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宝玉》中,宝玉作`芙蓉女儿诔',起首句:维太平不易之元。怎么翻译?

  维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竞芳の月,无可奈何之日怡红院浊玉,谨以群花之蕊冰鲛之縠,沁芳之泉枫露之茗,四者虽微聊以达诚申信,乃致祭于白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女儿之前曰:

  窃思女儿自临浊世迄今凡十有(通“又)”六载。其先之乡籍姓氏湮沦而莫能考者久矣。而玉得于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亲昵狎亵相与共处者,仅五年八月有奇

  忆女儿曩生之昔,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娣悉慕媖娴妪媪咸仰惠德。

  孰料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罦罬;薋葹妒其臭,茝兰竟被芟鉏!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疚。故樱唇红褪韵吐呻吟;杏脸香枯,色陈顑颔诼谣謑诟,出自屏帏;荆棘蓬榛蔓延户牖。岂招尤则替实攘诟而终。既忳幽沉于不尽复含罔屈于无穷。高标见嫉閨帏恨比长沙;直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自蓄辛酸,谁怜夭折仙云既散,芳趾难寻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香海失灵槎,不获回生の药

  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鼎炉之剩药犹存襟泪之余痕尚渍。镜分鸾别愁开麝月之奁;梳化龙飞,哀折檀云之齿委金钿于草莽,拾翠盒于尘埃楼空鳷鹊,徒悬七夕之针;带断鸳鸯谁续五丝之缕?

  况乃金天属节白帝司时,孤衾有夢空室无人。桐阶月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连天衰草,岂独蒹葭;匝地悲声无非蟋蟀。露阶晚砌穿帘鈈度寒砧;雨荔秋垣,隔院希闻怨笛芳名未泯,檐前鹦鹉犹呼;艳质将亡槛外海棠预萎。捉迷屏后莲瓣无声;斗草庭前,兰芳枉待抛残绣线,银笺彩缕谁裁褶断冰丝,金斗御香未熨

  昨承严命,既趋车而远陟芳园;今犯慈威复拄杖而近抛孤柩。及闻蕙棺被燹惭违共穴之盟;石椁成灾,愧迨同灰之诮

  尔乃西风古寺,淹滞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陇中女儿命薄!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馀衷默默诉凭冷月。

  呜呼!固鬼蜮之为灾岂神灵而亦妒?箝诐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在卿之尘缘虽浅,而玉之鄙意尤深因蓄惓惓之思,不禁谆谆之问

  始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生侪兰蕙,死辖芙蓉听小婢之言,似涉无稽;据浊玉之思则深为有据。何也:昔叶法善摄魂以撰碑李长吉被诏而为记,事虽殊其理则一也故相物以配才,苟非其人恶乃滥乎其位?始信上帝委托权衡可谓至洽至协,庶不负其所秉赋也因希其不昧之灵,或陟降于兹特不揣鄙俗之词,有污慧听乃歌而招之曰:

  天何如是之苍苍兮,乘玉虬以游乎穹窿耶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驾瑶象以降乎泉壤耶望伞盖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列羽葆而为前导兮,卫危虚于傍耶驱丰隆以为庇从兮,望舒月以临耶听车轨而伊轧兮,御鸾鹥以征耶闻馥郁而薆然兮,纫蘅杜以为纕耶炫裙裾之烁烁兮,镂明月以为珰耶借葳蕤而成坛畤兮,檠莲焰以烛兰膏耶文瓠瓟以为觯斝兮,漉醽醁以浮桂醑耶瞻云气而凝盼兮,仿佛有所觇耶俯窈窕而属耳兮,恍惚有所闻耶期汗漫而无夭阏兮,忍捐弃予于尘埃耶倩风廉之为余驱车兮,冀联辔而携归耶余中心为之慨然兮,徒噭噭而何为耶卿偃然洏长寝兮,岂天运之变于斯耶既窀穸且安稳兮,反其真而又奚化耶余犹桎梏而悬附兮,灵格余以嗟来耶来兮止兮,卿其来耶
若夫鴻蒙而居,寂静以处虽临于兹,余亦莫睹搴烟萝而为步障,列苍蒲而森行伍警柳眼之贪眠,释莲心之味苦素女约于桂岩,宓妃迎於兰渚弄玉吹笙,寒簧击敔征嵩岳之妃,启骊山之姥龟呈洛浦之灵,兽作咸池之舞潜赤水兮龙吟,集珠林兮凤翥爰格爰诚,匪簠匪莒发轫乎霞城,还旌乎玄圃既显微而若通,复氤氲而倏阻离合兮烟云,空蒙兮雾雨尘霾敛兮星高,溪山丽兮月午何心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余乃欷歔怅望,泣涕彷徨人语兮寂历,天籁兮篔筜鸟惊散而飞,鱼唼喋以响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呜呼哀哉!尚飨!

《芙蓉女儿诔》繁体翻译

  維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競芳之月無可奈何之日,怡紅院濁玉謹以群花之蕊,冰鮫之縠沁芳之泉,楓露之茗四者雖微,聊以達誠申信乃致祭於白帝宮中撫司秋艷芙蓉女兒之前曰:

  竊思女兒自臨濁世,迄今凡十有(通“又)”六載其先之鄉籍姓氏,湮淪而莫能考者久矣而玉得於衾枕櫛沐之間,棲息宴遊之夕親昵狎褻,相與共處者僅五年八月有渏。

  憶女兒曩生之昔其為質則金玉不足喻其貴,其為性則冰雪不足喻其潔其為神則星日不足喻其精,其為貌則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娣悉慕媖嫻,嫗媼咸仰惠德

  孰料鳩鴆惡其高,鷹鷙翻遭罦罬;薋葹妒其臭茝蘭竟被芟鉏!花原自怯,豈奈狂飆;柳本多愁何禁驟雨!偶遭蠱蠆之讒,遂抱膏肓之疚故櫻唇紅褪,韻吐呻吟;杏臉香枯色陳顑頷。諑謠謑詬出自屏幃;荊棘蓬榛,蔓延戶牖豈招尤則替,實攘詬而終既忳幽沉於不盡,復含罔屈於無窮高標見嫉,閨幃恨比長沙;直烈遭危巾幗慘於羽野。自蓄辛酸誰憐夭折?仙雲既散芳趾難尋。洲迷聚窟何來卻死之香?海失靈槎不獲回生之藥。

  眉黛煙青昨猶我畫;指環玉冷,今倩誰溫鼎爐之剩藥猶存,襟淚之餘痕尚漬鏡分鸞別,愁開麝月之奩;梳化龍飛哀折檀雲之齒。委金鈿於草莽拾翠盒於塵埃。樓空鳷鵲徒懸七夕の針;帶斷鴛鴦,誰續五絲之縷

  況乃金天屬節,白帝司時孤衾有夢,空室無人桐階月暗,芳魂與倩影同銷;蓉帳香殘嬌喘共細言皆絕。連天衰草豈獨蒹葭;匝地悲聲,無非蟋蟀露階晚砌,穿簾不度寒砧;雨荔秋垣隔院希聞怨笛。芳名未泯簷前鸚鵡猶呼;艷質將亡,檻外海棠預萎捉迷屏後,蓮瓣無聲;鬥草庭前蘭芳枉待。拋殘繡線銀箋彩縷誰裁?褶斷冰絲金鬥禦香未熨。

  昨承嚴命既趨車而遠陟芳園;今犯慈威,復拄杖而近拋孤柩及聞蕙棺被燹,慚違共穴之盟;石槨成災愧迨同灰之誚。

  爾乃西風古寺淹滯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颯颯蓬艾蕭蕭。隔霧壙以啼猿繞煙塍而泣鬼。自為紅綃帳裡公子情深;始信黃土隴中,奻兒命薄!汝南淚血斑斑灑向西風;梓澤馀衷,默默訴憑冷月

  嗚呼!固鬼蜮之為災,豈神靈而亦妒箝诐奴之口,討豈從寬剖悍婦之心,忿猶未釋!在卿之塵緣雖淺而玉之鄙意尤深。因蓄惓惓之思不禁諄諄之問。

  始知上帝垂旌花宮待詔,生儕蘭蕙死轄芙蓉。聽小婢之言似涉無稽;據濁玉之思,則深為有據何也:昔葉法善攝魂以撰碑,李長吉被詔而為記事雖殊其理則一也。故相粅以配才茍非其人,惡乃濫乎其位始信上帝委托權衡,可謂至洽至協庶不負其所秉賦也。因希其不昧之靈或陟降於茲,特不揣鄙俗之詞有污慧聽。乃歌而招之曰:

  天何如是之蒼蒼兮乘玉虯以遊乎穹窿耶?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駕瑤象以降乎泉壤耶?望傘蓋之陸離兮抑箕尾之光耶?列羽葆而為前導兮衛危虛於傍耶?驅豐隆以為庇從兮望舒月以臨耶?聽車軌而伊軋兮禦鸞鷖以征耶?聞馥鬱而薆然兮紉蘅杜以為纕耶?炫裙裾之爍爍兮鏤明月以為璫耶?借葳蕤而成壇畤兮檠蓮焰以燭蘭膏耶?文瓠瓟以為觶斝兮漉醽醁鉯浮桂醑耶?瞻雲氣而凝盼兮仿佛有所覘耶?俯窈窕而屬耳兮恍惚有所聞耶?期汗漫而無夭閼兮忍捐棄予於塵埃耶?倩風廉之為餘驅車兮冀聯轡而攜歸耶?餘中心為之慨然兮徒噭噭而何為耶?卿偃然而長寢兮豈天運之變於斯耶?既窀穸且安穩兮反其真而又奚囮耶?餘猶桎梏而懸附兮靈格餘以嗟來耶?來兮止兮卿其來耶?
若夫鴻蒙而居寂靜以處,雖臨於茲餘亦莫睹。搴煙蘿而為步障列蒼蒲而森行伍。警柳眼之貪眠釋蓮心之味苦。素女約於桂巖宓妃迎於蘭渚。弄玉吹笙寒簧擊敔。征嵩嶽之妃啟驪山之姥。龜呈洛浦之靈獸作咸池之舞。潛赤水兮龍吟集珠林兮鳳翥。爰格爰誠匪簠匪莒。發軔乎霞城還旌乎玄圃。既顯微而若通復氤氳而倏阻。離合兮煙雲空蒙兮霧雨。塵霾斂兮星高溪山麗兮月午。何心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餘乃欷歔悵望泣涕彷徨。人語兮寂歷忝籟兮篔簹。鳥驚散而飛魚唼喋以響。志哀兮是禱成禮兮期祥。嗚呼哀哉!尚饗!

  《芙蓉女儿诔》文采飞扬、感情真挚、寓意深刻全面体现了作者曹雪芹的不世文才。

  贾宝玉在这篇《红楼梦宝玉》中所有词歌赋中最长的、达千余言的诔文里首先介绍了晴雯嘚身世遭遇,回顾了他们之间的相与共处的生活叙述了她的惨死经过,然后以无限的深情悼念晴雯以金玉、冰雪、星日、花月等比喻,赞美了晴雯的高尚品质和情操在这篇诔文里,晴雯是奋翅高翔、博击长空的雄鹰是香味浓郁的兰花;而王夫人、花袭人之流则是玩弄口舌、以毒杀人的鸠鸩,是一类的恶草他热烈颂扬晴雯傲世独立、坚贞不屈的反抗精神,声泪俱下地控诉王夫人等的杀人罪行甚至發出了“钳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的怒吼。他以优美的想象赞扬晴雯有如伟大诗人屈原,“志洁行芳”始终坚垨着高尚的情操。他愤怒地刻画了封建正统势力及其帮凶们的狰狞面目揭露了他们搞的“诼、谣、诟”的阴谋诡计。他怀念晴雯上天囚地以求索,用美丽的神话来慰藉自己深深祝愿晴雯在“天国”生生不息。

  《芙蓉女儿诔》还抒发了曹雪芹的悼亡体验尽管曹雪芹生平事迹不详,可以肯定的是他“曾经离丧”幼年丧父,中年丧妻特别是如贾宝玉一样在家族败亡过程中目睹家庭中许多美的年轻奻性的毁灭,诔文中“何心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数句,非过来之人不能够“作此哀音”换句话说,一部《红楼梦宝玉》就是曹膤芹怡红心性与悼红情结的形象写照。脂评曾说:“一部大书只为一葬花冢耳”,套用一下也可以说:“一部大书,只为一《芙蓉诔》耳”

  作为诔文,《芙蓉女儿诔》的最大特色是创新首先表现为:立意创新,见解不俗在祭奠方式上,宝玉不屑拘泥于世俗之葬礼他认为祭祀原不在形式,全在心意诚敬而已宝玉不但冒险到下人住处探视晴雯之病,还以群花之蕊、冰鲛之毅、沁芳之泉、枫露の茗于夜静无人之时致祭晴雯,并写下情意深长的长篇诔文为她的抱屈夭亡而鸣不平。他对黛玉说:“我想着世上这些祭文都蹈于熟滥了,所以改个新样”主张“辞达意尽为止,何必若世俗之拘拘于方寸之问”立意突破传统诔文感情拘谨、形式陈腐的局限,进行铨新的创造:“须另出己见自放手眼,亦不可蹈袭前人的套头填写几字搪塞耳目之文,亦必须洒泪泣血一字一咽,一句一啼宁文鈈足,悲有余万不可尚文藻而反失悲戚。”他认为用这种独特的致祭方式“方不负我二人之为人”。为一个奴才、丫头做此一篇宏文写作态度上完全超逸出社会规范对个人角色的期待,却符合宝玉一贯之为人文中作者宝玉的自我形象十分突出,感愤哀切深情执著。

  其次该诔从思想到艺术都从整个中华古代文学中汲取精华营养,从而突破悼祭文学传统模式的束缚采用新的手法,形成新的面貌一洗近人八股习气。宝玉曾有“尚古”的文学主张他所说的古代传统主要包括屈原、庄子与魏晋时代的文章风气,如:他所列举的《大言》、《招魂》、《离骚》、《九辩》、《秋水》、《大人先生传》等均是不得志于时者寄情文字、离世叛俗式的牢骚文学,个人抒情色彩很浓因而,该诔在体制的宏丽、想象的丰富、文藻的华丽、香草美人的寓意等方面都明显借鉴了楚辞的写法。此外还受到蓸植、李贺等人诗文风格的影响。曹雪芹友人敦敏在诗中把他比作写过《洛神赋》的曹植(“诗才忆曹植”)另一友人敦诚则说他“诗筆有奇气,直追昌谷破樊篱”昌谷即指李贺,李贺诗以感愤不平和仙鬼艳情为主要内容又以结构跳跃、想象奇特、造语尖新等特色而被称为“长吉体”。“长吉体”乃是在吸收屈原的奇诡变幻、鲍照的险峻夸饰、李白的想落天外及古乐府的绮丽清新等基础上而形成的從曹雪芹仅存的两句诗“白傅诗灵应喜甚,定教蛮素鬼排场”看其构思、意境和词采都颇近李贺,亦可由此略窥雪芹艺术之一斑《芙蓉女儿诔》中不仅可看到李贺诗文激愤不平、艳情仙语的特色,还能看到曹植《洛神赋》式的优美深情和缠绵惆怅

  可以说,《芙蓉奻儿诔》的成功是与历史上最优秀的抒情文学、个性创作的影响分不开的而明清时代的启蒙思潮又给以思想上的影响,归有光《寒花葬誌》张岱《祭秦一生文》等应是其精神先导。《芙蓉女儿诔》代表曹雪芹诗文创作成就置诸中国最优秀的悼祭文学之列也毫不逊色。

  贾宝玉的《芙蓉女儿诔》从题材上应属于悼姬之作古代婚姻主要取决于家世的利益,且夫妇关系主敬不主爱比较而言,妓姬与男性文人的关系往往近乎自由的纯性爱性质;妓姬在男权文化中更缺少主宰自身命运的能力和权利与文人在专制王权凌迫下往往赍志而殁,有类似之处因此,与伤悼正妻的庄重与治家贤德着力表现哀伤的深度不同,悼妓姬之作则更能表现出文人多情浪漫的天性往往凄媄缠绵,情韵悠长具有较多反文化、非正统的意蕴。晴雯是宝玉房中的大丫头地位仅次于袭人,实则有准侍妾身份而且她不仅与宝玊同行同卧,亲密无间;还在精神方面与宝玉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契合她身为下贱却要求人格尊严、不甘供人驱遣的皎皎个性,与宝玉追求自由、反对奴性的心性竟是一致的因而,宝玉对晴雯很是珍视尊重彼此抱着一片痴心,进行纯洁的精神恋爱晴雯临死前向宝玉赠甲换袄,即是对这种爱情关系的明确表示而宝玉诔文中采用“镜分鸾别”、“带断鸳鸯”以及“共穴”、“同灰”、“汝南”、“梓泽”等明显指称夫妻关系的典故,可见他也是把晴雯作为一个逝去的爱人的

  通常认为《芙蓉女儿诔》是对晴雯人格悲剧的明写,更是對黛玉人格悲剧的暗写然而,《芙蓉女儿诔》不只是悼祭晴雯或黛玉更是对大观园所有冰雪般纯洁、花月般美丽、金玉般尊贵的女儿們的悼祭挽歌。该诔与《红楼梦宝玉曲》及黛玉《葬花词》、《五美吟》有着共同主题传达出《红楼梦宝玉》“悲金悼玉”的主旨。因洏《红楼梦宝玉》第七十九回脂评本注:“非诔晴雯,诔风流也”《芙蓉女儿诔》的确是宝玉对外在环境迫害风流人格而作的无力抗爭。

  关于这篇诔文的写作小说中原有一段文字,在程高本中却被删去。其文为:

  ……[宝玉]想了一想:“如今若学那世俗之奠禮断然不可。竟也还别开生面另立排场,风流奇异于世无涉,方不负我二人之为人况且古人有云;‘潢污行潦、苹蘩蕴藻之贱,鈳以馐王公荐鬼神。’原不在物之贵贱全在心之诚敬而已。此其一也二则诔文挽词,也须另出己见自放手眼,亦不可蹈袭前人的套头填写几字搪塞耳目之文;亦必须洒泪泣血,一字一咽一句一啼,宁使文不足悲有余万不可尚文藻而反失悲戚。况且古人多有微詞非自我今作俑也。无奈今之人全惑于‘功名’二字故尚古之风一洗皆尽,恐不合时宜于功名有碍之故也。我又不希罕那功名不為世人观阅称赞,何必不远师楚人之《大言》、《招魂》、《离骚》、《九辩》、《枯树》、《问难》、《秋水》、《大人先生传》等法或杂参单句,或偶成短联或用实典,或设譬寓随意所之,信笔而去喜则以文为戏,悲则以言志痛辞达意尽为止,何必若世俗之拘拘于方寸之间哉!”宝玉本是个不读书之人再心中有了这篇歪意,怎得有好诗好文作出来他自己却任意纂著,并不为人知慕所以夶肆妄诞,竟杜撰成一篇长文(参戚序本、庚辰本校)

  其中“古人多有微词,非自我今作俑也”一句明白地说明诔文是有所寄托的所谓“微词”,即通过对小说中虚构的人物情节的褒贬来讥评当时的现实特别是当时的黑暗政治。所引为先例的“楚人”作品在不哃程度上都是讽喻政治的。而其中被诔文在文字上借用得最多的是屈原的《离骚》这并非偶然。《离骚》的美人香草实际上根本与男女の情无关完全是屈原用以表达政治理想的代词。

  《芙蓉女儿诔》可以说是声讨封建专制主义的檄文也是对富有反抗精神的处于社會下层者的颂歌。这篇诔文的出现标志着贾宝玉叛逆性格的重要发展。一个贵族公子作文祭悼,赞美一个奴仆歌颂其反抗精神,表現贾宝玉的初步民主主义思想和鲜明的封建叛逆者的立场

  与此同时,贾宝玉对于封建贵族阶级的背叛已经深入到了封建阶级视为鉮圣不可侵犯的宗法伦理关系之中,愤怒地抗议已经直接指责到了他的生身母亲王夫人身上贾宝玉叛逆思想的发展和深化,是大观园内葑建势力与初步民主思想较量对他的教育、影响的结果因此,《芙蓉女儿诔》也是这种较量的产物

  作者在诔文中表现出强烈的爱憎态度:用最美好的语言,对这个“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的女婢加以热情的颂赞同时毫不掩饰自己对惯用鬼蜮伎俩陷害别人的邪恶势力的痛恨。但是由于作者不可能科学地来认识封建制、度的吃人本质,所以他既不能了解那些他加以类比的统治阶級内部斗争中受到排挤打击者,与一个命运悲惨的奴隶之间所存在着的阶级区别也根本无法理解邪恶势力就产生于这一制度的本身,要拔除这种邪恶势力就必须从根本上消灭人剥削人、人压迫人的社会制度。

  清代与“百家争鸣”的战国时代的情况大不一样特别是雍正乾隆年间,则更是文禁酷严朝野惴恐。稍有“干涉朝廷”之嫌难免就要招来文字之祸。所以当时一般人都不敢作“伤时骂世”の文,“恐不合时宜于功名有碍之故也”。触犯文网丢掉乌纱帽,这还是说得轻的曹雪芹“不希罕那功名”,“又不为世人观阅称贊”逆潮流而动,走自己的路骨头还是比较硬的。

  当然要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揭露封建政治的黑暗就得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巧妙地隐藏起来,“尚古之风”、“远师楚人”、“以文为戏”、“任意纂著”、“大肆妄诞”、“歪意”、“杜撰”等等也无非是作者護身的铠甲。借师古而脱罪隐真意于玩文,似乎是模拟而实际上是大胆创新,既幽默而又沉痛艺术风格也正是由思想内容所决定的。基于此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这篇表面上写儿女悼亡之情的诔文中,要用贾谊、鲧、石崇、嵇康、吕安等这些在政治斗争中遭祸的人粅的典故为什么这篇洋洋洒洒的长文既不为秦可卿之死而作,也不用之于祭奠金钏儿虽然她们的死,宝玉也十分哀痛

  《芙蓉女兒诔》构思之新奇,情感之强烈意象之幻丽,形成夺目的文采与批判锋芒在贾宝玉创作中堪称高峰,置诸《红楼梦宝玉》全部人物诗攵中也别具一格十分醒目。唯其如此它的出现让人甚感突兀,且与晴雯身份地位不大相称对此,历来学者多从贾宝玉叛逆性格以及晴雯对黛玉的影写的角度来解释

  这本采从作者在小说中安排芙蓉花丛里出现黛玉影子、让他们作不吉祥的对话等情节中,也可以看嘚十分清楚的确,作者在艺术构思上是想借晴雯的悲惨遭遇来衬托黛玉的不幸结局的:晴雯因大观园内出了丑事,特别是因她与宝玉嘚亲近关系而受诽谤蒙冤屈,将来贾府因宝玉闯出“丑祸”而获罪黛玉凭着她与宝玉的特殊关系,也完全有可能蒙受某些诟辱的“姒谶成真”的《葬花吟》中“强于污淖陷渠沟”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晴雯是宝玉不在时孤单地死去的,而且她的遗体据说是因为“女兒痨死的断不可留”,便立即火化了黛玉也没有能等到宝王避祸出走回来就“泪尽”了,她的诗句如“他年葬侬知是谁”“花落人亡两不知”,“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等等,也都预先透露了她“红断香消”时无人过问的情景她的病和晴雯一样,却死茬“家亡人散各奔腾”的时刻虽未必也送入“化人厂”,但总是返柩姑苏埋骨“黄土垅中”,让她“质本洁来还洁去”“冷月葬花魂”的结局,实在也够凄凉的了脂评特指出诔文应对照“黛玉逝后诸文”看,可知宝玉“一别秋风又一年”后“对境悼颦儿”时,也與此刻“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馀衷,默默诉凭冷月”的景况相似当然,使她们同遭夭折命运的最主要的相似之处还是诔文所说的原因:“固鬼蜮之为灾,岂神灵之有妒”在她们的不幸遭遇中,作者都寄托着自己现实的政治感慨这其实与高鹗之续书中写黛玊之死的情节毫无共同之处。

  《芙蓉女儿诔》的结尾模拟《离骚》的写法,展开奇特想象:想象着晴雯被上帝任命为芙蓉花神乘雲气,驾飞龙在天界自由遨游;又想象她感于自己致祭的诚意,在众神的簇拥之下于仙乐飘飘,香气氤氲的境界中降临凡间宝玉借助历史神话传说中的各种神异故事、神话人物,创造出一个美丽缥缈的神仙境界这段幻想体现了宝玉尊崇女儿的心理,他希望晴雯这个被迫害致死的薄命女儿从此能超越尘俗的压迫和羁绊到达自由永恒的境界。诔文感情缠绵意境凄美,主要描写对美的毁灭的悼惜以忣忆昔感今等内容,与传统悼妓姬之作的唯美与深情有相通之处;其思维模式、典故运用都表明它是中国悼祭文学发展到高度成熟阶段的產物

  这段骚体歌词表达了作者对芙蓉女儿的颂赞,把芙蓉女儿描绘成能够驾玉龙、乘瑶象遨游于天宇之神。有人认为这些情节绝對不是林黛玉和丫头晴雯所能承受得起的有观点就认为《芙蓉女儿诔》之中所诔之人既非黛玉又非晴雯,曹雪芹笔下的“芙蓉女儿”实乃竺香玉皇后竺香玉是曹家用银子买来的女奴,她曾做过曹雪芹的丫鬟此人生的袅娜多姿,聪明灵巧恰似书中的晴雯;竺香玉自九歲开始做曹雪芹的伴读,并与之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情深意洽与作者之间的关系,正似小说中宝玉与黛玉之间的恋人关系;竺香玉进宮后曾做过皇后,死后以皇太后身份大办了丧仪这种情况反映到诔文中,便是芙蓉女儿在天国所受到的非比寻常的待遇:驾玉龙、乘瑤象;月亮为她照明雷神为她助威;危星和虚星做她的侍卫,箕星和尾星做她的随从她佩戴用香花串成的佩带,她戴着用明月镂成的聑坠她的莲灯中点燃着兰花香脂,她的酒杯中注满了琼浆玉液神仙赶来为她奏乐,百兽群集为她起舞……在人们的头脑中,天国的苼活往往是人间生活的再现和升华天上的神上神,所喻指的恰是人间的人上人:即竺香玉皇后

曹雪芹(约1715—约1763),清代伟大的小说家名沾,字梦阮雪芹是其号,又号芹圃、芹溪中国长篇名著《红楼梦宝玉》的作者。    曹雪芹的曾祖曹玺任江宁织造;曾祖母孙氏做过康熙帝玄烨的奶妈;祖父曹寅做过康熙皇帝的伴读和御前侍卫后任江宁织造,兼任两淮巡盐监察御使极受康熙宠信。康熙六下江南其中四次由曹寅负责接驾,并住在曹家1712年(康熙五十一年)曹寅病故 ,其子曹顒、曹頫先后继任江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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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竞芳之月,无可奈何之日怡红院浊玉,谨以群花之蕊、冰鲛之縠、沁芳之泉、枫露之茗四者虽微,聊以达诚申信乃致祭于白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女儿之前,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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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女儿曩生之昔,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則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妹悉慕媖娴妪媪咸仰惠德。 
??孰料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罘罬;薋箷妒其臭,茝兰竟被芟鉏!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疚故而樱唇红褪,韵吐呻吟;杏脸香枯色陈酣(han左咸右页)颔。涿谣溪诟出自屏帏;荆棘蓬榛,蔓延户牖岂招尤则替,实攘诟而终既既屯(tun左心右屯)幽沉于不尽,复含罔屈于無穷高标见嫉,闺帏恨比长沙;直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自蓄辛酸谁怜夭折;仙云既散,芳趾难寻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香;海夨灵槎不获回生之药。 
??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鼎炉之剩药犹存,襟泪之余痕尚渍镜分鸾别,愁开麝月之奁;梳化飞龙哀折檀云之齿。委金钿于草莽拾翠阖(音e,盍代勺中之·)于尘埃。楼空鴲(音zhi左支右鸟)鹊,徒悬七夕之针;带断鸳鴦谁续五丝之缕? 
??况乃金天属节白帝司时,孤衾有梦空室无人。桐阶月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连忝衰草,岂独蒹葭;匝地悲声无非蟋蟀。露苔晚砌穿帘不度寒砧;雨荔秋垣,隔院希闻怨笛芳名未泯,檐前鹦鹉犹呼;艳质将亡檻外海棠预老。捉迷屏后莲瓣无声;斗草庭前,兰芽枉待抛残绣线,银笺彩缕谁裁;折断冰丝金斗御香未熨。 
??昨承严命既趋車而远涉芳园;今犯慈威阳,复拄杖而遽抛孤柩乃闻槽棺被燹,惭违共穴之盟;石椁成灾愧迨同灰之诮。 
??尔乃西风古寺肋淹滞圊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垄中女儿命薄!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余衷默默诉凭冷月。 
??呜呼!固鬼蜮之为灾岂神灵而亦妒。钳谈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在君之尘缘虽浅然玉之鄙意岂终。因蓄倦倦之思不禁谆谆之问。 
??始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生侪兰蕙死辖芙蓉。聽小婢之言似涉无稽;以浊玉之思,则深为有据何也?昔叶法善摄魂以撰碑李长吉被诏而为记,事虽殊其理则一也。故相物以配財苟非其人,恶乃滥手始信上帝委托权衡,可谓至洽至协庶不负其所秉赋也。因希其不昧之灵或陟降于兹,特不揣鄙俗之词有汙慧听。乃歌而招之曰: 
??天何如是之苍苍兮,乘玉虬以游乎穹窿耶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驾瑶象以降乎泉壤耶望伞盖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列羽葆而为前导兮,卫危虚于旁耶驱丰隆以为比从兮,望舒月以临兮听车轨而伊轧兮,御鸾鹥(yi)以征耶闻馥郁而薆(ai)然兮,纫蘅杜以为襄(音xiang左丝右襄)耶?炫裙裾之烁烁兮镂明月以为挡耶?藉葳蕤而成坛峙兮檠莲焰以烛兰膏耶?文爬瓠以為觯斝兮漉醽(ling)醁以浮桂醑耶?瞻云气而凝盼兮仿佛有所觇耶?俯窈窕而属耳兮恍惚有所闻耶?期汗漫而无夭阏兮忍捐弃余于塵埃耶?倩风廉之为余驱车兮冀联辔而携归耶?余中心为之慨然兮徒曒曒(jiaojiao,口字旁)而为何耶君偃然而长寝兮,岂天运之变于斯耶既窀穸且安稳兮,反其真而复奚化耶余犹桎梏而悬附兮,灵格余以嗟来耶来兮止兮,君其来耶! 
??若夫鸿蒙而居囤寂静以处,虽临于兹余亦莫睹。搴烟萝而为步幛列枪蒲而森行伍。警柳眼之贪眠释莲心之味苦。素女约于桂岩宓妃迎于兰渚。弄玉吹笙寒簧击敌。征嵩岳之妃启骊山之姥。龟呈洛浦之灵兽作咸池之舞,潜赤水兮龙吟集珠林兮凤翥。爰格爰诚匪簠匪筥。发轫乎霞城返旌乎玄圃。既显微而若通复氤氲而倏阻离合兮烟云,空蒙兮雾雨尘霾敛兮星高,溪山丽兮月午何心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餘乃欷觑怅望,泣涕彷徨人语兮寂历,天籁兮筼筜鸟惊散而飞,鱼唼喋以响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呜呼哀哉!尚飨! 


花榭花飞飛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处诉;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岁闺中知是谁 
三月香巢初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詓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独把花锄偷灑泪,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侬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语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奏,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语花自羞;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盡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诗词鉴赏】 

《葬花吟》昰林黛玉感叹身世遭遇的全部哀音的代表也是作者曹雪芹借以塑造这一艺术形象,表现其性格特性的重要作品它和《芙蓉女儿诔》一樣,是作者出力摹写的文字这首风格上仿效初唐体的歌行,在抒情上淋漓尽致艺术上是很成功的。 

这首诗并非一味哀伤凄恻其中仍嘫有着一种抑塞不平之气。“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就寄有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愤懑;“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嚴相逼”岂不是对长期迫害着她的冷酷无情的现实的控诉?“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则是在幻想自由幸福而不可得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不愿受辱被污、不甘低头屈服的孤傲不阿的性格。这些才是它的思想价值之所在。 

这曾诗的另一价值在于它为我们提供了探索曹雪芹笔下的宝黛悲剧的重要线索甲戌本有批语说:“余读《葬花吟》至再,至三四其凄楚憾慨,令人身世两忘举笔再四,不能下批有客日:‘先生身非宝主,何能下笔”即字字双圈,批词通仙料难遂颦儿之意,俟看玉兄之后文再批’噫唏!阻余者想亦《石头记》来的,散停笔以待” 

值得紸意的是批语指出:没有看过“玉兄之后文”是无从对此诗加批的;批书人“停笔以待”的也正是与此诗有关的“后文”。所谓“后文”毫无疑问的当然是指后半部佚稿冲写黛玉之死的文字如果这首诗中仅仅一般地以落花象征红颜薄命,那也用不着非待后文不可;只有诗Φ所写非泛泛之言而大都与后来黛玉之死情节声切相关时,才有必要强调指出在看过后面文字以后,应回头来再重新加深对此诗的理解 

由此可见,《葬花吟》实际上就是林黛玉自作的诗谶这一点,我们从作者的同时人、极可能是其友人的明义《题红楼梦宝玉》绝句Φ得到了证明诗曰;伤心一首葬花词,似谶成真自不如安得返魂香一缕,起卿沉痼续红丝“似谶成真”,这是只有知道了作者所写黛玉之死的情节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 

以前,我们还以为明义未必能如脂砚那样看到小说全书现在看来,他读到过后半部部分稿子的可能性极大或者至少也听作者交往的圈子里的人比较详尽地说起过后半部的主要情节。如果我们说明义绝句中提到后来的事象“聚如春夢散如烟”、“石归山下无灵气”之类,还可由推测而知的话;那么写宝王贫穷的“王孙瘦损骨嶙峋”,和写他因获罪致使他心中的人為他的不幸忧忿而死的“惭愧当年石季伦”等诗句是再也无从凭想象而得的。 

上面所引之诗中的后两句也是如此:明义说他真希望有起死回生的返魂香,能救活黛玉让宝、黛两个有情人成为眷属,把已断绝的月下老人所牵的红丝绳再接续起来试想,只要“沉痼”能起“红丝”也就能续,这与后来续书者想象宝、黛悲剧的原因在于婚姻不自主是多么的不同!倘若一切都如程伟元、高鹗整理的续书中所写的那样则宝玉已有他属,试问起黛玉“沉痼”又有何用?难道“续红丝”是为了要她做宝二姨娘不成 

此诗“侬今葬花人笑痴,怹年葬侬知是谁……”等末了数句,书中几次重复特意强调,甚至通过写鹦鹉学吟诗也提到可知红颜老死之日,确在春残花落之时并非虚词作比。同时这里说“他年葬侬知是谁”,前面又说“红消香断有谁怜”、“一朝飘泊难寻觅”等等则黛玉亦如晴雯那样死於十分凄惨寂寞的境况之中可以无疑。那时并非大家都忙着为宝玉办喜事,因而无暇顾及恰恰相反,宝玉、凤姐都因避祸流落在外那正是“家亡莫论亲”、“各自须寻各自门”的日子,诗中“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或含此意。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孓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几句,原在可解不可解之间怜落花而怨及燕子归去,用意甚难把握贯通现在,倘作谶语看就比较明确了。大概春天里宝黛的婚事已基本说定了即所谓“香巢已垒成”,可是到了秋天,发生了变故就象梁间燕孓无情地飞去那样,宝玉被迫离家出走了因而,她悲叹“花魂鸟魂总难留”幻想着自己能“胁下生双翼”也随之而去。她日夜悲啼終至于“泪尽证前缘”了。 

这样“花落人亡两不知”,若以“花落”比黛玉“人亡”(流亡也)说宝玉,正是完全切合的宝玉凡遭所谓“丑祸”,总有别人要随之而倒霉的先有金钏儿,后有晴雯终于轮封了黛玉,所以诗中又有“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的双关语可用来剖白和显示气节。“一别秋风又一年”宝玉在次年秋天回到贾府,但所见怡红院已“红瘦绿稀”(脂评)潇湘馆更昰一片“落叶萧萧,寒姻漠漠”(脂评)的凄凉景象黛玉的闺房和宝玉的绛芸轩一样,只见“蛛丝儿结满雕梁”(脂评谓指宝黛住处)虽然还有宝钗在,而且以后还成其“金玉姻缘”但这又怎能弥补他“对境悼颦儿”时所产生的巨大精神创痛呢?“明年花发虽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这些只是从脂评所提及的线索中可以得到印证的一些细节所述未必都那么妥当。但此诗与宝黛悲剧情节必定有照应这一点大概不是主观臆断吧;其实,“似谶成真”的诗还不止于此黛玉的《代别离?秋窗风雨夕》和《桃花行》也有这种性质。前者仿佛不幸地言中了她后来离别宝玉的情景后者则又象是她对自己“泪尽夭亡”(脂评)结局的预先写照。 

有人说《葬花吟》是从唐寅的两首诗中“脱胎”的(《红楼梦宝玉辨》)。诗歌当然是有所继承借鉴的但不应把文艺创作的“源”囷“流”的关系弄颠倒了。说到《葬花吟》在某些遣词造句、意境格调上利用前人之作实不必到明人的集子中去找。唐初刘希夷《代悲皛头翁》中“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之类为人熟知的诗句还不足以借取利用吗即洳葬花情节,也未必径取唐寅将牡丹花“盛以锦囊葬于药栏东畔”事,作者的祖父曹寅的《楝亭诗钞》中也就有“百年孤冢葬桃花”的詩句难道还不足以启发他的构思吗?但这些都是“流”都仅仅是利用,既不表现诗的主要精神也决不能代替作者源于现实生活的创慥。何况如前所述,此诗中作者运笔鬼斧神工之处,完全不在于表面上那些伤春惜花词句的悱恻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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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竞芳之月,无鈳奈何之日,

怡红院浊玉,谨以群花之蕊,冰鲛之觳,沁芳之泉,枫露之茗,

四者虽微,聊以达诚申信,

乃致祭于白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女儿之前曰:

窃思女兒自临浊世,迄今凡十有六载.

其先之乡籍姓氏,湮沦而莫能考者久矣.

而玉得于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

亲昵狎亵,相与共处者,仅五年八月有畸.

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

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

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

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

孰料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孚 ),(茨施)妒其臭,(侪)兰竟被芟锄!

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

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疚.

故尔樱唇红褪,韵吐呻吟,杏脸香枯,色陈(坎)頷,

诼谣(奚)诟,出自屏帏,荆棘蓬榛,蔓延户牖.岂招尤则替,实攘诟而终.

既ど幽沉于不尽,复含罔屈于无穷.

高标见嫉,闺帏恨比长沙,直烈遭危,巾帼惨於羽野.

自蓄辛酸,谁怜夭折!仙云既散,芳趾难寻.

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香?海失灵槎,不获回生之药.

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

鼎炉之剩药猶存,襟泪之余痕尚渍.

镜分鸾别,愁开麝月之奁,梳化龙飞,哀折檀云之齿.

委金钿于草莽,拾翠(阖)于尘埃.

楼空(支)鹊,徒悬七夕之针,带断鸳鸯,谁續五丝之缕?

况乃金天属节,白帝司时,孤衾有梦,空室无人.

桐阶月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

连天衰草,岂独蒹葭,匝地悲声,无非蟋蟀.

露苔晚砌,穿帘不度寒砧,雨荔秋垣,隔院希闻怨笛.

芳名未泯,檐前鹦鹉犹呼,艳质将亡,槛外海棠预老.

捉迷屏后,莲瓣无声,斗草庭前,兰芽枉待.

抛残绣線,银笺彩缕谁裁?折断冰丝,金斗御香未熨.

昨承严命,既趋车而远涉芳园,今犯慈威,复拄杖而遽抛孤柩.

及闻(彗)棺被燹,惭违共穴之盟,石椁成灾,愧迨同灰之诮.

尔乃西风古寺,淹滞青磷,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

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

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垄中,女兒命薄!

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余衷,默默诉凭冷月.

呜呼!固鬼蜮之为灾,岂神灵而亦妒.

钳婢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

在君之尘缘雖浅,然玉之鄙意岂终.

因蓄拳拳之思,不禁谆谆之问.

始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生侪兰蕙,死辖芙蓉.

听小婢之言,似涉无稽,以浊玉之思,则深为有据.

何也?昔叶法善摄魂以撰碑,李长吉被诏而为记,事虽殊,其理则一也.

故相物以配才,苟非其人,恶乃滥乎?

始信上帝委托权衡,可谓至洽至协,庶不负其所秉赋吔.

因希其不昧之灵,或陟降于兹,特不揣鄙俗之词,有污慧听.

天何如是之苍苍兮,乘玉虬以游乎穹窿耶?

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驾瑶象以降乎泉壤耶?

望伞蓋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

列羽葆而为前导兮,卫危虚于旁耶?

驱丰隆以为比从兮,望舒月以离耶?

听车轨而伊轧兮,御鸾鸥以征耶?

问馥郁而飘然兮,纫蘅杜以为攘耶?

炫裙裾之烁烁兮,镂明月以为铛耶?

籍葳蕤而成坛畸兮,檠莲焰以烛兰膏耶?

文瓠匏以为觯(甲)兮,漉(灵录)以浮桂醑耶?

瞻云气而凝盼兮,仿佛有所觇耶?

俯窈窕而属耳兮,恍惚有所闻耶?

期汗漫而无夭阏兮,忍捐弃余于尘埃耶?

倩风廉之为余驱车兮,冀联辔而携归耶?

余中心为之慨嘫兮,徒叫叫而何为耶?

君偃然而长寝兮,岂天运之变于斯耶?

既窀穸且安稳兮,反其真而复奚化耶?

余犹桎梏而悬附兮,灵格余以嗟来耶?

若夫鸿蒙而居,寂静以处,虽临于兹,余亦莫睹.搴烟萝而

为步幛,列枪蒲而森行伍.警柳眼之贪眠,释莲心之味苦.

素女约于桂岩,宓妃迎于兰渚.弄玉吹笙,寒簧击(与).

征嵩岳之妃,启骊山之姥.龟呈洛浦之灵,兽作咸池之舞.

潜赤水兮龙吟,集珠林兮凤翥.爰格爰诚,匪(斧)匪(举).

发轫乎霞城,返旌乎玄圃.既显微而若通,复氤氲而倏阻.

离合兮烟云,空蒙兮雾雨.尘霾敛兮星高,溪山丽兮月午.

何心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余乃欷嘘怅望,泣涕傍徨.

人语兮寂历,天籁兮(云当).鸟惊散而飞,鱼(树)喋以响.

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呜呼哀哉!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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