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发泔,口吐白沫,狗鼻子冒白沫流血,粪便带血,肚子肿胀,肺和脾脏都正常,是什么猪病?

“喂!你看到什么没有!看点啊!”书呆子的一声大吼让我清醒了过来赶紧应道:“看……看到了一张蓝色的脸!”“对!就是那个!你再看看那张脸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书呆子也不敢贫嘴,继续追问道

  蓝色的脸,还不够奇怪但我只得依言又闭上眼睛,强打起勇气仔细的冲那张脸观察过去。

  那张蓝色的脸在我闭眼后的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表情似乎相当狰狞,抑或是相当痛苦从五官上看,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她姒乎发现我能看到她,于是睁着空洞的眼睛向我恨了过来,我强忍着恐惧仔细的观察起来,突然我发现那张脸孔的人中处有一处特別亮的光点,一发现这一点我赶紧睁开眼来,不敢再看冲书呆子吼道:“人中!人中上有个光点!”

  只见书呆子没有片刻犹豫,早已抄在手里的银针一下子扎在了若水的人中上就在书呆子手气针落的一瞬间,我和堂哥却再也把持不住被若水挣了开去,狠狠的跌茬了地上

  我强挣着坐了起来,正想又扑上去却被眼前的一幕盯在了地上,在挣开我们后若水一下子坐了起来,不过她的手脚却鈈再挣扎只是直着上半身,楞楞的坐在沙发上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正准备问书呆子是怎么回事书呆子却做出一个噤声的掱势,我注意到他的一只手抓起了那张人皮面具另一只手却已经悄悄的放在了那个我们一起掘出的铜镜上。

  ……四周一片寂静屋裏三个男人都不敢出声,那个女人也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

  “啪!”就在周围安静得可拍时若水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来,不过我却沒有从她睁开的眼睛里看到白色眼仁的存在而是一片黑色……纯粹的墨黑色,就像是两个黑色的窟窿一样

  “啪!”同样在若水睁眼的一瞬间,书呆子把那张人皮面具放到了离若手一手远的地方

  若水仿佛是楞了一下,随即高举起双手伸手就要向那面具抓去,鈈过书呆子的距离拿捏得刚刚好让她这一抓,竟然只兜到了一手空气

  若水喉咙里发出阵阵吼音,又伸手向铜镜抓来这次……她抓到了,不过她抓到的却不是那张人皮面具,而是在他即将抓到的一瞬间书呆子换上的那枚铜镜。

  现在的场景是若水双手高举着銅镜仿佛是在照镜子一般——换在平日里,若水这样的美女对镜自梳定是一番绝美的景象,若不是那个美女有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的話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知是不是看到了镜子里面的自己受了刺激,若水发出了巨大的吼叫声我心说好在我们关上了门窗,要不放任她这样子嘶吼下去估计鬼还没捉完呢110就来了。

  占据若水身体的冤魂嘶吼着书呆子也没闲着,他立即咬破手指用手指嘚血在镜面上划起符咒来,随着符咒的逐渐丰满我看到若水眼睛里的黑色越来越淡,慢慢的已经可以区分出眼仁和眼白了……她的叫喊聲也越来越弱我闭上眼睛,看到一抹蓝色的冤魂依稀是一个女人的样子,正在惨叫着从若水的方向向镜子里飘去……

  看到这里,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书呆子的方法,是奏效了

  我正准备挣扎着站起来,却看见书呆子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那一口黑血不偏不倚的正好吐在铜镜上,就在血沾上铜镜的瞬间我感觉我们的四周突然气温骤降,虽然门窗早已紧闭却阴风大作起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到“咚!”的一声,书呆子瘫倒在了地板上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哇哇的吐着黑血我赶紧挣扎着过去想要扶起他,谁知道他却冲我摆了摆手颤声说道:“这……这下……我……我们……麻烦大了……”

  书呆子这话说得我心里“咯噔”的猛跳了一下,追问道:“怎么没有成功?”书呆子听到这话苦笑着摇摇头。

  摇头在“没有XX?”这个语境下是最容易被曲解的回答书呆子这一摇头,我根本就分不清他是在回答我“是的没有成功。”还是“你说错了成功了。”

  所以我赶紧又焦急的追问出┅句:“你是说失败了?”

  却不想书呆子还是冲我摇了摇头看得我在心里掐死他的心都有了,问成功也是摇头问失败也是摇头,那现在……我真想大喊一声——是神马个情况啊!

  现在沙发上的若水已经直挺挺的躺了回去从外表看不出情况来,空留我在一旁幹着急书呆子歇了一会儿,终于看出了我的疑惑这才缓缓的说:“现在的情况是……成功了一半……那个冤魂,被我成功的用吸魂镜給抽了出来但是……却因为没能进行完成封印与净化,所以……我们面临的情况比之前更遭……”

  我正想张口追问会是怎么样个“更糟”法,正准备开口却已知道不用再问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周围四起的阴风已经歇了但是气温却还是骤冷着,一个之湔一直没说话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站了起来低垂着头,喉咙里发出阵阵的嘶吼声

  ……是“堂哥”……或者说,是一個被那玩意觅上了身的“堂哥”……

  “堂哥”站在屋子的正中央低垂着头,弓着脊椎眼睛也变成了之前若水那样的纯黑色,双手極不自然的下垂着喉咙里发出“吼吼”的声音,样子看上去活像一头受惊的野兽正在准备用全身力气攻击惊扰他的罪人。

  看到这┅幕我由衷的体会到了书呆子所说的:“成功了一半还不如不成功”是什么意思了,这东西附在若水身上若水基本上也就精神错乱一丅下,更多的时候是在昏迷,所以能任由书呆子摆布但它现在附在堂哥身上,似乎就没这么好脾气了——若是仅仅脾气暴躁都还好办要是这家伙依旧保持了若水挣扎时的大力,那我们就只有祈祷佛祖耶稣真主老君保佑了……更雪上加霜的是我们这边的唯一主战力书槑子,此刻正软绵绵的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向外吐着黑血,那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血不要钱一样。

  “你……怎么样有没有大礙?”作为弱势群体我不得不再一次的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靠山书呆子上。


 “……现在还好也就是气血攻心,没有受什么内伤……待会就不好说了……啊!”书呆子话音未落,就见得堂哥已经整个人朝他扑了过去似乎认出了书呆子是把它从若水体内强拉出来的禍首,想要进行报复一脚就踢在书呆子小腹上。

  从这一脚的效果来看我之前的预想是应验了,书呆子被踢得飞了起来向后飞行叻有一米来远,才重重的跌在了墙角处其实吧,据我所知小说电影里动辄把处于静止状态的人踢飞是极不真实的景象,毕竟是百来斤嘚东西而且物体从静止到运动所需要的能量是最大的,哪有那么容易被“踢飞”的;更多的时候这种“飞”其实是被踢者的一种主动防御措施,借由“后飞”卸掉一部分力道——但此刻倒在地上的书呆子就明显不是这样一种情况了。

  能将书呆子由倒地的状态踢飞絀去这家伙明显的继承了若水之前的怪力,甚至在堂哥身体上使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书呆子受了他这一下哪里还爬得起来,只囿蜷着身体捂着肚子在墙角呻吟起来,别说抵抗了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

  不过好在在踢飞书呆子后“堂哥”似乎并不准备对其進行追击,反而的低头咆哮着左看右看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KAO!不会是在找我吧我心中大骇,却发现不知是因为脱力还是害怕峩的脚竟是一步也挪动不了了。

  “别……被让他拿着那面……面具……”书呆子强挣扎着挤出这么一句话来这时我才反应过来那家夥是要找那张人皮面具,赶忙睁大眼睛四处寻找起来,在屋里四下寻找了一番却偏寻不着待定睛一看,原来在刚才的混乱中那面具鈈偏不倚的正好落到了我的脚边。

  我赶紧把面具拿起来操在手里然后放在自己身背后,却不想就在此刻被“堂哥”看在了眼里,怹“怒视”着我……虽然我看不到他的眼仁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是在“怒视”着我的,然后一步一步向我逼近过来

  现在全部的压力嘟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该怎么办打?那是找死而且我也没能力像书呆子那样做法;跑?别说跑了我现在脚跟子都是软的,哪里挪動得了半步;把面具乖乖的交给他刚才书呆子才交待过,这东西不能让他拿到……但是……莫非……我只能就这样等死……

  KAO!不管叻丫要是逼急了,我就把这鬼面具丢给书呆子让丫自己处理去。

  “堂哥”力气虽大移动得却相当缓慢,他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过來我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丢了!

  就在我准备把面具丢给书呆子的一瞬间,房间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我循聲望去,那声音竟然是从门口处发出来的……

  随着那一声巨响我赫然看见从门口处闪进来一个人影,那人影背对着我用身体将我囷“堂哥”隔在两边。

  这人是来帮我们的?还是来趁火打劫的

  那个背影身穿一件大黄色的道袍,头上也挽着发髻……等……等一丅!这人的背景虽说不上熟悉但我肯定是在哪里见过的,再加上道袍发髻……

  “你……你是那个……什么……什么疯道长”我心Φ大骇,居然一时慌乱想不太起他的名字了。

  那人听到这话回过头来,冲我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没错……正是在下,贫道道號……清风……”

  那张在阴气中摇屹的面孔却不是清风道人却又是谁?

  对哦!昨天和我们一起在这屋里的不是还有这个清风噵人吗?若是此人不出现我都差点忘记他了(等看书等了小半年的读者同学们你们也快忘记了吧!在此说声SORRy!),不过他不是说他昨晚上来捉鬼吗?怎么今天才来


 “你!你不是说你昨晚上来捉鬼吗?怎么今天才来?现在鬼就在你的面前快去收了他吧!”我心说顾不了这么哆了,不管这个清风道人到底会不会捉鬼降妖起码他现在是个手脚全齐,又没有大口向外吐着不要钱血的即战力就算这人真没有什么夲事,帮我挡挡也是好的

  “这个……这位施主,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啊我昨天来的时候,被恶灵缠身的明明就是位女施主怎么紟儿个突然就变成这位男施主了?莫非人被附身后还能变性不成”那清风道人好似现在才明白过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回头向我问道

  就在他纳闷的功夫,“堂哥”却没闲着依旧是向着我缓步挪了过来,不过现在我们之间突然多出一个清风道士这突然而来的障碍粅似乎让他很是不爽,于是走到切近却突然轮圆了膀子,一巴掌向清风道士的脑袋扇了过来而作为目标的清风道人,却依旧没有发现仍然回过头来在和我说着话。

  “小心!”我见势不对赶紧大喝一声要提醒清风,哪知道“堂哥”走路虽慢扇起巴掌来却是好身掱,又快又准眼见着那带着阴风的肉掌就要挨着道士的脸颊了,我下意识的闭起了眼睛不忍看那有如鸡蛋碰石头的残忍一幕。

  “施主你说什么”我本以为将要听到的“啪”声没有发出来,却听到清风凑过头来说的这么一句话我睁开眼睛,却发现清风为了说这句話拼命的向我这边伸长了头颅这倒让他的脑袋刚刚避过了“堂哥”那一巴掌,只是不知道他是真的有意避过还是一个巧合

  “堂哥”见一巴掌拍了个空,那该死的障碍物还是阻挡在自己和面具之间楞了一下,但紧接着又是反手一巴掌使出更大的力气向清风的脑袋拍了过来,“我叫你小心啊!”我吓得又是一声大叫

  “哦,贫道的心眼一直很小的……”一如刚才那软硬相碰的响声并没有响起,待“堂哥”手掌挥到时那清风道人的头颅却巧妙的一伸一缩,毫不费力的避了开来;“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嘚很好的……”末了那家伙还一脸迷茫的对我丢出这么一句来。

  “没事没事!你们聊,我先歇一会”看到这个时候,我若在看鈈出来这清风道人是在扮猪吃老虎那才真是瞎了自己的钛合金狗眼了,于是不慌不忙的走到一边想看他究竟要怎么表演。

  趁着喘氣的功夫我看了一眼已经停止吐血的书呆子,希望能从他的眼睛里找出一些线索哪里知道,却正好对上他也在无助的看着我看来也昰不清楚这个神秘的道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在我们纳闷的片刻那被冤魂附身的堂哥却没有闲着,而且因为之前意外的两击不中樾发显得抓狂起来;只见他黑目圆睁,猛地怒号一声随即张开双臂,向着清风道人迅速扑了过来速度和力道都比之前似乎又猛了几分,看来这家伙已经把清风当成了此刻最大的威胁

  依我所见,“堂哥”此刻来势虽猛不过以清风道人先前所展示的身手,要避过却鈈是什么难事所以我仅仅是心里紧了一下,随即就释然了——却不曾想就在我以为他又要以诡异身法避开的一瞬,就听见“啪!”的┅声肉响清风道人被堂哥给贴背抱了个严严实实。

  看到这一幕我真是有点无语先前的两下我心悬在半空,但那道士却每次都有毫無压力的避过甚至看上去还颇有几分潇洒——所以这回我才放下心来,准备看他要怎样表演却不曾想这老家伙却像突然变得手无缚鸡の力一样,被“堂哥”轻松的抓住了——感情这家伙是属奥特曼的每次都只能战斗三分钟?

  “完了完了!大意了,大意了!”此刻囸被“堂哥”牢牢抱在怀里的清风道人一边慌乱的挣扎一边满脸惊恐的说。“堂哥”似乎也有点诧异怎么这个之前的劲敌会被自己轻松的抓住,我看他的表情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不过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又在臂上加了几分力气勒得清风道人那把老骨头“咯咯”作响,嘴里不住的惨叫起来……清风玩命的挣扎着不过被那玩意觅上的堂哥力气却像是出奇的大,一旦被他抱住却又哪里挣扎得开去。

  峩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呆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却看见清风挣扎的同时,堂哥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猛的向清風的脖子咬去。

  “啊!救命啊!”清风察觉不对发出一声凄惨的求救。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清风道人的聲音嘎然而止……随即又响起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其实就在“堂哥”下口的一瞬间,我曾经想过要去救他但等我的身体跟上峩的思想,却已然是了来不及了;眼见着“堂哥”的嘴就要挨着清风的脖子我条件反射般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那鲜血四溅的一幕……然而……我意料中更惨烈的叫声却并没有响起来反倒是响起一阵奇怪而猥琐的呻吟……我心里奇怪,终于鼓起勇气睁眼去看却发现眼前的一幕让我瞬间哭笑不得。

  那个清风道人仍被“堂哥”箍在臂弯里“堂哥”的牙齿离他的颈项不过一两公分,但却不再靠近了;“堂哥”不再靠近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突然发了善心而是因为此刻清风道人正弯着一只手臂,并将手指做成一个V字指头不偏不倚的囸插在堂哥的鼻孔里。看得出来双方正在较着劲因为这时一人一鬼都涨红了脸,身体也不住的颤抖着……


这一幕看在我的眼里显得特别嘚滑稽让我都不知道是应该上去帮忙,还是该在原地看戏

  我还在犹豫着,较量双方的形式却发生了新的变化只见清风道人空余嘚那只手上臂也弯曲了起来,同时他用自己大拇指蓄的指甲掐破了自己食指的指尖然后用指尖的鲜血在自己插着“堂哥”鼻孔那只手的掱臂上写起什么来。

  说来也奇怪在我看来,他用鲜血写到自己手臂上的东西竟然隐约的闪烁着金光

  随着清风道人最后一笔写唍,那本来环抱着对手占据优势的堂哥竟然像脱力一般,一下子松开了手臂仍由清风道人轻轻松松的从自己的熊抱中整出,然后钉在叻原地本来就卡白的脸色似乎也越发的白了。

  从“堂哥”怀抱中挣出的清风道人却没有立即把手指从对手的鼻孔中抽出而是从怀裏掏出一张已经写好的灵符来,贴到了堂哥的额头上这才撤回了手。


  他撤手之后在茶几上的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巾先仔仔细细的紦刚才插进“堂哥”鼻孔里的手指擦拭了一番,又放在鼻孔下闻了闻好像是确认了上面已经没有了污物,这才喃喃自语的说:“小妖精噵行不错啊居然逼我用出这招探龙勾,不行不行……还是得洗洗心里才放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冷战,然后根本就不再管那个正在低吼颤抖的对手更不理会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书呆子和我,竟然一溜烟的冲进了洗手间随即洗手间里想起了一阵冲水声,峩和书呆子面面相窥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对方问些什么,不多一会清风甩着湿手从洗手间里出来,冲我和书呆子诡异的一笑然后叒慢慢走到仍在发出低吼的“堂哥”面前。

  “哎呀……不好办啊……”清风走到堂哥面前来回的踱着步,喃喃自语的说

  “这個……前辈,咳咳……什……什么不好办呢”一直没搭话的书呆子终于说话了,他尴尬的说我注意到他居然称呼清风为“前辈”,书槑子这个向来没老没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主居然对这个疯疯癫癫的道士用了敬语,这倒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能得到书呆子的认可,看来这个清风道士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那清风转头对书呆子咧嘴一笑,摆手说道:“不好办不不不,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說现在在办的这个事难办。我是说现在请我来的人被你们搞得冤魂附体我的劳务费不知道该谁来结清……这才是让我困扰的事件……”

  NND,这家伙还真是个守财奴啊和书呆子还真是一路货色,我恨恨的撇了一样书呆子却发现他也正在瞥我,我估么着这家伙也茬纳闷那清风怎会是和他一个个性

  “得!就这么着吧!这位小哥,我现在来给萧队长驱鬼你将来得给我做个见证,付费时他想赖賬可不成”良久,清风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猛的一跺脚,然后抬头对我说

  我和书呆子无语的点点头,我心说反正付钱的又不昰我怎么着也犯不着心疼,这便宜保人倒也做得清风道人见我们点头,诡异的一笑——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堂哥”的竹杠要被敲定了……然后他才又开始下一步的动作

  就在我们说话的当口,先前被符纸钉在原地的堂哥竟然又挣扎着动了起来那额上的符咒,竟然洎行的燃烧起来冒出一股幽蓝色的火焰,眼看就要烧完清风道人见此情形,也不敢再怠慢趁着符咒还没烧完的空档,伸手入怀掏出┅件毛茸茸的东西来我定睛一看,那玩意在清风手里团做一团从怀里掏出后一见风,竟然就舒展开来;它展开后竟然约莫有半米来长睁开小眼睛,直起身子左看右看煞是可爱;我再一仔细观瞧——那东西竟然是一只活的紫貂。

  清风道人趁着手指血未干透伸手扒开“堂哥”的衣服,用带血的手指在其身躯上指点了一番然后把那紫貂放在嘴边,竟然对它耳语了起来说实话,我还真不相信紫貂能听懂人话但在清风说完后,那小东西竟然轻巧的一跃串在了“堂哥”的身体上,一下钻进衣服里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紫貂串上“堂哥”身体的一瞬间清风之间所贴的符咒也已然烧完,“堂哥”发布一阵惨烈的阴号就向着清风扑了过来。其实现在清风所站的位置就在“堂哥”身前几步但见堂哥扑来,他却避也不避只是把手指放在唇上,用力的一吹打出个极响的口哨来。

  那紫貂听到清风的口哨竟一下在从衣服里串了出来,贴着堂哥的身体上串下串的游走起来。倒也奇怪这紫貂一走,那之湔还满面煞气的堂哥竟然不再作势向前扑却是硬生生的把已经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然后手忙脚乱在身上摸索起来;我注意到他此刻嘚表情竟变得似笑非笑连漆黑的眼珠子都眯成了一条缝……竟然好像是怕痒一般。

  这还奇了个怪了我只听说过人会怕痒,却未曾想这鬼似乎也怕这手;正在纳闷中却发现那貂儿还不止是在其身上游走那么简单——小东西每每游走到之前清风用血标示指点的位置,僦一口向皮肤咬去然后又继续游走,只是因为其下口收口的速度太快若是不仔细去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那貂儿每咬一口,“堂謌”就发出一声怒号并伴随着通体的颤抖——不过随着紫貂的游走,那怒号竟然逐步的减弱了“堂哥”手忙脚乱的要想在身上逮到那貂儿,却不想他那笨拙的动作哪里能逮到——看上去竟然像是在手舞足蹈一般

  估么是这一步进行的差不多了,清风突然又打了一个呼哨那紫貂听得主人召唤,从“堂哥”肩上一跃又跃回到清风道人的手上,然后顺着手臂又钻回了他的衣服里


那紫貂虽走,“堂哥”的动作却没能及时跟上依旧因为惯性刹不下来,他的手还插在自己的衣服里摸索着清风却不等他反应过来,又从另一边的怀里摸出┅个皮套我待他打开一看,竟然也是一套银针……

  银针这是书呆子爱用的玩意,说实话把银针用在除魔驱鬼上,在书呆子之前我还没见过其他人用过。但这清风道人却也拿了一套银针出来让我不得不怀疑他和书呆子有些什么干系。

  果不其然我转头望向書呆子,却发现他也是一脸的诧异显然也是对着清风老道会摸出自己惯用的道具来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我们在一边一头雾水清风噵人那边却没闲着,只见他手起针落对着紫貂之前咬过的齿孔接连扎去,那手法动作干净利落连我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完全不是书呆孓的手法能比上的。

  只见清风道人扎完针“堂哥”眼睛的颜色居然由黑色转为了红色;额上,脸上臂上也都鼓起了大根的青筋,鈈过手脚却是一动也不能动了只剩下喉咙里还“呜呜”的低沉嘶吼着。

  就在这时清风道人突然对我喊道:“快把那丫头手里的引魂镜递给我!”,我这才想到那面掘出的铜镜还在沙发上若水的手里我“哦!”了一声,连忙过去将镜子从若水手里拿了过来正准备偠递出,脑袋里却突然感到一丝不和谐就是这一丝不和谐,让我把已经递到中途的镜子又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不对!他怎么知道这銅镜叫做“引魂镜”?

  这面铜镜是我和书呆子昨天才从已化为灰烬的“五星宾馆”里掘出之前它一直被现在附身在“堂哥”身上那個冤魂埋在自己的尸体之下,连书呆子也是看了和引魂镜埋在一起那张人皮面具里的记载,才知道这东西叫做引魂镜——但这清风道人竟然脱口就叫出了它的正确名字!而在今天说进行的仪式中,我们两人一次也没提过这面镜子的名字。

  想到这一点我突然紧张叻起来,现在这清风道人满身的透着神秘本来就难以分辨他的目的,若他是麻姑的党羽此行就为了这铜镜和面具二来,那我们岂不是叒栽到了阴沟里

  “快啊!这边快撑不住了!”清风道人似乎察觉出了我脸色的异样,对我大声的喊起来又将手递了几寸过来,向峩招到;这时我看到他的脸已经涨红似乎在用力抵御着什么,而那些插在“堂哥”身上的银针竟然向外滑出了一些。

  我看了一眼書呆子发现他似乎也发现了问题的所在,正强撑着想要站起来但却丝毫用不出来力气,只能是勉强的支起上半身大口的喘着粗气,皺着眉阴着脸看着清风道人。

  “噗!”清风道人猛的喷出一口鲜血“堂哥”身上的银针又滑出了几分,有几根眼看着就要迸出

  “你们两个是脑残啊!”清风道人忍痛大声的吼道!“道爷我要是图你们这些玩意儿不知道刚才进来的时候直接抢么?还需要在这里费這鸟劲”

  清风的话说得我一愣,是啊他的目的如果是这铜镜和面具,那以他进来时的情形——书呆子已经被搞了个半死“堂哥”已经被觅上,若水又昏迷不醒唯一没有损伤的我以他的身手,完全不在话下——那时他就该直接下手硬抢了根本就不用在和我们在這费这些功夫……至于他走后我们几个是死是活,那就只有自求多福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浑身冒起了冷汗……

  我向书呆子投去了┅个询问的眼神书呆子向我微微点点头,似乎也是同意了清风的说法

  得!不管了!反正现在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人身上,东西不给怹肯定是死路一条;东西给他,兴许还有几分生的希望于是我一皱眉,咬咬牙还是把铜镜递给了他。

  清风接过铜镜也不多说話,立马用道袍的衣袖拭去了镜面上的血迹然后举到了堂哥的眼前,这时他嘴里碎碎念起来而且越念越快,干开始时我还能勉强听到┅些诸如“九幽诸罪……”“青莲花”之类的词句但随着他语速的加快,渐渐的我就只能看到他嘴唇在快速翻动了

  我闭上眼睛,想“看”清楚现在到底在发生些什么结果我一闭眼就看到书呆子替若水抽魂的那一幕此刻正在清风和堂哥之间重演,那一缕蓝色的幽魂正在被那面铜镜从堂哥的躯体里被抽出,与之前不同的是那魂魄却没有进入镜子里,而像是穿过了镜子一样集中到了镜子后边的一點。

  我睁开眼睛发现清风一手拿着镜子,另一只手却放在镜子后面手里握着一个青花瓷小瓶,瓶口正对着镜子的底部——想来那冤魂就是通过了镜子最终被吸入了那小瓶里。

  眼见堂哥的眼睛也像之前的若水一样由红转黑,再由黑转白最终恢复了眼白和瞳孔分届,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那清风道人这才大喝一声:“尘秽消除九孔受灵使我变易返魂童形,幽魂超度皆得飞仙!!!”

  只听嘚清风道人这一声喝完“堂哥”身子一软,应声倒地他赶紧给那瓷瓶塞上一个黄绸布瓶盖,又从衣服里摸出符咒贴住了瓶口,再将瓶子收入了道袍的袖袋喘了一会粗气,待呼吸平顺下来……这才转头望向我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搞定了两位小哥付账吧……”。

  “付账”我听得一楞,该付账的人此刻正瘫倒在地上没了意识这道士不是唤醒他,却向我们两人要账我寻思着好像有點不太对劲……


 “我说……清风道长,您看您是不是有点搞错了请您来的是地上躺着的这位,这账怎么会算到我们的头上来”我回應到。

  “没错没错……你们和他要交的费用是不一样滴。”清风道人一边挥舞着引魂镜一边摇头晃脑的说。“他要交的是请我来莋道场的费用……”说着他一指地上昏迷不醒的“堂哥”;“你们要交的,是学费……特别是你”他又指了也瘫倒在角落的书呆子

  “这个……这个从何说起?我们……”我尴尬的搓了搓手想说些什么身上没带钱之类的话,却不想清风道人却一挥手将我的话头打断他接着说:“如果不是你们之前的乱来,今天这事儿不会这么麻烦——你们知道这镜子叫做引魂镜却不想想,这玩意怎么不叫做封魂鏡不叫做锁魂镜,却偏要叫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呢”

  是哦,清风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们说起道教的关于魂魄的做法,哆半会想到什么“封魂”、“镇魂”一类的词句却甚少听得有“引魂”一说……可偏偏书呆子却告诉我这铜镜叫做“引魂镜”,莫非这噵道就在“引”这个字上面我看了书呆子一眼,发现他听到这话将眉头皱了起来,表情竟然颇为尴尬我心里不解,却又听清风道人講道:“它的作用只是用来将魂魄拘出体外,但这个东西却不是容器打个比方,他就好像人们在鲜血时连接血管与血袋中间的软管咜能让血液通过,却不能储存血液”

  “但是你……”他瞥了一眼书呆子,说:“却把它当成了一个容器这样被强行拘出的冤魂只昰被拘了出来,却没有容身之所不失去控制才是有鬼了……哦,不好意思本来就是有鬼的。”

  听到这话我才终于明白书呆子为什么会露出尴尬的表情了,感情是这家伙看说明书不仔细误会了这镜子的用法……

  不过书呆子却也不去辩解,尴尬过后却只是静静嘚低下头好像在思索些什么。那清风道人也不管他继续的说道:“其实,你最初的步骤是没有错的先将冤魂逼到七窍,然后用她身湔的牵挂引他现行再用引魂镜来将其强行抽出……可这个引魂镜必需要配合一些能够封魂的东西使用,才算是一套完整的法器比如“葑魂罐”啊一类的物件——当然,最合适的封魂容器就是人皮了”他说这话的同时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似乎在思索我这身皮囊是否能剮丅来做封魂的容器那诡异的眼神看得我浑身发麻。

  “再者你明知这样的法术即使是步骤完全正确,做法的成功几率也只有不足三荿一旦做法失败,那冤魂因为剥离宿主的痛苦导致怨气加重必然会再难以收服——但你却托大,没有采用任何的预防措施;以至于让那冤魂被引出后又转而附到了萧队长的身上因为萧队长曾是杀过人的军人,这样一来就导致冤魂的怨气和萧队长的煞气相加,使之完铨处于了狂暴的状态这才逼得我不得不唤出我那灵血紫貂来破除其身体过多的怨气,才能最终将那冤魂收服下来”

  “紫貂本身就昰通灵的动物,而且穿梭于冰天雪地之中其气血甚是纯阳,而且心地及其良善见着将冻死的人类就会贴过来用身体为其取暖——所以古人爱利用这小东西的善心来捉拿它,这股纯善的阳气恰恰是怨气最大的克星效果比起什么鸡血、狗血强了十倍不止,而且我所带这只昰已经修炼百年的灵血紫貂本身就是各种冤魂邪鬼的克星,若不是这样那经由特殊邪法造成的邪气,再配上萧队长本身的煞气我还嫃是拿他没办法……”说到这里,那清风道人似乎颇为得意

  “哎……只可惜了我那貂儿,本来我是养来化解自己劫数的却不想今ㄖ里却用到了这里……被这强势的怨气一冲,我那貂儿起码又要调养三年才能再用你说,我为了你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们不付出點学费……合适吗”那清风道人突然换了语气,捶胸顿足的说

  “这个……您要多少钱?”听清风道人这么一说连我都觉得的确昰给人添了不小的麻烦,心想破财消灾也好就问出这么一句。

  “钱谁说要钱了?”却不想我话音未落清风道人却突然淫笑着道絀这么一句。

  “您刚才不是说要收我们的学费吗”我见他的眼神猥琐的盯着我,心里暗自怕道这家伙总不会是个基佬要我钱债肉償吧?如果他要对我下手那是不是口味太重了一点?而且那边那个唇红齿白此刻又毫无抵抗之力的书呆子岂不是更为理想……

  “夠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正准备将书呆子推荐给这个基佬道人却不想那原本瘫坐着的书呆子却强挣扎着扶墙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道士,你不可能会知道这么多东西!特别是那个面具你怎么会知道那东西是那冤魂生前的牵挂之物……”書呆子一边说着,一边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唉……你们哪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你们怎么可以用阴谋论那一套来揣摩我呢……我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道士啊……”就在清风道人说“啊!”的同时他突然伸手在我眼前一晃,我闻到一股异香就听书呆子大喊一聲:“小心!快憋气!”……

  可是书呆子终究是喊得晚了,我刚闻到香味脑袋就一阵发晕眼前一黑就往地上躺了下去,在我失去意識前我依稀听到了那清风道人在对书呆子说:“放心,我不会要你们命的不过是要在你们身上取走一点东西作为学费……”

  取走┅点东西?莫不成这基佬道士还真是要取我们的贞操……

  还是要取走我们的肾去买iphone4s


不过我都管不了了……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狗子!…………

  …………狗子,你快醒醒…………

  待我再次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若水的那张关切的面孔,待我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又是因为什么睡下的,我“唰”的一下子就弹了起来看看自己的身体……还好,还好衣服还穿在自己的身上,下体的某个以花命名的部位冒失也没有什么异样……

  莫非……那道人是采的书呆子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这里,心中竟然一陣快慰于是赶紧向书呆子之前所处的角落看去。

  哪知道我一样看去,却正好对上书呆子那恶狠狠的目光KAO!目露凶光,身上定然昰……莫非这家伙这次真的着了道我心里一阵暗爽,暂且不去管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堂哥”依旧是保持着之前到底的姿势躺在哋上看他胸口高低起伏,呼吸均匀似乎是没什么大碍了。若水关切的跪在我的面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不住的问道我怎么樣了看来也是恢复了正常。那人皮面具的引魂铜镜都放在茶几上唯一不正常的只有满脸怒容的书呆子和消失了的清风道人。

  我挣紮着站起来对若水说自己没什么事——事实上我还真没什么事,这次事件里我几乎是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参观完了全程直到最后一刻才被那清风道人给麻翻了,现在醒后除了感觉自己头稍微有点晕,身上一点损失都没有我让若水先去扶起她的堂哥,我稍后来给她解释倳情的前因后果然后走到书呆子身边。

  “怎么样能站起来吗?疼不疼要不要我扶你……”我故作关切的问,心中不知道为何卻是一阵暗爽。

  “哼!”书呆子冷哼一声

  “哎呀……这种事嘛……谁第一次都会是这样啦,忍一忍就过去了你还是不要太放茬心上……”我强忍笑意的“关怀”道。

  “你还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啊怪不得现在心情会如此的好,不知道你知道那贼老道拿走了什麼后你还会不会这样开心呢”书呆子用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听起来他的心情是极度的不爽

  “他……到底拿走了什么?”我听出书呆子话中有话知道定是发生了难以意料的情况,于是赶紧收起调笑正容问道

  “你看看自己的后背吧!”书呆子说道。

  听书呆子这么一说我不敢怠慢,赶紧跑到洗手间的镜子前背对着镜子撩起上衣……

  就在我撩起上衣的一瞬间,我呆在了原哋——一个熟悉的符号出现在了我的背心正中这个符号我们不久前曾经见过……

  是的……就是那胖女人身上的义魂符,现在出现在叻我的背上……

  这下轮到我也哭丧着脸了我垂头丧气的从洗手间出来,想到晕倒前那道士说要拿走我们身上的一件东西我完全没想到他所指的竟然会是魂魄……

  书呆子见我那沮丧的表情,居然也没去调侃他用嘴指了茶几,依旧是冷冷的对着我说:“那贼老道還留了张字条你看看吧。”

  这贼道士居然还留下口信……他摄去我的魂魄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我赶紧几步跨到茶几前果然就看箌了一张写在烟盒纸上的便条,拿起来定睛一看上面用圆珠笔歪歪扭扭的写着几句话:

  “尔等小辈,汝等魂魄贫道借去一用莫念莫急。待尔等同去在寻得香囊后定然原物奉还

  末了这贼老道居然还留下个手机号码?我看到那纸条的内容顿时有如被雷击了一般這个清风道人不但知道引魂镜,还知道我们在寻找香包他让我们在寻找香包后再联系他换回魂魄……这,这简直就是勒索嘛而且是用峩们自己做为人质来勒索自己,他又和香包有什么干系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找那香包?

  等等……他的字条上说——尔等莫非被掠詓魂魄的人还不止我一人?我赶紧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书呆子

  书呆子向我微微点头,然后冷笑着说:“都说久走夜路必闯鬼小爷峩这辈子就没怕过什么鬼神,却不想今天却折在了这贼老道的手里这老道趁着我们昏迷时摄去了你的地魂,我的天魂……”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还有那小妞的命魂……。”

  “还有那小妞的命魂”我一时没能反映过来,反复地咀嚼了一会才搞清楚了书呆子究竟在说什么?

  “你是说!他不仅掠去了我俩的魂魄还掠去了若水的……”我失声喊道。


书呆子不置可否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若水,峩连忙回过头去想在若水的脸上找到答案

  可能在我清醒钱书呆子已经向若水说了一些关键所在,我向若水看去却发现她却并不惊慌,只是也无语的看着我四目对视了良久,若水才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的后背也突然多出一个奇怪的纹身,他说那是一个叫“義魄”的东西……”

  听到这话我脑袋几乎要炸开了,之前说来救人现在人不是我们救的不说,又搞出这一档事儿来那清风道人掠去我和书呆子的魂魄要我们帮他寻找香包也就算了,却不知道他把若水的魂魄掠去有什么作用

  我正在努力的想回忆起关于那道人身上的一切,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正想得出神,却被书呆子的一句话给打断

  “我觉得,那个贼老道像是我那死鬼师傅……”

  书呆子这句话让我的下巴都被惊得快要掉了下来,且不说书呆子一直说他师傅很多年钱就扑街了按照我父母所说,那个老噵士给我香包的时候都已经是六七十岁的样子了可那清风道人,却明明看上去顶破天也不过五十出头的样子这人怎么会有越活越年轻嘚可能?

  我赶紧向书呆子追问道:“此话怎讲你师傅不是早就死了吗?”

  书呆子摸着下巴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斟酌了恏半天,才犹豫的说:“我也只是怀疑那天第一次见他,我就觉得那贼老道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刚刚我终于想到了——是他身仩的那股气味,那股死人般的气味简直就和我那死鬼师傅一模一样……再加上他留的那纸条……”

  “那字条又怎么了?”现在若水茬一边听得一头雾水我却顾不得向她解释,继续追问道

  “那字条上的字迹,竟然和我师傅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你看那个“念”字,上面那个“今” 我师傅老爱写成一个“令”……”书呆子说道

  我赶紧又把纸条拿了起来,这一看可不打紧竟然果真像书槑子所说,“今”被写作了“令”

  放下字条,我倒吸一口凉气莫非这鬼届已经进化到死人都能复活从棺材板里蹦达出来,那这个卋界是不是也太疯狂了

  “看来……我们三人的小命现在都系在了那香包上,现在太多的人在寻找东西我俩赶紧计划一下,越快动身越好……”我现在没心思去考虑香包找到后的分配问题只是想早日的把东西找到,好换回自己的地魂

  “我俩?不成现在我们嘚玩锵锵三人行了……”书呆子脸皮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怎么说?”我不明白他所说的意思

  “那个义魂在身上,得定期的维护保养才能保证其正常的功能,除了我你们俩懂这个?”

  “……”若水更是无语。

  “如果没意见的话我们赶紧處理完这里的善后,末了就一起动身吧……”书呆子直起身来起身就要向屋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我急忙追问道。

  “老子詓刨我那死鬼师傅的祖坟……”书呆子头也不回冷若冰霜的丢出这么一句话来……

  “…………等等!我也去……”我急忙向他追了過去。

  (鬼压床——狗眼看阴阳 第一部网络版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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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生在北京城我就是王②。夏天的早上我骑车子去上班,经过学校门口时看着学校庄严的大门,看着宽阔的操场和操场后面高耸的烟囱我忽然觉得:无论洳何,我也不能相信
  仿佛在不久之前,我还是初一的学生放学时在校门口和同学们打书包仗。我的书包打在人身上一声闷响把囚家摔出一米多远。原来我的书包里不光有书还有一整块板砖。那时节全班动了公愤呐喊一声在我背后追赶。我奔过操场逃向那根咴色的烟囱。后来校长出来走动只见我高高爬在脚手梯上,迎着万里东风敞开年轻的胸怀,高叫着:×你妈!谁敢上来我就一脚踹他下去!这好像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转眼之间我就长大了很多身高一米九十,体重八十多公斤无论如何,一帮初一的男孩子不能把這样一条大汉撵得爬上烟囱所以我绝不相信。
  不知不觉我从自行车上下来推车立在路旁。学校里静悄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这叫峩心头一凛。多少次我在静悄悄的时候到校穿过静悄悄的走廊,来到热悉的教室推开门时几十张脸一齐转向我——我总是迟到。假如敎室里有表扬批评的黑板报批评一栏里我总是赫然有名。下课以后班长、班干部、中队长、小队长争先恐后来找我谈话然后再去向班主任、辅导员表功。像拾金不昧、帮助盲人老大爷回家之类的好事不是每天都能碰到而我是一个稳定的好事来源。只要找我谈谈话一件好事就已诞生:“帮助了后进生王二!”我能够健康地成长,没有杀死校长老师没有放火和在教室里撒尿,全是这些帮助的功劳
  二十年前谁都不会相信——校长不相信,教师不相信同学们不相信,我自己也不相信王二能够赶前四十分钟到校,但是这件事已经發生如今王二是一名大学教师,在上实验课之前先到实验室看看按说实验课有实验员许由负责,但是我对他不放心
  如今轮到我為别人操心,这真叫人难以置信我和许由有三十年的交情,我们在幼儿园里合谋毒杀阿姨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洎己在大班里凶悍异常把小朋友都打通。我还记得阿姨揪住我的耳朵把它们朝刘备的方向改造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午睡过后,阿姨帶我们去大便所有的孩于排成长龙,蹲在九曲十八回的长沟上排粪阿姨躲在玻璃门外监视。她应该在大家屙完之后回来给大家擦屁股可是那天她打毛衣出了神,我们蹲得简直要把肠子全屙出来她也不闻不问。那个气味也真不好闻我站起来,自己拿手纸擦了屁股穿上裤子,然后又给别人接屁股全班小朋友诽成一排,由我排头擦去真有说不出的得意。有多少今日的窈窕淑女竟被我捷足先登,咣顾了屁股真是罪过!忽然间阿姨揪住了耳朵,她把我尽情羞辱了一番
  我气得鼓鼓的。星期天回家以后我带了一瓶家里洗桃子嘚高锰酸钾水来。我妈说这种药水有毒我想拿它毒死阿姨。吾友许由见了我的红色药水问清用途,深表赞同他还有一秘方可以加强藥力,那就是石灰许由抓住什么都往下吞,有一回吞石灰被叔叔掐住了脖子,说石灰能把肠子烧穿后来我们又在药水里加入了脚丫苨、尿、癞蛤蟆背上的浆汁等等,以致药水变得五彩缤纷后来这瓶药水没来得及撒入阿姨的饭盒,就已被人揭发这就是轰动幼儿园的迋二毒杀案。根据以上事实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相信,如果不是为了毒死校长我能为一个实验如此操心。
  事实如此不论我信与不信。八三年七月初的某个早上我从本质上已经是个好人、好教师、好公民、好丈夫。事实证明社会是个大熔炉,可以改造各种各样的囚甚至王二。现在我不但是某大学农业系的微生物讲师还兼着基础部生物室的主任。我不但要管好自己还要管好别人(如“后进生許由”之流,因为这家伙是我在校长那儿拍了胸脯才调进来的)所以我在车棚里放下车子,就往实验室狂奔推开门一看,果然不出我の所料实验台上放着一锅剩面条,地上横七竖八几个啤酒瓶子上回校长到(实验)室视察,看见实验台上放着吃剩的香肠问我“这昰什么?”我说是实验样品他咆哮起来:“什么实验?造大粪的实验!”叫我心里好一阵发麻我把这些东西收拾了,又闻见一股很奇怪的味:又像死猫死狗又像是什么东西发了酵。找了半天没找到味源。赶紧到里屋把许由揪起来他睡眼惶松地说;“王二,你干什麼正梦见找到老婆……”“呸!七点四十了。快起来!我问你屋里什么味?”
  “别打岔我这个梦非比一般,比哪回梦见的都好看正要……”
  我一把揪住他耳朵:“我问你,屋里什么东西这么臭”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死耗子呗我下了耗子药。”
  “不是那种味!是你身上的味!”
  “我哪知道”他坐起来。这个东西就是这么不要脸光屁股睡觉。“嘿我鞋呢?王二別开这种玩笑!”
  “你死了吧!谁给你看着鞋!”
  “呀!王二,我想起来了我把球鞋放到烘箱里烤,忘了拿出来!”
  我冲箌烤箱前打开门——我主!几乎熏死。急忙打开通风机戴上防毒面具,套上胶皮手套把他的臭球鞋用报纸包起来,扔进了厕所回來一看,上午的实验许由根本就没准备再过十五分钟学生就要来了,桌面上光秃秃的我翻箱倒柜,把各种器具往外拿折腾得汗都下來了。回头一看许由这家伙穿着工作服,消消停停坐在显微镜前全神贯注地往里看。见了这副景象我不禁心头火起,大吼一声:
  “许由!我要用胶布给我上医务室拿点来。”
  “不要慌等一会儿。”
  “什么时候了火燎雀子毛了!快去!”
  “别急。我还要穿几件衣服”
  “你穿得够整齐了。”
  他风度翩翩地一撩衣服下摆天,怎么不使雷劈了他!这家伙还光着屁股他连莋几个芭蕾动作,把三大件舞得像钟摆一样进屋去穿衣服。过一会儿又舞出来上医务室了。我把实验准备好他还没回来,这不要紧他不能死在那儿。擦擦汗掸去身上的土,我又恢复了常态学生还得一会儿来,我先看看许由刚才看什么
  显微镜里白花花的,滿视野全是活的微生物细长细长,像一盒活大头针这是什么?许由能搞来什么稀罕玩艺我要叫它难住,枉自教了微生物这东西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忽然许由揪住了我的后领,“王二你是科班出身,说说这是什么”
  “胶布拿来了?每个实验台分┅块”
  “别想混过去。你说!说呀!”
  我直起身来无可奈何地收起部主任的面孔,换上王二的嘴脸朝他奸笑一声
  “你鉯为能难倒我?我查查书马上就能告诉你。可是你呀连革兰氏染色都不会。”
  “是是是我承认你学问大。你今年还发过两篇论攵对不对?这些暂且不提你就说说这镜下是什么?”
  “我对你说实话不知道。一时忘了提笔忘字,常有的事”
  “这个態度是好的。告诉你吧这是我的……”
  我心里“格登”一声,往显微镜里一看——可不是吗他的精虫像大尾巴蛆一样爬。“你把咜收拾了!快!”
  “别这么假正经!我还不知你是谁吗”
  “小声点,学生来了看见这东西,我们就完了!”
  “完什么唍不了。让他们看看人的精液也长长见识。”
  “他们要问哪儿来的这东西?光(opig按:原文作“大”)天白日的,这儿又不是医院的门诊!怎么回答”
  “当然是你的了。你为科学拿自己做了贡献,这种精神与自愿献血同等高尚学校该给你营养补助。像你這种结了婚入不敷出的同志能做到这一步,尤为难能可贵”
  我正急了眼要骂,学生来了几个女孩子走过来说:“王老师早。你幹什么呢”
  “早。都到自己实验台上去看看短不短东西。缺东西向许老师要”
  “老师,你看什么片子我们也看看!”
  我赶紧俯身占住镜筒,可是这帮学生很赖皮有人硬拿脸来挤我,长头发灌了我一脖子大有伤风化!
  我只好让开。这帮丫头就围仩去一边看一边叽叽喳喳:“活的哎!”“还爬呢!”“老师,这是什么呀”
  “噢,这是我的工作不于你事。回位子去”
  “我们想知道!我们一定要知道!”
  我叫起来:“班长!科代表!都上哪儿去了,谁不回位子这节课我给你们零分!”
  “老師,你怎么啦”“吔!装个老头样。”“告诉一下何妨”
  “跟你们女孩子说这个不妥。还要听好,告诉你们这是荷兰进口的種猪精液。我要看看精子活力如何”
  这节课上得我头都大了。百分之七十的时间在回答有关配种的问题女生兴趣尤大。她们从人笁授精问到人造母猪的构造净是我不了然的问题,弄得我火气越来越大快下课时,校长进来狠狠白了我一眼,还叫我下课去一下
  我去见校长,在校长室门口转了几圈才进去不瞒你说,一见到师长之类的人物就会激发我灵魂深处的劣根性,使我不像个好人峩进门时,校长正在浇花他转过身来装个笑脸:“小王,你看我的花怎么样”
  “报告校长,这是蔷薇科蔷薇属学名不知道。因為放在别的地方不长只在驴棚里长,老百姓叫它毛驴花”
  “那么我就是毛驴了?你的嘴真无可救药坐,近来工作如何”
  “报告,进展顺利学生上实验课闹的事,已和他们班主任谈过叫他做工作,再不行打电话叫刑警许由在实验室做饭,我已对他提出朂严重警告再不听就往他锅里下泻药。实验室耗子成灾我也有解决的方法,去买几只猫来”
  “全是胡说,只有养猫防鼠还不太離谱可是你想了没有,我就在你隔壁晚上我这儿开会,你的猫闹起来了怎么办”
  “我有措施。我把它阉了它就不会闹。我会閹各种动物大至大象,小到黄花鱼我全有把握。”
  “哈哈我叫你来,还不是谈实验室约束反正我也要搬走,随你闹去我眼鈈见心不烦。谈谈你的事你多大了!”
  “三十而立嘛。你是大人了别老像个孩子,星期天带爱人到我家玩你爱人叫什么名字?”
  “张小霞小名二妞子。报告校长此人是一名悍妇,常常侵犯我的公民权利如果您能教育感化她,那才叫功德无量”
  “恏,胡扯到此为止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有情绪你要借调出国,党委讨论过了不能同意啊。”
  “这干他们什么事为什么不同意?吃错药了”
  “不要这样。我们新建的学校缺教师这是事实。再说你也太不成体统。大家说放你这样的人出去,给学校丢囚同志们对你有偏见,我是尽力说服了的你还是要以此事为动力,改改你的毛病……”
  校长不酸不凉把我一顿数落我全没听进詓。这两年我和矿院吕教授合作搞项目凭良心说,我干了百分之九十的工作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到他那儿做试验受累不说,还冒叻被炸成肉末儿的危险因为做的是炸药。我这么玩命所为何事?就因为吕教授手下有出国名额只要项目搞成,他就得把我借到他手丅出国走一圈,到外边看看洋妞儿有多漂亮这本是讲好了的事,如今这项目得了国家科技一等奖吕教授名利双收,可这点小事他都沒给我办成忽然听见校长喊我;“喂喂,出神儿啦”
  “报告校长,我在认真听你说什么来着?”
  “我在问你还有什么意見?”
  我当然有意见!不过和他说不着“没有!我要找老吕,把他数落数落”  ‘
  “你不用去了,吕教授已经走了他说洺额废了太可惜,你既然不能去他就替你主,凭良心说他也尽了力。一晚上给我打七次电话害得我也睡不着。我是从矿院调来的伱是矿院的子弟,咱们也不能搞得太过分最主要的问题是:这件事你事先向组织上汇报了吗?下次再有这种事希望你能让我挺起腰杆為你说话。首先要把许由管管其次自己也别那么疯。人家说凡听过你课的班,学生都疯疯癫癫的”
  “报告校长,这不怪我这個年级的学生全是三年困难时坐的胎。那年头人人挨饿造他们时也难免偷工减料。我看过一个材料犹太孩子特别聪明、守规矩,全是洇为犹太人在这种事上一丝不苟事实证明,少摸一把都会铸成大错……”
  “闭嘴看你哪像大学教师的样子?我都为你脸红回去恏好想想,就谈到这里吧”
  我从校长室出来,怒发冲冠想拿许由出气。一进实验室的门看见许由在实验台上吃饭,就拼命尖叫起来:“又在实验室吃饭!!!你这猪……”吼到没了气停下来喘只见他双手护耳。这时听见校长在隔壁敲墙走到许由面前,一看他茬吃香椿拌豆腐弄了那么一大盆,我接着教训他:
  “你这不是塌我的台吗这东西产气,吃到你肚子里还了得每次我在前边讲,伱就在后面出怪声好像吹喇叭。然后学生就炸了窝!”
  “得了王二,假正经干嘛你看我拌的豆腐比你老婆弄得不差。”
  “裏面吃去许由,你净给我找麻烦!”
  “嘿嘿你别拿这模样对我,我知道为什么你出国没出成。王二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⑨别放在心上。人没出国还有机会,我还有什么机会老婆还不知上哪儿去找哩。”
  说到这个事我心里一凉。也许他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多心。我和许由三十年的交情从来都是我出主意他干。从小学到中学我们干尽了愉鸡摸狗的勾当,没捅过大漏子千不该萬不该,“文化革命”里我叫他和我一块到没人的实验室里造炸药玩惹出一场大祸来。现在许由的脸比得过十次天花还要麻都是我弄絀来的。
  他的脸里崩进了好几根试管现在有时洗脸时还会把手割破,这全怪我在实验台上挥了一根雷管没人乐意和大麻壳结婚,所以他找不着老婆我们俩从来没谈过那场事故的原因,不过我想大家心里部有数我对他说:
  “你用不着拿话刺我!”
  “王二,我刺你什么了”
  “是我把你炸伤的!我记着呢!”
  “王二,你他妈的吃枪药了你这叫狗眼看人低。嘿在校长那儿吃了屁,拿我出气我不理你,你自己想想吧!”
  和许由吵过之后我心里乱纷纷的。这是我第一次和许由吵架这说明我很不正常。我听說有些人出国黄了或者评不上讲师就撒癔症,骂孩子打老婆搅得鸡犬不宁难道我也委琐如斯?这倒是件新闻
  我在实验室里踱步,忽然觉得生活很无趣它好像是西藏的一种酷刑:把人用湿牛皮裹起来,放在阳光下曝晒等牛皮干硬收缩,就把人箍得乌珠迸出生活也如是:你一天天老下去,牛皮一天天紧起来这张牛皮就是生活的规律:上班下班、吃饭排粪,连做爱也是其中的一环一切按照时間表进行,躺在牛皮里还有一点小小的奢望:出国提副教授。一旦希望破灭就撒起癔症。真他妈的扯淡:真他妈的扯淡得很!
  不知不觉我在实验室的高脚凳上坐下来双手支着下巴,透过试管架看那块黑板。黑板上画了些煤球我画煤球干什么!想了半天才想起昰我画的酵母。有些委琐的念头鬼鬼祟祟从心底冒出来。比方说我出国占矿院的名额学校干嘛卡我?还有我是个怎样的人干你们球(opig按:原文是“尸”字下一个“求”我打不出来。)事等等后来又想:我何必想这些屁事。这根本不该是我的事情
  我看着那试管架,那些试管挺然翘然引起我的沉思。培养基的气味发臭叫我闻到南国沼泽的气味,生命的气味也如是新生的味道与腐烂的味道相混,加上水的气味南方的太阳又白又亮,在天顶膨胀平原上草木葱笼,水边的草根下沁出一片片油膜这是一个梦,一个故事要慢慢参透。
  从前有一伙人从帝都流放到南方荒蛮之地。有一天其中一位理学大师,要找个地方洗一洗没找到河边,倒陷进一个臭沝塘里来了他急忙把衣服的下摆撩起。乌黑的淤泥印在雪白的大腿上太阳晒得他发晕,还有刺鼻的草木气味四下空无一人,忽然他那话儿无端勃起来得十分强烈,这叫他惊恐万分他解开衣服,只见那家伙红得像熟透的大虾摸上去烫手,没法解释为什么他也没想到女人。水汽蒸蒸这里有一个原始的欲望,早在男女之先忽然一阵笑声打破了大师的惶惑——一对土人男女骑在壮硕的水牛上经过。人家赤身棵体搂在一起,看大师的窘状
  有人对我说话,抬头一看是个毛头小子,戴着红校徽大概是刚留校的,我不认识他他好像在说一楼下水道堵了,叫我去看下这倒奇了,“你去找总务长找我干什么?”
  “师傅总务处下班了。麻烦你看一下反正你闲着。”
  “真的吗!我闲着你很忙是吗?”
  “不是这回事我是教师,你是锅炉房的”
  “谁是锅炉房的?喂喂丅水道堵了,干你什么事!”
  “学校卫生人人有责嘛。你们锅炉房不能不负责任!”
  “×你妈:你才是锅炉房!你给我滚出去!”
  骂走这家伙我才想起为什么人家说我是锅炉房的。这是因为我常在锅炉房里呆着而且我的衣着举止的确也不像个教师。也许僦是因为这个我才出不了国。这没什么我原本是个管工,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本要不是他说我“闲着”,我也可能去跟他捅下水道你怎么能对一个工人说“反正你闲着”?
  太阳从西窗照进来到下班的时候了,我还不想走愤懑在心里淤积起来,想找个人说一說许由进来,问我在不在学校吃饭许由真是个好朋友,我想和他说说我的苦闷但是他不会懂,他也没耐心听
  我想起拉封丹的┅个寓言:有两个朋友住在一个城里,其中一个深夜去找另一个那人连忙爬起来,披上铠甲右手执剑,左手执钱袋叫他的朋友进来說;“朋友,你深夜来访必有重大的原因。如果你欠了债这儿有钱。如果你遭人侮辱我立刻去为你报仇。如果你是清夜无聊这儿囿美丽的女奴供你排遣。”
  许由就是这样的朋友但是现在他对我没用处。我心里的一片沉闷只能向一个女人诉说,真想不出她是誰
  我骑上车出了校门,可是不想回家在街上乱逛。我老婆见我烦闷时只会对我喋喋不休,叫我烦上加烦我心里一股苦味,这昰我的本色
  好多年前,我在京郊插队时常常在秋天走路回家,路长得走不完我心里紧绷绷,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也不知走完了蕗以后干什么。路边全是高高的杨树风过处无数落叶就如一场黄金雨从天顶飘落。风声呼啸时紧时松。风把道沟里的落叶吹出来像金色的潮水涌过路面。我一个人走着前后不见一个人。忽然之间我的心里开始松动。走着走着觉得要头朝下坠入蓝天,两边纷纷的落叶好像天国金色的大门我心里一荡,一些诗句涌上心头就在这一瞬间,我解脱了一切苦恼回到存在本身。
  我看到天蓝得像染過一样薄暮时分,有一个人从小路上走来走得飞快,踢土扬尘的姿势多熟悉呀!我追上去在她肩上一拍她一看是我,就欢呼起来:“是他妈的你!是他妈的你!”这是我插队时的女友小转铃
  我们迎着风走回去,我给她念了刚刚想到的诗其中有这样的句子:
  走在寂静里,走在天上
  虽然她身上没有什么可以倒挂下来,但是她说可以想象小转铃真是个难得的朋友,她什么都能想象
  我应该回劲松去,可是转到右安门外去了小转铃就住在附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到这儿来我绝没有找她的意思,可是偏偏碰仩了
  她穿浅黄色的上衣,红裙子在路边上站着,嘴唇直哆嗦一副要哭的样子,看样子早就看见我了我赶紧从车上下来。打个招呼说:
  “铃子你好吗?”
  她说:“王二你他妈的……”然后就哭了,我觉得这件事不妙——我们俩最好永远别见面
  尛转铃叫我陪她去吃饭。走进新开的得月楼一看菜单,我差点骂出口来:像这种没名的馆子竟敢这么要钱简直是不要脸。这个东我做鈈起可要她请我又不好意思。过去我可以说:铃子我有二十块钱。你有多少钱!现在不成了我是别人的丈夫,她是别人的妻子所鉯我支支吾吾,东张西望小转铃见我这个洋子,先是撅嘴后来就火了。
  “王二你要是急着回家,就滚!要是你我还有在一块吃飯的交情就好好坐着。别像狗把心叼走了一样”
  “你这是怎么了,我在想这年头吃馆子多少钱,等付帐时闹个大红脸就不好了”
  “这用你说吗!我要是没钱,早开口了!王二你真叫我伤心,你一定被你那个二妞子管得不善!”
  “你别这么说我就不會说这种话。”
  小转铃的脸红了她说:“我就是想说这个。好吧不谈这种话,你好吗最近还写东西吗?”
  我说顾不上了菦来忙着造炸药。她听了直撇嘴正说着,服务员来叫点菜她像怄气一样点了很多。我不习惯在桌面上剩东西所以她可能是要撑死我。
  十年前我常和小转铃去喝酒。我喝过酒以后总是很难受,但每次都是我要喝而小转铃体质特异,喝白酒如饮凉水喝多少也沒反应。天生一个酒漏夏天在沙河镇上,我们喝了一种青梅酒这东西喝起来味道尚可,事后却头疼得像是脑浆子都从耳朵眼里流出来酒馆里只有一种下酒菜,乃是猪脑子铃子说看着都恶心。我还是要了一盘尝了一口,腥得要命她不敢看那个东西,把它推到桌角我们找个题目开始讨论。
  所谓讨论无非是没事扯淡罢了。那天谈的是历史哲学据说克莉奥佩屈拉的狗鼻子冒白沫决定了罗马帝國的兴衰,由此类推一切巨大的后果莫不为细小的前因所注定。而且早在亿万斯年之前甚至在创世之初,就有一个最微小的机缘决萣了今日今时,有一个王二和小转铃决定了他们在此喝酒,还决定了下酒菜是猪脑子小转铃不肯吃。你也可以说这是规律使然也可鉯说是命中注定。小转铃说倘若真的如此,她简直不想活了为了证明此说不成立,她硬着头皮吃了一口猪脑子这东西一进了嘴,她僦要吐我也劝她把它吐了,可是她硬把它吞了下去眼见它像只活青蛙,一跳一跳进了她的胃小转铃就是这么倔!
  小转铃对什么嘟认真,而我总是半真不假坐在她面前,我不无内疚之感抓起啤酒瓶往肚子里灌,脸立刻就红了
  铃子说:“王二,我今天难得高兴请你把着点量,别灌到烂醉如泥记得吗?那次在沙河镇上你出了大洋相!”
  那天晚上我出的什么洋相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嘚是她把我扛回去的很难想象她能扛得起我。但她要是硬要扛好像也没什么扛不动的东西。我站起来到柜台上买了一瓶白兰地回来後铃子问我要干什么。我说我今晚上不想回家想和她上公园里坐一宿,这瓶酒到后半夜就用得着了小转铃大喜:
  “王二,你要让峩高兴总能想出办法。不必去公园上我家去,近得很”
  “不好吧?你丈夫准和我打起来”
  我说离婚可不容易,尤其是通過法院判离她说可不是?她们报社就派了一位副主编来做工作叫她别离婚。“假正经!完全是假正经!”
  “你怎么和他说”
  “我说,有的人配操我的×,有的人就不配!老先生当场晕倒,以后再没人找茬!”
  “你别故做惊人之语啦没这话吧。”
  “峩说过!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我可不像你,说句真话就脸红你的论文还在我这儿呢!我常看,获益极多!”
  提起那篇论文峩的心往下一沉,好似万丈高楼一脚蹬空我早己忘了除了爆炸物化学和微生物,好多年前还写过一篇哲学论文这种事怎么会忘记?我囿点怀疑自己是存心忘记的这是件很奇怪的事。
  我在知青点最后一个冬天别人都回城去了,男生宿舍里只有我一个我叫铃子搬過来,我们俩形同夫妇我从城里搬来很多书,看到那么多漂完的书堆在炕上真叫人心花怒放!
  那一年城里中国书店开了一家机关垺务部,供应外文旧书我拿了我妈搞来的介绍信和我爸爸的钱混进去,发现里面应有尽有有好多过去的书全在扉页上题了字、盖了印嶂。其中很多人已经死了还有好多人不知去向。站在高高的书架下面我觉得自己像盗墓贼一样。我记得有几千本书上盖着“志摩藏书”的字样——曾几何时有过很多徐志摩那样的人,在荒漠上用这些书筑起孤城如今城已破,人已亡真叫人有不胜唏嘘之情!
  我茬知青点看了一冬天的书。躺在热坑上看到头疼时,就看看窗玻璃上的冰花这时小转铃就凑上来说;王二,讲讲呀!她翻着字典慢慢看一天也看不了几页。
  我从小受家传的二手洋奴教育英文相当不赖,所以能有阅读的乐趣但是我只颠三倒四乱讲几句,又埋头讀书天黑以后,像狗一样趴在坑上煤油灯炙黄了头发。到头皮发紧眼皮发沉时,我才说;“铃子咱们得睡了。”但是自己还在看書影影绰绰觉得小转铃在身边忙碌,收拾东西还从我身上剥衣服。最后她吹熄了灯我才发觉自己精赤条条躺在被窝里。
  我在黑暗里给小转铃讲自己刚看的书因为兴奋和疲惫,虚火上升小转铃对我做了必要的措施,嘴里还催促着:“讲后来呢?”
  等到开始干时她不说话了刚刚结束,她又说:“后来呢”
  这真叫岂有此理!我说:“喂,你这么讲像话吗”
  “对不起,对不起鈳是后来呢?”
  “后来还没看到我还得点起灯来再看!”
  “你别看了!你现在虚得很,我能觉出来好好睡一觉吧。”
  有┅天晚上我总是睡不着想到笛卡尔的著名思辩(opig按:原文作“辨”)“我思,故我在”我不诧异笛卡尔能想出东西来,我只奇怪自己為什么不是笛卡尔我好使缺少点什么,这么一想思绪不宁我爬起来,抽了两支姻又点起煤油灯,以笛卡尔等辈曾达到的境界来看峩们不但是思维混乱,而且有一种精神病
  小转铃醒来,问我要干什么我说要做笛卡尔式的思辩。这一番推论不知推出个什么来她大喜,说;“王二推!快推!”以后就有了那篇论文。
  我不乐意想到自己写下的东西就对小转铃说:“铃子,我们有过好时光!那一冬读书的日子以后还会有吗?”
  她放下酒杯说;“看书没有看你的论文带劲”
  又提到那篇论文!这就如澡塘里一池热沝,真不想跳下去我不得不想起来,我那篇论文是这么开头的:假若笛卡尔是王二他不会思辩。假若堂吉柯德是王二他不会与风车搏斗。王二就算到了罗得岛也不会跳跃。因为王二不存在不但王二不存在,大多数的人也不存在这就是问题症结所在。
  发了这個怪论以后我又试图加以证明。如果说王二存在那么他一定不能不存在。但是王二所在的世界里没有这种明晰性故此他难以存在。囿如下例子为证:
  凡人都要死皇帝是人,皇帝万岁
  人都要死,皇帝是人皇帝也会死。
  这两种说法王二都接受你看他還有救吗!很明显,这个世界里存在着两个体系一个来自生存的必要,一个来自存在本身于是乎对每一个问题同时存在两个答案。这僦叫虚伪我那篇论文题目就叫《虚伪论》。
  我写那篇东西时太年轻发了很多过激议论。只有一点还算明白:我没有批判虚伪本身不独如此,我认为虚伪是伟大的文明小转铃对此十分不满,要求把这段删去而我拿出吕不韦作春秋的气概说:一字干金不易。现在想当时好像有精神病。
  想着这件事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天已经晚了饭厅里只剩了几桌客人。有一个服务员双手叉腰站在厨房門口好像孙二娘在看包子馅。我在恍惚之间被她拖进了厨房倒挂在铁架上。大师傅说:“这牛子筋多肉少肉又骚得紧。调馅时须是偠放些胡椒”
  那母夜叉说道:“索性留下给我做个面首,牛子你意下如何”
  她上唇留一撮胡须,胸前悬着两个暖水袋我说噵:“毋宁死。”她踢了我一脚说:“不识抬举牛子,忍着些过一个时辰来给你放血。”于是就走了厨房里静悄悄的,忽然一只狮孓猫其毛白如雪,像梦一样飘进来蹲在我面前。
  铃子对我说:“王二!醉啦出什么神?”
  其实我还没醉还差得远。我坐端正又想起自己写过的论文。不错我是写过,虚伪还不是终结从这一点出发后,每个人都会进化
  所谓虚伪,打个比方来说鈈过是脑子里装个开关罢了。无论遇到任何问题必须做出判断:事关功利或者逻辑,然后就把开关拨动扳到功利一边,咱就喊皇帝万歲万万岁扳到逻辑一边,咱就从大前题、小前题得到必死的结论。由于这一重负担虚伪的人显得迟钝,有时候弄不利索还要犯大錯误。
  人们可以往复杂的方向进化:在逻辑和功利之间构筑中间理论通过学习和思想斗争,最后达到这样的境界:可以无比真诚地說出皇帝万岁和皇帝必死并且认为,这两点之间不存在矛盾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条光荣的道路一点也不叫我动心我想的是退化而返樸归真。
  在我看来存在本身有无穷的魅力,为此值得把虚名浮利全部放弃我不想去骗别人,受逼迫时又当别论如此说来,我得鈈到什么好处但是,假如我不存在好处又有什么用?
  当时我还写道以后我要真诚地做一切事情,我要像笛卡尔一样思辩像堂吉河德一样攻击风车。无论写诗还是做爱都要以极大的真诚完成。眼前就是罗得岛我就在这里跳跃——我这么做什么都不为,这就是存在本身
  在我看来,春天里一棵小草生长它没有什么目的。风起时一匹公马发情它也没有什么目的。草长马发情绝非表演给什么人看的,这就是存在本身
  我要抱着草长马发情的伟大真诚去做一切事,而不是在人前差羞答答的表演在我看来,人都是为了偠表演失去了自己的存在。我说了很多可一样也没照办。这就是我不肯想起那篇论文的原因
  服务员拿了把笤帚扫地。与其说是掃地不如说是扬场。虽然离饭店关门还有半个钟头我们不得不站起来,恋恋不舍地到外面去那年冬天我和铃子也是这么恋恋不舍地離开集体户。
  我和小转铃在集体户住了二十多天把一切都吃得精光,把柴火也烧得精光最后离开时,林子里传来了鞭炮声原来巳经是大年三十,天上飘着好大的雪天地皆白,汽车停开行人绝迹。我们俩在一片寂静中走回城去
  如今我和铃子上她家去,走過一条田间的土路这条路我从来没走过,也不知道通到哪里去我有点怕到小转铃那里去,这也许是因为她对生活的态度还像往日一樣强硬。
  我和小转铃走过茫茫大雪回城去除了飞转的雪片和沙沙的落雪声,看不见一个影子听不见一点声音。冷风治好了持续了恏几天的头疼忽然之间心底涌起强烈的渴望,前所未有:我要爱要生活,把眼前的一世当做一百世一样这里的道理很明白;我思故峩在,既然我存在就不能装作不存在。无论如何我要对自己负起责任。
  到了小转铃家弄水洗了脸,我们坐在院子里继续喝酒鈈知为什么,这回越喝越清醒平时要喝这么多早醉了。小转铃坐在我对面的躺椅里一声也不吭。我看着她不觉怦然心动。
  那一姩我们踏雪回家走到白雾深处,我看着她也怦然心动那时候四面一片混沌,也不知天地在哪里我看见她艰难地走过没膝的深雪,很想把她抱起来她的小脸冻得通红,呵出的白气像喷泉一样那时候天地茫茫,世界上好像再没有别的人我想保护她,得到她把她据為已有。
  没人能得到小转铃她是她自己的。这个女人勇捍绝伦比我还疯狂。我和她初次做爱时她流了不少血,涂在我们俩的腿仩不过片刻她就跳起来,嬉笑着对我说;王二不要脸!这么大的东西就往这里杵!
  我和她是上大学时分手的。在此之前同居了很長时间性生活不算和谐,但是也习惯了小转铃是性冷淡,要用润滑剂但是她从没拒绝过,也没有过怨言我也习惯了静静躺在身下嘚娇小身躯。但是最后还是吹了我总觉得是命中注定。
  小转铃就坐在面前上身戴个虎纹乳罩,下身穿了条短裙在月光下显得很漂亮。我还发现她穿了耳朵眼不过这没有用。她的鞋尖还是一场糊涂这说明她走路时还是要踢石子。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知道如果小转铃说:“王二,我需要你”结果会难以想象。小转铃也知道我经不起诱惑。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放下了酒杯又抽烟。其实她很想说但是她不肯。
  小转铃说过她需要我这个朋友,她要和我形影不离为此她不惜给我当老婆。和一个朋友茬一起过一辈子可够累的所以我这么和她说:也许咱们缘分不够,也许你能碰上一个人不是不惜给他当老婆,而是原本就是他老婆鈈管怎么说,小转铃是王二的朋友这一点水远不会变。说完了这些话我就和她分手了。
  假如今天小转铃肯说:“王二我是你老嘙”,这事情就不妙得很二妞子可不容人和她打离婚。但是这件事没有发生我们直坐到月亮西斜,我才说:“铃子我要回去了。”
  有一瞬间小转铃嘴唇抖动又像是要哭的样子,但是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她说:“你走吧,有空常来看我”我赶紧住家赶,可了不嘚了已经是夜里两点钟!
  我蹑手蹑脚出了院门,骑车回家去把车扛上楼锁在扶手上,轻轻开门进去屋里一团漆黑。脱下鞋小心翼翼往床上一躺却从床上掉下来。然后灯亮了我老婆端坐在床上。刚才准是她一脚把我从床上踹下来她面色赤红,头发都竖了起来
  “你上哪儿去了?我以为你死了哩!学校、矿院到处都打了电话,还去了派出所原来你去喝酒!和谁混了一夜?”
  我虽然佷会撒谎可是不会骗老婆。和某些人只说实话和某些人只说假话,这是我的原则于是我期期艾艾地说:“和小转铃碰上了,喝了一點儿”
  她尖叫一声,拿被子蒙上头就在床上游仰泳。现在和她说什么都没用我去厕所洗了脚回来,关上灯又往床上一躺忽然脖子被勒住,憋得我眼冒金星二妞子在我耳边咬牙切齿地说:“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这个泼妇是练柔道的,胳膊真有劲平时她吔常向我挑衅,但是我不怕她不管她对我下什么绊儿,我只把她拎起来往床上一扔她是四十七公斤级的,我是九十公斤级的差了四┿多公斤。现在在床上被她勒住了脖子这就有点棘手。这女人成天练这个名堂叫做什么“寝技”。我翻了两下没翻起来太阳穴上青筋乱蹦。最后我奋起神威炸雷也似大喝一声(行话叫喊威),往起一挣只听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床塌了我在地上滚了几滚,又撞倒叻茶几稀哩哗啦。我终于摔开她爬起来去开灯,只见她坐在地上哭这时候应该先发制人。
  “夜里三点啦!你疯什么诈尸呀!”
  我是如此理直气壮,她倒吃一谅半天才觉过味来:“你混蛋!离婚!”
  “明天早上陪你去,今晚上先睡觉”
  “我找你媽告状去!”
  “你去吧,不过我告诉你你没理。”
  “我怎么会没理”
  “事情是这样的:不管怎么说,我和小转铃是多年嘚老朋友了见面哪能不理呢?陪她吃顿饭喝一点,完全应该”
  “一点儿?一点是多少!”
  “也就是半斤吧不是白干,是皛兰地”
  “好混蛋,喝了这么多在哪儿吃的饭?”
  “齐家河得月楼莱糟得一塌糊涂,小转铃开的钱”
  “混蛋!显她囿钱。明天咱们去新侨敢不去阉了你。菜!一样一样说”
  这还有完吗?深更半夜的我又害头疼。“炒猪屄!”
  二扭子气得叒哭又笑扯完了淡,已经是四点钟刚要合眼,二妞子又叫我把自行车搬进来结果还是迟了一步。前后胎的气都被人放光还算客气,没把气门嘴拔去这是邻居对我们刚才武斗的抗议。
  那一夜我根本没睡二妞子在我身边翻来覆去闹个不休。天快亮时我才迷糊叻一会儿,一双纤纤小手又握住了我的要命处她要我证明自己没二心。这一证明不要紧睡不成了。第二天早上教师会校长布置工作。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我往地下出溜了三回。校长大喝一声:“王二你站起来!”
  “报告校长,我已经站起来了!”
  “你就这麼站着醒醒!以前开会你打磕睡我没说你。你是加夜班做实验还得了奖嘛,可以原谅如今不加夜班了,你晚上干什么去了”
  鈈提这事犹可,一提我气不打一处来难道该着我加夜班?一屋子幸灾乐祸的嘴脸一屋子假正经!不要忙,待我撒泼给你们看:“报告校长老婆打我。”
  全场哄然后排校工座上有人鼓掌。
  “报告校长我为了学校荣誉,奋起抗暴大打出手,大败我老婆没給学校丢脸!”
  后排的哥儿们全站起来,掌声雷动校长气得面皮发紫,大吼一声:“出去!到校长室等我!”
  到了校长室我叒有点后悔。太给校长下不来台校长拿我当他的人百般庇护,他提我当生物室主任虽然只管许由一个宝贝,好多人还是反对人事处長拿了我档案去说:王二历史上有问题,他和许由犯过爆炸案这两个家伙可别把办公楼炸了,最好让我当副主任调食堂胖三姑当正主任。校长哈哈大笑说:两个小屁孩“文化革命”里闹着玩,有什么问题倒是食堂的胖三姑好贪小便宜,放到实验室里是个祸害最近峩和吕教授项目搞成,到手二千元奖金他拿大头,给我三百这钱到了学校会计科,科长就要全部没收理由是王二拿了学校的工资,夜里给外单位于活白天上课打呵欠,坐第一排的学生能看见我的扁桃腺校长又为我说话,说王二加班搞项目功在国家,于学校也有咣彩国家奖下来的钱,你们克扣不是佛面刮金吗结果这钱全到了我手,比吕教授到自己手的还多
  想到这些事,我心里发软我鈈想被人看成个不知好歹的人。但是转念一想心里又硬起来,×你妈,谁说我是你的人?老子是自己的人。正在想着校长进来了。他坐丅沉默了两分钟凝重地说:“小王,我要处分你”
  “报告校长,我早该处分!”
  “你不要有情绪出国的事,你不满意可鉯理解。但不能在会场上这么闹!我不处分你就不能服众。”
  “报告我没情绪。我对组织一贯说实话二妞子是打了我。你看我脖子上这一溜紫印……也就是我换上别人早被掐死了。”
  校长一看我脖子简直哭笑不得:“你这小子!夫妇打架也要有分寸!”
  “校长,你不知道这可不是夫妇打闹!我老婆是真打我。她是柔道队的!上次把我肘关节扭掉了环贴了好多虎骨膏,现在还贴着呢”
  校长沉吟了半晌,走了出去我心里暗笑:看你怎么处理我。过一会儿他把工会主席和人事处长叫进来这两人是我的大对头。校长很激动地说:
  “你们看看这成什么体统!把人打成这个样子!男同志打老婆单位要管,女同志打老公我们能不管吗?不要笑!这情况特殊!得给体委打电话叫他们管教一下运动员!工会人事要出面。伤成这个样子影响工作。小王呀要是不行就回家休息。最好坚持一下把会开完。”
  鬼才给他坚持出了校门我就拍着肚皮大笑: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校长!回家睡了一大觉,起来已然彡点钟我老婆留条叫我四点钟去新侨,还把西装取出来放在桌上我打扮起来照照镜子,怎么看怎么不像那么回事我这个人根本就没體面。出了门我怕熟人看见我就溜着墙根走。到了新侨门口老远就看见我老婆。她穿了一件鲜红的缎子旗袍有加一床缎子被。她还擦了烟脂抹了粉活脱脱一个女妖精:我走过去挽住她的手,手心里全是汗只听她娇叹一声:
  “别怕,往前走打断我骨头的劲儿仩哪儿去了?别看地没钱,有钱我比你先看见抬头!挺胸!”
  “我怕人家看见我抹了粉!”
  “怕什么?你蛮漂亮的嘛抹了粉也比没狗鼻子冒白沫的人好看。要像模特儿那么走晃肩膀,扔屁股!”
  她这么一走好似发了自发功,骨节都响起来我老婆穿嘚随便一点,走到街上还蛮有人看的现在别人都把头扭到一边去,走进饭店在桌前坐下她都要哭了。
  这顿饭吃得很不舒服我觉嘚我们俩是在饭店里耍了一场活宝。回家以后我有好一阵若有沂思,似乎有所领悟第二天早上到班,我就比平时更像个恶棍
  我┅到学校,就先与许由汇合出国出不成,我已经想通了反正没我的份。前天和许由闹了一架彼此不痛快,现在应该聊一聊从小到夶,他一直是我的保镖我不能叫他和我也生分了。正聊得高兴墙壁响了,这是校长的信号召我去听训。
  进了校长室只见他气銫不正。桌子上放着我上报的实验室预算只听他长叹一声:
  “王二呀王二,你的行为用四个字便可包括!”
  “我知道克己奉公。”
  “不少年无行!你瞧你给总务处的预算。什么叫‘二百立升冰箱三台给胖三姑放牛奶’?”
  “她老往我冰箱里放牛奶说是冰箱空着也是白费电。冰箱是我故菌种的她把菌种放到外边,全坏了现在人家又怀上了,不准备下来行吗”
  “这意见应該提,可是不要在报告里乱写再说,为什么写三台有人说,你是借题发挥有意破坏团结。”
  “校长三姑生的是第二胎。第一始是生肚子生不多。第二胎生十个八个是常有的事真要是老母猪,人家有那么多个奶三姑只有两个,咱们要为第二代着想这道理報告里写了。”
  “胡扯!本来有理的事现在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你坐下咱们推心置腹地谈谈。你知道咱们学校处境不好吗”
  “报告校长,我看报了现在新建的大学太多,整顿合并是党中央的英明决策就说咱们学校,师资校舍一样没有关了也罢。”
  “你这叫胡说八道!咱们学校从无到有在很艰苦的条件下给国家培养了几千名毕业生,成绩明摆着现在有了几百教职员工,这么多校舍设备怎么能关了也罢?学校关了你去哪儿!”
  “我去矿院老吕调我好几回了,都是您给压着你再看看我,是不是放我走了更適合”
  “你别做梦了。学校有困难请调的一大批。放了你我怎么挡别人党委讨论了,一个都不放谁敢辞职,先给个处分叫怹背一辈子。另一方面我们也要大胆提拔年轻人。能干的我们也往国外送提教授。就说你吧几乎无恶不作,我们还提你当生物室主任学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
  “对不起我的地方太多了就说住房吧。我同学分到农委才毕业就是一套房。我呢打了半天报告,分我一间地下室又湿又黑,养蘑菇正合适就说我落后,也没落后到这个份上蘑菇是菌藻植物门担子菌纲。我呢起码是动物,靈长目人科人属,东亚亚种和您一样。您看我哪一点像蘑菇”
  “当然!谁也不是蘑菇!我们要关心人。房子会有的你不要哭窮。你住得比我宽敞!”
  “那可是体委的房我老婆说,我占了她的便宜要任打任骑。要说打打得过她,可是咱们理亏咱们七呎大汉,就因为进了这个学校被老婆打得死去活来,还不敢打离婚——离婚没房子住要不就得和许由挤实验室。许由的脚有多臭你知道吗?”
  “所以休想把学校闹得七颠八倒明白和你说了吧,这学校里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和我耍贫嘴没用。就算你真调成叻也没个好儿。我把你的政治鉴定写好了想不想听听!‘王二同志,品行恶劣政治上思想反动,工作上吊儿郎当生活上品行恶劣。’这东西塞在你档案里叫你背一辈子。怎么样想不想拿着它走?”
  校长对我狞笑起来笑得我毛骨悚然。我只好低声下气地求怹:
  “校长您老人家怎么能这么对待我。我是真想学好天分低一点,学得不像好吧,这报告我拿回去重写许由我也要管好,伱还要我干什么有话明说,别玩阴的”
  “你要真想学好,先把嘴改改刚才说话的态度,像教员和校长说话的态度吗7”
  “知噵了下次上您这儿来,就像和遗体告别还有呢?”
  “政治学习要参加!你是农三乙的班主任知道吗?”
  “什么叫农三乙簡直像农药名字。好我知道了。星期三下午去和学生谈话做到这些你给我什么好处!放我出国?”
  “你想得倒美!政治部反映上來你有反动言论。上次批精神污染的教师会上你说什么来着?”
  “那一回会上念一篇文章太下流了,说什么牛仔裤穿不得批精神污染是个严肃的事儿,不能庸俗化说什么牛仔裤不通风,裹住了女孩子的生殖器要发霉。试问谁发霉了?你是怎么看见的中國人穿了这几天就发霉,美国那些牛仔岂不要长蘑菇”
  “你的思想方法太片面,要全面地看问题外国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非抵制不可再说那牛仔裤好在哪?我看不出”
  “您穿三尺的裤腰,穿上像大萝卜当然穿不得。腰细的人穿上就是好看——好了不争这个了。就说穿它发霉咱们可以改进,在裤档上安上个小风机用电池带动。这要是好主意咱们出口赚大钱。要是卖不出去那个写文章的包陪损失,准让他胡扯我就发了这么个言。”
  “这就不对!文章是我让念的当时咱们学校也有女教师穿那个东西,峩是要提醒大家注意:现在又说不整穿衣服的问题再穿我也不管了。当然发霉不发霉你是专家,但是不要乱讲你明白了吗?”
  “有一点不明白你这么盯着我干嘛7”
  “这话怪了。我是关心你爱护你。”
  “你关心我干嘛!”
  “好吧咱们说几句不上綱的话。学校现在是创业阶段需要创业的人。大家对你有看法但是我是这么看:不管你王二有多少毛病,反正你是既能干又肯干。呮要有这两条哪怕你青面镣牙我也要——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肯干活的这是从我这方面来看。从你这方面来看我对你怎么样?古囚还讲个知遇之恩哩!你到校外给老吕干活他给你什么好处了?出国都不对你说一声可我在校务会上说了你多少好话:老吕对你许了哆少愿,他办成了吗不负责任。我把这话放在这里:只要你表现好什么机会我都优先你。其他年轻人比你会巴结的多的是我都不考慮。因为我觉得你是个人材这么说你懂了吗?”
  这么说我就懂了我说世界上怎么还有这样的校长!原来是这样。原来我是个人材!承他看得起我也要拿出点良心来。矿院我决心不去了
  那天上午我带着学生去参观,大家精神抖擞地等着我我把这帮人带到传達室等车,自己给接待单位中心配种站打电话那儿有我一个同学当主任。
  “配种站吗我找郭主任。不!我什么都不送……我自己吔没兴趣……我们公的母的都有郭二,我们要去了现在不是节气,只能看看样子了刚才接电话的是谁?”
  “我这儿没正经人迋二你来吧。不到季节咱们可以人工催情哪。我这儿的牲口全打了针全要造反呀!我设计了一头人造母猪,用上了电子技术公猪们仩去都不乐意下来!”
  “人造的不要太多。我们是基础课没那么专门。”
  “天然的也有我有云南来的一头小公驴,和狗一样夶阳具却大过了关中驴,看到的没有不笑的你快来!”
  “别这么嚷嚷,我这儿一大群学生你吼的大伙全听见了。”
  “嘿伱也正经起来了,骗谁呀我还要和你切磋技术呢!”
  “你越扯越下道了!同学们,把耳朵堵上好了,不多说半小时以后见。”
  放下电话心里犯嘀咕。我不该带学生去配种站这样显得我没正经。等了半天汽车还不来。正要派人去催农学系主任刘老先生來了。他把嘴撅得像嘬了奶嘴一样:
  “对不起王老师对不起同学们,咱们的用车计划取消了请回教室上课。参观下周去”
  “刘主任,你也是个农学家这叫开的什么玩笑!这个季节配种要人工催情,忽而去忽而不去叫人家怎么向种驴交持!好好,您来我也鈈说什么我给配种站打电话。”
  电话打通郭二听说我们下星期去就叫:“放屁放屁,下星期不接待我这配种站是给你开的?”說完啪一下挂上了我对刘先生说:“您听听,人家怎么说我!配种站给我开的我成什么了。同学们咱们去不成了。再下周咱们考试”
  学生鼓噪起来,有人喊罢课这么拦着校门起哄谁也吃不消,我赶紧说:“去去!咱们走着去女同学和伤病员就别去了,下了公共汽车还要走六七里路呢我们拍幻灯片给你们看。”
  这么说也通不过班上有个校队的,打球伤了腿今天拄着拐来了,就是为叻看配种学生要抬着他去,这是胡闹我对刘先生说:“您看,是不是派辆小车起码得把伤兵技上。”
  “王老师不是我不派车!我们系里不像有些人那么不懂事—一学农的不看配种站,那不是笑话吗总务处说没车有啥办法。这些人可真浑也不先打个招呼。”
  “真的我不信。您看我的”抓起电话叫司机班,“你是谁小马?给我把大轿车开出来我带学生参观。”
  “王二车是你偠的?我们处长瞎眼了这么着,咱们坐驾驶楼好不好?”
  “不行!让别人坐卡车我要大轿车。”
  “我们处长叫把大轿车藏起来别叫人看见。他要用咱们给他留个面子,好吧”
  “那么我的面子呢?你以为谁的面子重要”
  “当然是王二了。王二昰大哥嘛!车马上到”
  刘先生不走,看样子不信车能来过一会儿车真从外边开进来了,学生欢呼着往上冲刘老头气得险通红,掱抖成七八只我赶紧给他圆面子:“老先生,小马送我们想着风险呢有人准给他穿小鞋。这可是为了咱们系的事……”
  老头马上吼起来:“你放心绝不让马师傅吃亏,我去找校长问问他有车藏起来是什么作风!”
  参观回来,学生全变了样三五成群窃窃私語。我们拍了好几盒胶卷我把班长叫来,关照几句:
  “你把这片子送去制幻灯片先放你这儿保存。谁借也别给记住啦?除了农彡乙他们参观植物园,可能不满意弥要是把幻灯片借给外班看,下回我再不带你们出去”
  “老师,我们班对你最忠心乙班人咾说你坏话,我们班绝没这样人这幻灯片我说不借,就说曝光了”
  “好,就依你他们说我什么了?”
  那些坏话无非是说我仩课时衣冠不整讲到得意忘形时还满嘴撒村。他不说我也知道但是还想听一听,回到了学校校长又叫我去一趟。怎么这么多麻烦峩简直有点儿烦了。
  校长问我总务长藏车的事——其实他知道的比我还多总务长想用大轿车送外单位的人去八达岭游玩,被我搅了校长对此击节赞赏,对我大大鼓励了一番但是我打不起兴致:我不过是个教员罢了,不想参与上层的事情下午带同学去植物园,这癍人对我有意见:
  “老师甲班人说配种站里有头驴,看上去有五条腿中间一条比其它的长五倍。他们吹牛吧”
  “别听他们胡扯。这是科学不是看玩艺儿。不过那驴是有点个别”
  “老师你偏心!我们也要去配种站参观!”
  “别闹了。它们需要休息现在是什么季节?人家是打了针才能表演的”
  “再打针!多打几针!”
  “呸!这又不是机器。有血有肉和人是一样的。打伱几针试试!你们少说几句坏话我让甲班把幻灯片拿给你们看。”
  “老师别听他们跳拔离间!二军子说你坏话,我们开了三次班會批他他们班唐小丽说你上课吃东西,还说了许老师许多坏话说许老师等于是说你。你以为他们班好上大当了!”
  这种话我已經听腻了。所以我这样想:说我坏话就是爱我说得越多的越甚。到了植物园我把学生交给带参观的副研究员,自己溜出去看花草这┅溜不要紧,碰上我师傅刘二了
  我师傅是个奇人,长得一对牛蛋(公牛的蛋)也似大眼面黑如锅底,疙疙瘩瘩不甚平整他什么活都会干,但是七五年我进厂给他当徒弟时他什么活都不肯干。他本是育婴堂带大的孤儿讨了农村老婆,在乡下喂了几口猪心思全茬猪身上。嘴上说绝不干活车间主任、班组长逼急了也练几下子,那时节他哼一支小调曲是东北红高梁的调子,词是自编的我在一邊给他帮腔,唱完一节他叫我一声:“我说我的大娘呀!”我应一声“哎”我们俩全跑调儿,听的人没有不笑的
  刘二之歌有多少節我说不清,反正一回有一回的词儿一唱就从小唱起,说自己是那还用说婊子养的不走运。接下来唱到进工厂走错了门我们厂是五仈年街道上老娘们组织起来的,建厂时他十五岁进来当了个徒工。然后唱到街道厂不长工资拿了十几年的二十六块五。然后唱到老婆找不到谁也不跟街道厂工人,除了瘸子拐子要找个全须全羽的万不可能。没奈何去找农村的讨了个老婆是懒虫。说是嫁汉嫁汉穿衤吃饭,躺在坑上不起来不说一顿要吃半斤猪头肉。然后唱到我的两位世兄前奔儿后勺,鼠眉之极见了馒头就目光炯炯。这两个儿孓吃得他走投无路要挣钱没路子,干什么都是资本主义(这会儿有人喝止说他反动了——那是七五年),只剩了一条路养猪从这儿往后,全唱猪猪是他的衣食父母。一个是他的爹长得如何如何,从鬃毛唱到蹄子他是如何的爱它,可是要卖钱只好把它阉了。另┅个是他娘长得如何美丽,正怀了他一窝小兄弟不能亏了它的嘴。否则他弟弟生出来嘴不够大没人买于是乎要找东西给猪吃,这一段要是没人打断可以唱一百年刘二唱他打草如何如何,捡菜帮子如何如何一百多个历险记。唱了好久才唱到他爹娘也不能光吃菜这鈈是孝养爹娘的做法,他要去淘人家的泔水那几年农业学大寨,家家发一口缸把泔水苦起来支农。天一热臭气冲天白花花的蛆满地爬,北京城里无人不骂我师傅也骂,他不是骂泔水缸而是骂这政策绝了他爹娘的粮草。于是乎唱到半夜去偷泔水他和我(我有时帮怹的忙)带着作案工具(漏勺和水桶),潜近一个目标听的人无不屏住了呼吸,我师傅忽然不见了他老人家躲在工作台下边,叫我别莋声这时你再听,有个人从厂门外一路骂进来是个老娘们儿。另一路骂法也是有板有眼,一路骂到车间门口这是泔水站的周大娘,骂的是刘二她双手叉腰,卡着门口一站厉声喝道:“王二,你师傅呢叫他出来!”我说师傅犯了猪瘟,正在家养病她就骂起来,骂一段数落一段大意是居民们恨他们,怪他们带来了泔水缸他们如此受气,其实一个月只挣二十五块钱三九天蹬平板喝西北风。泔水冻了要砸冰,这是多么可怕的工程热天忙不过来,泔水长了蛆居民们指着狗鼻子冒白沫骂。总之他们已经是气堵了心了。接丅来用咏叹调的形式表示诧异:世界上居然还有刘二这种动物去偷泔水。偷泔水他们还求之不得呢可这刘二把泔水捞定了还怕人看出來,往水缸里投入巨石泥土等等让他们淘时费了很多力量。别人欺负他们也罢了刘二还拿他们寻开心,这不是丧尽天良又是什么继洏有个花腔的华彩乐段,请求老天爷发下雷霆把刘二劈了。车间主任奔出来请她去办公室谈,她不去骂着走了。我师傅从工作台下鑽出来黑脸臊得发紫,可是装得若无其事继续干活儿。
  我常常劝我师傅别去偷泔水可以去要,就是偷了也别在缸里下石头他鈈听,据说是要讲点体面当时我不明白,怎么偷还要体面现在想明白了:泔水这东西只能偷,不能要否则就比猪还不要脸。
  我師傅为人豁达我和他相识多年,只见过他要这么点体面这回我见他的样子,我说了你也不信他穿一身格子西服,手指上戴好粗一个金戒指见面敬我一根希尔顿。原来他从厂里留职停薪出来当了个包工头。现在他正领着一班农村来的施工队给植物园造温室他见了峩有点发窘,不尴不尬地问我认不认识甲方单位(即植物园)的人
  我说认识一个,恐怕顶不了用说着说着我也害起臊来,偷泔水叫人逮住也没这样问候了师娘和两位世兄,简直找不出话来谈看见我师傅穿着雪白的衬衫,越看越不顺眼我猜他穿上这套衣服也不舒服。
  我猜我师傅也是这么看我嘿,王二这小子居然也当了教师人模狗样的带学生来参观!其实我不喜欢现在的角色,一点也不囍欢
  晚上到家时,我情绪很坏下了班以后,校长又叫我去开教务会与会考乃是各系主任、教务长等等,把我一个室主任叫去实屬勉强再说了,我从来也不承认自己是室主任全校人都知道我是什么玩艺儿!在会场上的感觉,就如睾丸叫人捏住了一样
  洗过澡以后,我赤条条走到阳台上去满天都是星星,好像一场冻结了的大雨这是媚人的星空。我和铃子好时也常常晚上出去,在星空下赱那时候我们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能妨碍我们享受静夜
  我和铃子出去时,她背着书包里面放着几件可怜的用具:麻袋片,火柴香烟(我做完爱喜欢抽一支烟),一小瓶油还有避孕套。东西齐全了有一种充实感,不过常常不齐全自从有一次误用了辣椒油,每次我带来的油她都要尝尝才让抹别提多影响情绪了。
  尽管如此每次去钻高梁地还是一种伟大的幸福。坐在麻袋上解开铃子嘚衣服,就像走进另外的世界我念着我的诗:前严整后零乱,最后的章节像星星一样遥远铃子在我身下听见最后的章节,大叫一声把峩掀翻她赤条条伏在地上,就着星光把我的诗记在小本子上
  我开始辨认星座。有一句诗说:像筛子筛麦粉星星的眼泪在洒落。茬没有月亮的静夜星星的眼泪洒在铃子身上,就像荧光粉我想到,用不着写诗给别人看如果一个人来享受静夜,我的诗对他毫无用處别人念了它,只会妨碍他享受自己的静夜诗如果一个人不会唱,那么全世界的歌对他毫无用处;如果他会唱那他一定要唱自己的謌。这就是说诗人这个行当应该取消,每个人都要做自己的诗人
  我一步步走进星星的万花筒。没有人能告诉我我在何处没人能告诉我我是什么人,直到入睡我心里还带着一丝迷惘。
  没有课的日子我也得到学校里去这全是因为我是生物室主任。坐在空荡荡嘚实验室里打磕睡我开始恨校长和他的知遇之恩。假如他像我爸爸和我以前的师长一样把我看成不堪造就之辈,那我该是多么幸福!忽然我妈打电话来叫我去吃午饭。这是必须要去的不然她生我这儿子干嘛?我立刻就上路
  三十三年前,发生了一件决定我终身嘚大事那天下午,我妈在协和医院值了个十二小时的长夜班走回家去,关于那个家我还有一点印象,是在皇城根一条小胡同里一間半大明朝兴建的小瓦房。前面房子太高那房子里完全暗无天日,我妈妈穿着印花布的旗袍足蹬高跟鞋,小心翼翼地绕过小巷里的污沝坑她买了一小点肉,那分量不够喂猫但是可以做一顿炸酱面。她和我爸爸吃完了那顿炸酱面就做出了那件事情。
  我最不爱吃炸酱面因为我正是炸酱面造出来的。那天晚上他们用的那个避孕套(还是日本时期的旧货,经过很多次清洗、晾干扑上滑石粉)破了把我漏了出来。事后拿凉水冲洗了一番以为没事了,可是才过了一个月我妈就吐得脸青。
  也许就是因为灌过凉水我做路梦时咾梦见发大水;也许就是因为灌过凉水,我还早产了两个月我出世时软塌塌、毛茸茸,像个在泔水桶里淹死的耗子我妈妈见了就哭,長叹一声道:“我的妈!生出了个什么东西!”
  我到东来顺三楼上等我妈这是约定的老地方。我不能到医院去因为王二的事迹在那儿脍炙人口。我在那儿的早产儿保温箱里趴了好几个月当时的条件很差,用的是一种洋铁皮做成的东西需要定时添加热水。有一回鈈慎灌入了一桶滚水王二差点成了涮羊肉。我到医院时连那些乳臭未干的实习医生部敢叫我“烫不死的小老鼠”!
  我妈定期要和峩说一阵悄悄话,这是她二十年来的积习这事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和我爸爸住在那个小院里我妈妈住在医院的单身宿舍。我归我爸爸教育他的方针是严刑拷打,鸡毛掸子一买一打一方面是因为我太淘气,另一方面因为我是走火造出来的怹老不相信我是个正经东西。
  为了破坏课桌的事老师写了一封信,叫我带回家那信被我全吃了,连信皮在内好像吃果丹皮一样。第二天老师管我要回信我说我爸爸没写,她知道我撒谎又派班长再带一封信去,我领了一帮小坏蛋在胡同口拦截追杀了五里方回。最后老师自己来了她刚走,我爸爸就拎着耳朵把我一顿狠抽打断了鸡毛掸,正要拿另一根妈正好回来。她看见我爸爸揪着耳朵把峩拎离了地(我的耳朵久经磨练坚固异常),立刻惨呼一声扑过来把我抢下来。接着她把我爹一顿臭骂我爸爸说这样做是因为“这駭子像土行孙,一放下地就投影儿”我妈不听,她把我救走了
  我妈救我到医院,先送我到耳科看看耳朵坏了没有。大夫对我的聑朵叹为观止认为这不是耳朵,乃是起重机的吊钩然后她到房产科要了一张单人床,把我安顿在她房间里发我一把钥匙,和我约法彡章:一是可以不上学她管开病假条,但是考试要得九十分以上第二是如果不上学,不准出去玩以防被人看见。第三是钱在抽屉里可以自由取用,不过要报帐用途必须正当。如果没有意见这就一言为定。违反约定就把我交给我爸爸管教。我立刻指天为誓道:倘若王二有违反以上三条的行为情愿下地狱或者和爸爸一块过。我妈大笑说她真是糊涂,有这么大一个儿子自己还一个人过。
  峩住下来在女宿舍二楼称王称霸。好多年轻的阿姨给我买零食听我讲聊斋。白天我经常不在和夜班护士上动物园了。如此过了一个冬天觉得女儿国里的生活也无趣,要鼓捣点什么我妈马上给我找了好几个家庭教师,今天学书法明天鼓捣无线电,后天学象棋晚仩我妈看医书,我在地上鼓捣玩艺儿累了大家聊一会儿,我把每位教师的毛病都拿来取笑我妈听了高兴,把我的脸贴在她乳房上冬忝隔了毛衣犹可,夏天太刺激我把她推开,她挑起眉毛叫道:“哟!摆架子了!你忘了你叼着这儿嘬了跟你爸爸学的假正经。好好鈈跟你玩了,看会儿书!”
  我的象棋没学成原因是我师傅不喜欢我的棋风。他老人家是北京棋界的前辈擅长开局、布局、排局,鈳惜年老了、血气两衰敌不过我那恶毒凌厉的棋风。所以他来和我妈说这孩子天分没得说,可是涵养不够杀气太盛。让他再长两年我再给他介绍别的老师。他一走我妈就问我,是不是在人家家里捣蛋了这老先生涵养极好,怎么容不下我我告诉她,我看出老头囿个毛病:他见不得凶险的棋局一碰上手指就打颤。所以我和他对局时专门制造险恶气氛居然创下了十二局全胜的纪录,我妈妈听了夶笑说我一肚子全是鬼!每次我干了这样的葛事告诉她,她都打个榧子说:“嘿,这儿子怎么生的!”
  我在我妈那儿住了三年,头两年还爱把我干的事儿告诉她听她喝彩,后来就不乐意了我长大了,生理上发生了变化最后一个夏天,我看到女宿舍里那些阿姨穿着短裤背心背上就起鸡皮疙瘩。我也不乐意我妈在屋里脱那么光有时候她不戴乳罩,我就抗议:“妈!你穿上点儿!”那时候我媽大腿纤长乳胸饱满,如二十许人我实在不乐意和她住在一起。我开始要有自己的隐私上中学时考了个住宿的学校搬了出去。
  從那以后我们俩之间爆发了长达二十年的间谍战。她想方设法来探我的隐私我想方设法去骗她。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在她面前说过实话
  我妈妈现在也老了,明眸皓齿变成了老眼昏花和一口假牙丰满的乳房干瘪下去,修长的双腿步态蹒跚我妈妈超脱了肉体,变成┅个漂亮老太大我爱我妈,我要用我的爱还报她对我三十二年的厚爱不过我还是要骗她。
  我妈问我为什么星期天不回家我说是忙。她说再忙也得回家因为家里那套四室一厅的住宅是以四个人的名义要下来的,现在里面只住了老两口别人知道了要有意见。这简矗不成个理由我说忙得回不了家也不是理由,其实是我要躲我爸爸的痰气夫子曰:人之惠在于好为人师——到底不愧是夫子,好大的學问!我搞我的化学我爸爸搞他的数学,井水不犯河水他非要问我数学学得怎样。我要说不会他就发火,说是不学数学能成个什么氣候我要说会
  呢,那更不得了他要出题给我做。忙了一星期回家去做题!这叫什么家,简直是地狱我妈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僦说:“你躲你爸爸可别连我也躲呀!再说你爸爸关心你,你这么计较就不对了”
  “我没计较。妈爸爸是虐待狂。他就喜欢看峩做不出题出冷汗其实不是我做不出,是他编的题目不通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要是胡编几道题他也做不出。让他尝尝这拉不出屎的滋味你看了一定不忍心。”
  “算了算了就当陪他玩玩,你何必当真他这人这样干了一辈子,我都改造不了别说你了。”
  “他老想证明我一文不值我说我真一文不值,他还是不干真不知怎么才能让他满意。他想证明我不如他的一根鸡巴毛这有什么!三┿几年的我还是他射出的一个精虫哩……”
  我妈笑了:“别胡扯!和你妈说这个,是不是太过分和你说正经事儿。你什么时候生孩孓我想抱孙子。”
  这是个老问题“妈,我一定生现在忙,要做大学问当教授。现在教授香一分就分一大套房。可是小助教呢惨啦。我—个同学分到清华孩子都九岁了,三口人挤一间小房子三十几岁的人,性欲正强烈结果孩子到学校里去说:爸爸妈妈夜里又对×了,腆得人家了不得,现在在办公室,趁大家去吃午饭,锁上门急急忙忙脱裤子。办公桌多硬呀!能干好吗?”
  “你跟我说這个干什么!咱们家又不是没地方!”
  “是呀可房子是爸爸的,又不是我的那房子多好!水磨石地镶铜条,我看着眼红也想挣┅套。等房子到手就生儿子!”
  “别胡扯。等你把房子挣下来我都老死了。”
  “说真的我看我也不像个当爹的科。瞧你把峩生的没心没肺。再说了人家没出世就被你灌了凉水,现在做梦老梦见发大水……生个儿子没准是傻子!”
  “别拿这个打掩护峩是干什么的!生孩子我是专家。生吧!好算我的”
  “我还要造炸药,当了大教授哪有功夫养孩子?爸爸对我是一种刺激我非混出个人样儿不可!”
  我妈妈忽然狡黠地一笑,说道:“你别想糊弄我你的事情我全知道。你呀要真像所说的那样倒也奇了!”
  我妈说得我心里抨抨直跳:她又知道了我什么事情?自打我上了初中她无时不在侦察我,我爸爸分了房子我妈每周到矿院度周末。我自已有个小房间门上加了三道锁。我妈居然都能捅开而且捅过一点儿也不坏,简直是妙手空空我知道她有这种手段,就把一切嘟藏起来戒掉了写日记的习惯,重要的东西都留在学校里可还是挡不住她的搜索。
  那时候星期六回家简直是受罪,回去要编谎騙我妈还要和我爸爸抬杠,只要我妈不在家他就跃跃欲试地要揍我。后来我长了老大的个子又有飞檐走壁之能,他揍我不着了就妀为对我现身说法。我爸爸有一段光荣历史从小学到中学从来都考第一名,又以第一名考进了清华要不是得了一场大病,准头一名考仩官费去留洋按我妈的话来说,我爸爸是一部伟大的机器专门解各种习题。
  我爸爸还说他现在混得也不错,住的房子只有前辈敎授才住得上在矿院提起他的大名,不要说教授学生连校工都双挑大指。他说:“你妈老埋怨我打你你只要及上我的百分之一,我絕不动你一指头!”
  我爸爸自吹白擂时我妈坐在一边冷笑。吃完饭我回自己屋去我妈就来说悄悄话:“别听你爸爸的,他那个人沒劲透了;你自己爱干啥就干啥首先要当个正直的人,其次要当个快乐的人什么走正路、争头名,咱们不干这事你是我的儿子!”
  光说这些没什么,她还要扯到不相干的事上去每次都把我说个大红脸。“我给你洗裤衩发现一点问题。你感觉怎么样”
  我竝刻气急败坏地喊起来:“谁让你给我洗裤衩?裤衩我会洗!”
  “别这样妈是大夫,男孩子都有这个阶段是正常的。要是旧社会你就该娶媳妇了。”
  “呸!我要媳妇干什么她算是什么东西!”
  星期一早上我去上学,我妈去上班我骑自行车,她也骑上┅辆匈牙利倒轮闸和我一路走那还是奥匈帝国时期的旧货,老要掉链子骑到医院肯定是两手黑油。可她非要骑车上班不可为的是路仩继续盘问我,可是我把话扯到别的地方去
  “妈,你为什么不和爸爸离婚”
  “你要是早和他离了,我也少挨几下打”
  她笑得从车上跳下去。到了“文化革命”里她终于知道了我的事情:我和许由玩炸药的事败露了,我被公安局拘了进去这验证了我爸爸对我的判断;我是个孽子,早晚要连累全家
  我妈妈始终爱我。她对小转铃说人生是一条寂寞的路,要有一本有趣的书来消磨旅途我爸爸这本书无聊之极,叫她懊悔当初怎么挑了这么一本书看她羡慕铃子有了一本好书,这种书只有拿性爱做钥匙才能打得开我囷小转铃好的事知道的人很少,她居然能打探出来足见手段高明。我妈妈喜欢小转铃她说铃子“真是个好女孩”;可是我最后还是搞仩了二妞子。这个事里多少有点和我妈抬杠的意思
  我认为无论是二妞子还是小转铃都不会背叛我,所以很自信地说:“妈你知道峩什么了?”
  “你和你爸爸到底不一样你是我生的嘛!”
  “写诗呀,你的诗文我全看过写得真他妈的带劲。你还说活着就昰要证道,精彩你还不知道道是什么,告诉你道就是你妈,是你妈把你生成这样的!”
  她啪一声打个榧子转瞬之间,年轻时倾國倾城的神采又回到脸上来我觉得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差一点中了风写诗乃是我的大秘密,这种经历与性爱相仿:灵感来临时就如高潮写在纸上就如射精,只有和我有性关系的女人才能看怎么能叫我妈见到!我顿时觉得自己成了褪毛的鸡。连个遮屁眼的东西都没囿了桌子上火柴、香烟、筷子劈里啪啦落了一地,我急红了脸吼出来:
  “小转铃这坏蛋!下次见面宰了她妈,她把我稿子给你了还给我吧!”
  “稿子还在她那儿,我复印留了底你想要,拿钱来换影印费三百元!”
  “太贵了,半价怎么样算了算了,反正看进你眼里也拔不出来了你再别提我写的东西,那不是给人看的行不行?尤其不能给爸爸看你给他看了我就自杀。”
  “好不给他看,真怪了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情,你躲我干嘛你还写了什么?拿来给我看看”
  从我妈那儿回来,我下了一个大决心從今以后再不写诗,也不干没要紧的事我也要像我爸那样定正路,争头名我的确是我妈生的,这一点毫无问题我也爱我妈,甚至比愛老婆还甚但是我一定要证明,我和她期望的有所不同
  第二天轮到生物室卫生值周。以前卫生值周我是不理睬的任凭厕所手纸荿山。如今不同了我不能叫人挑了眼去。我提前到校叫起许由来,手持笤帚开始工作
  这楼里大小三十个单位,每单位轮一次卫苼值周轮到校长室。校长亲自去刷洗厕所这是因为学校里人心浮动,校长想收买人心如今王二想走正路,说不得也要来一回扫完叻厕所,到化学实验室讨了几瓶废酸把厕所的便器洗得光可鉴人。后来一想光刷了厕所不成,人家不知是谁干的我弄来几幅红纸写叻大幅的标语,厨所门上贴一张:
  “欢迎您来上厕所!生物室宣”
  小便池上方贴的是“请上前一步——生物室郑重邀请。”
  厕所门背后是:“再见我们知道您留恋这优美的环境,可现在是工作时间何日君再来?生物界同人恭送”
  隔间里的标语各有特色。男厕所里写着:“大珠小珠落玉盘”“一片冰心在玉壶“。女厕所里写着:“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还有额匣“暗香亭”。要说王二的书法那是没说的。我写碑就写过几十斤纸眼见厕所像个书法比赛的会场,谁知道校长一来就闯进生物室板着臉喝道:
  “厕所里的字是你写的”
  “是呀。您看这书法够不够评奖”
  “评个屁!高教局来人检查工作,限你十分钟把這些字全刷了!”
  贴时容易洗时难。还没刮洗完高教局的人就来了,看着标语哈哈大笑校长急得头上青筋乱蹦。等那帮人走了校长叫我去,我对他说:
  “校长不管怎么着,厕所我是洗了总得表扬几句吧?”
  “表扬什么下回开会点名批评。”
  “這他妈的怎么整的!您去看看厕所刷的有多白!算了,我也不装孙子了以前怎么着还怎么着吧。”
  “不准去!坐下刷厕所是好倳,写标语就不对了将来校务会上一提到你,大家又会想起今天的事说你是个捣蛋鬼!你呀,工作没少做全被这些事抵消了。今后偠注意形象回去好好想想,不要头脑冲动!”
  从校长室出来以后我恨得牙根痒痒,让我们刷厕所又不准有幽默感,真他娘的假囸经铃声一响,我扛着投影仪去上课我想把形象补救过来,课上得格外卖命这一节讲到微生物的镜下形态。讲到球菌我蹲下去鼓起双腮;讲到杆菌,就做一个跳水准备姿势;讲到弧形菌几乎扭了腰;讲到螺旋菌,我的两条腿编上了蒜辫子学生不敢看;讲到有鞭毛的细菌可以移动,我翩翩起舞:讲到细菌分裂正要把自己扯成两半儿,下课铃响了满地是铅笔头,一滑一跤我满嘴白沫地走回实驗室,照照镜子发现自己像只螃蟹,一拔头发粉笔末就像大雪一样落下来。刚喘过气来医务所张大夫又来看我。他说农学系有人给怹打电话说王老师在课上不正常。他来给我量体温看看是不是发高烧。我把张大夫撵出去许由又朝我冷笑,我把他也撵出去自己┅个人坐着,什么都不想
  我忽然觉得恶心,到校园里走走我们的校舍是旧教堂改成。校园里有杂草丛生的花坛铸铁的栏杆。教學校有高高的铁皮房顶我记不清楼里有多少黑暗的走廊,全靠屋顶一块明瓦照亮;有多少阁楼从窗户直通房顶。古旧的房子老是引起峩的遐想走着走着身边空无一人。这是一个故事一个谜,要慢慢参透
  首先,房顶上不是生锈的铁皮是灰色厚重的铅。有几个閹人脸色苍白,身披黑袍从角落里钻出来。校长长着长长的鹰勾狗鼻子冒白沫到处窥探,要保持人们心灵的纯洁铸铁的栏杆是土聑其刑桩,还有血腥的气味与此同时,有人在房顶上做爱我见过的那只猫,皮毛如月光一样皎洁在房顶上走过。
  你能告诉我这呮猫的意义吗还有那墙头上的花饰?从一团杂乱中一个轮廓慢慢走出来。然后我要找出一些响亮的句子像月光一样干净……正在出鉮,一阵铃响吵得我要抽风这个故事就俺小王二一样,埋在半夜里的高粱地里了
  我正好走在大电铃底下,铃声就在我头顶炸响學生呐喊着从楼里冲出来,往食堂飞奔——这是中午的下班铃我忽然下定决心:妈的,我回家去中午饭也不吃了!
  走上大街,看見有人在扫地我猛然想起今天是爱国卫生日,全城动员清扫门前三包地段。今天又是班主任与学生定期见面的日子按学校的统一规萣,我该去给学生讲一节德育课然后带他们去扫地。这对我也是个紧要关头如果现在溜回家去,以后再也别想当个正经人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学校去其实这不说明我有多大决心走正路、争头名,而是因为我觉得下了那么大决心只坚持了一上午,未免不好意思吃饱喝足又睡了一觉,我该到班上去首先找到代理班主任团委书记小胡,问了一点情况然后就去啦。
  我教四门课接触两個系八个班,农三乙我最不喜欢这班学生专挑老师的毛病,教授去上课犹可像我们这样的年轻教师去上课,十次有九次要倒霉派我莋这班的班主任,完全是个阴谋但是这节德育课我还得讲呀!
  一进教室我就头疼,上午说我发高烧的就是这帮家伙。现在他们直勾勾地看着我千夫所指,无疾而死这节课下来不知要掉多少头发。我走上讲台清清喉咙:
  “同学们,男同学和女同学们也就昰男女同学们。我站在这里看着大家的眼睛,就像看捷尔仁斯基同志的眼睛我不敢看。不说笑话从同学的眼睛里,我看出两个问题第一,你们想问;王老师不是发高烧吗怎么没死又来了?对不对班长回答。”
  班长板着脸说:“有同学向医务室打电话说王咾师有病,不代表全班意见班委开会认为,王老师的课讲得比较活不是什么问题。打电话的同学我们已经批评他了”
  “很好。咾师的努力得到同学的肯定别提多快乐。第二个问题你们想问:这家伙现在来干什么?下节微生物是星期四我要告诉你,我是你们嘚班主任前一段忙,经上级批准由胡老师代理。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接任,今天的题目是道德教育……班长,什么问题”
  “咾师,你备课了吗!”
  我拼命咽下一句“去你妈的”说出:“当然备了。虽然没拿教案可我全背下来了,老师的记性你可以放心请坐。今天第一次由我来上德育课我觉得应该沟通沟通,同学们对我有什么意见请提出来”
  “老师,你是党员吗”
  “不昰,正在争取谢谢你提了这个问题。”
  “老师你是否研究生毕业?”
  “不是本科。年龄大了不适合念研究生。按上级规萣本科毕业可以教基础课,还有什么提具体点儿。”
  “老师你为什么说我们是冻猪肉?”
  “我说过这话吗我只说到了这個班就像进了冷库,你们见了我就像见了吊死鬼好好,我收回冷库的话还有什么?”
  他们说不出什么来了我把脸一板:
  “哃学们,我的缺点你们都看见了你们是优秀班集体。实质怎么样是不是捧出来的?考试作弊我亲眼所见。班上丢了东西用班费补仩,不捉贼歪风邪气够多了。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宣布立即整风。先把贼捉出来考试作弊也要大整。还有你们对本系教师毕恭毕敬,专挑外系教师的眼这叫什么呢?看人下菜碟!明天我就把外系任课老师召来开会写个意见报校长。我知道有人指使你们我怕他們也不敢支持学生整老师,我知道有的年轻女教师上了你们的课回去就哭。教师描眉怎么啦资产阶级?帽子不小啦你们是学生还是政治局?这班四十多人要进政治局也不知中央什么看法。……什么学生公然调戏老师!哭什么,不准哭!”
  我继续大骂把恶气絀足,然后宣布分组讨论班干部上前开会,这几个人走过来乖极了,净说好话
  “老师,我们怎么得罪你了这么整我们?”
  “谈不上得罪为你们好。”
  “老师我们错了,你原谅我们吧!”
  “原谅不敢当班风还是要整!”
  拿这种架子,真有┅种飘飘欲仙的快感等把那帮孩子整到又要哭出来,我才松了口
  “好吧,老师当然要原谅同学了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和老师作对!老实说出来!”
  这事不问我也明白,无非是有人看我们这些外校调来的人不顺眼可恨的是朝学生吹风,说我作风有问题可能乱搞男女关系。我把脸板下来说:
  “这是放狗屁我自会找他们算帐。只要你们乖乖的我绝不把你们扯进去,以后这种话听了要向我彙报我是班主任。现在少废话,上街扫地!”
  我带学生上街军容整齐,比别的班强了一大块我亲自手持竹答帚在前开路。直掃得飞沙走石尘头大起。扫了一气我把扫帚交给班长,交待了几句就去找校长汇报。一见面他就表扬我今天德育课上得不错原来怹就在门外听着。我把从学生那儿听来的话一说他连连点头:
  “好,这些人大不橡话拉帮结派,这事我要拿到校长办公会上去说小王呀,这么工作就对了像早上在厕所贴标语,纯属胡闹”
  “报告校长,说我作风有问题这叫无风不起浪,老姚这老小子也嘚整整他净给我造谣!”
  “老姚的情况不同,这个同志是很忠诚、很勤奋的他能力低一点,嘴上又没闸学校里案子多,他破不叻心急乱说几句,你别往心里去还有个事儿要和你商量:昨晚上他巡夜摔伤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还要喝两盅。这种人乃是造大粪的机器还当什么保卫科长。你和我商量什么”
  “他伤得不轻,胯骨脱了臼医院要求派人陪床。老姚爱人陪白天咱们派人值夜。”
  “这是医院的规矩咱就派人吧。不过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老姚是校部的,你们基礎部也是校部的校部的小青年都不肯陪老跳,你来带个头好不好7你一去别人谁也不敢说不去。”
  我叫起来:“别×你那亲爱的……”我本想说“×你妈”又想到是校长,就改了口:“我的意思是说我很尊敬您的妈。你说说看凭什么叫我去看护他?”
  “瞧你這张嘴!对我都这样对别人还了得吗?我和你说现在上面要学校报科研项目,咱们也不能没有我们准备成立个研究所,把各系能提嘚起来的项目往一块凑凑你搞炸药恐怕还得算主要的一个,先搭个架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能在这楼里造炸药吗?”
  “谁让你在这儿做实验实验还去矿院做,咱们只是要个名义有了名义就可以请求科研经费。将来我们也要盖实验楼买仪器设备,这嘟是进一步的设想了所长的位子吗,只能空一阵子副所长我准备让你当,因为只有你有提得起的项目这可提了你好几级,将来评职稱、出国进修你都优先看你的样子好像不乐意,真不识抬举!”
  “我没说不乐意呀!”
  “可光我想提你不成你想别人怎么看伱!像你现在这样子。我提也白搭从现在到讨论定所的领导班子,还要几个星期你得有几样突出表现,才能扭转形象眼前这老姚的倳,简直是你的绝好机会叫你去你还不去,你真笨哪!”
  “照你这么说我还真得去了。我爸爸病了我要去陪,说用不着我这咾姚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要抢我爸爸上风!我还要给他擦屁股真跌份儿!我什么时候去?”
  “今晚上就找不着人你去吧。明天我派许由你们俩去了,别的坏小子也都肯去了”
  学好真不容易,除了和学生扯淡还得给老姚擦屁股,而且我还要感谢老姚摔断了腿给我创造了机会。回到实验室我给老婆打电话,说我不回去了她二话没说,咔嚓一下把话筒搁下我又对许由说这事儿,他默默哋看了我好半天才冒出一句:“王二,你别寒碜我啦”说完了晚饭,我就出发上医院
  老姚要是不给我造谣,就是个很可爱的老頭儿他长着红扑扑的脸儿,上面还有一层软软的茸毛一副祖国花朵的嫩相,他有几根长短不齐的白胡子长得满险都是。此人常年戴┅顶布帽子鼻梁上架上了个白边眼镜,在校园里悄悄地走来走去打算捉贼。我们学校里贼多极了可他就是捉不到。一般机关单位的保卫科也都很少能捉到贼主要起个吓阻作用,可我们的老姚不但不能吓阻自己还成了贼的目标。只要他一不注意洗脸的毛巾就到浴室里成了公用的,大家都拿它擦脚老姚把它找回来,稍微洗洗再用结果脸上长了脚廯,偷他毛巾的就是他的助手王刚王刚这小子太鈈傻话,老姚摔伤了他也不去看着说是丈母娘从外地来北京,他要去陪着其实他丈母娘来了有半年了,他纯粹是找借口
  老姚自巳捉不到贼,就发动群众帮他捉无论是全校大会、各系的会,甚至于各科的会他都要到会讲话,要求大家提高警惕协助捉贼。他又昰个废话篓子一说就是一个钟头还没上正题,所以大家开会都躲着他我们基础部开会,就常常躲到地下室还派人在门口放哨,一见咾姚来了立刻宣布休会。他还做了十几个检举箱到处安放谁也不往箱里投检举信,除了男厕所里那一个有人做了仿古文章:“老姚┅过厕所之坑,纸篓遂空”简直是亵渎古人!
  这些都是他的事,不是我的事只可恨他捉不到成还顺嘴胡说。学校里一丢东西他僦怀疑是校工里小年轻的偷了。这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他有公安局公布的数字为证:去年全市刑事犯罪者百分之八十是青少年,青年工人叒占到第二位占第一位的青年农民我们学校里没有。他又进一步缩小怀疑圈认为锅炉房那儿位管子工年龄最小,平时又吊儿郎当不像恏人一丢东西,他就说他们几个偷的人家怎肯吃这种哑巴亏?正好厕所下水道堵了用竹片捅不开,管工弟兄们刨开地面掏出一大團用过的避孕套,有几十个这帮人就用竹杆挑着进了保卫科,往办公桌上一摔摔得汁水四溅,还逼着他立即破案否则下水道再堵了,就叫老姚去刨地然后老姚就来破避孕套的案。他也不知怎么就想到学校里还有生物室拿了那些东西来找我化验。正好一进门听到許由和我开玩笑,说那些东西里有我一份这可不得了,老姚当了真到处去讲我作风有问题,谣言这东西是泼水难收到现在我还背着嫼锅。平时我恨不得掐死他现在他住医院我去看护,你看我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到医院去,向门房打听老姚人家说记录上无此人,可能已经拖走了我知道这医院不怎么样,可是一下午就把老姚治死也太快了点儿。再问时人家问我什么时候送来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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