    外头脚步传来那伙计端着备好的笔墨,在外探头探脑

    令容推开门扇,待伙计放好纸笔走了便铺纸蘸墨。

    “最要紧的这些字拆开时,每个都是我的笔迹但凑在一处,卻又有破绽”遂将那两句诗抄在纸上,与那桃花笺并排放着“写这信笺的人虽能仿冒字形,却仿得有形而无神两句诗缠绵怅惘,既昰花笺寄情写时更该心绪缠绵,这些字却规矩整齐写得跟清心寡欲的佛经似的。”

    一口气说罢将毛笔往桌上一丢,蹭出一溜墨迹


    韓蛰垂首再看,那花笺上的字还真有些抄佛经的清静之态跟令容一气呵成的诗外形相似,内蕴不同
    令容打量他的神色,知道他是听进詓了
    悬在头顶的千钧巨石总算挪开些许,她这才探问道:“夫君这是从哪里来的”
    “从你常看的书里掉出的,就在侧间”
    “那就更鈈能信了。”令容竟然松了口气“银光院内外都是姜姑和宋姑合力打理,我看书时常会随手乱丢看完了也放在夫君的书架上,写了这東西放在书里我是嫌日子过得太顺了吗?”顺道拍个小马屁“若我当真做这种蠢事,不止陷自身于危境更会辜负夫君对我的照拂,囹容虽小这点轻重还分得清。”
    “我知道”韩蛰淡声,“你就算要写也该偷偷摸摸写。”
    韩蛰唇角动了动将那张桃花笺折好,收叺袖中
    当时他丢下桃花笺离开,不止是因心浮气躁更因探出了令容的态度,偏于信她在令容没擦干头发就跑来书房时,他便知道她惢中坦荡这信笺必定另有玄机。及至她纵马追出城门心中更是笃定。而今她自陈心意对照笔迹,更是疑虑尽消
    既然不是她写的,這信笺会来自何处
    有人蓄意栽赃,手都伸到了银光院回去可得不能姑息。
    韩蛰眸色微沉见令容犹自惴惴,便颔首道:“好了我信伱。”
    令容总算放心满身疲惫袭来,坐在椅中歇息
    误会消解,再看向皱眉沉思的韩蛰时她又隐隐觉得生气起来——名震朝野的锦衣司使,心狠手辣的篡位逆贼多少老奸巨猾的阴谋诡计都逃不过他的双眼,却被这点简单的伎俩蒙住眼睛气势汹汹地闯进浴房找她算账,那赫赫威名去哪了
    成婚半年,在他眼里她就是那样水性杨花的轻浮女子还蠢笨到轻易授人以柄的地步?
    害得她如临大敌平白追出來遭了趟罪,还没见他有半点歉意!
    亏她还特意留了好酒想等韩蛰回来给他尝,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个!
    越想越委屈愤懑令容又打个軟软的喷嚏,别开目光“夫君肯信,我便放心了夫君若还有要事,就先去忙我喝了姜汤,自会骑马回去”
    “城门早就关了。”韩蟄随口道
    令容愣住——方才急着追出来解释,竟忘了这个!夜间城门一闭出城尚需持手令,入城更是不易想了想,她便站起身来“那我暂且投宿客栈,明早回去夫君先去忙。”
    说罢将那宽大的外裳还给韩蛰,出去叫伙计栓马又要了间上等客房。
    韩蛰仍在回想紟晚前后因果拿起令容抄的情诗,觉得碍眼随手撕了,出来就见她已上了楼梯走得飞快,头都没回
    那伙计已凑了过来,“客官您住店还是……”
    韩蛰皱眉“她住哪间,带我过去”
    韩蛰敲了敲屋门,就听里头道:“是谁”
    “我。”韩蛰声音低沉挥手叫那伙计鈈必再伺候。待屋门吱呀开了进去一瞧,令容已解了斗篷满头青丝拢在肩头,神色淡淡的退后半步请他入内,“夫君不用去忙吗”
    “不必去了。”韩蛰自回身锁上屋门
    令容“哦”了一声,指着里面“那边有温水。”说罢也不帮他宽衣,自往榻边去铺床
    待韩蟄随意擦洗后出来,就见她已在床榻内侧和衣而睡面朝里侧,呼吸均匀榻上唯有一床被褥,不过足够宽敞令容睡在里侧,给他留出夶半中间的被子压出一道半尺宽的痕迹,泾渭分明
    他觉得令容举止有些古怪,却摸不准遂吹熄蜡烛,合衣睡下
    心里颇多疑惑,唐敦的美人图、丫鬟的桃花笺翻来覆去不由又想起浴房里的对答,说的话记不太清了就记得她藏身在香汤中,秀肩雪脯隐约可见脸颊被热水蒸得通红,眼睛湿漉漉的娇艳柔旖胜过水面浮动的花瓣。
    韩蛰侧头向内令容睡得安静,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令容睡到后半夜,觉得小腹不太舒服似是隐隐作痛。
    睡意昏沉她缩了缩身子,觉得旁边似有暖意便凑过去。那隐痛一阵阵地传来像是前世那场暴雨肆虐,让人觉得身上冰凉她在朦胧睡意中循着暖意挪,先是触到一只温热有力的手继而有暖融融的火炉向她靠近,靠着甚是惬意遂没撒手。
    小腹的寒凉痛意稍淡她觉得满足,往那边拱了拱
    韩蛰清晨醒来时,怀里不知何时多了柔软娇躯
    夏日天暖,两人虽和衣而睡穿得却都很单薄。十三岁的身体渐渐长开玲珑有致,胸脯贴在他胸前腰肢被他揽在手里,那双玉腿微微屈着整个人几乎是蜷缩茬他怀里,呼吸均匀柔软慢慢扫过他脖颈。
    成婚半年两人同床而睡时都是各拥被褥,还从未同被睡过
    谁知昨夜隔了半尺丘壑,今晨醒来会是这样子
    他不知是何时将令容勾到怀里抱着的,但看姿势显然已抱了很久。
    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胸脯柔软微微起伏在盛夏清晨初醒时,触感格外清晰分明向来冷硬狠厉的心里忽然觉得空荡,怀中却又温暖充盈他下意识收紧怀抱。
    陌生的满足感涌入脑海时韓蛰分明感受到某处在苏醒,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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