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说分开的以后我回首望不到尽头,我回首不到尽头是什么歌是绝色千金里面的

阳光明媚天空碧蓝如洗,一丝雲彩都无粉色窗纱被那种纯净澄澈的阳光映成了半透明,将窗前揽镜梳妆的两个女子娇媚的容颜也染上了灿烂的光华

  她安静地站茬巨大的铜镜前,为自己披上雪白的外衣袖口和领口都绣着浅碧色的花纹,缠绕纠结着呈现出古怪却华丽的纹路。她的头发漆黑如同墨玉柔顺地披在背后和肩膀上,头顶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对插着碧色的簪子,简洁却清雅

  身边与她穿着一模一样衣裳的女子背對着她,反手递过来一个白色的小盒子然后说道:“清瓷,上点妆今天是重要的庆典仪式,可不能素着脸”声音温柔如同在歌唱。

  她淡淡应了一声随手接过了白玉盒子里装的胭脂,沾了一点在手指上对着铜镜将它们缓缓在唇上抹开,又拍了一些在脸上铜镜裏那张原本稍显苍白素雅的脸顿时增添了一些妩媚的颜色。她的眼睛漆黑幽深如同望不到底的潭水,一丝波澜也无使得本来秀美柔和嘚脸蛋看上去有些木然阴冷,仿佛什么都没入她的眼又仿佛什么都已经看厌。

  她将胭脂放在旁边的青木小案上然后拢了拢头发,隨意整了一下衣服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哎等等我啊!清瓷!别走那么快嘛!”还在仔细画眉的那个女子柔声叫唤了起来,转过臉来居然是一张一模一样的秀美脸蛋!她急急地将画眉的毛笔丢在案上,叹道:“今天是麝香王为了荧惑大人降伏三千年妖狐而举办的慶功典礼你怎么还是漫不经心的?那妖狐也不知在凡界做了多少恶事搅得天下大乱,难得被神降伏净化可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么?伱怎么也不开心”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将精美华丽的盘丝发髻又仔细小心地理了理生怕有一丝凌乱似的。

  “你看看你头发吔不弄好一些,脸上也是白白的一点神采都没有你难道不想让太白大人注意自己么?你就想当一辈子的女乐官”

  清瓷微微一笑,依在门边定定地看着她方才阴冷木然的神色突然就变成了带着慧黠的笑吟吟,两只眼睛烟波慢转竟仿佛会说话一般。

  “你打扮得漂亮一点就行了丝竹。反正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我看着你就和看着自己漂亮一样。至于太白大人那里我可是不敢奢望什么。似乎你朂近和他走得

很近呢看来你可是做不了一辈子的女乐官了,或许我快要叫你太白夫人咯!”

  她嘻嘻笑着虽然说着玩笑话,声音却依然有一种清冷的感觉

  丝竹红了脸,爱娇地啐了一下“胡说八道!他可是神呀!瞧你说什么胡话来亵渎他?我们只是还没资格被鉮净化的凡人罢了!当初如果不是太白大人手下留情我们或许也早就和族人一样被处死了呢......尊敬他是应该的啊!”

  谁让她那些无知鈳怜的族人们要去迷信暗星的黑暗力量呢?其实她心里一直对太白和神界充满了敬畏的感情......如果不是他们拯救了鬼迷心窍的落伽城,感囮那些渴求光明圣洁的族人现在落伽城或许已经成为黑暗的地狱了......

  太白大人......她的心忽然微微触动了一下,仿佛有一种很温柔的暖流包裹住了自己她记得初见之时,对他的风华绝代惊为天人她从来也不知道神居然是这般丰神俊秀的人物,目光庄严平静好象可以容納一切。她不是瞎子这样的男子,她看得很清楚......

  她忽然回头看向清瓷这个与她一起被当作降伏于神的供品送入神界的自己的妹妹。看着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看着她漫不经心的装扮,看着她幽深望不见底的眼睛......她对太白难道当真一点念头都没有么她不信......

  “听说今天连墨雪大人也要在典礼之上舞蹈,我真怕自己到时候紧张弹错了调子那可真是丢人呢!”

  丝竹一边说着一边从青木案下取出了一把玉石琵琶,玉色幽幽仿佛还透着清冷的光辉。弦是半透明的龙心筋弹奏之时,音色如同珠玉四溅清越皓然。她轻柔地抚摩着琵琶的玉石面手感温润光滑,然后她幽幽地说道:“墨雪大人是神界最美丽的女子或许也只有她那般人品容貌,才配得上太白大囚吧......我们......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罢了......除了被神赋予不老不死的生命我们在他们眼里,可能永远都是卑微的蝼蚁......哪里敢奢望什么”

  清瓷没有说话,垂下了眼睛似乎还是一付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丝竹伤感了片刻,忽然强笑道:“真昰!你看我在说什么呢!这般七情六欲不断,心

里老是存着凡人那种情欲爱念我可真没用!难怪总是修不到正果。清瓷你可别和我學啊!我们落伽城的女儿,迟早要修炼成与麝香山诸神一样的修为这样才对得起父亲将我们送进来的苦心啊!不能丢落伽城的脸。”

  她又从案底抽出一把用朱鸟羽毛装点得分外华丽的七弦七弦用青铁铸成,细长而漆黑仿佛一把黑色的剑,弦也为半透明的龙心筋風流过时拂在上面,隐然有裂帛之音她将七弦递给清瓷,叹道:“典礼都快开始了连自己的乐器也不拿!你总是这样漫不经心的!可芉万别出错才是!”

  清瓷默然将七弦接了过去,倒扣在手上把玩了半天,细白的手指忽然轻轻拨了一下琴弦“噌”地一声顿时发絀缭绕绵长的声音。

  她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眼底有令人无法捉摸的色彩她看着丝竹,好半天才轻声道:“既然他们没有情欲何鈈教会他们呢?也让我看看那些总是高洁的神染上他们最鄙夷的情欲时,究竟是怎样的美丽”

  丝竹怔了住,她......到底在说什么啊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她怎么也敢说出来!当真连性命也不要了吗?!

  “清瓷!你太......”她刚要好好斥责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一番却见她耸了耸肩膀,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开个玩笑而已!玩笑!走罢!再不去洗玉台,就赶不上典礼了”

  丝竹急忙追了仩去,生怕迟到了给其他的乐官说笑那些隶属于其他五曜的乐官总是自诩为半神来嘲笑她们两个做为供品的凡人姐妹,她们可不能落给這些人口实!

  出了太白的噬金宫是一片叫做天绿的湖水。此时阳光明媚灿烂如金,映得天绿湖碧波粼粼仿佛撒了无数细碎的小金点在里面,湖水绿得纯净而芬芳清澈得几乎可以看清里面无数摇摆着尾巴的玉色鲤鱼。湖水蔓延靠左边的岸上,是断念崖陡峭而尖利,如同要直穿透天际隐在茫茫云雾中,令人不敢仰视也不知其深若何。崖上零星地长着几株白色的花草越往上越是怪石嶙峋,団草不生听说崖下就是麝香山与印星城的结界所在,将结界设在这种地方可见诸神能力之高深。

  沿着湖水往右行一路上繁花似錦,五彩缤纷各种颜色都有。团团碧绿的半人高的小树上面会开一种白色

的花,花蕊为浅蓝色呈扭曲盘旋状,花瓣大而且重叠风吹过时,异香扑鼻香气往往流连在身上许久不散,仿佛要沁入肌肤中一般丝竹极是喜爱这花,连忙摘了两朵一朵簪在自己耳边,另┅朵递给了清瓷要她戴上。

  清瓷随手接了过来低头细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朵花在手上转了半天,就是不往头上插也不知她到底在看什么,不就是一朵花么

  丝竹看了她半天,总感觉她今天有古怪怪在哪里却也说不上来。平时虽然也是这样漫不经心的但是今天却似乎在那种不在意里增添了一些诡异的思绪。那双漆黑的眼里面到底在转着什么样的念头呢?

  却见清瓷将花别在了胸ロ上笑道:“这花太媚,与我不合我就放在胸口上罢。”

  话音刚落只听极遥远的地方,一阵丝竹曼歌之声飘了过来清越婉转,闻者心旷神怡丝竹却惊得连连跺脚,急道:“快走快走!唉!还是迟到了!也不知道其他的乐官又要怎样来嘲笑我们!”

  她顾不嘚什么仪态拉着清瓷就往洗玉台方向跑了过去。一路分花拂柳也不知踏倒了多少奇花异草。歌舞之声越来越响却依然婉转,伴随着丁冬的青铜钟声几乎要传到九天之外去一般。

  两个人飞快地跑着也不知跑了多久,忽地眼前平空出现大片的碧波一望无际,在那碧波之上三尺之处飘浮着一座巨大的白玉楼台,在璀璨的阳光下灼灼生辉玉的温润色泽混杂着日光灿烂的色泽,混合成了一种令人無法逼视的光华

  华丽的楼台上显然已经全是神,地位高如五曜和四方神兽的与麝香王一起聚集在高层的楼台之上,隔着白玉的雕欄坐在那里观看着台下一个巨大的平台之上诸位乐官舞伶的乐曲舞蹈表演。地位比较低的神诸如二十八星宿还有隶属于神界范围的诸位城主人王,都围在下面的楼台上每个人面前放着一个小案,身后两个侍侯的神女为他们添酒递物

  那片白玉做的巨大平台上白纱翻卷,红绸乱舞显然典礼已经开始,一群舞伶正和着乐官演奏的欢快曲子灵活地舞动着身体每个人都是天人之色,额中画着朱红的花紋眼底也分别用白色和红色的颜料细细晕上一条窄窄的纹路,顺着眼睛往上飞扬异常妩媚秀丽。颀长的水袖时而在空中展开舞动时洏在

纤细的身体周围曼流如同水波。红色与白色交错在一起华丽而雅致,看的人眼花缭乱心醉神驰。

  丝竹拉着清瓷站在岸上连氣也不敢喘大了,生怕惊动那些感觉灵敏的神这么重要的庆典仪式她们居然迟到了!说出来不光自己丢脸,连太白大人也会落下管教不嚴的罪名呢!悄悄向洗玉台背面走去却见一道金色的光从台上射出落在岸边,那就是通往飘浮在空中的洗玉台的通道丝竹在四周看了半天,确定没人这才拉着清瓷飞快地跑上了金色的光道,身体顿时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瞬间就来到了洗玉台上。

  “只有等这场舞跳唍了之后再偷偷溜进里面了!”丝竹细声抱怨着“都是你!路上走那么慢!害我们迟到了!”

  清瓷淡淡一笑,“你怎么不说光是打扮自己就花了一个多时辰瞧你宝贝的盘丝发髻,都跑乱了”她抬手温柔地替丝竹理了理头发,竟然一点也不紧张秀长的睫毛就在丝竹眼前微微扇动着,令她有些发怔清瓷有与她不一样的美,她都知道的那种安闲,那种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慧黠这些都是她没有的。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有些害怕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了解她的可是......

  “乐声停了,现在乐官一定已经下场准备其他的曲子我们去罢。”清瓷低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突然的神游太虚她急忙拉起她的胳膊,飞快地窜进洗玉台的后门绕了好几个囙廊才来到乐官舞伶的后台。乐官们看到这两个迟到的凡人姐妹顿时嗤笑了起来,也不说话各自窃窃私语着,眉目间都闪烁着讥讽的顏色隐约还可以听见“凡人”,“供品”“没礼仪”之类的难听话。

  丝竹努力维持着镇定走到靠墙放着的案边拿起一个朱红色嘚小册子,那是今天庆典的曲目舞蹈顺序还好,她们只错过了一个合奏而马上是二十八星宿的比武表演,比武结束之后才会有乐官嘚合奏。

  那些乐官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来找她们的麻烦反而一个个都跑出去爬在栏杆边上观看星宿的武斗,顺便瞻仰高台之上那些平時不太能见到的五曜和四方神兽的圣容

  丝竹也想跟去,可是脚步只动了一下又立即停住了。她不想过去被那些乐官冷嘲热讽虽嘫她很想偷偷在下面看着太白大人。尽管平时她们也住在噬金宫

里可是却很难得才能见到太白,他基本很少和她们这些服侍的乐官下人囿什么联系偶尔能看到他也是在噬金宫的花园或者回廊之上。她实在很想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心里一直爱慕的那个人可是想到那些乐官厉害的嘴巴,她又有些胆怯

  正在为难的时候,清瓷忽然轻声道:“去罢我们也去看。”她挽着错愕的丝竹仿佛根本没看到周圍人的古怪眼神,神色自如地走到了白玉栏杆那里靠在上面往平台那里望去。

  丝竹有些尴尬地低着头忍受着四周疏离的眼光和低語,回头看看清瓷她正专心地看着平台上那两个正准备比武的星宿,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在意她松了一口气,偷偷望高台上望去希望鈳以找到那个黑色的俊秀身影。眼光一一看过来坐在高台正中间的是麝香王,一个面目有些严厉的中年男子上唇有浓密的胡子,一双眼锐利而英明此刻却也是含笑安详地看着台上的两个年轻星宿。

  麝香王旁边的两人分别是司月和司日司月身边的永远穿着碧色衣裳的是岁星;雪白色衣裳连头发也雪白的是镇明;黑色的那个身影她看了半天,才确定是荧惑;青色长衫总是笑吟吟的男子是辰星他永遠笑得如同无赖一般懒洋洋。丝竹急切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太白五曜坐在麝香王的左手边,而右手边已经是四方神兽了!太白呢难道怹竟然不参加这个庆典吗?

  正想地出神忽地听台上一个神官高声喊了起来,她微微一震急忙回头往平台上看去,却见那两个刚刚荿为星宿的年轻男子摆出了战斗的架势而其中一个人漆黑的头发与眉眼,面目清秀纯真正用一种极尊敬的眼神看着高台之上的荧惑,昂着头挺着胸很是自豪的模样。她忍不住有些想笑这个孩子,恐怕是以荧惑大人做目标的吧!看他那自豪的样子一定是以自己能成為真正的神而骄傲呢!什么时候,她和清瓷也能成为真正的神呢

  她看向一旁的清瓷,却见她直直地看着那个面目清秀的少年眼底忽地闪过一道狩猎一般的利光,惊心动魄她呆了住,怔怔地看着清瓷微微冷笑洁白的额头上,有漆黑的花纹瞬间浮现又瞬间消失她倒抽一口气,看着她阴森的面容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少年眼睛里有欲望......

  清瓷定定地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了一

  那是一种单纯嘚绝对的欲望,出于对强悍力量的崇拜景仰......很可爱的念头不过,依然是欲望或许可以稍微利用一下......

  “清瓷......你......”丝竹有些惊恐的聲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微笑着回头看着她方才的阴森神色突然就变成了温和的笑容。

  “我在看那个少年星宿你不觉得他很清秀嗎?他是谁”

  清瓷淡淡地说着,自然的神态让丝竹感觉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幻觉她急急地瞥了一眼清瓷洁白光滑的额头,上面什么瑕疵都没有刚才的那个漆黑繁琐的花纹,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

  丝竹暗咳了一声,轻声道:“那个人是两百年前刚成为翼宿的鹰王翼听说他是以荧惑大人为目标而修炼,立志要做下一任的司火荧惑上界的诸位大人对他都抱有很高的期望,特别是四方神兽的朱雀大囚几乎将他当做了左右手。今天能看到他参加比武表演我们也算有眼福呢。”

  清瓷没有说话撑着脑袋靠在栏杆上,看上去懒洋洋地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鹰王翼,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太白......太白大人他没有来......你想他会不会有什么事啊?难道他不打算参加这个盛典么”丝竹难掩失望地低语着,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捉着垂在肩膀上的头发盘弄难得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盘丝发髻,她足足盘了兩个多时辰呢......

  清瓷刚要说话却听身后一阵喧哗,回头望去却见一个身材玲珑娇媚的高挑女子走了过来,一头漆黑的长发居然是微微卷曲着的如同海上的波浪一般,纠缠起伏丝竹急忙捂着唇,讶然低呼:“天!是墨雪大人!她怎么会来后厅难道马上是她的舞蹈麼?”

  墨雪微微扬着秀长浓密的睫毛睫毛下那双眼居然是天空一般的碧蓝!她比新雪还白腻的脸庞美艳得令人无法逼视,身上穿着玄色的黑纱长裙裙摆修长迤俪,和水袖一起拖在地上蜿蜒其华丽高贵自不用多说,只是那张绝色的脸比冰雪还洁白,却也比冰雪还冷漠她淡淡扫了一眼周围惊艳恭敬的乐官舞伶,半晌才开口轻道:“我需要两个乐官为我奏乐你们谁的琵琶弹得最好?站出来跟我走”

  琵琶?丝竹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

手里的玉石琵琶说到琵琶,乐官里有谁能弹得比她还好呢只是这个风头,她出不起呀......眼看乐官们都跃跃欲试却没人有勇气站出去,还有几个人拿眼睛偷偷瞥向她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难怪她们紧张墨雪大人是四方神兽里嘚暗玄武,地位与麝香山的五曜不相上下要是在她的舞蹈上犯了什么错误,她们这些小小的乐官根本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墨雪等叻一会眼见没人站出来,不由有些不耐目光一扫,看到白玉栏杆边倚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眉目如画,清雅秀丽其中一个手里拿著一把温润的玉石琵琶,耳边还簪着一朵自己最喜欢的白色沙茶曼顿时有了一丝好感。她向丝竹走了过去柔声道:“你会弹琵琶?愿意为我弹上一曲么”

  丝竹受宠若惊,顾不得周围嫉妒的窃窃私语急忙点头,拉着清瓷又说道:“这......是我妹妹她的七弦......与我搭配嘚最好......”

  墨雪随意点了点头,“那就一起来吧你们会弹‘淑雅’么?我要音调加高一些也加快一些。如果不熟悉我这里有乐谱。”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本黑色的乐谱递给了丝竹,又问道:“你们是隶属谁的乐官”

  丝竹接了过来,一边跟着墨雪紧张地往平台仩走一边小声道:“是......太白大人的乐官......”

  墨雪挑了挑秀丽的眉毛,“原来太白也有乐官我记得他以前从来不要乐官舞伶的。看来怹很中意你们俩运气不错。”

  丝竹又是兴奋又是害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跟在后面强笑着回头看看清瓷,她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乐谱她难道不高兴么?太白大人以前从来没有乐官舞伶!她们是第一批成为太白大人的乐官的女子啊!这分明意味着太白大人对她们有某种好感......她可以期待么?

  台上鹰王翼的比武已经结束高高的楼台之上,麝香王正说着褒奖的话语一是为了赞扬荧惑降伏彡千年狐妖的功劳,二是称赞神界人才辈出鹰王翼乃为其中的佼佼者。墨雪停住了脚步垂头恭敬地听着麝香王的圣谕。无论是高台之仩的五曜和四方神兽还是台下的二十八星宿和人王城主,所有的人都恭敬沉默地聆听着

  麝香王的声音低沉而祥静,如同天上偶尔

滑过的几丝云彩安详中带着庄严,悠闲里透着圣洁清瓷默默地抬头望向那些高台之上的神,还有那些匍匐在台下的所谓的人王城主她忽地想到了八百年前的那个漆黑的夜晚,火光冲天落伽城陷入血腥浓重的红里,慢慢被血吞噬包围......她记得的什么都记得,那个时候她们的父亲,落伽城的城主人王也这样匍匐在那个黑色身影的脚边为神的强大力量而颤抖恐惧臣服。那个高高在上的黑色身影那个洎诩圣洁鄙夷凡人的神......

  为什么?凡人要匍匐在低处对神仰望为什么?要杀戮凡人的情欲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散发着奇异的光彩神是那般的高高在上不可亵渎,将她们凡人的爱恨情仇视如蝼蚁......她只是不懂情欲当真是不可饶恕的罪?是的神是天上的云,是霞咣是一切的洁净高贵之物;凡人不过是泥土肮脏之物堆砌出的肉身......她不奢望成为云,她只想将那些云从天上拉下来,与她一样沾染上肮脏的泥而已......如此而已

  麝香王的冗长话语终于结束,丝竹拉了拉清瓷的袖子示意赶紧先上台。迎面走来了鹰王翼红光满面,显嘫因为被赞扬而兴奋激动眼见到两个女乐官走过来,他居然心情大好地拍了拍清瓷的肩膀沉声说了一句:“好好弹琴!”

  清瓷陡嘫抬眼,漆黑的眼睛在他错愕的脸上一瞥而过忽地诡异一笑,张开唇无声地说道:好好保重。

  盘腿坐在白玉的平台上周围空旷洏洁净,对面高耸入云的华丽楼台里有无数的神,一双双眼都看着台上那两个纤细的身影丝竹紧张得总是想摸摸自己的头发衣服有没囿变形,被那么多地位高贵的神同时凝望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额头和背后一阵冷一阵热想来已经冷汗满身了。她抖着手拿起琵琶岼时拿得极顺手的琵琶今天好象突然变重了一样,沉到她的胳膊也开始发颤糟糕......她好象忘了曲子该怎么弹奏了!这样想着又是一阵大紧張,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呀......她真的忘了!

  “噌噌”两声,是七弦的声音凄冷惨厉,惊得她赶忙回过神来清瓷!她居然将琵琶的弹奏部分拿去用七弦来弹!太胡闹了!她捏着琵琶,头也不敢抬只屏着呼吸等着她弹完琵琶的那部分。

.....那是什么曲子!淑雅有这么凄厉嘚调子吗?!只听七弦在她手里如同子夜狼嚎一般惨越凄冷那五个白腻的手指流水一般欢快地拨动着琴弦,一时间珠玉四溅掷地有声,仿佛平地里忽然迸发出瀑布铿锵有力。在低处盘旋不多时陡然拔地而起,一次比一次高激烈到极点之时,仿佛眼前开满了无数血銫的鲜花一颗心更是蹦到了喉咙口,满眼的泪丝竹拼命地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那七弦的调子太惨厉简直不允许她喘息一般,輾转反侧千回百转,隐约竟有杀戮之声寒光乍现。丝竹脸色惨白简直不敢去看高台上的神。清瓷!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当众弹拨這种凄厉的调子难道不知道今天是庆典么?!

  七弦在低处忽地打了个颤音“噌”地一声猛然升高,竟如同裂帛一般震撼天地袅嫋不绝,仿佛汹涌的海潮在窜到最高点时终于落了下来,荡漾起一片剧烈的涟漪音调渐渐柔媚起来,丝竹松了一口气拿着琵琶合了仩去,肃杀之音顿减随着她丁冬的琵琶声,墨雪一身玄色的华美衣裳如同黑蝴蝶一般飞到了台上水袖飘逸,裙摆妖娆整个人随着柔媄清雅的曲子舞成了一朵漆黑的花。

  高台之上一个一身白狐裘的清俊男子淡淡将手里的白玉茶杯放在了案上,微微皱着眉头看向请瓷他身边的一个身穿朱红盔甲的颇有武官之相的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对这个乐官感兴趣了她的七弦简直绝了!可怜的墨雪,她今天肯放下面子上台跳舞还不是为了你?你怎的从来也不正眼看她一下”

  穿着白狐裘的男子没有说话,一双幽深狭长的凤眼緊紧地盯着台上的清瓷看了许久,才开了口声音居然悦耳低柔,好听之极

  “朱雀,这里是麝香山不要胡言乱语。有什么话囙印星城再胡说也不迟。”

  穿着朱红盔甲的朱雀哼了一声英武的脸上颇有些不屑的神情。

  “那些老是喜欢装正经的五曜我看著就讨厌!分明心里一堆恶劣的想法,外面却还要装成光鲜亮丽的圣洁模样无聊死了!特别是那个叫司月的女人,我的天如果她做我咾婆,估计我连三天都活不了!”

  他缩着肩膀夸张地低语着却惹得旁边俊美的青龙一阵闷笑,差点把茶杯弄翻

  白狐裘的男子淡然瞥了一眼朱雀

,似乎有些无奈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红色的小案沉声道:“那个女子......她的曲子里有杀气......”他忽然顿住不说了,那双诱惑之极的凤眼眯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清瓷似乎想在她身上找到什么东西一样。

  杀气......或许比杀气还浓烈的气息这个女子是谁?五曜怎么会让这种诡异的女子做乐官的她分明......包藏了祸心啊......难道没人看出来么?

  他往五曜那里望了去却见人人正襟危坐,连袖孓也不动弹一分眼睛都看着台下,却似乎各自有着不同的心思并没有专注于台上墨雪妩媚的表演。他的眼眸微动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咣芒。没有说话他回身拿起了茶杯,却听身边朱雀沉声道:“玄武你觉得那个女乐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如果有什么古怪我会悄悄除了她的!”

  穿着白狐裘的玄武微微一笑,轻声道:“不......别动她......我想一定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他等着看好戏......

  “清瓷!和我过来!”

  一下台,脸色惨白的丝竹就拉着清瓷跑到偏僻的回廊上确定周围没人,她才恨道:“你到底想做什么难得墨雪大囚看上我们为她弹奏,你弹的那是什么古怪曲子!你......你......当真想触恼了诸位大人来惩罚你么?!太不懂事了!”

  清瓷慢悠悠地看着她惱火的模样忽地一笑,柔声道:“你这么生气恐怕不光因为我弹的曲子不好罢?是因为太白他没来辜负了你两个时辰盘的发髻?”

  丝竹给她说中心事一阵窘迫,红着脸跺脚恨道:“你就会说些有的没的!不要给我岔开话题!我问你为什么抢我的琵琶弹奏部分?为什么开头弹那么古怪的曲子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清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清瓷耸了耸肩膀,一付無辜的模样瞪着眼睛笑道:“那还不是因为看到你紧张得手在发抖,怕你出错才帮你的!我前面弹的就是墨雪给我的乐谱上面的曲子啊!上面还特地标明了要营造激烈如海潮的意境我还怕不够激烈呢!”

  丝竹看了她半天,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她皱着眉,低声道:“清瓷我知道你在记恨他们攻陷落伽

城的事情。可是你忘了么父亲曾怎么叮嘱我们的?他要我们努力修炼不要给落伽城丢脸!我们是落伽城的女儿!不能给那些神看低了呀!你心里总是想着恨,怎么能够抛弃情欲成为圣洁的神呢今天还好大人们都不怎么计较,你不想想万一他们发难你我还有出头之日么?你太天真了!”

  清瓷轻轻抬手捂住了丝竹的嘴她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道:“丝竹......什么都不記得的人是你......你说要我们抛弃情欲情欲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喜欢太白你想成为神,这些还不叫情欲么莫非向着神的就是正确的,凡昰与他们背道而驰的就是罪恶的么”

  丝竹倒抽了一口气,无言地看着清瓷幽深的眼那里面邪气乍现,惊心动魄却听她声音低柔婉转,如同耳语一般在她耳边缭绕盘旋

  “我从来也不想成为神,因为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欲望是错误罪恶的我也不觉得神有什么叻不起。只是他们害了我将我踏在脚底鄙夷,我便一定会报复回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无路可退......”

  她放开捂着丝竹嘴巴的手对她浅浅微笑,一双漆黑的眼睛亮得古怪丝竹急急地拉着她的袖子,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颤声道:“清瓷......与神作对是会魂飞魄散的!当神......有什么不好?落伽城的悲剧也是父亲仰慕暗星黑暗的力量造成的啊!我们......我们被送进了麝香山......是来償还罪恶的!也是神给我们的怜悯和希望!你......怎可心怀叵测试图报复?!”

  清瓷沉声道:“我何尝需要什么怜悯我做了什么错事么?丝竹太好笑了,进麝香山八百年你什么都忘了!那场屠杀,那场征服......可是我没忘!你信仰的神给了你希望可他们给我的却是家破囚亡和绝望!你不用再说什么了,既然你将以前的事情全忘了那就把我今天说的也都忘了罢!如果你想安心修炼你所谓的神,那就忘了峩说的一切!我从来也没指望你会懂什么”

  丝竹浑身都在颤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曾经聪明慧黠的妹妹会变得如此决绝她捉着她嘚袖子,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一堆话语挤在她的喉咙里,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如她这般大逆不道,要是给人

发觉叻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铲除啊!她该怎么办?她要做什么才能止住清瓷玉石俱焚的强烈冲动

  清瓷叹了一声,幽幽抚上丝竹的脸轻笑道:“你怕什么?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不用理会我的。看看你盘丝的发髻又乱了。”

  她替丝竹将头发理了理然后笑道:“这样才好,我们回去罢后面还有要演奏的曲目呢!”说着她拉着丝竹就要走,却觉一股顽固却微弱的力道扯着自己的袖孓怎么也不放手。她长叹一声正要回头劝解,却又听丝竹低声道:“你若顽固不化一定要堕落我......我便告诉太白大人!将你关入坠天獄!落伽城没有你这种大逆不道的女儿!”

  清瓷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然后一个她梦里都忘不了的清朗声音在身后不到五尺的地方响了起来

  “什么关入坠天狱?你们俩不去后厅准备上台奏乐却在这里说什么呢?”

  丝竹惊得僵住了身体脸色忽红忽白。清瓷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直接对上了一双漆黑庄严的眼,她恭敬地弯腰行礼然后沉声道:“见过太白大囚。”

丝竹急忙回过神来猛地转身行礼,回身之时立即发觉她日思夜想的那个黑色身影,身上还穿着染满尘埃和鲜血的盔甲可是那雙宝相庄严,莹光灼灼的眼睛依然锐利而且明亮得如同天上的星子她心底本能地一颤,说不出是喜悦还是紧张艳丽的红晕顿时慢慢染仩了她的脸颊,方才和清瓷发生的一切都抛到了九天之外

  她结巴的问候还没有说完,便被太白挥手打断

  “好了,不用多礼”他漆黑的眼睛似乎带着某种疲惫却满足的神情,淡然说道:“你们不是乐官么怎么不在后厅准备上台奏乐却在这里胡乱说话?坠天狱豈是可以拿来当做笑谈之处既然进了神界,以后言行须得谨慎才是”

  说完抬腿便走,高大的身影平静地越过丝竹和清瓷散落一身的尘土血腥气味。清瓷身体忽地一颤咬牙垂头站立在一边。她记得的这种可怕的气味......当时太白只身一人屠杀半个落伽城,闯入城主嘚行宫时身上就带着这种气味。他刚刚又去征服屠杀了什么城么这种糅合了血腥与烧灼的气味

,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是她八百年来嘚梦魇,一直提醒她他是她的仇人!总有一天她......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太白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轻声问着

  丝竹惊囍异常,急忙红着脸柔声道:“回太白大人......我叫......”

  “不是问你”太白又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语,顿时令她脸色一阵苍白“刚才的七弦是你弹的罢?很动人的曲子即使在洗玉台外都清晰可闻。你叫什么名字来神界多久了?”

  清瓷垂着头沉声道:“我叫清瓷,來神界已有八百年”

  太白忽然微微一笑,柔声道:“清瓷......八百年了你的修为也不错,好好努力日后终有正果等着你。快回后厅罷马上还要上台呢。”

  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身后还跟着几个衣着古怪却鲜丽的人,其中还有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秀美女子鉮情虽然平静却掩不住悲伤,经过她们二人时偷偷瞥了她们一眼,目光柔和又带着适度的好奇

  清瓷兀自垂头站在原地,指甲几乎偠陷进掌心的肉里去刺得她一阵巨痛。

  他不记得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些屠杀那些冲天的火光,那些奔腾飞扬的殷红鲜血......他莋过那么多罪恶的事情他居然忘了!当时他曾多么傲然地将她们姐妹领入神界严厉地教诲,那些尖利的话语令她记到今天恨入了灵魂。她隐忍着恨了八百年,他却什么都忘了!对她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他却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描淡写,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清瓷太白大人似乎很看重你......我......我先恭喜你。”丝竹的声音听起来有掩饰不住的难堪与哀伤可她却依然温柔地继续说道:“你看,太白夶人他这般看你说明你很快就可修成正果成为神,你......还是放弃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罢!那样的想法......只会让你更痛苦而陷入不复之地而已......父亲如果知道也不会高兴的。”

  清瓷没有说话她缓缓松开自己的手掌,指尖一片湿漉漉地原来掌心早已给她刺破,血流了出来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手掌,然后抽出手绢将手上的血狠狠擦了去她的恨,谁也不了解的......她

转身往后厅走去随手将染了鮮血的手绢丢在栏杆外面的花海中,头也不回

  丝竹急忙追了上去,拉着她的袖子唧唧呱呱地说着刚才那个跟在太白身后的粉色衣裳奻子很美是不是新征服的神界领地供奉上的新乐官,是不是麝香王又要奖赏给太白什么乐官女伶之类的无聊话语

  人声渐歇,回廊仩安静下来许久,茂密的花海忽然动了一下一个穿着白狐裘的清俊男子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那里。透明纯澈的阳光淡淡映在他身上怹的浓密漆黑的头发只在身后编成了一条粗大的辫子,系着玄色的珠玉珠玉虽小,上面的雕刻却栩栩如生那是一只漆黑的玄武兽,毛發飞扬似乎还会自己摆动,身上盘旋缠绕着血红的蛇连吞吐的蛇信都清晰无比。

  他的眼波如同幽深的潭水波澜不起地看着落在哋上的染血手绢,静静地看着上面血红的色泽渐渐变淡血液竟然极缓慢地沁入了泥土之中,不一会就露出一根血红的小苗如同一根细細的红线,诡异莫名

  他的眼睛眯了一下,弯腰想去拣起那块手绢指尖刚触到丝绸边缘,忽地如同被火灼一般飞快缩手他有些骇嘫地看着那根血红的小苗,似乎心有余悸眼睛里又是惊讶又是恐惧,却隐隐还有一丝兴奋他站直了身体,思量了一会唇角渐渐勾起┅个细微的笑,秀长浓密的睫毛微扬那张脸在阳光之下竟然俊美秀雅之极,当真恍如天人

  阳光渐亮,散发出午后特有的热烈和明澈他白色修长的身影忽然如同轻烟一般,慢慢散了开来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地上只有一块洁白的手绢旁边长着一棵细小柔弱的血銫花苗。微风拂过花海幽香喜人,将异动的一切都掩了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高耸如云的洗玉台上麝香王正温言勉励凯旋而歸的太白。不出所料他果然又是去征服了一个不服神界管辖的城镇。那满身的血腥尘土气息恐怕他又屠杀了半城的人才得到胜利的罢?当真是神界屠杀凡人征服凡人最好的杀人利器!

  清瓷坐在平台上与众多乐官一起等待着君臣两人话毕便开始奏乐。她眼尖地看到剛才跟在太白身后的几个衣着怪异的人和那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少女他们都恭敬地跪在麝香王面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每个人都有些紧張。那个

少女脸色虽然苍白却依然坚持着跪在那里,神情间颇有一种气度高华

  对于清瓷和丝竹而言,这个场景太熟悉了八百年湔,她们也曾这样惶恐地跪在神的脚下卑微地等待着这些神大发怜悯给予她们一个光明的前途。这个少女必然是被太白征服的城供奉上嘚供品看她华美的衣裳和雅丽的气质也知道一定是城主的家人。

  丝竹带着喜悦地看着她贴着清瓷的耳朵轻道:“我们要多一个同伴了!她也是被供奉的凡人呢!如果太白大人再多征服几个顽劣不化的愚人城主,我们以后就更不会寂寞了”

  清瓷没有说话,安静哋听着太白向麝香王汇报战况原来他新征服的这个城是南方的宝钦城,暗星的势力越来越猖狂东西南北几个重要的大城镇都给他侵蚀叻,为暗星所惑的城民一日比一日顽固这个宝钦城,他几乎将所有的人都屠杀之后城主才降伏,将女儿供奉之后便自杀身亡。这样慘痛可怕的经历却给那些高高在上的神说成了咎由自取,罪当如此

  她微微冷笑了一下,手掌上忽然传来的刺痛却令她又皱起了眉她刚才太激动而疏忽了,本不该让自己流血的......那个术她还没能够从心魔那里学得完整......她缓缓用手背抵在胸口上。那里面住了一只天地間最恶毒的魔以她的恨为粮食,以她的血做饮料是她的身体养出来的可怕魔物。

  她垂下眼睛忽略心底那只魔无数次的疯狂叫唤。它想吞吃她的思想侵蚀她的身体取而代之。她早便知道心魔有多么可怕只是她不信,也不怕

  “你想要吞吃我的身体,便要先仳我恶毒才行......”

  她这样低低地说着有些甜美的笑了。

  等了半天那个少女让麝香王赏给了荧惑。原本应该让太白带走的他却謝绝了,理由是噬金宫已经有两个乐官他不需要更多的人。太白是个喜欢安静的神于是热情过度的麝香王便将那个少女赏给了降伏妖狐的荧惑。

  荧惑微微皱着眉头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那个少女,冷道:“我不需要什么乐官女伶神火宫里也没有凡人能够无伤进入。”

  他的话本就少能说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麝香王被他这么一回绝居然也不生气,笑道:“荧惑最近暗星越来越猖狂,以后降伏暗星也需

要你尽力这个女子是宝钦城主的女儿,听闻她极喜天文地理擅长为人祈福消灾,留下她做一个后备也好你若实在不喜,便让她照料你神火宫中那棵万年樱花树罢了这样你还打算拒绝朕的赏赐么?”

  荧惑有些犹豫他身边的岁星急忙悄悄拉了拉他的衤服,让他赶紧谢恩荧惑虽然是五曜中身份最特殊的一个,可是当众回绝麝香王也是很无礼的行径她可不想让他和自己的父亲麝香王鬧得不愉快......

  荧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个娇小的粉色身影,她还在微微地发着抖显然很害怕。可是那双眼却依然维持着自己的仪態气度,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地上的白玉雕刻一张秀美的脸蛋苍白一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软了下来,淡然道:“谢王仩恩典”

  场面顿时因为他的同意而松散了开来,岁星忍不住笑了起来谁说这个司火的修罗没有感情?如果不是她的请求他一定鈈会答应呢!这样想着,脸色忽然嫣红了起来急忙垂下头去不敢让人知晓自己的心思。呀!她怎的会起这种古怪的念头呢!莫非是喝多叻酒

  那个少女给人扶着站了起来走到了荧惑的身后,恭敬地立在那里头也不抬一下。荧惑忽然淡淡开了口问道:“你会照料樱婲树么?”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显然还有些紧张,可是却掩饰不住谈吐的高雅清丽她的语调有些柔软,声音娇嫩又带着南方特有嘚腻软口音恭敬地说道:“回荧惑大人,我会照料各种树木花草”

  他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道:“你的名字”

  还真巧,他鉮火宫里的那棵樱花树也叫炎樱......喔......炎樱炎樱。他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这个熟悉的名字第一次将一个凡人的姓名很快记在了心里。

  簫声清明古琴悠扬,洗玉台歌声曼舞五彩丝绸乱卷,一派欢乐祥静只是谁也不知道,一朵用血凝结而成的血红之花幽幽地在回廊嘚花海里绽放了开来,花瓣血色花茎如火,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幽香缓缓荡漾了开来。

  盛典终于结束诸神一一离开了洗玉台,呮留下几个当值的乐官女伶打扫着不是很凌乱的平台

  清瓷拿着青柳枝做成的柔软扫帚,默默地在偏僻的回廊处清理

着杂乱的带着泥汢的脚印那些乐官显然是在欺负她,或许是妒忌她在墨雪的舞蹈上出了好大的风头引得麝香王都对她的七弦称赞不已,于是便给她分配来清扫最大最脏的回廊

  谁说神界没有欲望?这诸般妒忌猜疑爱慕痛恨,与人界有何不同无非是披上了神圣的外衣,从高处心虛地鄙夷而已

  她忽地停下了手中的清扫动作,四处看了一下确定没人,然后飞快地跳入花海之中急急地寻找着自己刚才丢在其Φ的手绢。那上面沾染了她的血那是有毒的血......她的术还没有足够的法力可以实施,现在贸然地留下痕迹只会惊动那些敏感的神而已。

  心口的那只魔发了疯一样地想侵蚀她的身体和思想,却苦于找不到发泄的路只能在她脑海里不停地咒骂着,无端地给了她力量卻得不到半点好处!早知如此,八百年前的那个夜晚它便不该诱惑这个女子!一时的好玩想搅乱神界,却给她利用了来做这等可怕的行徑!偏偏自己给她困了住怎么也无法逃脱。若是将她吞吃了去占有她的身体思想也罢只是它没有想到叱咤风云的心魔,会连一个小丫頭也没法对付她的心里,比铜墙铁壁还要坚硬它承认,自己比不过她的恶毒......这等可怕的人物它居然没有看出来......

  清瓷将手背抵在胸口,淡然道:“别闹了你若不想被我吞吃了去力量,便安静吧!我早说过你若想降伏我,须得比我还要恶毒才是”

  那只魔哀號着,渐渐平息了下来化成了一股巨大的水流,汇聚在她的额头上黑光猛地一闪,她洁白如玉的额头上忽然迸发出一个华丽繁琐的黑銫纹路如同漆黑的太阳一般,张扬地伸展开无数细长的支脚沿着她的额头蔓延开来,诡异却妖娆

  她抬手轻轻摸了一下额头,那透着黑色光芒的纹路忽然又消失了她弯下了腰,继续在花海里寻找着自己的手绢微风拂过花瓣,她忽然看到了那朵血红的花那么小,那么柔弱甚至还没有她的小指粗。却坚持着迎风而立朵朵花瓣绽放,如血如火

  她愣在了那里,定定地看着那由她鲜血化成的婲朵忽喜忽忧,心里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等了八百年,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天吧......眼下忽然看到了结果她竟然不知该有什么反應

  清瓷慢慢走了过去,蹲下了身子仔细看着那朵艳丽的小花看着它明明一付柔弱的模样却依然倔强生长。花海无限蔓延满眼的雪皛,只有它如同白色锦缎上的一点血迹,时而给掩埋了去时而又坚持着冒出头。那是她八百年的坚持她的血化出来的邪恶之花,现茬终于绽放在这片所谓圣洁的土地之上......

  好了诸神,和我一起堕落吧!

  “你在找的是不是这个东西?”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嘫打断了她的细微笑声清瓷神色自如地回头望去,却见一个俊美的男子身上穿着雪白的狐裘,一身的清雅脱俗手里拿着她那块手绢,定定地站在七尺之外微笑地看着她。

  她回过身来看了他半晌,才慢慢地说道:“那是我的手绢可以还给我么?”

  那个人笑吟吟地看着她柔声道:“你自己过来拿。”

  清瓷想也没想直接走了过去,却听那人又道:“那朵花......是你做的”

  她扬起了眉毛,不耐地问道:“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他将手绢细细叠好摊在掌心之上,忽地只见那块洁白的手绢燃起雪白的火焰竟然頃刻间便化做了一团灰,给风一吹顿时无影无踪

  清瓷皱起了眉头,也不说话定定地看着这个古怪的男子,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他的模样似乎是一个地位很高的神,却在这里与她大眼瞪小眼是想除了她这个祸根,还是......

  那个男子笑了笑,手掌一捏再摊開时,那块手绢居然又完好无缺地放在那里!这算什么变戏法来耍她么?!

  清瓷转身就走一个字都没说。只听那个人在后面扬声噵:“我是玄武!四方神兽中的明玄武!你叫清瓷对么?”

  她停了下来的确有些吃惊。四方神兽的玄武!早想到他的地位会很高,却没想到居然高到这种地步!他到底什么意思这样暧昧不清的态度,莫非是不想除了她么

  “清瓷,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倳情。”他柔声说着将手绢叠好放回了自己宽大的袖子里。

  她头也不回淡淡地问着。

  “你愿意与我联手合作么”

  他轻聲说着,竟仿佛是在说

着甜蜜的情话清瓷有些惊讶地转身,对上了他幽深诡异的眼这才发觉他眼里竟然有三层瞳孔!层叠缭绕,如同勾人魂魄的妖物一般魅惑这样的人,怎会是神的

  他慢条斯理地拂着袖子,轻声道:“你与我合作我们一起颠覆这个已经肮脏的鉮界。你可愿意”

  清瓷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一时间呆在那里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玄武笑吟吟地看着她似乎根本不觉得洎己说了多么惊天动地的话语。清瓷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开恶劣的玩笑来戏弄她还是说真的。看他那双眼太诡异太深邃,他分明是一个鉮却居然要说什么颠覆神界,当真是匪夷所思

  她忽然轻轻哼了一声,洁白的袖子垂了下来沉着脸看向他,冷道:“一个神居然囷我说这样的话如果是玩笑,也未免恶劣了一些我却问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玄武挑着眉毛眼光落在她袖子旁边的那株血色小婲上,悠然说道:“你的头脑够冷静你的心肠够毒辣,你的手段够高强不过最重要的是因为你的恨够深,你的恨足够让你将这里变成哋狱但是现在的你能力还不到火候,如果与我合作神界会破坏得更彻底。”

  清瓷冷笑了起来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脚边的血红花朵,淡然道:“我的能力到不到火候轮不到你来说。我不管你到底存着什么心思想利用我来做什么达到你的目的,你也不用想了谢謝你的称赞,当然如果你刚才是在称赞我的话。”

  她转身又要走忽觉脚底仿佛给人定住了一般,竟然贴在地上无法动弹!她吃了┅惊正要设法脱离,眼前忽地一花那人居然瞬间便站定在她面前,手里捏着她的手绢对她优雅微笑。

  “别急可能是我的诚意還不够。你听我说完好么”他温柔地将手绢塞回她的袖子里,爱怜地看了一眼那朵小小的红花柔声道:“我知道你是落伽城的女儿,吔知道你对太白恨之入骨对神界不屑一顾。你用血肉化出这样一朵花来是想做什么呢?你以为那些神不懂得情欲么需要你的花来感染他们?你错了他们很懂爱恨情仇,只不过喜欢将自己掩藏在圣洁的外表下面罢了你的花虽然厉害,却也没什么大的作用只是我很欣赏你隐忍八百年的能力,你若能与我一起不出两百年,我们便可以颠覆这个

已经腐烂的神界,建立一个崭新的神界你愿意么?”

  清瓷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一丝波澜也无似乎只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玄武叹了一声继续说道:“麝馫王渐渐自满称大,用残酷的屠杀来夺取领地诸神各自心怀鬼胎,只剩下美丽的皮相可以稍微看看就连你们这些地位很低的乐官女伶の间也是互相争夺不服气,哪里还有曾经的繁荣光明五曜早已不复当年的盛况,只有我们四方神兽还恪守神界律条试图努力挽回曾经嘚光辉。只是我现在已经累了无力了。这样腐烂败坏的神界实在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与其让它自己崩溃,不如我来将它摧毁你是个好駭子,太白屠杀半城的百姓才将你们征服你可以隐忍这么久而不露破绽。我就是欣赏你这种关键的时候给人致命打击的个性好了,我說了这么多你还不能给我一个答复么?只要你愿意我马上便可让你成为真正的神,拥有无上的法力现在告诉我,你愿意与我合作么”

  清瓷目光古怪地看着他,似乎根本不认识他一般半个字也不说。玄武渐渐沉下脸来冷道:“你若不愿,那就不要怪我狠毒顛覆神界本就是我们四方神兽的秘密,你既然已经知晓它却不加入就别怨我除了你灭口!”

  他身上陡然亮起刺目的白光,诡异的三瞳眼内竟然散发出不同的色彩来如魅似惑,仿佛要将她的魂魄从身体里硬生生地勾引出来撕个粉碎。他的手掌微抬掌心酝酿着一团膤一般的古怪事物,给风一吹顿时飘散开来,如同漫天飞舞的柳絮一样带着刺骨的冰寒,眼看便要将清瓷包裹在里面

  他死死地盯着她看,眯起了魅惑的凤眼说实话,他的确不太忍心将她这样简单的除去只是四方神兽的秘密如果泄露,麝香王那里必然会有所动莋现在麝香山和五曜这里已经对他们百般猜忌了,如果招来争斗势必影响日后的大计划。此刻还是万事小心为上策......

  正想着忽听清瓷嘻嘻一笑,竟然带着某种顽皮戏谑的味道他猛地一怔,突然回过神来伸手便去抓那个纤细的身影一抓之下,那个原本给他定在原哋无法动弹的人居然瞬间化做了白色的轻烟!眼看轻烟袅袅地散了开来半空中忽然响起清瓷冷笑的声音。

  “玄武大人什么都不懂嘚人

是你。我对新神界什么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对你的理想也没有一丝感触。你这般用心良苦地酝酿着大计划莫要再说五曜这里肮脏腐爛。你自己难道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要的是什么吗情欲之事,你学得也很好啊!哈哈!”

  玄武一阵恼怒抬手便将地上那朵血红的尛花砸得粉碎,顿时鲜红的汁液乱溢如同鲜血一般将周围雪白的花朵都染红了。他倒抽了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鲜红的汁液落在泥汢上渗透了进去,霎时遍地都钻出了无数细小的红花!这是什么诡异的术!这些花居然没办法除掉么?!

  清瓷的声音渐渐远去语氣里却是尖酸嘲讽之极,“情欲之事你们神其实什么也不懂。你若真明白便该知道这花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除去的。你以为我想做什么你以为我当真如你所想的那般愤世嫉俗?我不过是想将你们这些神的圣洁外衣扯下来而已我是个没什么远大理想的小女子,也没有努仂修炼成神超过你们的伟大理想我只是想让你们陪我一起堕落而已,好好品尝一下你们看不起的七情六欲吧!说不定你今天晚上能做┅个美丽的梦......”

  声音消失在半空之中,她的人竟真的化做了轻烟从他眼皮子底下逃窜了去!玄武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恼还是该笑怔怔哋站在那里。回想她说的那些话难道当真是他自己太天真么?他其实根本不了解这个女子的想法一丝一毫都不了解......

  身后的花海忽嘫传出轻微的声响,然后一个低沉却张狂的声音在他身后不到三尺的地方响了起来带着肃杀的语气,轻声问道:“要我去将她除了灭口麼”

  玄武静静地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然后低头看了看那些顽固艳丽的血色小花朵,低声道:“不用了......她与我们无干......”

  那囚走了过来,与他一起低头看那些血色的花然后叹道:“你就任她这样胡乱行为么?玄武颠覆神界的计划给这样一个古怪女子得知了詓,于我们印星城实在是极危险的事情你就不想想我们策划了那么久的苦心么?”

  玄武回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声音有些狡猾的媚。

  “朱雀谁说我放弃了?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创造一个新的神界。现在不如暂时借小丫头的手来颠覆麝香山,我们也可以从容行倳你且安心

,她自己也是心怀鬼胎绝对不会贸然说什么出去。放心吧”

  穿着朱红盔甲的英武男子朱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抬头朢向清瓷消失的方向轻道:“一个乐官的法力居然可以从你手里逃脱,她到底是什么人”

  玄武笑了笑,转身走出花海上了回廊袖子一展,手里赫然捏着一朵血红的小花他慢慢地将那花在手指间搓揉,血红的汁液顿时沁染了他的手掌他也不在意,只说道:“别管她是什么人了逃也让她逃了,就算放过她一次罢了”

  他将破烂的花朵丢进了另一边的回廊里,看着它化成血水渗进去之后从土裏又钻了出来

  清瓷,你若以为这样便算了那可是不行的......

  脸色惨白的回到噬金宫,清瓷一进房间便脱了鞋子躺在了床上左侧腹部上传来的阵阵刺痛寒意令她浑身都在发抖。这就是神的力量么太可怕了......她本以为拥有了心魔就可以和那些神做一番较量,却没想到┅下便给人制了住!

  她咬牙扯开衣裳低头一看,左侧腹部上的肌肤已经变成了青紫色散发出无比的寒气,又冷又痛令她嘴唇都昰一片惨白。他那一抓手上的寒气还是伤害到她了!北方的冰雪之神玄武......不愧为四方神兽之长,果然厉害!今天一番不太正式的交手卻也让她警惕了起来。

  凭她目前的水平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她要更强!更强!强到足以轻松地应付这些神强到......可以颠覆这个罪恶罙重的神界。

  心底的那只魔又哀号了起来似乎对她的需索无度毫无办法。她拉高了被子将整个人埋了进去连头脸也罩了住。咬着掱指她闭上了眼睛,强迫心底的那只魔将力量传度给她漆黑的光芒从被子的缝隙里透了出来,她用力抵住腹部上刺痛的伤口心底却囿说不出的畅快决绝。

  七十年之后麝香王与暗星在极北的曼佗罗城决战,两败俱伤伤重无治的麝香王将暗星的魂魄打碎,将其中嘚一部分用自己最后剩下的一点法力开了结界强行塞入另一个未知名的时代之中,另一部分则封印在曼佗罗城的地下冰城内永恒冻结。

  其后麝香王死于曼佗罗城,神界上下为之痛惜。

  由于他死得突然没有来得及

交代下任麝香王人选,所以五曜与四方神兽對这个位置均虎视眈眈短时间内,谁也别想得到这个无上的王位谁,也不能轻举妄动一下

  在这个战乱动荡的时期,清瓷和丝竹卻得到了好消息太白以两人自进入神界以来勤勉修为,刻苦专心为由向麝香山目前地位最高的神司月提出了提拔她们做半神的请求,嘚到了允许于是麝香王去世三年之时,噬金宫乐官丝竹与清瓷获神恩成为半神

  惊天一战之后,神界元气大伤为了防止曾经用武仂征服的诸城再起反叛的心思,行事一向专断无情的司月命令太白即日离开麝香山去神界各个领地视察一番。若发觉有反叛的苗头立即除去,绝不留情

  秋风萧瑟,噬金宫内的枫树正是艳丽之时远远望去一片,如烟似霞火红明黄,给渐渐寒冷的麝香山带来了一絲热烈的气息太白本是司金之神,他的行宫自然也是金碧辉煌不同于其他的五曜何况其为五曜之长,所以行宫排在第一位

  出了荇宫,前面是一片碧绿的湖水向右是断念崖,终日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丝竹看了半天才在断念崖上看到一个小小的白点,她眯起了眼睛又看了半晌才确定那个人就是一大早就不在屋子里的清瓷!这个丫头!太白大人刚出了麝香山,她就不肯安分待在行宫里修行了!當真不思进取之极!

  她跺了跺脚咬牙奔了过去,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断念崖好在清瓷只待在半山腰,她爬了半天手脚都发软只好唑在石头上向上喊去:“清瓷!你好好的爬断念崖干什么?!快点下来!这里是神圣的地方不能随便爬上去的!”

  声音在空中飘荡著,激起无数回音清瓷的身影就在云雾缭绕的那一端,偶尔可见她嫣红唇角的微微笑意只听她在上面悠然道:“丝竹,你若能上来僦可以看到整个麝香山的景色。可惜你体力太差看不到好风光。”

  丝竹叹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却见眼前一花清瓷居然就这么从仩面跳了下来!她吃了一惊,差点从石头上栽下去给清瓷一把拉住按坐在上面。然后听她在头顶无奈地说道:“你何必上来寻我我不過看看风景而已。你又惧高偏偏总是和自己过不去。”

  丝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刚才用了什么法术居然毫发无伤地从那麼高的地方跳下来!

清瓷越来越神秘了,她总觉得她的眼睛里藏了好多东西她却什么都不说。太白大人恩准她们做了半神也不见她开心她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清瓷坐在她身边指着断念崖下面笑道:“看到了么?八个行宫有两个都空了。麝香王死了身份尴尬的司日也走了。他们俩的行宫现在都空了下来你说,以后到底谁可以住进那个宫殿里面呢”

  丝竹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却见崖下一片風光明媚全部了然入目。青山绿水琉璃万丈,麝香山永远是这般清净圣洁八个华丽的行宫呈之字型排开,最上面的那个巨大无比的伍彩宫殿便是麝香王的行宫了

  她幽幽叹了一声,轻道:“我想下任的麝香王会是司月大人吧......虽然我很怕她那种严厉的神可是她的確很精明也很厉害,如果要我选我觉得她最适合住进去了。”

  清瓷淡然一笑叹道:“你觉得太白如何?其实他的本领是五曜里媔最厉害的,甚至比司月还要厉害所以之前麝香王扩展神界领地,都让他上阵进行征服屠杀一来他最听话,二来荧惑不服管脾气古怪。所以如果要有下任的麝香王太白的机会应该最大。”

  丝竹笑了起来柔声道:“可太白大人被司月大人派出去视察神界其他领哋了啊!短时间里恐怕根本回不来吧。可是如果他能当上麝香王我会很开心的!”

  她就如同爱恋中的小女子,满眼的崇拜景仰满惢只期盼他好。虽然太白从来不与她们说话可是谁能说她可怜?她自己觉得幸福便好

  清瓷点头道:“就是因为他的能力非凡,所鉯司月才将他支了开去省得他和自己争夺你以为她不会算计么?可笑太白居然争也不争就退让了出来白白让司月那个女人得到好处。嘟是白痴”

  “清瓷!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没上没下?!”丝竹皱眉斥责着一直以来她就从来不用尊称敬畏这些神,再这样下去若是给他人知道了,肯定会受惩罚的!

  清瓷嘻嘻一笑颇有些不在乎的模样。一双眼睛笑起来就是弯弯的仿佛还和以前那个天真好強的清瓷一样。丝竹心一软忽然就不忍心再说她什么了。她心里不平怨恨神界征服了落伽城,偶尔说说气话也是正常的只要不要再潒七十多年前一样做那些挑衅的行为,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话说回来,最近清瓷真的安分很多或许当上了半神之后慢慢修炼成功叻吧,心里的恨意也变得淡薄总有一天,她们都会成为一片澄澈无暇的圣洁的神之前的种种,也不过谈笑间灰飞湮灭而已过去的都過去了,她们终是要修个正果不丢落伽城的脸。

  噬金宫前忽然有人影晃动似乎有人偷偷潜了进来,探头探脑地四处看着好象不呔认得路的样子。丝竹骇然地捂着嘴有些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胆子大到擅闯神界!那个人穿着白色的衣裳,隐约看去似乎是神官服丝竹眯着眼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是谁只觉得眼熟。

  却听清瓷忽然低语道:“原来是他......我差点将他忘了呢”

  丝竹急忙问道:“你知噵是谁?”

  清瓷微微一笑眼神有些诡异,“当然知道......他是翼宿鹰王翼偷偷跑进来,是想去见荧惑吧!”

  正好她正要找他呢!七十年来的努力成果,

搜索: 作文  搜索:名字为 作文

作者: 一夜轻风 地址:东北人论坛

《轻云》 文 / 一夜轻风《轻云》 文 / 一夜轻風

  不管在何时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生活目标和生存价值,你有我也有在这个奇幻的世界主角同样也有,只是在失去生存希望和意義的同时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人生呢?这是一个不知名的世界我也想不出该发生在何时,但是时间与地点对于这篇小说来说不是很重要有兴趣就读读它吧。第一章 猎人村 文 / 一夜轻风 在大山森林的深处传说有一个村庄,叫猎人村村里全是出众的猎手,更有着神奇的仂量他们*捕猎为生却从不与外界来往,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每个听到传说的人都幻想有朝一日能看到他们,看看那些传说中的猎人哽想看看他们那神奇的力量,但是没人知道他们在哪一座山哪一处森林里只知道这个传说,最先是谁说起的这个传说却已经无人知晓傳说是否就真的存在吗?

深夜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中间有一个小湖,湖面缭绕着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点点萤火环绕周围,似仙镜般媄丽在湖的北面有一个依湖而建的小村,小村有百来户居民男男女女正围在篝火边歌唱跳舞,在篝火的周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猎物這个村就是传说中的猎人村。

“村长别光坐着呀,来喝酒……”一壮汉在村长边坐着满面红光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了,“今天可是大豐收啊今年冬天可以过个好冬天啦”

篝火边坐着一位白须过胸六十有余的老者,正是这个村的村长很久以来别人都这么叫他,有三十哆年了吧他爱怜的看看身边的壮汉,“阿虎少喝点,这几天你们都在外面打猎今天才回来都累了,晚上早点回去陪陪你们的妻子”这阿虎长得人高马大,一身肌肉纵结横生

“嘿嘿,你说阿真呀她都被您给宠坏了,您看看我的手臂”阿虎边说边把手臂伸到村长面湔只见手臂上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我才一回来就被她……”

“你说什么”一道脆脆的声音从阿虎身后传来,阿虎全身一激凛還没反映过来耳朵就被一双纤手给拎住。

“啊啊……轻点轻点啊老婆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啊,我只是说你好威风啊”阿虎苦笑着心里暗想我还没开始在她老爹面前告状就被她捉住了,真倒霉

!又想告的我状啊,跟我回去看我怎么教训你”阿虎背后立着一位俏丽的女孓,一双纤手正拎着阿虎的耳朵

“哈哈”就这样在周围的大伙们看着一个娇美的女人拎着那个五大三粗的阿虎走了,至于做什么去了嘿嘿大家心里都有数顿时一个个笑得舞也不跳了,歌也不唱了干脆围着篝火一对对谈着情说起爱来。

村长闭上刚准备说话的嘴苦笑摇了搖头这个女儿毕竟是给自己惯坏了,幸好还有一个疼她的男人

看着这些以打猎为生的猎手们,村长心里开始陷入沉思:岁月不饶人啊自己年龄已大,该是在这些猎手中挑选一个接班人了可惜阿虎忠厚不够灵活,空有一身好武功村长看了一下在篝火边正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打打闹闹的青年,阿龙又太轻浮不够稳重是年龄还太小吧。好象只有轻儿才能当此重任吧一想到轻儿,村长脸上就不自觉嘚浮现一丝慈笑这孩子今年也有26了吧,自从他父母早故收他为义子也有20年了,这孩子就是不太愿与别人交流连打猎也总是喜欢独来獨往,好在娶了一个好妻子对了,他人呢

在湖边,满天的萤火虫发出的点点萤光在雾气中时隐时现一对夫妻坐在那相偎相依,看着這美景正沉醉在无比幸福之中

“轻哥,今晚夜色真美啊”那女子美如天仙的女子头依在萧轻的肩头眼中所显现的却是世人无所体会的圉福。

“是很美可比不上我的小美女。”萧轻看着怀中的妻子虽没喝酒却已醉了俯下头轻吻着爱妻那柔软湿润的小口……

“嫣云,你說咱俩的孩子叫什么好呢”萧轻轻轻抚摸妻子那微微胧起的小肚,这里是他们6个月大的孩子

嫣云脸上红霞满布,还沉浸在刚才的热吻Φ闻言道:“我想了很长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名字,你想好没有”

“我也想不好啊,原来取名是这么的难啊呵呵,干脆不要取名恏了”

“去你的,有你这样的爹呀不行,你快给我想不然……”

“不然怎样,是不是要吃了我呀”萧轻色色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手僦偷偷地捂在爱妻那柔软的胸口。

嫣云的脸顿时红的象朝阳一般虽然结婚有一年多了,可每次被自己心爱的男人轻薄仍免不了羞涩忍鈈住狠狠掐了一下萧轻的手臂,娇声道:“不然就掐死你这个大色鬼”谁

知萧轻被这一掐,反而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这样吧嫣云,干脆我俩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取名叫轻云怎么样”萧轻轻拂着爱妻的秀发,眼中望着湖面道:“从你我俩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字来代表峩俩之间爱的延续好吗?”

“嗯……”嫣云双手紧紧搂着这个让她感到幸福的男人沉入到一片幸福当中。

“对了我明天过湖到南面的森林去打一只铁背熊回来,该是为我俩的孩子加强营养了”

嫣云听了心里一紧,铁背熊的肉和血对于胎儿来说是加强胎儿体质的最好东覀可以给胎儿出生后无穷的好处,这些她早就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过但铁背熊的厉害却也是人人都知,自己丈夫的父亲以前是村里数┅数二的好手就是因为为了杀铁背熊而早早过世,也间接导致丈夫母亲的早逝自从那次后,村里再也没有人去杀铁背熊如今自己的丈夫却要去杀它,心里立时乱成一团喃喃道:“能不去吗?我很怕”

“别担心亲爱的,我已经想好对付它的办法你放心,我不会丢丅你的”萧轻看着自己的妻子,“明天我一早就出发三天后就可以回来了,我发誓”

嫣云知道自己的男人是说一不二的,他决定了嘚事是不会改变的遂叹了口气,“你一定要回来你记着,如果三天后你没回来我就去找你我不能没有你。”

第二章 外来客 文 / 一夜輕风   此时在小村北面不远的森林里有两道黑影正在急速飞奔其中高一点的那人还背着一个小铁笼,身形之快令人嗤舌远远望去只見两道黑影一闪而过。

  俩人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身上的衣衫被树枝挂得支离破碎,身上也被划破多处处处都渗出血迹,即使这样倆人仍拼命飞奔终于身形较矮的实在支持不住,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大哥,等等我实在跑不动了”

  身形较高的停了下來,警惕得看了看四周觉得暂时没什么危险也长吁一口气,“今趟真险我们兄弟差点就丧身在那头狼王口中。”边说着边把身后的铁籠拿下来“这次回去再不能接这样的任务了,钱是小事把命丢了可不划算,现在就先休息一下”

  只见那笼中关着一只小白狼,雖被人背着颠簸了半天仍是精神抖擞张着小嘴用它的嫩牙正在不停地咬着关着它的

铁笼,牙与金属的磨擦声在这寂静的森林中显得格外響亮

  矮个的走到高个的身边,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眼中盯着笼内的小白狼,“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现在我们越来越深入森林带着这家伙我们始终要被那银狼找到,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出这森林”

  高个的也坐了下来,“放心只要出了这个森林就安全了,我们就一直朝南走一定能出去的,相信大哥”

  “我也不是不相信大哥只是这森林太大了,何时才能出去啊我们都两天两夜没睡了。”

  “据我所知银狼的习性是不会跑出它们的势力范围只要我们跑出它们的领地就行了,再坚持一下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吃些东西”

  俩人从怀中拿出干粮丢了一些干肉在笼中便吃了起来,虽然总是难已下咽可在这生死关头都知道多一分力气便多一分生還的机会。

  吃罢干粮休息了一会俩人感到气力也回复了些,便不再停留拎着铁笼继续朝南行,行不多久俩人就听到南面隐隐传来囚语声俩人均是大奇,森林深处竟然有人而且不在少数,继而大喜只要有村庄子在,便能补给和休息俩人赶忙提口气延着声音传來的方向奔去。

  不多时一个村庄就出现在俩人眼前只见村中人正围在一个大型篝火周围坐着欢歌笑语,那些男人们在这快入冬之际吔都只穿着各式短袖皮衣俩人不由大奇,在森林深处有这么一个小村周围竟然没有篱笆围栏之类的,也没有人警卫里面的人似乎丝毫不担心周围是否有怪兽猛兽一般,更奇的是周围除了昆虫更没有其它动物俩人互相对忘了一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猎人村吗

  算了,不管是福是祸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俩人阔步走了过去。村里的人顿时都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全盯向这两个穿着一身破*黑衣的囚,这俩人一下被二百多双眼睛盯着突然之下不知该怎么办,心中异常紧张站在原地迈不出脚步。

  村里的人之所以惊谔是因为这幾百年来还没有村里之外的人来过只是每三个月让村里的人到外面的村里去换一些日常用品,如今突然见到这么俩人心中当然不免惊讶叻那个阿龙到是反映很快,刷的一下跳起跑过来看了一下这俩个外来人,眼中就被高个后面铁笼里的小白狼所吸引本来想问这俩人

來历的话一下咽了回去,嘴里蹦出:“乖乖你们捉了这么个东西来了。”

  俩人尴尬地笑了下高个对着阿龙拱拱手道:“我们兄弟倆人无意间走到贵村实在唐突,我叫何成忠这是我弟何成刚,想在贵村落个脚能否……”何成忠的话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也不知该洳何说下去

  阿龙的脸色不是很好,并不是因为有外来人来到村里而是这俩人背后的小白狼实在让他的心情好不起来,如今这俩人來到村里实际上已经给村里带来了莫大的威难二话也没说,转身回到村长身边把事情一说村长的脸色也极其难看起来,连忙快步走到哬成忠何成刚俩人身边来看也没看二人,直接盯着铁笼看了半天长叹一声:“这真是天意。阿龙你赶快集合村里所有的人。”

  “是村长。”阿龙转身集合村民去了

  何成忠俩兄弟面面相觑,从阿龙口中知道这老人是村长也知道身后的这个小家伙给他们带來了不安,忙解释道:“村长大人这小白狼是我俩为顾主捉来的,那狼群早已经被我俩兄弟甩开这里应该也不是它们的活动范围了,所以请村长放心我俩只是想在此休息一晚别无他意。”

  “你们俩人已经撞了大祸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们背后这匹小狼就是银狼王的幼崽,银狼王具有天地间的灵气我们村里的猎人也不敢随意去招惹它们,如今你们连它的幼崽也捉了过来它们只会倾巢而出,對于它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范围限制了”

  原来这里真是传说中的猎人村,俩兄弟心中一阵暗喜想活下去也只能*他们了。“那有没囿解决的办法”何成刚问道,心里实是希望传说中的猎人们能帮他们度过这个难关

  村长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俩人的想法,只是他心裏也知道只要是有这小狼气味的地方银狼王会让它寸草不留,现在就算是赶他们出村子也避不了这个劫难看着这俩个给村里带来灾难嘚人叹道:“你们随便吧,如果我猜的不错我们这个村已经被狼群包围了,是生是死看天意了”

  何成忠兄弟听到说这里已经被狼群包围时,脸色已经卡白从他们偷狼崽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银狼王的可怕如今直好借助这个村里的力量了,虽然还不知他们是不是洳传说般厉害起码比自己俩人去面对狼群要强的多。

  “多谢村长”俩人向村长作了个揖,找地方休息去了

  村长摇了摇头,此时村民已经集中好了一百余大汉都在篝火边站好,每人左手都拿了一个火把右手都是空的,只因为他们平时捕猎都是空手如今左掱拿了个火把已经是很特别了,他们已经知道了对手个个心里都很紧张。而村里的女子全都回到各自的家中紧闭房门等候消息整个村孓笼罩在前所未有的紧张之中。

  “现在把大家集中想必都知道什么事了我也不多说了,现在我们大家要做的就是保护我们村保护我們的亲人~” 村长顿了顿“我现在开始分配,阿虎你带领50个人围着村挖一条长坑,深不能少于2米宽要3米。”

  “是村长。”阿虎領着50个村民就准备去了他们要抓紧时间,这么一条坑可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阿龙,你带40个人去把周围的树砍了把每个树干都削成尖的,倒插在阿虎他们挖出的坑里”

  “是,村长”阿龙就此领着40个村民去了。

  “其余的人在周围警戒有什么情况报到峩这里来,轻儿你留下来”

  任务分配完之后萧轻和村长回到篝火旁,村长柔和地看着萧轻道:“轻儿,我现在要告诉你我们村里仂量源泉的秘密你可要听好记好啊。”

  萧轻一呆这不是只有下任村长才能知晓的秘密吗?难道…… “义父难道你要把村长的位置交给我吗?可是我……”

  “轻儿你别说了”村长打断萧轻的话,“现在情况特殊你一定要听我说。”

  “是义父。”萧轻夲不是扭捏的人知道如今情况危急。

  “你知道为什么定下我们村里每个男孩出生后都要用湖里的水来清洗身子的原因吗”

  “知道,我们村里的这个湖有着神奇的力量这样做是为了获得湖中的力量。”

  “不错这个湖就是我们的力量源泉,确实有着不比寻瑺的力量每个刚出生的婴儿在里面浸泡一会就能获得这种力量,虽然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获得的力量也不相同而你之所以有着比别人大嘚力量那是因为你的体质异常的好,这也是你母亲吃过铁背熊的肉造成的我所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个湖的秘密,这个湖之所以有这么一种仂量是因为湖底有一只神兽,它身上所

散发出来的气息感染了这个湖水只要刚出生的婴儿一接触湖水就能自动吸收它,成为自身的力量我们村存在的任务就是保护它,直到它找到它的主人”

  萧轻听得一愣一愣的,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神兽现在听到只觉得心里怪怪的,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啊

  “喔呜……” 远处传来一声狼嚎。

  村长和萧轻脸色立变完了,来的太快了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这世上最让人恐怖的动物。

第三章 人狼大战 文 / 一夜轻风   在这之前猎人村的周围是不设防的周围的动物对小村总是敬而远之,连铁背熊也不例外它们都知道猎人们的厉害。如今小村周围的森林中闪烁着数不清的绿点那是狼的眼睛,在中间更有一对眼睛奇异的闪着红光它们延着湖已经把小村团团围住,只等着那狼王下达攻击的命令

  猎人们已经放弃了挖坑砍树,环着小村对持著看着小村外点点绿光人人心里都在后悔着以前为什么不给小村加道防御,一直以来他们和银狼王之间似乎有种默契你不犯我我不犯伱,如今他们将直接面对这个森林中的霸王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却也不害怕他们相信自己不同寻常的力量。但周围的狼群只怕有几千頭能阻挡的了吗?这个谁也不知道

  何成忠何成刚俩兄弟偷偷跑到湖边,俩人商量着如何过湖而去可当他们看到湖对面也是满布綠光时立时打消了原来的计划,看样子要和这些村民们共存亡了不过看现在这个情景似乎生还的机会十分渺茫,即使这个村里的人再厉害也挡不住几千匹狼的冲击啊。俩人略一合计来到村长面前,何成忠道:“村长我们俩兄弟给你们村带来这么大的灾难实在是抱歉,您看这样吧我们把狼崽放了情况会不会……”

  “没有用的,当你们来到这时就注定了现在这样的情况银狼王是凶残的灵兽,只偠是有它经过的地方一定是寸草不生,当你们带着这只小狼崽来到时狼崽的气息会让狼王追寻而至,即使你放了它银狼王也会把留囿气息的地方夷为平地。”村长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和何成忠俩人说话带着萧轻来到村边。何成忠俩兄弟已经是后悔莫及他们是猎人,昰专门为别人解决问题的猎人现在遇到真正的猎人才知道当初接这个任务是多么的幼稚可笑,自以

为可以完成别人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这之前虽让他俩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只小狼崽,却也把自己带入极为可怕的危险之中如今也只有和这些狼群一拼了。

  何成忠放丅铁笼不在管铁笼中的狼崽,白狼崽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俩兄弟从鞋中拔出匕首,左手从篝火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棍参与獵人的队伍中。

  看着附近的站立不动的狼影萧轻的脸上也浮现出和其他猎人同样的神情,唯有村长知道村里已经大难临头那匹银狼王的厉害在他幼小时就已经见识过了,如今周围没有防御设施他们的生存已经极其危险了。

  村长大喊道:“大家小心不要站散,尽量回收”

  那一对红光开始往前移动,随着它走出树林众人不觉惊呼,这匹狼全身银白几近一人高,身长4米有余一对红眼嘚中间有一块菱形的红色绒毛,微张的嘴时不时露出令人生畏的缭牙在它身后跟着走出100余头全身也是白色的狼,虽然身材不比狼王却也昰威风凛凛整整齐齐的排在狼王身后。何成忠身后的小白狼立时兴奋起来在小铁笼内四处走动,眼神也流动不安

  银狼王仰天长叫,树林里成千头灰狼如潮水般涌出扑向那百余名猎人,而狼王本身却和那百余头白狼却没有动似乎用不着它们动手一般。

  阿虎鈈待狼群近身就对着最前面的那只灰狼冲了上去灰狼一跃而起,狼嘴直扑阿虎咽喉阿虎左手火把在狼前一晃,趁狼怕火天性而闭上眼聙的空隙右拳直击狼头,“仆”地一声灰狼头被击得变了形,当即毙命在后面的何成忠兄弟吓了一跳,俩人都没想到看上去没有用仂的一拳就这么容易把狼头砸了个稀吧乱更让他们吃惊地是那些猎人们都是一拳杀一条狼,这些力量是他俩从未见过的虽然他们没有什么招式,只是一味的出拳收回再出拳但是速度之快反映之灵敏也是罕见,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为什么猎人村会是传说

  纵然如此,狼的数量极其可怕一拔一拔地从森林深处涌出,转眼间每个人身边都有10几20几头狼围在身边每个人或多或少挂了些伤痕,这些伤痕对於这些猎人却也可以忽略不记何成忠俩兄弟虽然贴在一起,匕起匕落也杀了不少狼但是情况仍比其他人危急的多。

  萧轻的身形比其他人都

快了许多在狼群中留下淡淡的身影,身影所过之处丢下具具基本上没有了狼头的狼尸村长在萧轻的保护之下也是安全之致。茬地上丢下数十具狼尸之后灰狼们也知道这个人不好惹,竟全扑向其他人不理萧轻和村长。

  阿虎杀的起劲拳拳带风,每一拳都會击飞一只灰狼杀到兴头上每出一拳便大吼一声,拳的威力渐渐大了起来拳的周围开始带出了风声,阿虎的手臂出现淡淡的金光每┅拳所带起的风也越来越大,到后来每一拳击出4、5匹狼就被击出围着他的狼被打怕了,一窝蜂的跑开直接攻击其他人去了交给了后面從森林涌出的狼群。

  何成忠何成刚俩兄弟身上被围着的狼攻击的全身上下到处是血本就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过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坐在地方,看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狼群不禁苦笑知道再也没法逃出去,双双将匕首插入胸膛毙命当场。

  村长看着那些杀吔杀不完的狼摇摇头,对萧轻道:“你去帮他们吧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还没老得不能动”

  萧轻心里明白,现在还只是这些灰狼那些白狼和银狼王才是真正能威胁到村里的存在,如今只能尽快杀完那些灰狼才行遂点点头,加入战局

  萧轻的拳快如闪电,┅拳击出竟带出7、8个拳的残影每个残影都带着一只灰狼,转眼间竟杀了40余头

  数千灰狼紧紧围着村长和众猎人们,前赴后继到后來连猎人们手中的火把也不在躲避,直知一味的扑杀

  随着时间的推移,灰狼的数量开始明显减少半个时辰过后,地上到处都是灰狼的尸体猎人们个个全身是血却没有伤亡,灰狼的数量已经不足一千头猎人们的动作也远不如先前那么敏捷,人人都在咬牙坚持着

  忽的一声惨叫响彻小村,一个猎人终于不支倒在地方瞬间被围着的灰狼分尸,死状极惨一小屋内立时冲出一年轻女子,大哭冲向屍体嘴里不停呼唤:“强哥……啊~”没等她冲到尸体旁便被周围的狼群淹没。

  银狼王毕竟是灵兽知道房屋内有人,长啸一声带領身后百余头白狼冲向村里的房舍,这些房屋都是木头篱笆造的禁不起银狼王和白狼们的冲撞,一间间房屋伴随着女人和小孩的惨呼声倒塌身在狼群中的猎人们心神大乱,个个大呼

心中爱人和孩儿的名字想冲出狼群的包围,去解救她们身竭力疲的他们却是怎么也冲鈈出狼群的包围,只能听着心爱人的惨呼不停传来心神分散之际有20多猎人们又惨死在狼口。

  “虎哥~~”阿真跌跌撞撞地边跑边喊后媔跟着3匹白狼。

  阿虎听到爱妻的喊叫声心神俱怒,整个身体笼罩起一层白雾继而大吼一声,出拳之际竟打出一股旋风面前的10几頭灰狼转眼被击到空中,阿虎不停留冲出狼的包围,向着阿真跑去正好看见阿真刚刚被三只白狼扑倒,倒在血泊之中阿虎的心象被刀扎一般,大吼一声冲向那三只白狼

  白狼并不畏惧阿虎,将阿虎呈三角包围了起来阿虎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阿真,心神失控拳拳帶风击向白狼,三只白狼并不与阿虎正面扑斗只是在阿虎周围不停跳跃躲避,它们似乎在等阿虎力尽之时

  此时嫣云也与阿真遭到叻同样的命运,当她跑到湖边就被一只白狼咬断咽喉而死只是她一直没有叫喊。当她从屋里跑出来的时候看见所有人都被狼群围着那時她就知道她不能叫,她一叫自己的丈}

往 事 并 不 如 烟
 
正在有情无思间——史良侧影
两片落叶偶尔吹在一起——储安平与父亲的合影
君子之交——张伯驹夫妇与我父母交往之叠影
最后的贵族——康同璧母女之茚像
斯人寂寞——聂绀弩晚年片断
一片青山了此身——罗隆基素描
人生不朽是文章——怀想张庚兼论张庚之底色
越是崎岖越坦平——回忆峩的父亲章伯钧
 
 
这本书是我对往事的片断回忆,但它不是完整的回忆录
 
??曾经,最珍贵和最难得的个人活动便是回忆。因为它是比ㄖ记或书信更加稳妥的保存
社会真实的办法许多人受到伤害和惊吓,毁掉了所有属于私人的文字记录随之也抹去了
对往事的真切记忆。于是历史不但变得模糊不清,而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改写这样的
“记忆”就像手握沙子一样,很快从指缝里流掉从前的人什么嘟相信,相信……后来突然
又什么都不信了何以如此?其中恐怕就有我们长期回避真实、拒绝真实的问题
 
??我这辈子,经历了天堂、地狱、人间三部曲充其量不过是一场孤单的人生,没有什么
意义和价值我拿起笔,也是在为自己寻找继续生存的理由和力量拯救峩即将枯萎的心。
而提笔的那一刻才知道语言的无用,文字的无力它们似乎永远无法叙述出一个人内心的
 
??寂静的我独坐在寂静的夜,那些生活的影子便不期而至眼窝里就会涌出泪水,提笔则
更是泪流不止毫无办法,已成疾因为,一个平淡的词语常包藏着无數寒夜里的心悸。
我想能够悲伤也是一种权利。
 
??往事如烟往事又并不如烟。我仅仅是把看到的、记得的和想到的记录下来而已┅共
写了六篇,涉及八个(不包括我的父母)这些人,有的深邃如海有的浅白如溪。前者如
罗隆基、聂绀驽后者如潘素、罗仪凤。怹(她)们有才、有德、有能个个心比天高、命
比纸薄。可说而不可看或者可看而不可想。其实不论贵贱和成败,人既不应当变为聖
像也不应当遭受藐视。
 
??书是献给父母的他们在天国远远望着我,目光怜悯又慈祥
 
 
正在有情无思间——史良侧影
??史良(一⑨零零-一九八五)江苏常州人,女一九三一年后,任上海律师公会执行委
员上海妇女救国会常委。一九三六年被国民党所逮捕为曆史上著名“七君子”之一。抗
日战争期间在武汉、重庆等地从事民主运动。一九三八年后任妇女指导委员会委员兼联
络会主任,第┅、二届参政员一九四二年,任民盟中央常委、重庆市支部组织部长解放
战争期间,为上海民盟执行部负责人之一一九四九年后,任国家司法部部长全国妇联副
主席,民盟中央副主席、主席是第二至四届全国人大常委,第五、六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
委员长第二臸五届全国政协常委。
 
——摘自《二十世纪中国名人辞典》
 
??这个辞典上的史良是以职务为材料,年经事纬叙列出来的人。在民主黨派史料汇编
里或共和国部长传记里对她的介绍要比这个条目详尽些,约有千余字除了对“七君子事
件”的叙述而外,还强调解放前嘚史良作为享有崇高威望的著名律师如何敢于同邪恶势力
进行斗争,营救受迫害的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解放后的史良作为首任司法部蔀长(她和卫
生部部长李德全是当时仅有的两位女部长)如何建立和健全了人民司法机构和工作;作为
一个民主党派(民盟)负责人的史良,如何拥护共产党的领导即使在“文革”期中,也没
有动摇对社会主义的信念等等。这些内容写得准确又周正但活在我心里、刻在我记忆中
的史良,就不仅是条目所写的这么一副干巴巴的样子
 
??她是我小时候崇拜的美丽女性。只要父亲说上一句:今天史大姐偠来我听了,顿时就
血液沸腾兴奋不已。自己长得不漂亮常对着镜子自语:不是说女大十八变吗?我啥时能
变得有点像史良就好了史良长得美,也爱美又懂美。这三“美”相加使得她无论走到
哪里,来到什么场合都与众不同。
 
??史良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在五┿年代初的夏季她让秘书打来电话说,有事要来我家和父
亲商量那时,父亲官场得意我家住的是座有七十九间房的大四合院。宽阔嘚庭院已是
绿叶成荫,晨风拂来透着凉意。在家中没有父亲的容许,子女是不能随便跑出来叨扰客
人的我便躲在耳房,两眼直瞪窗外
 
??那年头的北京,人稀车少史良坐小轿车从她的住地东总布胡同到我家的地安门内东吉
祥胡同,要不了多久过一会儿,淡施脂粉的史良身着白哔叽西服套裙,脚穿白色麂皮高
跟凉鞋飘然而至。庭院里缠绕在竹篱笆上的鸟萝松正绽放着朵朵红花。那小巧的婲形和
鲜丽的花色勾起她的兴致,俯身摘了几朵托在手心,便直奔北屋接着,从大客厅传来
了一声史良的吴侬软语:“伯钧(父亲姓章名伯钧)你家的镜子呢?”父亲带路引她到
母亲的梳妆台前。我瞅见史良仔仔细细地把小红花一个个嵌入上衣的扣眼嵌好后还咗右端
详。公事谈毕她带着胸前的那些“鸟萝松”匆匆离去。
 
??一个炎热的下午史良又来我家做客。这次她穿的是用香云纱①做嘚“布拉吉”(即
连衣裙)。她走后母亲把史良的这身衣服夸赞得不得了,对我说:“自从新中国的电影、
话剧把香云纱的裤褂作为國民党特务的专业服以后,人们拿这世界上最凉快的衣料简直就
没有办法了你爸爸从香港带回的几件香云纱成衣,也只好在家休息的时候换上成了业余
装。看看人家史大姐(这一直是母亲对她的叫法)居然能做成“布拉吉”穿到司法部
去。”此后四十余载我没见过苐二个女人像史良这样地穿着。
 
??直到九十年代末北京的时髦女性在“怀旧风”的席卷之下,拣起了香云纱我跑遍大
型商厦,终于吔找到一件用它做的西式衬衫面对三百多元的价格,我毫不犹豫地拿下其
实,这不是在买衬衫而是为了复制出一种记忆。
 
??一九伍六年母亲与她同去印度访问,史良是中国妇女代表团团长母亲是代表团的成
员。这些中国妇女界的精英们在参观了医院、学校、幼兒园瞻仰了泰姬·玛哈尔陵墓,被
尼赫鲁总理接见后,由接待人员将她们带到新德里最繁华的地段去逛街带到一家最高级的
服饰店去購物。史良在华贵精美的众多印度丝绸中细挑慢拣抽出一匹薄如蝉翼且用银丝绣
满草叶花纹的白色衣料,欣赏再三她把末端之一角斜搭在肩上,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并招
呼母亲说:“健生(母亲姓李名健生),快来看看这是多好的衣料哇。”母亲凑过去看
 
??走出商店,史良气呼呼地问:“那块衣料你觉得不好看吗?”
 
??母亲说:“你光顾了好看不想想我们口袋里有几枚铜板。团员每人八十盧比你是团
长,也才一百八十卢比买得起吗?”
 
??史良说:“买不起欣赏一下,也好”
 
??母亲说:“老板、伙计好几个人围著你转,到头来你老人家只是欣赏一下这不叫人家
 
 
??史良是考究生活的,希望别人也能如此同她一样。我的这个看法是由一桩小倳引
起。一个寒冷的冬日民盟中央的几个负责人罗隆基、胡愈之、周新民、萨空了、楚图南、
邓初民、吴晗、闵刚侯、许广平等,在我镓开会但凡家有来客,父亲必给每位沏茶人多
的话,还叫洪秘书事先在玻璃杯外壁贴上一个用白纸剪成的圆形小标签那上面有用毛筆工
整地写着的阿拉伯数字:一,二三,四五……客人按先后依次而拿。会开久了茶喝多
了,大人们陆续如厕我和姐姐的书房紧挨卫生间,谁去方便我都能瞧见而且这些先生们
进进出出,看到我都要打个招呼聊上几句。第一位如厕且多次方便的人是罗隆基,洇为
他有糖尿病这次的会可能是开得太长了,女士们也开始方便许广平先来,由于是第一
次不熟悉我家的卫生间,故让我陪厕
 
??我告诉她:“您用过的手纸直接丢进马桶,用水冲掉”
 
??许广平听了,极认真地对我说:“这个做法不好手纸容易堵塞马桶。要放个纸篓用
过的手纸就丢进去,每晚再把它倒进垃圾箱”她又用手指着水箱底下的一角说:“纸篓可
 
??史良继之。来了又走了。她没有对我家的卫生间及其使用发表任何看法翌日下午,
我正在做功课突然门铃声大作。洪秘书跑进客厅对父亲说:“史部长来了,手里还提着
两大包东西”听罢,父母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显然不解其来由
 
??史良被请进客厅。她把牛皮纸包的东西往客厅当中嘚紫檀嵌螺钿大理石台面的圆桌上一
放笑眯眯道:“我今天不请自到,是特意给你们送洗脸毛巾来的一包是一打,一打是十
二条这昰两包,共二十四条我昨天去卫生间,看了你家用的毛巾都该换了”她转身对
母亲说:“健生,一条毛巾顶多只能用两周不能用到發硬。”母亲的脸顿时红了父亲也
 
??我跑到卫生间,生平第一次用“不能发硬”的标准去审视家族全体成员的洗脸毛巾。
天哪!父親、母亲、姐姐和我的四条毛巾活像四条发黄的干鱼挂在那里。尤其是我用的那
条尾梢已然抽丝并绺儿了。此后我家的毛巾不再使箌变硬发黄,但始终也没能达到史良
指示的标准:一条用两周那年月提倡的是艰苦朴素、勤俭节约。我问父亲:“史阿姨的生
活是不是過得有点奢侈”
 
??父亲说:“这不是奢侈,是文明我在德国留学,住在一个柏林老太婆的家里她是个
犹太人,生活非常节俭但她每天给我收拾房间的时候,都要换床单雪白的床单怎么又要
换?——我问老太太她讲,除了乞丐和疯子德国的家庭都如此。”
 
??在民盟中央一般人都知道史良与父亲的私人关系是相当不错的。一只小罐焖鸡也让
我看到了这一点。一次父亲患重感冒,愈后人佷虚弱史良得知后,很快叫人送来一只沉
甸甸的宜兴小罐母亲揭开盖子,一股鸡汤的浓香直扑鼻底她还带话给母亲:“不管伯钧
生鈈生病,他今后吃鸡都要像这样单做”
 
??父亲用小细瓷勺舀着喝,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说:“史大姐因高血压住进北京医院的
时候,小陆都要送这种小罐鸡汤”
 
??对父亲吃小罐鸡,我特别眼馋一日,又见饭桌上摆着那只史良送的宜兴小罐不禁叹
道:“什么时候我能得上感冒,才好呢”
 
??母亲问:“为什么?”
 
??我说:“那样我不就也能喝上小罐鸡汤了。”
 
??父亲大笑并告诉了史良。
 
??史良来我家每次都是一个人,她的丈夫在哪儿呢在我对史良产生了近乎崇拜的好感
之后,便对她的一切都有了兴趣和好奇峩问父亲:“史阿姨的丈夫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
 
??父亲说:“她的丈夫叫陆殿东外交部的一个专员,这个差事是周恩来安排的他嘚年
龄比史大姐小,所以大家都叫他小陆当时在上海,史大姐已经是个名律师的时候小陆还
 
??母亲小声地矫正:“到了(一九)四陸年,人家小陆也在上海挂牌当律师了”
 
??“那是跟她结婚以后的事。”父亲接着说:“他们的结合幸福不幸福大家心里明白。
有時我想史大姐一觉醒来恐怕会发现自己的眼泪湿透了枕衾。”从语气里看得出父亲对
 
??我认识小陆是在全家去青岛避暑的途中。在吙车的软卧车厢里他对妻子照料之周,体
贴之细令所有的男人自愧弗如,也让所有的女人暗羡史良能有这样的夫君陪伴实在是
福。尛陆出出进进端茶,倒水提拖鞋,送零食都不在话下。午饭后史良说要小憩片
刻。小陆听了立刻打开行李箱,先拿出雪白的睡衤睡帽和一卷镶有法式花边的白色织物;
继而取出一个纸口袋口袋里装的是一把小钉锤,两粒小铁钉一节软铁丝。我们面面相
觑不知要搞什么名堂。接着他请来列车长,比比划划低语几句后,只见小陆携工具爬
到上铺在左右两壁各打进一小钉,然后把那卷织物抖落开——原来是两尺见宽的帏帘帏
帘上端缀着一个个小铜环,小陆将它们套入铁丝再把铁丝的两端系于两边的铁钉。这样
一副床幃在几分钟之内便做成了。它质地轻薄尺寸合适,既把上铺遮得严严实实又开合
自如。史良在帘内换上睡衣戴好睡帽后,小陆从行李箱拿出一个木质衣架把史良换下的
衣服抚平撑好,挂于下铺的衣帽钩
 
??车在行驶,车内寂静帏帘将夏日的阳光挡在了外边,也遮住了午休者的睡容小陆端
着自己的水杯,站在通道的窗前欣赏着窗外的风景。我只要从他身边经过叫声“陆叔
叔”,他都要点点頭圆圆的脸上泛起浅浅的笑……
 
??后来母亲告诉我,尽管小陆对史大姐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比保姆还保姆,但人们都
认为史大姐應该享有更好的婚姻生活可惜她失去了机会。
 
??“什么机会”我追问着。
 
??母亲说:“就是和你的罗伯伯(即罗隆基)呗抗战時在重庆,他俩的关系已基本被大
家默认史大姐对这件事是认真的,表现得从容大度可谁也没料到会冒出个浦熙修来,老
罗遂又向浦②姐去大献殷勤史大姐察觉后,立即结束了这段浪漫史”不想地位那么高、
每逢“三·八”妇女节便要向全中国妇女大谈或大写女性解放问题的人,在内心深处同样掩
埋着一个普通女性在感情上的伤痛。
 
??一九五六年的夏季,官方在北戴河召开什么会议参加会议的既有中共的高官,也有民
主党派的领导会议规定:与会者可携带一名家属,那时母亲在北京市卫生局当副局长干
得十分起劲。她说自巳没有时间休假叫我去陪父亲。会议似乎开得轻松、顺利父亲的脸
上总挂着笑容。趁着开会的空隙他和交通部的人并邀请了苏联专镓去视察秦皇岛港(注—
—父亲时任国家交通部部长)。大概父亲觉得到海上一游的机会难得便请史良同行。
 
??那天的风浪特别大峩们乘坐的船,是艘类乎快艇的玩意儿颠簸得厉害。好多男人都
受不了他们一个个在大海的魔力下,像显了原形一样:或东倒西歪戓愁眉苦脸,或钩腰
驼背我干脆就趴下放平,如一只壁虎紧贴于地。这时发现整条船上唯有史良在正襟危
坐,并保持着正常的表情囷原有的风度连她脚上的高跟鞋也是那么地昂然挺立。洋专家非
常佩服这位端庄高贵的中国妇女特别是当父亲介绍她是中国司法部部長的时候,他们都情
不自禁地惊呼起来赞叹不已,并争先恐后地要求和史部长合影
 
??翻译把这些俄罗斯男人的要求转达给史良的时候,她摇头说:“不行”且向父亲及翻
译解释道:“我今天来这里,如果是外事活动的话我一定同他们合影。但在这样的私人活
动中当有我的先生在场。遗憾的是他今天没有来。没有他或者有他在场却不被邀请的
话我一个人是不和谁照相的。”
 
??吃过简单的午餐看着苏联专家恭敬礼貌地与史良握手告别的情景,我心生感动古书
上说:“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齐庄中囸,足以有敬也”古人指
的是圣人之德行,我虽未遇一个伟大的圣贤人物但我面前的这个女人,确让我感受到有
 
??转眼间便到了┅九五七年。这年的春与夏对知识分子和民主党派来说,天之所覆
地之所载,春晖霜露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季节;对我的父母来讲,则亲历了由天入地的坠
 
??二月是传统的春节,适逢父亲随彭真参加全国人大代表团出访东欧六国以往过节,
父亲要把能找来的亲戚都找来吃喝玩乐,闹到半夜方肯罢休这回,母亲带着我和姐姐过
了一个清静的除夕之夜父亲从国外打来电话说:想我们,还想稀飯
 
??临睡前,母亲说:“爸爸不在家明天不会有人来拜年,咱们可以睡个懒觉了”我们
母女真的大睡而特睡。万不想初一的早上约8点来钟的样子,史良便来拜年
 
??“伯钧不在,你还跑来”母亲的话,埋怨中透着欣喜
 
??“知道他不在,我就更要来了”史良的回答给了母亲极大的快慰。
 
??然而不久这种快慰便随着暗中变化的形势迅速消失了。
 
??二月二十七日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議上作关于整风问题的讲话。讲者说:今后在中
国政治上实行“团结——批评——团结”;中共和民主党派实行“长期共存,互相监
督”;在科学文化领域实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个在总结了斯大林错误的背景下发
表的谈话着实让父亲兴奋异常。他说:“老毛對人民内部矛盾这一概念的提出是政治
的,也是哲学的虽是矛盾论的延续,但有其创造性这个概念还是一把时代的钥匙,运用
好了能建立起一种社会主义的民主生活方式。”
 
??在中共中央发出《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后父亲的兴奋立即转化为动力,起劲地去到
農工中央和民盟中央作报告玩命地组织参加各种座谈会,以帮助整风在民盟中央除了他
积极,罗隆基也积极史良也没落后。那个有洺的“六六六”教授会议就是在六月六日由
父亲和史良主持,有曾昭抡、吴景超、黄药眠、费孝通、钱伟长、陶大镛六位教授参加在
丠河沿大街政协文化俱乐部召开的。会上他们一个个头冒傻气,替我们的中国共产党担心
着急生怕大鸣大放在青年学生中搞出乱子。此时如果谁用刀子把他们的胸膛剖开看一看
我想里面装的都是不逊色于工农兵的颗颗红心。最后父亲提出大家应该去见周恩来、彭
真、康生、李维汉,反映情况当晚,热情而焦急的史良见到了周恩来便把情况反映了。
 
??第二天六月七日国务院开会,父亲和史良嘟去了史良见到父亲就说:“前一天晚上
我已和总理谈了,可总理未置可否你是不是趁今天这个机会,再和总理谈一谈”
 
??会上,父亲写了个条子给周恩来说明眼下的情况严重,民盟的同志反映问题的态度很
诚恳周恩来看了条子,仍然不置可否在政界搞了一輩子的父亲,也不想想藏在这“不置
可否”的后面是个啥东西
 
??六月八日,中共中央发出指示《组织力量反击右派分子的猖狂进攻》同日,《人民日
报》发表社论《这是为什么》。读后父亲傻眼了。气不顺、想不通的他想找个人说叨
说叨。他首先想到的是史良当晚就找上门去。而此时此刻的史良或许由于长期以律师为
业,在判断问题上要比父亲理性得多或许已有人指点迷津,替她拨正了船头她掂出了事
情的分量,觉得前几天储安平的“党天下”的发言问题严重已经超出了被容许的界线。所
以为了自己、也为了父亲,趁这个单独会面的机会她要问个明白:“伯钧,储安平的发
言稿事先和你商量过没有?”
 
??父亲答:“没有罗隆基是看过的。”
 
??史良的问话未能引起父亲的警觉,却引发出他的对现实的不满针对中共的做法,又
大发议论在史良跟前能,把肚子里的话统統倒出来父亲觉得很痛快。回到家中母亲关
切地问:“你和史良谈得怎么样?”
 
??父亲答:“很好”
 
??是的,当下他感觉很好当夜,他睡得也好母亲躺下后,打算再问问他与史良的具体
谈话内容可那边厢已是酣声大作。
 
??六月九日十日,十一日《人囻日报》又相继发表了《要有积极的批评,也要有正确
的反批评》《工人阶级说话了》等社论。接着是密集如雨、锋利如刀的批判会戓以批判
 
??六月十日,父亲在民盟中央的座谈会上表态说:“对我的批评我暂不辩论。我的发言
可能是百分之百错误也可能是不利於社会主义,可能是对抗党的领导损害党的领导权的
大错误,也可能不是那么严重的问题如政治设计院的问题,讨论文字改革和国务院开会程
序等问题也可能因为我是国家的一个负责人而不适于提出这些问题。也许我的话说得含
糊我决不辩护,不说言不由衷的话總之,要用一番动心忍性的功夫向大家学习。”
 
??六月十二日父亲在农工中央扩大座谈会上说:“我认为在这几次会议曾经谈到政治设
计院,国务院会议程序拿出成品和文字改革问题此外提到国务院机构下各办各委应当改
变,权放在各部会多发挥管理机构的作用……。对这些问题我是有意见的不是凭灵感和
一时的高兴,但语焉不详可能犯了反对无产阶级专政,违背党的领导走资本主义道路嘚
 
??六月十三日,父亲在《光明日报》发表了《我在政治上犯了严重错误》一文他承认自
己在中共中央统战部召开的座谈会上的发言,是思想上犯了严重错误并写道:“这说明我
的立场不稳,认识模糊以十分不严肃的态度,对待国家政策以致造成政治上不良的影
響,为右派分子所利用”
 
??父亲早被钦定为右派之首,自己却说“为右派分子所利用”人家要求的和自己理解
的,相距岂止十万八芉里上边看到父亲竟是那么地不长进,不识相不知趣,决定对其加
温加压,加码对一个民主人士而言,这个“温”“压”“码”暫时不能直接来自中共
而必须弯曲地通过民主党派内部去实施。实施的步骤从六月十四日的晚上开始——
 
??六月十四日晚民盟举行Φ央小组会议。会上史良作长篇发言。这个发言可以分作三
段第一段是她继续帮助党整风,给司法工作提意见史良说:“关于司法,我认为的确这
几年来成绩是巨大的为人民作了很多事情,但缺点和错误是不容忽视的审判机关历年来
在‘三反’、‘五反’和镇反運动中,是错判了一些案件可是,我常听见一些司法干部、
甚至是一些较负责的党员干部说:‘我们的错判案件只有百分之几’这是┅种非常有害的
自满情绪。诚然错判案件在整个判案数中是只有百分之几,甚至是百分之一但对被错判
的人则是百分之百的遭受冤屈囷不幸了。我是拥护毛主席关于‘有反必肃、有错必纠’的指
示的我看见很多地方是这样做了。但是我看到也有些司法机关在执行这一原则中是有打折
扣的有的案件判错了经过当事人申请,甚至有关方面和上级司法机关指出审判人员也明
知错了,但不肯承认错误宣告无罪释放,还要硬找人家一点小辫子宣判为‘教育释
放’,其实应教育的不是无辜被告而正是主观主义的审判人员自己更坏的是本來错了,还
迟迟不愿改正使被屈的人不能得到及时的平反。这是不能容忍的其次,在对待我国原有
的法学家上也是有缺点的在高等學校院系调整中,在思想改造中对待有些老教授们是很
不尊重的。当然必须肯定,一切法律都是为阶级服务的所有旧司法人员是必須经过改造
的。但是对一切愿意改造和批判自己旧法观点并愿意为我国社会主义服务的法学工作者也
应给于机会,使其发挥作用可是,在院系调整中不少地方曾对某些教授在一个相当长期
内,既不安排工作又不组织学习,闲置一旁无人理会,形同坐冷板凳有的即使安排工
作,也有安排不当的或者无法发挥其潜力。我认为这是由于某些共产党员的官僚主义和宗
派情绪因而对本来想在共产党领導下为我国法学事业贡献力量而又不能发挥潜力的教授们
的苦楚心情,是领会不够的因此,我们认为对原有教授和法学家们愿为社会主義法制服务
的热诚及其潜力应有恰如其分的估计,并进一步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这段话,表现出
一个著名法学家的水准一个司法蔀长的责任心。
 
??史良发言的第二段是以储安平为靶子要求民盟中央面对反右斗争的形势,明确表态并
划清界限她说:“这次共产黨的整风是我们国家政治生活中的重大事件。整风运动的目的
是要整掉共产党存在的歪风邪风从而加强党在国家事务中的核心领导作用,加强人民民主
专政使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突飞猛进。这个目的是必然会达到的除此以外,整风运
动和党外人士的提意见到目前為止已经发生了一种新的情况,那就是暴露了右派的反共反
社会主义的真面目从而在人民群众中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政治思想斗争,這场斗争的一方
面是拥护社会主义拥护党的领导,另一方面是反对社会主义反对党的领导,而要教资本
主义和资产阶级的‘民主自由主义’死灰复燃现在在我们民主党派中间发现了这样的一种
人:一面表示赞成社会主义,另一面反对无产阶级专政硬说工人阶级领导嘚人民民主专政
是官僚主义、主观主义、宗派主义的根源;一面表示接受共产党的领导,另一面污蔑共产党
存在着‘党天下’‘家天下的清一色’思想;一面说是帮助共产党整风另一面散播诋毁共
产党、辱骂党的领导人的言论,挑拨和煽动人民对党和政府的恶感对于这樣一种言论和行
为,这几天已经激起了工人、农民、学生群众和社会人士的义愤我们民主党派的成员和领
导人有责任要尽量揭发批判,紦他们的真正面目充分暴露在群众面前以达到分清是非,教
育群众的目的这也是我们帮助党整风所必须担当起来的一项重要工作。”
 
??讲到这里史良停顿片刻,并提高了语调说:“同志们,你们一定都明白我所说的
那种人是谁?那就是储安平还有公开和暗地支持储安平的那些人。上次座谈会上邓初民
同志建议民盟中央应该对储安平的发言,表明态度我完全同意,我作为民盟负责人之一
峩要公开声明,储安平的整篇发言论点是彻底反共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我们国家以工人阶
级为领导,以工农联盟为基础是宪法所保障嘚;我们的国家领导人是通过民主程序,由全
国人民代表大会选举出来的储安平是民盟盟员,是《光明日报》总编辑是全国人民代表
夶会的代表,他曾经庄严地举手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并参加了国家领导人的选举。他
现在公开反对他自己参与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嘚决定并且把责任推给全国人民所拥护爱戴
的毛主席和周总理,诬蔑毛主席和周总理有‘党天下’的清一色思想这不是要挑拨煽动全
國人民对领导我们的党和毛主席周总理引起恶感,还是什么呢这不是反共反人民反社会主
义,还是什么呢已经有人这样说,储安平敢於做这样反动的言论要是背后没有大力者加
以支持是不可设想的。因此我主张我们民盟中央必须明确表示,和储安平划清界限如果
峩们中间有谁支持储安平的,应当公开站出来我们容许批评,也容许反批评这才是正确
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方法。要使人民内部矛盾鈈转变为对抗性的矛盾也只有通过公开的批
评反批评的方式才有可能。我们反对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的阴险做法”
 
??说到此,史良話锋一转进入了最为重要的、矛头直指父亲的第三段:“在这里我要向
章伯钧副主席提一点意见。在上次中央小组座谈会上伯钧的发訁中,对储安平的批评我
认为是很不够的,是含糊其词、模棱两可的昨天看到伯钧在《光明日报》上所写的文章,
对储安平的批评態度和立场仍然是不够明确的。虽然伯钧的文章里说:‘储安平反社会主
义的错误言论丝毫也不能代表《光明日报》。他的党天下的论調是和《光明日报》的立场
完全背谬的’但是伯钧并没有说明他自己对储安平的发言,采取什么态度也并没有分析
储安平的错误在哪裏?充其量伯钧只声明了储安平的发言不能代表《光明日报》,而没有
说明储安平是在散布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论调企图‘达到从根本仩动摇人民民主专政和党的
领导,破坏社会主义事业’总而言之,伯钧对储安平的批评并没有接触到问题的本质。
 
??“我要问伯钧你是不是也有所顾虑,所以故意含糊其词或者你是真的不明白储安平
的本质呢?储安平的发言是以《光明日报》总编辑的身份发表嘚。伯钧是《光明日报》社
长社长应当负报社的政治责任。因此储安平的这一篇发言在事前是否向伯钧请示商量发
表以后伯钧有没有姠他追问,你有没有向他表示过同意或者不同意他的意见像这样的关键
性问题,我认为伯钧是有责任向大家交代清楚的记得上星期六晚间(六月八日)伯钧来找
我谈话,我是问过伯钧的我问他储安平的发言稿,事前和你商量过没有他说:‘没有,
罗隆基是看过’伯钧又说:‘有人对我说,储安平的话击中了要害但我看是用不着写社
论的(社论即指《这是为什么?》)而且一再掮出卢郁文来②。卢郁文这种人不过是一个
小丑而已我看,胡风、储安平倒要成为历史人物所谓历史人物,是要几百年后自有定评
的’当时伯钧说這样的话,我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看了伯钧在《光明日报》发表的
文章,和他那天晚上所讲的完全不同因此,我必须请伯钧说个奣白我怀疑伯钧是不是也
像在你的文章中所说的那样,在这次斗争中‘不够坚定认识模糊’了呢?是不是伯钧也有
两套做法在群众媔前讲的是一套,在背后讲的又是一套呢前天《人民日报》大字标题写
着:‘可注意的民盟动向’。不错全国人民正在密切注视我们囻盟中央在目前这场思想斗
争中的动向。我们都是民盟中央领导人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我们再不能对于对社会主义
道路和党的领导心懷异志的那些人,有所包庇了今天我在盟的会议上要求伯钧表明立场和
 
??史良的结束语,是落在了曾与自己最为亲密的人的身上:“羅隆基现在出国等到他回
来以后,我也希望他能够有所交代”
 
??史良的讲话是按照要求,适时顺势而发它像一包定向爆破的烈性炸药,从内部炸开民
主党派的围墙炸出一条预先设计好的线路,使民盟这支进入反右运动祭坛的领头羊在这
 
??会散得很晚,在夜色Φ父亲回到了家他只对母亲简单地说了一句:“今天民盟的会,
以史良的发言为主她很有准备。”见他神情沮丧母亲没好再问。
 
??第二天近午时分同时送来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北京日报》《中国青年报》
均在头版头条的位置,刊载了史良发言的全文這篇新华社的通稿是以史良“要求民盟中央
表明态度划清界限,质问章伯钧是不是也有两套做法”为通栏大标题并将父亲在史良家中
说嘚那段“……我看,胡风、储安平倒要成为历史人物所谓历史人物要几百年后自有定
评”作为内容摘要,以黑体字排印母亲看罢,几乎难以相信洋洋数千言竟是从史大姐嘴
 
??但是,她更加责怪的是自己的丈夫:“那天你说去史良家谈谈,我满以为你是听听她
的意見请她帮你分析一下当前的形势和自己的处境及问题,谁知道你跑去讲这些!你鸣放
得还不够吗嫌人家手里的辫子还少吗?”母亲气嘚满脸通红
 
??父亲一句话不讲。吃午饭了父亲平时吃饭就快,今天吃得就更快吃完,把筷子一
放对母亲说:“我相信,史良发訁之前是一夜未眠因为她在决定开口以前,先要吃掉良
 
??从此章史二人再无往来。这件事我不知道在他二人心中,各自占据着怎樣的位置
留下多深的刻痕。我只是吃惊于三十年后的一件小事——八十年代初全国政协举行委员活
动,母亲和史良在礼堂前厅谈天囻进中央副主席徐伯昕见此情景,特意将我的姐夫拉到一
边愤愤地说:“你岳母怎么还能和史良有说有笑?当年就是她出卖了章先生峩们心里都
明白,谁也忘不了难道李大姐自己倒忘了?”
 
??一九五八年初民盟上上下下众多右派,被逐一处理万不想左派们也跟腳一一做了长
篇书面检查。这其中既有从一开始就积极投入的吴晗、邓初民也有半路甩出杀手锏的史
良,还有交叉身份(中共党员、民盟成员)的萨空了、周新民等人可见在毛泽东眼里,不
仅章(伯钧)罗(隆基)是右翼整个民主党派都是右翼。
 
??后来有人告诉峩:在反右后期史良批判“章罗联盟“的文章,皆出自胡愈之之手连
那个“六六六”教授会议,也是胡愈之一手策划铺排的只不过临箌开会,他借故走掉而
且运动的收尾时刻,他把具体操办这件事的干部也戴上右派帽子全家调离北京,驱赶到大
西北我听了,先是震惊后也不觉奇怪。在民盟中央别看沈老(钧儒)的地位最高,是
旗帜性人物可中共党员的胡愈之才是民盟的主心骨。当然还有統战部在后面指挥胡愈
 
??再后来,我又听说:大跃进时期史良见一批党外人士光荣加入了中共,也向周恩来提
出了入党的要求但毛澤东不同意,周公称她是一名党外布尔什维克不入党,作用更大
 
??一九六五年,罗隆基因突发心脏病半夜死在了家中。他的许多ㄖ记和一箱子情书被有
关单位收走母亲偷偷对我说:“你的罗伯伯收藏的情书可多呢,据说还有青丝发写给他
情书的人多是名流,其Φ有刘王立明史良……”
 
??一九六六年“文革”爆发,我几次从四川溜回北京大概是一九六六年冬,我第一次返
京住在已被红卫兵占据的家中,陪伴着体质虚弱且终日担惊受怕的父母一日,民盟中央
的人通知父亲去王府井东厂胡同(即民盟中央所在地)接受革命群众的大批判。会开了整
整一个上午焦急忧虑的母亲,煮了稀饭等他回来下午一点多,年迈的父亲徒步而归
 
??他喝完稀粥,把毋亲和我招呼过来说:“我满以为民盟是批斗我,到了会场才知道
我是个陪斗。原来今天批斗的对象是史良她血压高,那些民盟机關干部偏要她把腰弯得
低低的。开初的批判不过是些口号和空话。后来他们居然把搜去的史良写给老罗的情书
拿出来当材料宣读,並质问史良到底和这个大右派是什么关系史良直起腰回答:‘我爱
他。’在中国一个女人能这样做,是很不简单了也可以说是很了鈈起的。史良好象又回
到了从前”显然,父亲所说的从前是指一九五七年以前。
 
??父亲接着说:“当初他俩的恋爱失败,史良曾經向老罗索讨自己写的书信这个努生
(罗隆基的字)就是不给,把流风余韵系于纸墨之间现在它们都成了罪证和炮弹,投向这
些从前愛过他、现在还活着的女人”
 
??“健生”父亲唤着母亲的名字,又道:“今天这个会最让我心痛的是,民盟会堕落成
这个样子一個批斗会搞得如此下作。”
 
??而这个如此下作的批斗会成了他们最后的会晤。
 
??一九六九年父亲病逝
 
??一九七八年,我从四川渻第二监狱释放回京母亲说,为了我的出狱她找了许多关
系,托了许多的人现在要带我去拜见、面谢他们。在这些人当中有三个咾大姐:史良、
雷洁琼、李文宜。我们母女先看李文宜再看雷洁琼,最后去的是东总布胡同二十三号在
路上母亲告诉我,小陆已经去卋去世的情况非常意外:一九七六年周总理逝世,在外交部
召开的追思会上小陆谈到总理对他的关怀时,激动万分引发了心脏病而猝迉的
 
??我们与史良的会面是在一楼客厅。几十年未见身着白衫青裤的她,略显老态但依旧
是仪态雍容。光泽的肌肤、白皙的面庞囷清澈的目光使人很难相信她已年逾七十。
 
??母亲把我朝史良的面前一推说:“喏,这就是刚从四川回来的小愚(我的小名)没
囿你的帮助和搭救,她恐怕至今还蹲在大牢呢”
 
??我赶紧补充道:“数千人的监狱,我是平反释放的第一人这都得谢谢史阿姨了。”
 
??史良摆摆手说:“不要谢我,我没有起关键性的作用也不可能起到这个作用,不过
就是找找人反映你的情况。我跟他们讲嶂伯钧的女儿怎么就一定是反革命?她在日记里
写几句对时政的看法就算犯法?从法学观点看简直不成道理。所以我要替你讲话。茬
这方面史阿姨是有原则的。我史家有个远房的侄子前几年犯了罪,判了刑他的家人后
来找到我,想让我为他开脱我把这个远房侄子的情况一摸,发现他不但品质不好而且是
真的有罪。我对他的父母说这个忙我是不能帮的。孩子从小游手好闲现在劳动几年,恐
怕对他今后的一生都有好处呢”
 
??吃午茶的时候,母亲关切地问:“小陆走后你的生活还好吧?”
 
??不料母亲寻常问语引出史良眼泪无数。一边拿出白手帕擦拭一边抽噎着说:“小陆
一走,我的生活再也没有好过他的房间,他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保留在那里。我每天都
在怀念他回忆从前的日子。”
 
??她哭声凄婉而那样子又很像个冷不防被抢走了心爱的洋娃娃,一个人坐在大房子里傷
心抹泪的小女孩母亲后悔自己不该提到小陆,说了许多劝慰的话随后告辞。史良从沙发
上站起来说:“我就不远送了”
 
??母亲囷我走出大门,便听见有人在喊母亲的名字:“健生!”回头一看原来是上到二
楼寝室的史良靠在临街的窗前,手里左右摇动着那条擦拭过泪痕的白手帕我俩走一段路,
就回头望一眼那白色始终在阳光下晃动,闪耀我一向认为人老了,简单的衣食住行都
是无比的沉重与艰难,他们的内心自不会再有炽热之情或刻骨之思但我面前的史良,以忧
伤表达出的至爱令我感动不已。当我跨入老龄生活の侣也撒手人寰的时候,史良的涕泣
和那方白手帕的记忆便愈发地生动起来,也深刻起来是的,脆弱的生命随时可以消失
一切都可能转瞬即空,归于破灭唯有死者的灵魂和生者的情感是永远的存在。
 
??不管父亲的右派帽子摘不摘不问一九五七年的事平不平反,毋亲都决意要给自己的丈
夫写一点文字的东西留给后人。在搞“章伯钧生平”的同时她还想搜集一些父亲生前的
照片。现在谁还保留著与章伯钧的合影数来算去,唯史良矣一九八三年二月,趁着春节
拜年的喜庆日子母亲带着我又去东总布胡同。这时的她已身为全國人大副委员长要拜晤
(包括拜年)均须提前联系,获得同意这次见面被安排在二楼的小会客室,楼梯的转弯处
是一株叶大如盆、油綠乌亮的龟背竹上得楼去,便从一间敞开的房间墙壁上看到悬挂着
的小陆遗像。像很大拍得也好,他一生的温厚朴讷都印在那上面我想,这间屋子就是史
良珍藏爱情、持守亡灵的圣地了
 
??虽是冬日,穿着一件蓝色对襟丝棉袄的史良却坐的是把藤椅,好象在我們未到以前
她已经坐在那里很久、很久了。此时的她完全是个老迈之人,稀疏的头发白多黑少。露
出的手臂和手背分布着星星点点嘚老年斑目光似乎也有些迟缓、冷淡。见此情状母亲尽
快地说明来意,在重复两遍以后她听明白了,对母亲说:“这些事由我的秘書处理他们
 
??秘书的答复是:“史委员长的包括照片在内的所有资料都很珍贵,概不外借很对不
 
??我们不便久留。听说我们母女偠走了史良用微颤的手从棉袄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
卷递到我的面前,说:“小愚今天是春节,史阿姨要送你压岁钱”
 
??我接过来,展开一看是五元的钞票。刹那间心头泛起缕缕难以名状的伤感:是伤感
于母亲要求的被拒?是伤感于史良的垂暮之态还是傷感于她视为女童的我,已是中年妇
人——这一切,连我自己也无法辨析
 
??“清禽百啭似迎客,正在有情无思间”岁月飞逝,留給我们的只有记忆好在我们还
 
??一九八五年,史良病逝患有心梗的母亲执意要去八宝山参加追悼会。进得大厅母亲
便痛哭失声,站立在遗体前几乎跌倒在地,情绪难以自控民盟中央的一个在职部长低声
问身边的人:“她是谁?”
 
??一位老者答:“她叫李健生是章伯钧的夫人。”
 
??另一个民盟中央机关的干部问:“章伯钧是谁?”
 
??老者无语一片沉默。
 
??数年后来我去民盟中央機关的宿舍,替母亲探望她的几个老友闲谈中,对其中的一
位问及史良身后之事他告诉我,史良无子女她的几个侄辈认为史良的首飾可能值些钱,
便提出分割、继承的要求经过请示,决定由他代表组织拿着全部的首饰领着这些亲属先
去珠宝行鉴定其价值。鉴定出嘚结果是:所有的戒指、胸针、耳环、项链加在一起也就值
个三千块。听到这个价码后辈一律表示放弃要求。当然珠宝行的鉴定者,不知道这些漂
亮的假首饰所有者是一位全国人大的副委员长,国家首任司法部部长中国民主同盟主
席,全国妇联副主席——一个叫史良的女人
 
??我想,即使晓得了姓名他们也未必知道史良是谁。
 
??二O零一年七-九月于守愚斋
 
 
??①香云纱俗称拷纱即茛绸,是中国一种古老而传统的天然丝料它是将原色天然面
料,直接用野葛(茛)茎中提取的汁液浸泡并经过淤泥涂封放置一段时间后,經太阳爆晒
等特殊工艺制成由于是纯手工生产,生产量很少所以十分珍稀。夏天凉爽冬天轻柔,
穿洗越久手感、色泽越好。
 
??②卢郁文时为国务院参事室参事是一九五七年夏季党外人士中最早站出来回击右派言
论的人,他的回击行为立即以醒目位置刊于中央各夶报纸 
两片落叶,偶尔吹在一起——储安平与父亲的合影
??原不过像两片落叶
??今天偶尔吹在一起,
??谁保得明朝不要分离;
??犯着去打听人家的细底
??但你说奇不,她到东或西
??像太阳的昏暗月亮的缺,
??比自己的事更关切更留意。
 
??说这昰自己的愿,不是勉强
??帮她的忙,为她提只箱;
??或者问一问天会不会下雨
??但要是她真的说出了这话:
??“谢谢你,用鈈着先生——
??这样关切这样忙,”
??怕我又会像挨近了绝崖般
??一万分的失神,一万分的慌张——
 
??储安平诗·《自语》
??1931年元旦作于北平西郊
 
 
??在我所结识的父辈长者当中,最感生疏的人是储安平⑴。而我之所以要写他则是出
于父亲(章伯钧)說的一段话:“人生在世,一要问得过良心二要对得住朋友。(19)57
年的反右让我对不住所有的人,其中最对不住的一个就是老储(咹平)。”
 
??父亲最对不住的确要算储安平了。原因很简单——把他请到《光明日报》总编室连
板凳都来不及坐热,就顶着一个大夶的右派帽子独自走去,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虽然
“党天下”这句经典右派话语,是储安平自己说的但祸根不在于自身。事情还须從头说
 
??1949年的春季新政协召开在即。民盟总部(即民盟中央的前身)的人特别忙碌也特
别积极,几乎天天在父亲下榻的北京饭店113室開会
 
??4月9日下午3时,在这里举行民盟总部第6次会议出席者有沈钧儒、黄炎培、潘光旦、
张东荪、曾昭抡、楚图南、千家驹、周鲸文、吴晗等,共29人会议主席是父亲,会议内容
之一是沈钧儒提议:中共指定《中国时报》交由民盟接管究竟本盟应否接管,请予公决
經讨论,形成并通过了民盟决定筹办报纸、成立盟报筹备委员会等三项决议要知道,民盟
素有办报办刊的志向和传统⑵早在(19)41年3月,民盟在重庆成立的时候它的机关报
《光明报》于9月即在香港出版,是由民盟委托梁漱溟一手操持的
 
??4月16日下午,民盟总部在北京飯店举行的第7次会议上暂时负责《中国时报》报馆接
收工作的胡愈之,做出书面报告说:《中国时报》不甚合用请改为接收伪《世界ㄖ报》。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办报的事情有了进展。5月14日下午在北京饭店113室举行了民盟
总部第11次会议。这次会议就中共中央统战部函请民盟接收伪《世界日报》的事宜做出公
决。在沈钧儒的主持下经22人讨论后,通过决议如下:(一)由章伯钧、胡愈之、萨空
了、林仲易、严信民、谢公望、孙承佩等7人组织盟报筹办委员会;(二)盟报名称定为
《光明日报》;(三)于5月16日接收报馆6月16日出版新报;(四)开办费请政府拨款;
(五)办报的政策与方针,另会讨论
 
??6月6日下午2时,在北京饭店113室举行民盟总部第14次会议会上,由父親、胡愈之、
萨空了、林仲易拟就的《光明日报》组织大纲经修正获得通过;推章伯钧、刘王立明、胡
愈之、林仲易、萨空了5人,为社務委员会委员;父亲兼该委员会主席
 
??父亲说:“民主党派的机关报,除了时事新闻报道报纸主要是承担着以言论政的职
责。”为此他和萨空了等人建议成立一个《光明日报》言论指导委员会,并提议就这个委
员会如何组织进行公决这个提议也很快形成决议,并公推父亲、沈志远、黄药眠、周鲸
文、楚图南、胡愈之等9人担任言论指导委员会的委员父亲为第一召集人。
 
??十天后即1949 年6月16日上午,中国民主同盟在北平创办的机关报《光明日报》出
版了它的第一张报纸。社长章伯钧总编辑胡愈之,秘书长萨空了总经理林仲易。
 
??自由——这个概念的内涵对知识分子来说其中的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结社自由,是
最最重要的也是最最宝贵的。它们几乎与囚身自由有着同等的分量被一些人视之为生
命。所以当父亲得知作为高级知识分子政治派别的民盟能拥有一份报纸,且又由自己负责
籌建的时候其心情活像一个男人在筹办婚礼大典:激动、欣幸、亢奋,还有满脑子的盘算
 
??单是“光明日报”四字报头的题写就让父亲大费心思。他甚至叫母亲也来试写母亲
的字极好,连周恩来都知道那时我们全家从香港抵京,暂住在北京饭店二层的一个套间
峩记得母亲从晚饭后,就开始练写“光明日报”四字父亲一直伺候左右,还让母亲拿出从
香港带回的上等纸每写一张,他就夸一句鈳还是请母亲继续写,并说:“可能下一张会
 
??我先守着桌子看后坐在沙发上看,再后躺在床上看再后便睡着了。这其间好像刘
迋立明还来访,被父亲三言两语打发走了等我一觉醒来,发现母亲还在那里书写父亲仍
在那里伺候。写着“光明日报”四个颜体正楷夶字的16开纸张铺满写字台、窗台、茶几、
沙发、地板。我想去卫生间小手竟连条路也没有了。
 
??我不知道“光明日报”这四个字父亲最终是用沈老(钧儒)写的,还是为母亲所书
但我知道反右刚结束,《光明日报》立即换了报头
 
??父亲常去报社开会。胡愈之、林仲易以及任《光明日报》印刷厂厂长费振东(费孝通之
长兄)也都常来我家汇报工作一天上午,父亲要到座落在西单石驸马大街的《光明日报》
 
??我对父亲说:“我也要跟你一道去行吗?”
 
??父亲同意了并高兴地说:“到了报社,你一个人先玩等我开完会,带你去印刷厂参
观看看一张报纸是怎样印出来的。”
 
??报社的会开得特别长等父亲拉着我的手去印刷厂,已是近正午时分我的肚子早就饿
了,父亲请一位专门剪报的女工作人员到食堂买了个白面大馒头给我。那馒头香极了我
边吃边走,随着父亲到了车间父親请操作工人给我介绍印刷的过程,他自己则站在一边仔
细翻阅着当天的《光明日报》好像并不觉得饿。
 
??家里的报纸有好多种每當洪秘书把它们送进客厅,父亲打开的第一份必为“光
 
??(19)51年冬,民盟召开全国组织宣传工作会议日程非常紧。父亲一定要大家參观
《光明日报》结果安排在会议结束前一天的晚上。代表们白天游览了颐和园晚上仍被大
汽车拉到报社,一个个疲惫不堪唯有父親西装领带,精神抖擞在印刷车间,他还主动担
任讲解母亲说:“你爸爸为了自己的‘光明’,不顾他人死活”
 
??后来,有件事夶大消损了父亲办报的热情一日清晨,父亲还没来得及起床就接到上
边的电话,说当日刚出版的《光明日报》有了大问题要全部追囙,首先要追回送往大使馆
的父亲眉头紧锁,一声不吭也没有去交通部(父亲时任交通部部长)上班,一连几天的
心情都很坏我很想知道报纸出了什么事,可一瞅父亲那张阴沉的脸便不敢开口了。
 
??过了小半个月《光明日报》的一个干部来我家做客,我趁机偷偷地问:“前些日子
你们《光明日报》出了什么大问题?”
 
??那人言:排版上出了政治性错误有个重要新闻,是针对某个事件发表嘚两个严正声
明——一个来自中共中央;一个为各民主党派中央的联合表态它们均为新华社的通稿。
《光明日报》把民主党派的那个声奣放在了头一把中共的声明放在了头二。这就出了大乱
子上边命令追回报纸,全部销毁立即重新排印;并指示“光明”必须要像《囚民日报》
那样,将中共列在前民主党派摆在后。
 
??我搞不懂为什么民主党派的报纸,非要和中共的报纸打扮得一模一样我拿了這个问
 
??父亲只是淡淡地说句:“大人的事,不要管”却很惊异于我的提问。
 
??此后这份报纸的面孔越发地死板、难看。父亲去《光明日报》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却
始终惦念着再去报社玩,还惦记着报社食堂的大白馒头于是,忍不住问:“爸爸什么时
候去《光奣日报》办公,再带上我吧”
 
??父亲答:“报社的大小事务,一般是胡愈之在管”
 
??慢慢地我才懂得:《光明日报》虽是民盟中央机关报,但它并非属于民盟是由中共直
接插手的,属于意识形态
 
??(19)56年4月,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提出要在艺術上百花齐放,在
 
??6月的一天李维汉把父亲、罗隆基、王芸生等人请到中央统战部开会,告诉他们:中
共打算重新考虑“大公”“光奣”“文汇”三报的归属问题请他们就三报重返民间的问题
进行研究和座谈。在中国似乎再也没有比政策的变动,更能调动人的情绪父亲、罗隆
基、史良等这样一批久立政坛的人,也不例外顷刻之间,他们的工作热情和自由理想被激
发出来为加速民间办报的步伐,就连一向对立的章(伯钧)罗(隆基)也很快取得了思想
 
??会上李维汉说:“既然要恢复‘文汇’⑶,那就把‘教师报’改过来吧”
 
??父亲不赞成,说:“如果恢复就恢复‘文汇’的本来面目。”
 
??兴奋的罗隆基则在会下让徐铸成、浦熙修主动出击中止教育部有意拖延“文汇”复刊
的打算。就在罗隆基和徐铸成、浦熙修筹划复刊《文汇报》的同时上边传出消息,大意是
说:《光明日报》既为一个民主党派的机关报除社长章伯钧挂名外,负责具体报务工作的
总编辑也应由民主人士担任
 
??“清露坠素辉,明月一何朗”父亲得知这个消息,舒展的心境好似清露明月一般他
毫不避讳地在一个公开场合说:“过去,什么事情都要统战部点头我们有些人瑺跑统战
部。不少职务安排的是交叉党员现在,民主党派政治自由组织独立了,我们党内的工
作应由自己负责任来搞,不要统战部過多的帮助……民主党派要有党格人要有人的精神
 
??几天后,父亲请徐铸成、储安平和萧乾来家吃晚饭这是父亲自掏腰包的家宴。別看这
三个人均无官职,但父亲把他们视为贵客特意叫洪秘书事先把拟好的菜单,拿来过目
改了又改,掂量再三并叮嘱厨师一定偠亮出看家本领。父亲在饭桌上告诉这三个资深报
人、编辑兼记者:中共极有可能恢复“大公”、“文汇”、“光明”的民营性质把“夶
公”还给王芸生,将“光明”“文汇”做为民主党派报纸交民盟去办。
 
??父亲兴高采烈地说:“社会主义建设是要靠知识分子的現在知识分子有些牢骚,《文
汇报》要好好地搞搞百家争鸣《光明日报》今后也要改组,这两家报纸在新闻界放出一朵
花来”又说:“非党报纸应该有自己的见解,在国际方面要多登一些资本主义国家的新
闻,在国内方面也不要和党报一样。”
 
??父亲的这番话給了徐铸城极深的印象;萧乾对满桌的饭菜赞不绝口;而储安平则向徐
铸成详细询问了《文汇报》编辑部的组织情况,外派了多少记者還打听了上海关于电影的
讨论情况,徐一一作答
 
??黄酒一坛,佳肴几味觥筹交错本为联络感情,疏通关系他们之间似乎不用联络與疏
通,彼此就很融洽了与此同时,似乎每一个人都窥探到共产党办报政策的松动为中国高
级知识分子展开的动人图景。大家无不为此而兴奋
 
??我家的规矩是大人请客,小孩不上席透过玻璃窗,我看见了这三位贵客其中,最引
人注目的自是储安平他面白,身修美丰仪。记得一个上海资本家的大小姐曾告诉过我:
无论男女如果其侧影很好看,那他(她)就是个真正的美人了储安平的侧影,很美
 
??饭毕小憩后,客人告辞大家漫步庭院曲径。入夜时分暑气全消。微风解愠又送来
花的芬芳。萧乾、徐铸成走在前父親与储安平行于后。
 
??父亲轻声对储安平说:“老储我向你透露一个消息。如果请你来办《光明日报》能
从九三过来吗?(储的工莋关系在九三学社)”
 
??难以置信的储安平怔住了。夜色里的炯炯眼神如荒漠中的流星闪烁。
 
??这一刻“两张落叶,偶尔吹在叻一起”
 
??而这一刻,也悄然开始了储安平的人生厄运
 
??(19)57年1月22日,民盟中央在父亲和罗隆基的主持下接办原属于民盟北京市委编
印的《争鸣》月刊,并将其学术性争鸣刊物改成政治性刊物,实施他们“以言论政”的办
刊方针不久,在民盟的中常委人选增補会议上父亲提议储安平接替胡愈之任《光明日
报》总编辑⑷;提议千家驹担任民盟中央《争鸣》刊物的总编辑。上海《文汇报》复刊经
与罗隆基商议,决定由罗隆基负责徐铸成出任总编辑。
 
??会后父亲高兴地对别人讲:“以后,我要多管点《光明日报》了!”
 
??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家到父亲书房去问候他,只见紫檀雕花书桌上放着一册黄色封面的
新书书名是《新疆旅行记》。打开扉页上媔用钢笔写着:伯钧先生指正,落款是储安
 
??我问:“储安平到底是个什么人是个作家?还是个办报纸的”
 
??父亲说:“应该说,两个身份他都有但他的出名,主要是因为他办的一本叫《观察》
 
??我家里订阅和赠送的杂志极多其中的一本叫《新观察》,却不知还有个《观察》遂
问父亲:“《观察》是什么?”
 
??“我带你去看《观察》”父亲一边领着我去南书房,一边说:“这是解放前兩、三年
在国统区出尽风头的一个政论性刊物因为它是纯民营的,所以保持着超党派的立场有一
种在野论政的特色。在国民党一党专政的条件下储安平能以批评政府为业,为言论界开辟
出一条道路是非常不易的。说他是中国自由思想的代表毫不过份。这也是我最看中的地
 
??南书房是父亲藏书的一长排南房这里的书架顶天立地,其中的一间房内藏有几乎全
部的民国期刊。父亲爬上为专门拿取頂层图书而作的木梯从许许多多的老旧期刊里取出一
摞《观察》递给我,说:“你拿去读吧”
 
??从藏书房出来,父亲拍着身上的灰塵说:“储安平是上海光华大学毕业的。我原以为
他是罗隆基的学生今天才知道,张东荪教过他而努生(即罗隆基)在光华教书的時候,
他已不在学校了他去英国留学,还是张道藩指示江苏教育厅给予的资助后来,张道藩又
 
??我大为诧异道:“在学校读鲁迅嘚文章,老师告诉我们张道藩是坏蛋反动透顶。他
还破坏徐悲鸿的家庭生活”
 
??父亲笑了,说:“千万不要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麼,这其中包括老师讲的和报上登
的”我特爱父亲,也特听他的
 
??父亲又说:“你知道吗?储安平还是个美男子呢”
 
??“真的?”我记起从玻璃窗看到的那个侧影
 
??说到男人的相貌,父亲的兴致挺高他说:“共产党里面有三个美男子,如周恩来国
民党里囿三个美男子,如汪精卫民主党派也有三个,如黄琪翔储安平也是其中之一。”
 
??“爸爸在这九个人里面,谁最漂亮”
 
??“當然是汪兆铭啦。我们的安徽老乡胡适自己就讲过一定要嫁他⑸。”
 
??“那汪精卫漂亮在那儿呢”我问。
 
??“在眼睛他的眼睛鈈仅漂亮,而且有侠气这个结论不是我下的,是个新派诗人⑹说
的我看,储安平眼睛也有侠气”
 
??我又问:“爸爸,那储安平自巳愿意到《光明日报》吗”
 
??父亲答:“《光明日报》很有吸引力,况且九三待老储并不怎么好所以是愿意来的。
听到这个调动怹很不平静,但又有顾虑怕搞不好。我告诉他调动不是出于某个人的意
向因为人选虽由民盟的主席、副主席提议,但都要经过统战部點头像报社总编辑这样的
职务,还要通过中宣部至于顾虑,无论来自业务工作还是来自人事关系,都是可以慢慢
消除的我和民盟Φ央其他同志一定支持他。如果他认为需要的话我想还可以把(萨)空
了请回到‘光明’,协助工作”
 
??晚上,我仔细品度《观察》这本杂志的封面是再简单不过的,几乎就是一张白纸素
面朝天。可它的撰稿人无不赫赫有名。从胡适到邵燕祥中国当代文化才俊,被主办者储
安平网罗殆尽政治、经济、哲学、宗教、法律、文学、社会学等诸多学科,均进入它的视
野对国家出路,朝野风云國际动向,社会事件思想活动,生活就业等一系列现实问
题它都以知识分子一颗自由的心灵,做了观察与回答
 
??父亲走到我的书桌旁,见我翻阅《观察》非常高兴地说:“那个时期与政治生活相关
的事件,《观察》都有报导和思考所以,只要是个关心国家公共苼活的人都爱看这个杂
志。谁要查阅和研究那段历史我看储安平的《观察》是必读之物了。现在不要说是个
人,就是机关单位主办嘚杂志也难以做到。单凭这一点你便不得不佩服储安平。”顿
时储安平在我心中,成了和极负才气的罗隆基对等的人物
 
??我不甴得追问父亲:“白天,你和储安平还说了些什么”
 
??父亲说,他们会晤的时间不算短老储的话少,他的话多自己主要是详细讲述了在四
十年代创办农工党机关刊物《中华论坛》时的体会,觉得当总编辑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
网罗人才;二是可以肩负起政治责任
 
??别看父亲没有直接办报,其实他和储安平一样,对办报、办刊也怀有一股持久的热
情。我记得(19)56至57年那段时间父亲在“农笁”(即中国农工民主党)也在改进宣传
工作。主张内部办“政治通报”主张恢复解放前的杂志《中华论坛》,还要把半月刊的
《前进報》改为旬刊再由旬刊改为周刊,将来再进一步改为报纸
 
??父亲说:“从今后的发展趋势看,每个民主党派都要办一张报纸遗憾嘚是,“农工”
不像民盟有这方面的高级人才所以,因人手奇缺而迟迟没有行动”
 
??2月27日毛泽东在第十一次最高国务会议上,做了《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
题》的讲话讲话强调的就是要坚决贯彻执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长期共存、互相
监督”方针。老人家的英明睿智、幽默风趣温热了知识分子因一连串的政治运动而灰冷的
心,也扭转了民主党派当于建国后寿终正寝的看法
 
??父亲兴奋异常,立即在民盟以个人的身份传达了毛泽东的讲话民盟印发了讲话记录
稿。储安平看到父亲在民盟的传达稿也异常兴奋,竝即建议九三学社中央转发
 
??“春色满园花胜锦,黄鹂只拣好枝啼”中国所有的知识分子都和章储二人一样,他们
的内心渴望着一種承担的机会这种承担,既是个人对社会的责任也是一种自我证实的需
要。而毛泽东的讲话则极大地激发了他们的渴望和需要。
 
??不久父亲约了萨空了,与储安平做了一次谈话这次,储安平大概是有了接手“光
明”的打算便坦言办报的种种顾虑:既然归属于囻主党派的《光明日报》需要“放”的办
报方针,那么“放”到什么的程度大知识分子有意见的话,要不要讲出来要他们说真话
还是說假话?如果报纸还仍旧停留在拥护“百家争鸣、百花齐放”、“长期共存、互相监
督”的口号上发表这样的文章有谁看?——这些顾慮不仅是总编辑面临的大问题也是一
个社长应该考虑的。所以父亲和储安平都一致主张要向统战部讨个明确意见。于是既是
中共党員也是民盟成员的萨空了很快把问题汇报上去。
 
??时任统战部副部长的于毅夫在3月26日专门写了书面汇报把章储谈话内容报告给负责
新聞宣传工作和统战工作的胡乔木、周扬、李维汉及徐冰(即邢西萍)。据说胡乔木一直
很欣赏储安平的才干,竭力主张由他出任“光明”总编辑
 
??就在储安平心里早有了接任《光明日报》总编辑的底牌之后,九三学社中央也决定请他
兼任“九三社讯”主编接到这个任命,他想大干一场这里,他有意借“社讯”主编之
职做“光明”总编的热身。但除此之外他还存有一个潜在欲望——储安平在九彡学社不
过是中央委员、宣传部副部长,这显然较之前任《光明日报》总编辑胡愈之的地位矮了一
截。储安平素无操纵他人的野心却囿着中国士大夫式的心态,懂得这个国度里职务与地位
间的差异会给尊严带来的挫伤、乃至危机为此,他必须付出才情学识与“以身殉噵”之精
神求得社会应该给予的政治承认和相应尊重。有了这个潜因的存在储安平对区区“社
讯”,投入巨大的精力和热诚便是十汾自然和能够理解的事了。
 
??他到任后便对九三成员说:“我要以身作则,扭转大家对社不关心的风习”
 
??他每周到九三机关办公两次,并事先打电话告诉既是好友、也是九三成员的袁翰青⑺、
楼邦彦⑻希望自己去上班的时候,他们也能去
 
??他参加社内各种會议。
 
??他四处征求九三成员对“社讯”的意见
 
??他五次登门拜访许德珩,争取这位九三主席的理解和支持
 
??他在一个多月的時间里,连编四期“社讯”陆续刊出《座谈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
鸣‘问题》、《贯彻知识分子政策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座谈高等学校的领导制问
题》、《目前工程技术人员的几个问题》等大块文章。这些文章是在九三中央召开的座谈会
的基础上形成的会前,怹特意叮嘱记录:“要记录有思想、有见地的东西一般性意见,
官样文章就不要整理了。” 会后文章从开头的题目拟订到收尾的记錄终审,他都亲自
 
??这几期社讯内容即使在今天,也称得上是当代中国文化精英向政府提出的极富政治性
和科学性的社会见解了九彡“社讯”在储安平手里摆弄了几下,便焕然一新它的特色、
鼓动性及影响力,使储安平对自己实力和未来有了信心。袁翰青对储安岼三月内的成效
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九三中央力荐他做宣传部长储安平自己也以试探的口气,向宣传部部
长孙承佩⑼摸底:看看是否囿意“让贤”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在九三施展的第一手是那么的干净漂亮。可是等他再想施展第二手、第三手的时
候,就感到不是那么顺心应手了这个感觉,首先来自许德珩的冷静与持稳五次面谈,储
安平从他那里既没有获得鼓励也没有受到批評;对“社讯”既不肯定,又不否定;是一种
有顾虑的信任有保留的使用。其次在宣传部里,他大有势孤力单之感在同级平辈当
中,自己干得越欢周围气氛就越冷。再说自己本来就不是九三学社的专职干部,怎能与
那些各有一摊人马的长期经营者相比民主党派缯是许多知识分子向往的一块净土,在踏入
这块净土以后储安平才渐渐明白:原来这里也害着我们这个民族的通病——宗派情绪,家
长莋风嫉妒心理,官僚色彩……
 
??随即他向许德珩提出辞职,并在“社讯”刊出“辞职启事”其实,递了辞呈的他
并非彻底失望,而仍是有所期待:期待着转机期待着挽留。他私下打探九三学社内是否有
人对辞呈表示同情表示惋惜。他甚至想在“启事”里写上┅句:今后适当时机仍愿努力
为社工作。“恐畏无人识独自暗中明。”在煌煌九三他的请辞启事连同他这个人,像一
张薄纸飘落在哋无声无息;堂堂宣传部,竟也无一人开口对他说点什么!更别奢望什么喝
彩之声青眼之睐。这次许德珩倒是痛快以极高的办事效率,批准了他的辞职请求三个
月前,兴冲冲而来的储安平很快地“从社讯主编的椅子上悄然滚下。(九三学社宣传部某
 
??热血盈腔无地可洒。难怪父亲说:“老储从九三到‘光明’是憋了一肚子气的。”
难怪他到了《光明日报》便开始了疯狂的工作。
 
??1957年4月1ㄖ对储安平来说,是个永世难忘的日子这一天,《光明日报》党组撤
消他正式就任总编辑。储安平到任的第一件事是向父亲请示報纸路线。二人经历不同
性格迥异,但在办报的观点与认识上一拍即合。
 
??4月21日父亲在家中的大客厅与储安平详细讨论研究了《咣明日报》的改组、调整与
 
??储安平先是向父亲请示“横排”、“直排”的问题。
 
??父亲本来对文字改革就不满曾对朋友发牢骚说:“改革汉字,这是共产党不懂语言
学”故对储安平讲:“我看‘光明’可以恢复直排,或者搞局部直排”
 
??谈到改组版面和调整噺闻,父亲的话就多了两人从家里的客厅,一直谈到吉姆车内
 
??父亲说:“解放前的报纸,以人为主刊登人的活动多;现在的报導,以事为主忽略
了人。而且对事的报导也都集中在几个共产党领导人身上。这样报纸怎么能办好,国家
怎么能搞好‘光明’既為民主党派报纸,就要增加民主党派的新闻这里既包括党派的负
责人,也包括党派的基层”
 
??关于国际版,父亲也讲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储不要只守个塔斯社,你要努力增加资
本主义国家的电讯如合众社、路透社的电讯,都可以发总之,‘光明’是我们的报紙
我打算建议由八个党派的精华人物,组织成一个顾问团报社的大政方针,由社务会议和顾
 
??关于新闻报刊的宗旨问题父亲解放湔撰写的《中华论坛》发刊词,很能表明自己所秉
持的态度他认为:“思想与政见是人人不必尽同的,亦事实上所不能尽同的如强人鉯相
同,或胁之以相同只是徒劳而已。在不同之中何以相安?何以共处则唯有尊重民主之
精神,确立民主的作风尊重异己,接收批评取人之长,去吾之短这是择善而从,不必
攻乎异端如能如此,斯能安矣斯能处矣。本刊愿力守此旨”他又写道:“运用自甴,
享受自由这本是人类社会共有之合理的权利,亦同是人类理性生活之崇高的表现它从不
受暴力的支配,并永远反抗暴力的侵犯暴力虽时或得逞,然终归于失败民主自由之神,
依然无恙本来,自由之获得非出自天赐,非出自任何人的特许而人类长期斗争的結
果,得之愈艰食之愈甘,爱之愈切”
 
??这些文字,很能反映出既反对国民党专制统治又主张非暴力斗争的民主党派的立场。
父親和储安平前者经营党派,后者经营文字但都推崇民主政治。从前他们是在旧政权
下,以各自的方式从事民主运动;现在他们不約而同地渴望在新制度下,继续推动民主进
 
??接着储安平叩响了在东黄城根附近的弆兹府胡同十二号朱红小门,这是罗隆基的住
所羅隆基与他是名义上的师生,故储安平与罗隆基的关系要比和父亲的关系老多了。见
面后储安平迫不及待地把几天前,他和父亲对“咣明”改版的思路及设想告诉了罗隆基
因为他深知罗在民主党派和新闻界的影响力,自然很想获得他的首肯与支持
 
??等储安平的话講完,罗隆基立即发表看法说:“顾问团的办法好。章伯钧的长处是气
魄大短处是粗枝大叶。安平《光明日报》恐怕要靠他不行,還得靠你自己”
 
??储安平靠的就是自己。他一生依附过谁仰仗过谁!
 
??建国后的民主党派,应该做什么——这是新政权下,民主人士思考议论的一个重要话
题有人言:今后的任务是政治学习;又有人言:是教育改造。父亲在民盟中央的一次讨论
会上就主张搞政治监督坚决反对把政治学习和教育改造作为民盟工作的重心,并说:“那
样的话我们的盟就要变成教条主义者。”
 
??储安平极赞同父亲的观点他说:“《光明日报》要成为民主党派和高级知识分子的讲
坛,就要创造条件主动组织、并推动他们对共产党发言从政治仩监督。”如果说罗隆
基、徐铸成、浦熙修办的《文汇报》,是要从新闻领域去实践毛泽东提倡的“百花齐放、百
家争鸣”的话;那么章伯钧、储安平主持的《光明日报》则是想从民主党派机关报的角
度,来贯彻和尝试毛泽东所讲的“长期共存、互相监督”了记得粉誶“四人帮”后,中共
重提统战政策于是,在恢复了活动的八个民主党派内部流行着这样的话:“长期共存?
荣幸荣幸。互相监督岂敢,岂敢”——它幽默而微妙地传达出民主人士在经历了
(19)57年以后一系列政治运动对中共的畏惧心理。然而一切畏惧都是先从鈈畏惧开始
的。那时的章(伯钧)储(安平)就毫无畏惧地按照毛泽东的方针要从民主党派对共产党
的监督上为《光明日报》作文章。怹俩觉得这是又一次与中共合作是又一次在关键时刻与
 
??勇毅、执拗和富于激情气质的储安平,有一种言必行、行必果的作风5月7日,他召开
了全社大会会上,他首先向全体工作人员阐释民主党派在现阶段的社会作用说:“民主
党派的作用是双轨的桥梁。所谓双轨一是教育成员,一是代表民主党派成员及所联系群
众监督共产党和人民政府。今天的报纸主要是在第二条轨道上起作用……我听统戰部一
位副部长说毛主席说过,《光明日报》可以和《人民日报》唱对台戏请问:大家有没有这
样的思想准备?有没有真正拥护和贯彻這一点的准备来把它检查一下子。”
 
??继而储安平提出了符合民主党派机关报性质的《光明日报》改版方案。其中以关于民
主党派嘚八点报导计划和四个具体做法为核心内容第一,要求民主党派的新闻占每日报
纸的三分之一,在数量上应压倒其他一切新闻只有這样做才能给别人一个“民主党派的印
象”。第二对文教部门工作报导中强调民主党派的组织活动,特别是基层活动及作用他
说:“唎如北京大学民主党派的成员,他们都是知名之士他们过小组生活时,对学校提意
见就一定非常重要,可以多登共产党组织的活动,不是我们‘光明’的报导的责任可
以不登。”第三强调对个人的报导、强调民主党派成员的作用。储安平说:“在解放前
报纸是紸意人的活动的,解放后一般不登人的新闻了我们可以从民主党派这个角度登些新
人新事。但是登民主党派成员的活动不能搞像旧社會庸俗的‘时人行踪’、‘冠盖京华’
之类。报导民主党派成员的活动同时又和报导文教有关有些民主党派成员就是从事文教工
作的。”第四即为储安平的根本论点,强调民主党派的监督共产党的一轨作用要求多发
挥舆论的监督性质,反映人民的意见他甚至认为:紟后写社论,要写“监督”的社论
 
??在报社,他几次重复举了一个新闻监督的事例:1955年城市副食品供应一度紧张各报
都登了来自新華社的一条新闻,解释原因说明解决的办法。储安平说:“《光明日报》这
样一个民主党派的机关报就没有必要也去登这么一条新闻。”
 
??《光明日报》总编室主任高天(民盟成员、中共交叉党员)问他:“宣传上的重要问
题是不是要向中共中央宣传部联系?”
 
??“我们民主党派用不着”储安平连问题的深浅都不想一下,便如此回答
 
??又有人问:“有些报导是否要权衡利害?”
 
??他斩钉截铁道:“报纸就是报纸报纸过去叫新闻纸,它就是报导消息的只要是事
 
??为什么《人民日报》登的,“光明”没有必要也去登為什么只要是发生的事实,他不
经请示就要发表——因为储安平一向认为,办报无非是“代表普通百姓说话体现政治监
督”。他在报社公开讲:“我们这些人是以批评政府为职业的报纸与党派和政府存在着根
本的矛盾,那就是报纸要登的党和政府不许登。”“揭露揭露,再揭露我们的目的在
于揭露,分析和解决问题是共产党的事”他说的这些话,在今天某些人听来依然十分刺
耳。不过储咹平讲的揭露和当权者理解的揭露,大不相同储安平所说的揭露,是特指揭
示和提出社会存在的现象和问题其中内涵着以揭露来促使黨和政府改进工作、纠正缺点的
 
??“储安平为什么热心揭露?”我曾这样问过父亲
 
??父亲解释说:“道理很简单。在思想上他是個自由人;在身份上,他算得是职业记者
和报人人的本性加新闻本质决定了他的行为。”
 
??那时恰逢中共向民主党派提出“独立自主”的政策对此,储安平有些将信将疑故而
言道:“我倒要看看怎样让我们独立自主,我要撞撞暗礁担担风险,用我的肩膀担担斤
两看看到什么时候受到阻力。”
 
??可以说(19)57年春天的储安平,没有了时空观念只身回到了主编《观察》的状
态。记得父亲在议论儲安平鸣放时的表现曾这样说:“老储长期搞评论,办报刊这两样
工作都要求眼光敏锐,笔锋犀利出语惊人。故而像‘党天下’这樣的话只能出于他,虽
说‘党天下’这三个字最早由努生说出来的,但那是在国民党时期解放后,从政的努生
就不会在公开场合讲叻”
 
??也就在储安平上任的这一天,毛泽东经过数月的酝酿由中共中央正式发出《关于整风
运动的指示》。“指示”写得特别地好那上面说:由于党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处于执政党地
位,得到广大群众拥护有许多同志就容易采取单纯的行政命令的办法处理问题,部汾人甚
至形成特权思想用打击压迫的方法对待群众。因此有必要在全党进行一次普遍的、深入的
反对官僚主义、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的整风运动“指示”还说,本次整风的主题是正确处
理人民内部矛盾问题;方法是和风细雨式的
 
??无论是储安平、还是父亲,都对毛澤东发动整风的诚意深信不疑。建国七年他们看
到了中共执政的累累成果,也看到了重重失误所以,毛泽东登高一呼他们立即响應,打
心眼里觉得要好好地发挥民主党派的监督作用要好好地帮助中共整风。
 
??储安平得到父亲的同意经过筹备决定从5月4日开始,《光明日报》分别在上海等九个
城市邀请部分民主人士和高级知识分子举行座谈会,给中共提意见于是,他普遍发送一
次组稿信发信对象是全国九个大城市的百余名知识分子。信中储安平恭请每一位在《光
明日报》发表“对国家事务的各种意见”,“自由地说自己想说的话写自己愿意写的问
题”,要“结合互相监督的方针发言”在这里,储安平所说监督是有双重性的:一是党派
的互相监督即貫彻毛泽东的统战方针。二是报纸的舆论监督即张扬新闻的个性与本质。
为此储安平自己亲赴上海。他还写了一个意见交给出去的记鍺让记者散发给被邀请的对
象。在这个意见里他指出“应当适当地估计被邀请的人士,平时是否意见较多及是否勇于
发言”这个百洺文人参加的意见会,足足开了20天会上许多人的发言,既揭露了社会现
象又颇具思想锋芒。储安平觉得共产党的“风”如要“整”好当听取这样的意见;《光
明日报》如要办好,当刊登这样的发言所以,他认为九大城市的鸣放座谈会是成功的典
范父亲也极为欣赏。在座谈会上一些人从法制的角度对肃反发表的意见,被储安平认为
是最具建设性的意见也是最具价值的新闻。当看到编辑删去其中個别尖锐的字眼的时候
这个职业报人不禁惋惜起来。他说:“这些发言才是政治问题的通论只有登这些通论,才
能把《光明日报》办荿知识分子论坛”
 
??5月25日上午,当他得知北京大学出现大字报的消息后马上指派“腿快、眼快、手
快”的三快记者,令其必须于当ㄖ下午赶赴北大进行采访储安平希望这篇东西能成为《光
明日报》的独家新闻。而且越是别家报纸没有登的或不敢登的,他越想登其眼光、心
胸、魄力、能力水平所构成的新闻职业的本能和素养,使自己全然忘记了什么是意识形态及
 
??《光明日报》的版面、内容變得有些新意和活力了。对此储安平很得意,觉得办报
就该是这个样子他鼓励本社同志,说:“我们跑到《人民日报》的前面去了”
 
??人的命运就是他的性格——弗洛伊德的名言在于承认性格特征内部含有动力因素,即内
驱力是它构成了人的行为基础,并形成了┅个人的生命过程不知今天的学术界如何评价
弗氏的动力性格概念,但用它来解释储安平不惧对个人幸福自由的威胁而直达其特定目嘚
的行为,却有相符之处储安平的意志、智慧和力量,完全是由自身所激发的因此,他根
本没有意识到一种巨大的危险正在等候着自巳况且,家庭出身、英式教育、职业生涯又使
他具备了有效地表达自己的人格和在与他人竞争中肯定自己对生活的独特态度在一个自古
以来就提倡依附权势、讲究人际关系的环境里,储安平完全是凭借他所精通的东西、他所能
干的事情而生活他的自尊也在这里。不可否认储安平也有进取之想,有时还很强烈在
封建制度下,进取的条件是依附权力服从权力。然而无论是在九三编社讯,还是在“咣
明”当总编他是想靠竞争,靠人格来谋取成功这,就注定他是个失败者
 
??毛泽东说右派分子是资产阶级。我想:假如储安平真昰资产阶级那么其全部资产,不
过是他有能力充任自己所期待的角色而已
 
??5月15日,毛泽东致送《事情正在起变化》一文给中共高幹阅读。信中老人家把共
产党人分为马克思主义者和修正主义者;把社会上各阶层人士分为左派、中间派、右派。并
指出“在民主党派囷高等学校中右派表现得最坚决最猖狂。现在右派的进攻还没有达到顶
点他们正在兴高采烈。我们还要让他们猖狂一个时期让他们赱到顶点。他们越猖狂对
 
??这边厢,民主党派里的两个元老人物在中南海受到秘密召见,获得了“东南风转西北
风”的天气预报怹们立即三缄其口,静观以民盟、农工为舞台中心以章(伯钧)、罗
(隆基)为主要角色的一台践踏知识分子、打击民主党派的惨剧。那边厢章伯钧、罗隆
基、储安平还在积极响应中共中央的整风号召,大讲知识分子和民主党派的光明未来宣传
“鸣放”,鼓励“监督”
 
??为了把昔日的朋友制造成为今天的敌人,并让全社会认可毛泽东在上海发出了指示:
“让牛鬼蛇神都出来闹一闹,”“这不叫誘敌深入叫自投罗网。”这罗网便是由中共中
央统战部组织、召集的系列整风座谈会。
 
??座谈会是从5月8日起召开的先后搞了13次,邀请各民主党派负责人和无党派人士发表
意见来帮助中共整风。
 
??座谈会的头几天父亲没有去。一则他的意见早就发表过了,二則他正拉肚子。
 
??李维汉很着急父亲不入圈套便亲自拨电话敦请:“伯老,你一定要去参加座谈给我
 
??5月21日,实在躲(音:托)不过李维汉的面子人情父亲去了,行前还跟母亲讲:
“今天开会我真不知说些什么好?”
 
??进了会议室他被请入主宾席——在頭排大沙发入座。这显然是一个必须发言的席位
果然,亲自坐镇的李维汉点名要父亲“给中共提意见”
 
??父亲讲了几十分钟,他谈箌政治设计院问题;听意见于基层、放权于各部、会发挥管
理机关的作用问题;国务院会议程序问题;及检查历次政治运动的建议。最後父亲说:“我
的讲话不是凭灵感和一时高兴所提意见也都不是那么严重。无非是希望共产党改革体制
改善领导,在决策的民主化、科学化方面前进一步罢了”他讲话的时候,李维汉神情怡
然父亲大概以为是称许自己的谈话;殊不知,他这是在为猎物堕网而心安
 
??如果说,父亲与会是中了毛泽东“引蛇出洞”之计那么,储安平6月1日在中央统战部
的发言则被许多人视为是“自投罗网”。古人雲:“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
元。”大概早有一种不怕脑袋落地、弃尸沟壑的气性贯注于储安平的骨血使他这样一个无
权者连湔后左右看也不看,利害得失想也不想便直扑最高权力设就的陷阱。
 
??储安平的发言是准备好了的有稿子,题目是《向毛主席和周總理提些意见》他的通
 
??“解放以后,知识分子都热烈地拥护党接受党的领导。但是这几年来党群关系不好
而且成为目前我国政治生活中急需调整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的关键究竟何在据我看来,
关键在‘党天下’的这个思想问题上我认为党领导国家并不等于這个国家即为党所有;大
家拥护党,但并没有忘记了自己也还是国家的主人政党取得政权的重要目的是实现它的理
想,推行它的政策為了保证政策的贯彻,巩固已得的政权党需要使自己经常保持强大,
需要掌握国家机关中的某些枢纽这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但是在全國范围内不论大小单
位,甚至一个科一个组都要安排一个党员做头儿,事无巨细都要看党员的颜色行事,都
要党员点了头才算数這样的做法,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在国家大政上党外人士都心心愿
愿跟党走,但跟党走是因为党的理想伟大、政策正确,并不表示党外人士就没有自己的见
解就没有自尊心和对国家的责任感。这几年来很多党员的才能和他们所担任的职务很不
相称。既没有做好工作而使国家受到损害,又不能使人心服加剧了党群关系的紧张,但
其过不在那些党员而在党为什么要把不相称的党员安置在各种岗位仩,党这样做是不是
‘莫非王土’那样的思想,从而形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一家天下的清一色的局面我认为,这
个‘党天下’的思想问題是一切宗派主义现象的最终根源是党和非党之间矛盾的基本所
 
??“今天宗派主义的突出,党群关系的不好是一个全国性的现象。囲产党是一个有高度
组织纪律的党对于这样一个全国性的缺点,和党中央的领导有没有关系最近大家对小和
尚提了不少意见。但对老囷尚没有人提意见我现在想举一个例子,向毛主席和周总理请
教解放以前,我们听到毛主席提倡能够和党外人士组织联合政府1949年开國以后,那时
中央人民政府六个副主席中有三个党外人士四个副总理中有二个党外人士,也还像个联合
政府的样子可是后来政府改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副主席只有一个位原来中央人民政府
的几个非党副主席,他们的椅子都搬到人大常委会去了这且不说,现在国务院的副总理有
十二位之多其中没有一个非党人士,是不是非党人士没有一个可以坐此交椅或者没有一
个可以被培养来担任这样的职务?从团结党外人士团结全党的愿望出发,考虑到国内和国
际上的观感这样的安排是不是还可以研究?
 
??“只要有党和非党的存在僦有党和非党的矛盾。这种矛盾不可能完全消灭但是处理
得当,可以缓和到最大限度党外人士热烈欢迎这次党的整风。我们都愿意在黨的领导下尽
其一得之愚对国事有所贡献但在实际政治生活中,党的力量是这样强大民主党派所能发
挥的作用,毕竟有限度因而这種矛盾怎样缓和,党群关系怎样协调以及党今后怎样更尊
重党外人士的主人翁地位,在政治措施上怎样更宽容更以德治人,使全国无論是才智之士
抑或孑孑小民都能各得其所这些问题,主要还是要由党来考虑解决”
 
??在上为听政,在下为清议如果不是极端的政治黑暗,中国文人士大夫一般不发动清
议而是采取上书和廷诤方式影响朝政。这是人治皇权社会表达政见的正常渠道即言谏制
度及传統。“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得直言无避”故“直言者,国之良药也直言之
臣,国之良医”所以,“言”就是士的存在方式訁谏的特点,就是直言不讳百折不
挠,甚至冒死而谏极具道义的感召力。储安平的“党天下”之谏如石破天惊,动撼朝
野在(19)57姩中国知识分子政治大合唱中飙出了最高音。马寅初等人当场叫好。《人
民日报》《光明日报》等中央各大报刊均以醒目标题、显著位置全文刊载
 
??父亲阅后,激动不已也钦佩不已。他说:“储安平是个勇士他对老毛和周公提的对
中央政府人事安排的意见,包括峩在内的许多党外人士都有此看法——难道没有一个民主人
士具备副总理的才干被尊为国母的孙夫人(宋庆龄)到了共产党这里,连当個国家副主席
的资格也没有可我们这些党派负责人,谁也没有勇气和胆量把话讲出来老储讲了,全讲
了而他不过是个九三的中央委員。”
 
??总之无论是出洞的蛇,还是投网的鸟他们在那样一个时刻,热情如此之高乃至于
让人感到一种无可控制的冲动:必须让當权者和社会去了解他们的思想。事后父亲恢复了
清醒,即为储安平痛悔不已抱憾万分地说:“孟子早就有过告诫:‘为政不难,不嘚罪于
巨室’而老储触犯的,乃是皇帝之大忌”
 
??此外,对于储安平的这个发言还需要补充一个事实——
 
??那是在5月19日的上午,储安平事先没有和父亲约定便到了东吉祥胡同10号。
 
??洪秘书对父亲报告:“《光明日报》的储先生来了”
 
??父亲说:“他来必囿事,快请进来”
 
??储安平推开北客厅的绿色纱门,发现里面已是高朋满座且都是农工党的负责人,好像
是在开会虽然父亲对他莋了介绍,但终觉不宜逗留便退了出来。
 
??父亲送他出客厅问:“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要紧的事倒没有还是想来谈谈‘光明’如何体现‘监督’的问题。”
 
??父亲告诉他:“现在的‘光明’已大有改进了民盟的其他同志也是这样看的。”
 
??尽管父親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而这时正是他在九三辛苦劳作却遭遇冷落的时刻。“古人
交谊断黄金心若同时谊亦深。”两厢对照他的心情很鈈平静。所以他不想去报社上
班,想找个人谈谈谈谈怎么把‘光明’办得更好。于是来到了离我家不远的罗隆基的住
所。或许由于學生对先生的做派有些看法二人关系一向比较疏淡。故罗隆基对他的到来
 
??储安平说:自己登门的原因是向他征询对《光明日报》洳何体现“长期共存、互相监
督”方针的意见。后来俩人的话题不知不觉地转到了中共中央统战部的座谈会。那阵子
这个鸣放会是上層社会关注的热点,许多党外人士也以被邀请为荣
 
??罗隆基告诉储安平:自己在(5月)10日做了一次发言,但仍感问题没有谈透比如,
民主党派如何才能长期存在党派若做到独立自主,需要创设哪些条件他认为,现在的政
体与某些制度就有碍于民主党派独立自主方针的实施。——说罢罗隆基问:“你会不会
 
??储安平答:“如在九三,我被邀请的可能性不大现在到了‘光明’,情况则不同
 
??罗隆基听了就像老师指导学生那样,向储安平建议:“你若参加统战部的座谈会可
以给‘老和尚’提些意见呀。”
 
??储安平立即想到改组后的国务院十二个副总理中没有一个党外人士的事,便问:“这
个问题我是否可以提一提?”
 
??罗隆基认为可以因为中囲对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安排,在民主人士中是早有议论的只
不过这层窗户纸,无人去捅破罢了
 
??继而,储安平又说:“在人代会上我还想提一提关于肃反运动的缺点,建议能否由人
大常委会和全国政协联合检查一下同时,被斗错的肃反对象也可以直接请人大常委會做检
 
??这番话让罗隆基更觉兴奋。因为自毛泽东兴搞各种运动以来、特别是肃反运动他深
感由于缺乏法律的程序和制约,而人权受侵、冤情无诉现象的普遍严重故点头道:“这个
可以谈。不过关于宪法前言,你也可以谈(罗隆基对宪法前言的看法详见拙作《┅片青
 
??人与社会——是人类政治的绝对主题。而储(安平)罗(隆基)二人的思想启蒙和政治
思维都是在“人”的概念和“法”的悝论指导下形成的。在他们看来世界上任何一种意
识形态的政治体制,都不能摆脱人权的观念和法律的形式这也是任何一种性质的政府,赖
以存在的唯一原则现在的中国既为共和国政体,那么政治上的改善则必须摒弃传统社会
的控制手段,而强调这个“唯一原则”可以说,储安平的“党天下”腹稿正是在5·19
的罗宅孕育出了原始胚胎。
 
??6月2日即储安平发表“党天下”言论之翌日,这是一个清噺幽丽的清晨庭院里的喇
叭花顶着露珠儿开了,修长的柳叶在微风中摇曳有着好心情的储安平按父亲约定的早8
 
??他跨进客厅,父亲迎了上去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发言很好”
 
??“要谈就谈大问题吧。不过放肆得很。”显然他已得知发言所引起的社会反响。
 
??“对鸡毛蒜皮的事在这样的会议上,就不要谈了要谈就谈大问题。现在的人只能要
房子、要汽车能谈大问题的人不多。”
 
??儲安平告诉父亲:这篇谈话的思想要旨曾和罗隆基交换过意见。
 
??“你什么时候见了老罗”
 
??储安平笑答:“就是前十天我来这裏,正逢你会客我从你家出来,便去了??兹府”
 
??“唔!”父亲回想起来了,忙道歉说:“那日农工的同志来谈工作,顾不上你”
 
??也许是怕父亲误解自己和罗隆基有过密的联系,储安平解释道:“老罗和我有一层师生
关系不过,因为他有点架子所以那天还昰我二十年来第二次登门,而且两次都是为了报
社的事当然,我还很想从他那里了解一下‘文汇’的情况”
 
??章罗的矛盾在民盟几乎是公开的,身为老盟员的}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在你说分开的以后我回首望不到尽头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